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闻璟:“夫人醒了告诉我。”
阿依答应道:“是。”
药瓶白净, 她拿着进去给月媞。
她在里面隐隐听见了他们说的,摸了摸左手上的纱布,一时不太能理解他的做法。
“下次换药的时候用吧。”阿依把药瓶拿给她看,随后收到床边小柜子里。
“嗯。”月媞心不在焉回道。
大约迷药的劲还在,后面月媞又睡了一觉,醒来天都已经暗了。
睡得昏天黑地,既清醒又难受, 月媞下床,发现阿依不在, 走过去推开一半格窗,丝丝凉风吹进来,沿着河边亮着几团灯火。
吹了会风,月媞开门出去,月光柔和无边,映出一层薄云。
正享受着这份凉意,耳边传来女子说话声,不是阿依,月媞静心听了几息,听出一道声音来,裴闻璟的。
他与一个女子在隔壁说话,理智告诉月媞,她应该离开,而不是继续站在这儿。
直到开门声响起,月媞才恍然要调转脚步。
女子走在前面出来,看到外面有人偷听,眼神中露出杀意,想上去灭口。
裴闻璟在后面,瞅见了月媞,忙拦下女子。
月媞与那女子都有些错愕,月媞看到她一身黑衣劲装,梳着高高的马尾,即使是借着廊下的灯,也能看出几分英姿来,自觉不妥,余光瞥过裴闻璟后忙回了隔壁。
“你先回去吧。”裴闻璟向那女子道。
见将军毫无追究,她意识到这位可能是将军夫人……刚才她还起了杀心来着……
“……是。”
等她走了,裴闻璟走到旁边,没有敲门,只是解释着:“她是暗卫,来说事的。”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跟她这样说,公务上的事似乎也没什么好解释的,里面没有动静传来,裴闻璟手搭在门上,还没用力门便直接开了。
原是虚掩着的,没关上,他放轻脚步走过去。
月媞坐在窗边,皎白的月色洒了满身。
“身子好些了吗?”
“……”
她没回答,裴闻璟自顾自道:“那日在湖上,并非船家说的那样,画舫中收集了他们犯案的证据,他既邀请,我便如他的愿,这样反而他不会怀疑什么,后来东西取了也就回来了。
德化官商勾结严重,有人从南边私运食盐到北方,经过德化,官府并不盘查,几年来获利颇丰,派来几任官员都没查出什么结果,这次提前准备,让画舫收集了证据,便能了结此事。”
月媞难得听他说这么多话,睡多了似乎脑子转不起来,只隐隐抓到个信息,既然要收集证据,那这件事,并不是他们到这里才开始的。
她被抓走,那些人想用她来换东西,还不知道他们成功了没?
“东西,换回去了吗?”
裴闻璟点头。
“是孟彧?”
她是晨后回来的,在树林里最后有意识的时候是与孟彧待一起的。
裴闻璟:“嗯,他是新起的一批盐商,来德化不久,东西其实是账册,记录了他们的买卖数目,官府开具的文书,还有些往来信件。”
都是证据……就这样用她作抵全还回去了?
“还能找到这些证据吗?”月媞问,不知道他们先前收集这些东西花了哆少心力,但目前已经打草惊蛇,再要寻怕是没那么容易。
“不太能。”他平静道。
没从他话里听出惋惜来,月媞却有点惋惜:“要是没换就好了。”
谁知她不过出去逛一下,都能被抓……成衣店那段不太好的记忆,濒临窒息的茫然,活这么久,是不是她第一次那么靠近死亡,虽然现在看来,他们并不是想要取她的命,那一刻体会,还是不忍回想。
先前来过的那些官员,据裴闻璟所说,都没查出什么,她猜,或许也不是查不到,只是通过各种方法,牵制了下来,比如威逼、利诱或者,如她这样,被绑架。
“不可惜,换是值得的。”
月媞:嗯?
“你该怪我,没有早点来。”
月媞反应过来他说的什么,垂下眼睑,不自然咳了两下,脸上染上一片好看的红晕。
裴闻璟说完本没发觉有什么,瞧见她的模样,顿觉耳根后也热起来。
“所以在地下,跟他们打起来的,是将军的人吗?”
裴闻璟:\"嗯,原计是跟着他先找到你,再将他们的据点一并捣毁。\"不过没想到,她先自己跑了出来。
月媞抬眼看向他,叫她发现了那抹可疑的红,他没看自己,月媞顿时起了玩心。
“我不该出去的,这样,他们就不会找到机会来威胁将军了,那些东西,也不会给他们,将军,可怨我?”
她声音弱弱的,跟夜里的凉风一样柔柔的落在心上。
这么一想,月媞又真觉得有几分自责了。
裴闻璟却道:“怎会,早知该护好你的,以为万无一失,没想到还是有了疏漏。”
不知他话中有多少真情,月媞还是默默勾了下唇,这样的话听着总是令人开心的,早一点,怎么没见将军这么会说话?
如此想着,月媞从椅子上站起来,往他的方向凑近了些,不为别的,就是想看看将军的耳尖,是什么颜色。
裴闻璟没料到,冷不丁地被她吓了一下。
月媞又再拉进了点距离,咫尺之间,差一点几乎便要碰上去,瞧见他的反应,又迅速退了回来,笑了两下,望着窗外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那抹香气一接近,未及令人深想,就已经远离。
裴闻璟反应过来,眸中微暗,追了上去,单手抚住她的腰身,将人抵到窗边,轻轻贴近她耳边,滚烫的呼吸洒红了脸。
“夫人,哪有撩了人便跑的道理……”
月媞大气也不敢喘,眼神飘忽,只是否认。
“我没有……”
她只是想看看将军有什么反应而已,哪知……哪知会变成现在这样,她甚至能感受到他身上传来的温度,激得她越发不敢动弹。
“夫人有……”
长长的睫毛低垂,原本有些白的唇色被她咬得多了分红润,她身上传来的香气不断模糊着他的自持。
终于,还是欺身吻了下去,唇齿相缠的一瞬呼吸骤然变得浓重,胸前无力的抗拒都显得微不足道。
他吻的毫无章法,月媞也不知道是怎么惹了他,嘴唇都不似自己的了,眼尾渗出湿意,贝齿想用力咬下去,却又没狠下心,软软的压在了不属于自己的唇上,裴闻璟以为得了回应,愈发疾风骤雨起来,像要将她整个人都吞噬掉。
月媞心中害怕,唇齿间泄出几句含糊,像携了无边的润意,茫茫又被吞入腹中。
裴闻璟尝到咸湿,才从粗喘中分了些神出来,看见面前人儿睫目晶莹,定定又掉下几颗泪珠,他愣愣抬手,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脸庞。
月媞忍不住战栗,两手不知何时已经揪住了他手臂上的衣裳,因着他的动作,又顺着望入了他的眼眸。
一双美目含情嗔怒,美人梨花带雨,不望还好,一望又望出了问题,裴闻璟深深映入她的眼,下一秒就突然腾空被抱入了怀中。
裴闻璟把她放在榻上,顺手拂过帐中金钩,层叠罗帷瞬间落下,挡住了外边每寸月色。
良宵深情易起难消,幸得佳人入梦,赴巫山,意绵长。
第二日醒来后月媞都还在疑惑,明明白日里两人都还是冷冷的,怎么到了夜里就发展到了那个地步……好不奇怪……
她身子不适,意识却格外清醒,浑身上下无一处不传来酸痛,即使肩颈边都难受,再往下……更不必说……头轻轻歪了歪,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好像没枕在枕头上,迟疑回头……
大片麦色肌肤闯入视线,吓得她忙闭了眼,心中狂跳不止,为何将军还在榻上?
裴闻璟睁眼看了一眼怀中的小人儿,收了收手臂,将人揽得更近,出口的声音还带些慵懒。
“夫人刚醒,心怎么跳的这样快?”
月媞差点被自己呛到,原本想当无事发生,不知他已是先醒了,既是醒了,中衣也不好好穿着……平白叫她看见。
自个儿装死,什么也没听到,后背却又抵着他硬硬的胸膛,让她不能全然忽视他的存在。
还没到冷的时候,但夜里怕贪凉,榻上还有一床薄被,此时也不知去向,睡着了也没觉得冷,反而像抱了个火炉,一晚上……她猜会不会都是枕在他臂上睡的,怪不得肩上也酸酸的。
月媞想着,拉了拉上身的衣裳,才发现领口七零八乱,摸了摸腰间系带,也松松的,不知是穿的时候没系,还是一晚上过去散掉了。
顿时扯衣襟的手又僵住,不对啊,昨日傍晚她睡起来的时候,穿的应该不是这件中衣……那件衣料顺滑,为了舒适,一点纹样也没做,而这件,她从上面摸出了绣纹……那么晚,将军总不可能,喊阿依来给她穿衣……
月媞想的快要晕过去了。
第35章
裴闻璟从床边架子上拿了薄被下来, 半盖在她身上,目不斜视,只是在她光洁的额头上轻轻印了一吻。
“外面还早, 昨日倦了, 再睡会儿吧。”抬手摸了摸她的发顶,“那些东西不用担心, 重要的已全部记下来, 他们拿了也没什么用。”
额头之处温软酥麻,月媞抑制住想抬手触摸的冲动, 心中默默,要是他昨晚不做哪些,也不会倦了。
“那他们为何还要大费周章把东西要回去?”反正都泄露了, 不若快点跑实在。
裴闻璟:“大约是想销毁吧,有些东西做不得假, 只要他们咬死不承认,或许还能保下一些人。”
与官府合作, 按理说安全的很, 而今便有可能是做的太大, 惊动到上面去了,不得不派人来。
月媞:“上次的县丞还有这次的事情,将军的目的他们岂不是都知道了,我们待在这儿还安全吗?”
裴闻璟看着她微蹙的眉尖,想起她前日被绑架,昨日才回来,从小应怎么没也受过这种苦, 虽然她面上没表现出来,心里应当还是害怕的, 于是伸了另一只手替她展平眉心,顺势揉了揉她露在外面的头发。
温声道:“莫怕,他们不敢了。”
月媞:“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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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依在外面等了一早上,也没见里面开门出来,凑近了听都没听见什么动静,将军平日都不会起这么晚,夫人即使睡懒觉也不会睡到这个时辰。
难不成是出什么事了?
她想若再等两刻钟,将军与夫人还不出来,她便要进去看看了。
还好,没等过两刻钟,裴闻璟已经收拾完毕出来了,没有关门,好让她进去。
外间的窗户没开,她去推了半扇,才入里间,罗帷半掩,月媞也起来了,正准备坐下梳发。
阿依过去帮她,从桌上拿来木梳,一段一段仔细梳着,将头发向两边分时,瞧见脖颈下的红印,往边上一看……更多……再看夫人,毫无所觉,或许尚不知道罢,心里和手上一起犹豫要不要告诉她。
不过,月媞从铜镜里见她停了下来,正盯着自己的脖子,不知何意。
“怎么了,有什么东西吗?”月媞往那处摸去,皮肤还是光滑的,不痛不痒,没有什么事。
阿依说:“没事,就是、就是晚上睡觉可能有蚊虫叮咬,这边蚊虫毒素重,夫人要小心。”
红印那么深,毒素怎么可能轻?
月媞感到奇怪,她倒是没看见哪有什么虫,拿起小镜照到脖子处,看了一阵,忽然反应过来……一把将镜子扣在桌上,抓了两缕头发盖住。
模模糊糊的记忆出现在脑海……可不就像一只会咬人的,月媞干笑两声,附和道:“确实很毒……”
阿依:“待会上点药,应该会好的快些。”
月媞:“嗯嗯。”
主仆两人对什么蚊子□□照不宣,月媞也只得换上立领的衣裙,今晨还与罪魁祸首说过话,他肯定也是知道,却故意不告诉她,害得她一点防备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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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闻璟这边正在见下属,莫名觉得背后一凉。
“后面的事有其他人接管,你们先暂时退出来,继续潜伏,那些人不会如此善罢甘休的。”
端了他们两个窝,现在应该忙着找下一个点,本地官府信不得,恰好上京外调的京官也到了德化,让他带人封了两个地方,从里面仓库中查出大量食盐,保存良好,都有编号,明显的信息被抹掉。
即使当时趁天黑裴闻璟抓走了一批人,但盐商贩子人数众多,不是一批便能打尽的,比如出现在在树林里的孟彧,后面来善后的人运不走东西,只能将有用的东西抹掉,大概也是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只要完整的运线还在,他们这就只算伤到了皮毛,或许连皮毛也没伤到,简单给他们泼了一瓢水。
事情吩咐完后,裴闻璟提着一包东西回到客栈,月媞在房间看书,余光见到他的身影,只装作自己认真得很,什么也没看到,翻了一页还默默将书往自己这侧移了一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