本官怕是要完——卷阿七七【完结】
时间:2024-01-09 23:15:11

  阿姊无奈笑道:“若没这点好处,我半块糕点都不让你吃。”
  又说了一会子的话,吴之筱揉着发疼的额角就要休息了,阿姊听见外头鬼哭狼嚎个不停,说道:“坠珠,你下去问问下边发生什么了,怎么会这么吵?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吵个不停。”
  坠珠下去了之后再上来,道:“也不知张郎官与那些官人们都在屋里干什么,叫声不堪入目,还把门给从里头反锁了起来,不让人进去。”
  “早说了不与这些人同船,他们这些人还非得跟着,真是恶心透了。”阿姊嫌恶道:“这些人真该丢下江里去喂鱼。”
  阿姊走出屋门之前,还把坠珠留在屋里服侍她,她摇头说不用,阿姊也没坚持,让她一个人好生休息,若是醒了便去她屋里吃饭,吴之筱点头应下了。
  晨曦是一点点从江面上漫上来的,赵泠的身影也是一点点清晰起来的。他就站在窗外,没有进来,吴之筱在屋里的床上静静地看着他的身影,最后渐渐睡了过去。
  吴之筱在梦里又见到了赵泠。
  赵子寒真是太黏人了,连梦里的位置他都要占着,不给旁人留一点余地。
第101章 101 .他是我儿子
  船行了几日,停在了瓜州渡口,停船靠岸后,船上的船客下船住两日的客栈,等到启程时再上船。而船上的船工船娘、厨子厨娘、小厮女婢等众人得赶在这两日将大船洒扫干净,再下船采买新鲜的果蔬肉鱼等食物,添些新的炭火、柴草和干净的水。
  这两日对于吴之筱这种容易晕船的人来说,是一个难得的喘息机会,她一下船就站在岸上长长的吸了一口新鲜空气。
  正是春初二月时,新芽挂绿枝,梢头初现含苞待放的豆蔻花,春风一拂过,雪梅便纷纷落下,染上来往过客的头发,或白或粉或红。
  阿姊扶着坠珠的手款款下了船,走至她身侧,望了望远处热闹的集市,说道:“阿筱,我想到集市上走走,买一些这儿的东西带回盛都去。”
  “好。”吴之筱将自己身上的青色对襟披风罩到阿姊身上,并说道:“那我先去客栈给你们选定客房。”
  船上的所有人需同住一间客栈,以免登船时落了谁不知道,也不好找。这客栈是事先选定好的,选在了距离渡口最近的地方,一共十二间上等客房,和一个专门给安阳公主准备的小别院。十二间上等客房里的陈设都大同小异,没什么差别。但隔壁客房住着谁,决定着客房的居住质量,若住着张风闻那些人,那阿姊不得被吵死?
  阿姊觉得她只是随行亲属,不是什么朝廷官员,对客房挑三拣四的未免让人觉得她麻烦且事多。因此,给阿姊选定客房的事便落在了吴之筱身上。
  吴之筱得早些去,省得让张风闻那些人抢了先。去往客栈之前,她喊住了周楚天,走到他跟前,说道:“周将军,劳烦你一件事可否?”
  周楚天道:“你且说是何事。”
  “你能不能跟在我阿姊和坠珠后边,看着她们一点儿。
  “为何?”
  吴之筱道:“这里是瓜州,不是临州,我也不是瓜州通判,人生地不熟的,我怕阿姊和坠珠会出意外。”她向渡口周围瞥了瞥,道:“你看到那些渡口边上卖鱼的小贩了吗?他们专门盯着从客船上下来的人,虎视眈眈,目露凶光,谁知道他们要干嘛?”
  周楚天也往渡口周围看了看,在熙熙攘攘、来来往往的人群中观察了好久,终于发现了确实有好几个卖鱼的小贩举止奇怪。他们看着像是在卖鱼,却对来买鱼的客人很敷衍,看都不看,对客船上下来的人却十分关注,还时常离开摊位不知道是去做什么。
  “好。”周楚天答应她道。
  “多谢周将军。”吴之筱躬身作揖,道了谢之后又掏了一两银子来给他,说道:“为表谢意,我请你吃瓜州千层薄花糕。”
  “不必不必。”周楚天推辞,“不过举手之劳。”
  “瓜州的千层薄花糕可好吃了,甜而不腻,酥酥脆脆,还有清淡的花香。”吴之筱将银子硬往他手上塞,道:“好不容易来一趟瓜州,你买些来尝尝鲜嘛!”
  周楚天摇头,道:“就算好吃,我也吃不了一两银子的薄花糕啊。”
  这薄花糕不能久留,新鲜出炉后得赶快吃,要不然就会变得黏黏糊糊,难以下咽。一两银子能买三屉薄花糕,一个人猛吃三天都吃不完。
  周楚天是个实在人,吴之筱说给他这一两银子是请他吃薄花糕,他便不会拿这一两银子去买别的。他若不是这样的人,吴之筱未必会用这一招。
  “你多买一些,分给你那些兄弟们吃,若实在吃不完……”吴之筱轻咳两声,道:“我可以勉为其难地替你吃一点。”
  阿姊只许她每天吃半块糕,因晕船严重,大夫说她最近不宜吃这些,阿姊便半块都不让她吃了,更不会给她买薄花糕。
  吴之筱只能另辟蹊径,以解口腹之欲。且这些天船上那些饭菜着实令她失望,没有一口是能够安安全全咽下去的。蔬菜像是隔壁大娘腌制失败被丢出来的酸菜,果子像是被鸟雀嫌弃而吐出来的剩果,鱼虾就更不用说了,丢到江水里,江水里的鱼虾都得高喊一声它们是鱼虾中的败类,耻辱!
  她得吃一些好吃的,补偿这几日受的苦。
  她这么一说,周楚天便了然了她的意思,可仍旧没收下她给的银子,抬眼往后边望去,说道:“吴二娘子与坠珠娘子快走远了,在下就先告辞了。”躬身作揖后,他转身往集市去,跟上阿姊和坠珠。
  “周……”
  一两银子都送不出去,吴之筱气急败坏,回头一看,赵泠果然站在那儿——虽然他不说话不动手,但一个眼神就足以从中作梗,坏她好事了。
  她手里紧紧攥着一两银子,一面跺脚一面气鼓鼓地走过去,道:“赵子寒,你那是什么眼神?我托人买一块糕怎么了?犯法了吗?我让你去给我买,你又不给我买,我让别人去,你又把别人给吓跑了!我就想吃一块糕,我容易嘛我!”
  赵泠淡淡瞥她一眼,走过她面前,径直往客栈的方向走去。
  吴之筱跟在他后头,骂骂咧咧道:“我发现你最近管得有点多,我吃冰你要管,我吃酒你要管,我吃糕你还要管,你管天还管地,你是女娲娘娘还是玉皇大帝啊?”
  赵泠脚下停住,一转过身,紧跟着他的人就往他身上结结实实地撞了上来。
  “我想吃薄花糕。”吴之筱揉了揉前额,指了指不远处的铺子,道:“就半块。”
  “我不管天也不管地,天毁地灭我都管不着,但你吃什么我得管。”赵泠捋了捋她肩上被江风吹乱的发丝,说道:“船上几日你每天吐三回,大夫说了,下船这两日你得养着,只能吃清淡的,薄花糕这种东西,半块都不能吃。”
  “吃半块而已。”吴之筱装乖,冲他谄媚一笑:“剩下半块给你。”
  “半块也不行。”赵泠苛刻得厉害,见她低着头似有不满,他与她说道:“你从盛都至临州时也如此,船上吐,船下吃,甜的咸的都往嘴里放,把大夫的话当耳旁风,结果你肚子绞痛到昏厥过去。”
  那时的赵泠以为吴之筱有求死之意才这般不顾及身体,他揪心了一路,眼睁睁看着吴之筱每到一个渡口就放肆地伤害自己的身体,气得额角一阵一阵的疼——她根本就没什么求死之意,她就是嘴馋而已。
  赵泠说起三年前的事来,吴之筱竟觉得恍如隔世一般,想了好久好久才想起来,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从盛都去临州时,赵泠不与她同船,这些事他如何知道得这么清楚?
  赵泠淡淡道:“那时你疼得夜夜惨叫,撕心裂肺的,都快把我的船给震碎了,我能听不到?”曲食指敲了敲她额角,道:“你是觉得你那次叫得不够惨,这次还想重蹈覆辙?”
  “赵子寒。”吴之筱忽然很认真地看着他。
  “怎么了?”赵泠应声道。
  “我觉得我们两人不该走得这么近,保持适当的距离比较好。”吴之筱那张小脸骤然冷下,语气也是淡淡的,说道:“赵子寒,你应当像此前那样冷着我,不要理我,我也应当离你远些。”
  话毕,她一甩袖,头也不回地往前走,背影决绝,冷酷无情得很,果然是要认认真真地离他远些——如果她不是朝着薄花糕的铺子走去的话,赵泠差点就信了。
  “你以为这样,我就不管你吃不吃糕了吗?”赵泠走到她身后,声音从她头顶幽幽传来,直接戳破了她的意图。
  以前赵泠不理她、冷着她的时候,可是什么都不管的,现在怎么连她吃不吃糕都要管!
  “赵子寒,你变了……”
  人心难测海水难量,失策失策。
  就为了一块薄花糕,吴之筱与他置气了一路。到了客栈,客栈堂倌忙上前来问两人是住店休息还是吃饭暂歇,若是住店休息,得告知堂倌两人是从何处来,往何处去,两人是何关系等。
  定下这家客栈与客房的是上官慕清,吴之筱本该向堂倌报出上官慕清的名字,让堂倌领着她去事先定好的客房,但她却对堂倌说:“我们两人住店。”还指着赵泠道:“这是我儿子。”
  堂倌打量了她一眼,又笑着看向赵泠,摇头:“不像。”
  赵泠看向吴之筱,说道:“她是我娘子。”
  吴之筱白了一眼赵泠,对那堂倌小声说道:“我是他继母。”
  那堂倌仍旧摇头:“不像。”
  赵泠仍旧是那句话:“她是我娘子。”
  吴之筱悄声说道:“世俗不容,我们私奔。”
  那堂倌摇头:“不像。”
  赵泠道:“她是我娘子。”
  吴之筱食指敲敲额角,万般嫌弃道:“其实我这个儿子脑子有点问题,只会说这句话,要不是他长得好看,我才不会喜欢他呢!”
  她还要再说些什么,那堂倌却问赵泠道:“这位郎君说她是你的娘子,可有为证的?”
  赵泠点头:“有婚书为证。”说着便要解开肩上的系带,将贴身带着的婚书拿出来。
  “等等!”吴之筱忙摁住赵泠解系带的手,一面踮起脚尖,慌慌张张地替他系好系带,一面回头对那堂倌说道:“有位叫做上官慕清的人替我们定好了客房,你查查。”
  “好,我查查。”那堂倌翻了翻柜台上的册子,道:“哦,是几位官人啊,失敬失敬,早就给你们备好了上等的客房,楼上请,楼上请。”
  “那个……他刚才说的话,你别到处瞎嚷嚷啊!也不许当真!”吴之筱上楼时,给了那堂倌五百钱,还威胁他道:“敢瞎嚷嚷,我砍萝卜一样砍死你!”
  堂倌收了钱,满口答应道:“知道知道。”
  “你这店里能住猫吗?”
  “客房里不行,若是有猫的话,可以把猫养在西边小院里,客官只管抱来,我们会替你照看的,客官也能时常到西边小院去看看。”
  “这就好,一会儿我到船上把我的猫抱来。”
  给阿姊选好房间后,吴之筱便回到自己的房间里收拾东西,安置妥当。
第102章 102 .家里谁说了算
  吴之筱对赵泠此人知之甚少,甚至可以说全然不知。
  赵泠,盛都赵府公子赵子寒,行七,其父为忠勇侯赵恪,其母为将门之女戚敏,他父母在他年幼时战死沙场,双双去世,其兄长赵潜,现为中书侍郎。
  除此之外,吴之筱对赵泠别无所知。但这些事,只要认识赵泠,甚至不需要认识赵泠都能知道得一清二楚。
  她知道周楚天与安阳公主之间的秘密,知道阿姊为何逃婚,知道赵潜曾对自己兄长做过那样龌龊的事,知道上官先生当年答应父亲留在国子监教书是因为自己兄长。
  却不知道自己初见赵泠时他为何浑身是血,不知道那时候的他为何会出现在她院外的墙角下,不知道他为何又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走了。
  吴之筱不问,赵泠亦不会同她说起。
  所以当吴之筱推门进入他屋里,看到他手里拿着一把沾满血痕的断刀时,并没有太诧异,脚下只一顿,便如往常一般迈步入屋,走到他跟前问他道:“赵子寒,你家一般是你娘说了算还是你爹说了算?”
  “你问这个做什么?”
  赵泠当着吴之筱的面,将手上染血的断刀放回桌上一木匣内,合上木匣,匣子是普通的檀木匣,外漆已有些许剥落,可见历经不少风霜。
  吴之筱坐下来,双手置于双膝上,双眸看向他,说道:“我们家是我娘说了算。”
  “我们家,你说了算。”
  赵泠早窥探到吴之筱意图,无需她再幸幸苦苦绕弯子套他的话,轻轻拍拍她脑袋,看着她脸上窘色,俯身盯着她的眼眸,轻笑道:“你还想说什么?”
  “既……既是我说了算,那……”赵泠截了她那些弯弯绕绕的路,直接把她想要的话送到她面前,这反倒让吴之筱有些心虚,手揪着膝上的衣料,硬着头皮说道:“那你把你的婚书给我,我替你收着。”
  赵泠坐到她面前,问她:“为何?”
  吴之筱扬手拍桌,啪的一声,挺直腰板,摆出架势来,道:“你既说了是我说了算,那我说什么便是什么,你何必问这么多?”
  “好,我答应你。”赵泠握住她因拍桌而拍疼的小手,拿在手心里轻轻揉了揉,道:“我已答应了你,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为何了吧?”
  “这婚书我得收着,省得你日后老拿这东西来吓唬我。”吴之筱说这话时,警惕地往门窗处望了望,生怕被旁人偷听了去,压低声与赵泠道:“我虽是你娘子,但你也不能到处张扬啊,弄得人尽皆知的,对你我都不好。”
  赵泠连人带凳地将她挪到自己面前,贴近她的脸,眸色柔润,温声道:“天下人知不知我并不关心,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你是我妻子。”
  “我知道!”吴之筱不敢迎上他的双眸,别过眼去盯着桌上那斑驳的漆红木匣,道:“你不需要时时刻刻提醒我的。”
  赵泠捏住她的脸,质问她:“既知道,那你为何要同堂倌说我是你儿子?”
  “我是生气你不让我吃糕,一时恼了,就随口……占了你便宜。”吴之筱生怕自己再说下去,越说越理亏,忙冲他摊开手,道:“婚书,给我。”
  “好。”赵泠抬手至肩上,解下系带,一面解着一面专注凝视着吴之筱那虎视眈眈的眼神,唇角扯了扯,从贴身内里拿出被他藏得极好的婚书,递到吴之筱手上,道:“给你。”
  答应得如此痛快,莫非有诈?
  吴之筱摸着手上尚留有他体温的婚书,抬眼略看了看他一眼,当着他的面打开婚书,看清楚里面的一字一句,凑近了细看签字画押处,嗯,确实是真的婚书。
  赵泠的婚书到了手,她眼角眉梢都是溢满得逞的笑意,按着原本的折痕叠起来,笑道:“你放心,我断断不会弄丢的,也绝对不会暗中撕毁的。”
  “我信你。”赵泠修长的手指敲了敲那装着断刀的木匣,发出闷闷的笃笃笃的声响,深邃的眼眸直勾勾盯着吴之筱那张满心欢喜的小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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