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她媚色撩人——亦宴【完结】
时间:2024-04-04 14:38:02

  李睿看得心弦微颤,一些经年已久的回忆就着这大明宫细细碎碎的夏风吹进脑海。
  他叹了口气,挥挥手叫她不必再抬头,然后喃喃,“好了。大概,是本王看错了。本王要找的人,大概不在这里了。”
  幼蓉缓缓抬起眼,向他投去安慰的目光,平静道,“有难以忘怀之人,本该成为最好的回忆,若是成了心结,那就不好了。不知九大王所念之人是谁,但是,还望大王宽心。”
  一语淡淡的话,像是涓涓小溪似的流入李睿的心中,叫他神思清明。
  李睿听后有些感动,负手点点头,“你说得很好。” 言罢,他低头想了片刻,缓缓道,“不如这样,本王去和公主讲,叫你日后不必在宣徽殿伺候了,随本王出宫吧。以后你就是本王的贴身侍女。”
  幼蓉微微欠身,却是开口拒绝,随后婉转妥帖地答道,“宫中奴籍森严,奴已经是宣徽殿的人,就要忠于主上。而且,公主待奴不差,奴要陪着公主。”
  李睿一听,只好点点头作罢,道,“那好,你不想,本王也不勉强你。”
  幼蓉抬眼看了下天色,与李睿说必须要赶往尚宫局了,李睿抿唇应了声,一通礼节后,就此道别。
  幼蓉抱琴转身继续在宫道上走,眸中波澜平静,既无喜色,也无恐慌。倒是比那些见到皇子,或者与皇子攀谈上几句话的小宫人要稳重妥帖的多。
  从前尚仪就称赞过她,哪怕叫她端着滚烫的茶碗都会面不改色地放在桌子上,她都可以做到稳稳当当,毫无惊惧。
  那时候,尚仪说过,“但凡入宫,人都有所求。可往往不求者,才能平平安安地笑到最后。”
  当时她听了这话,不悲不喜。所求?大概她自己都快要忘了,自己要求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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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眼入了仲商,夏天的潮湿总算消退几分,然而暑气却未减。
  长安的秋总是来得迟些,起初,定要再拿夏末的日头晒个通透,仿佛要把人间烤透了似的。好在这种天气只是干热,而非闷湿,已经叫忙碌的大师舒坦不少。
  中书省内,各个官员正翻阅书籍,奋笔疾书地写着千秋节的诸项事宜,大概是写的太快,没一会儿就有人朝内侍喊“添墨!” “换管!”。
  坐在上首的大师更是繁忙,连水都来不及喝上一口,没一会儿案几上又送来堆砌的文书。
  中书省除了掌管最高机密,处理紧急事务,还要提陛下草拟诏令,必要时,甚至可以直接发出诏令,下达六部,叫相关官员及时执行。
  虽说尚书令窦楦,与门下省的崔侍中,也被赐予‘知政事’的封号,可其实百官都明白,那两位只是副大师,而真正的掌舵人只有中书令蕴空。
  这厢蕴空才落笔写下一捺,总算又处理完一件。手头还没放下笔,忽听下头有着急的官员大喊“毛笔!毛笔!——毛笔秃了!速速换一支!”
  大师心里咯噔一下,不由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这毛笔的隐喻,大概这辈子他都忘不了了,座下诸君嚷嚷着换毛笔,可他满脑子却想起的是前些时日与公主在南山紫竹苑里的缱绻之事。
  在那,关于‘毛笔’,或者说‘中书君’的事情,他给她讲了不少。现在想想,竟觉得有些荒唐。他本身就很忙,平日里为陛下鞠躬尽瘁,可到了那头,还有继续教导公主人事……
  蕴空想想就要受不了,忍不住捂了下嘴巴,心中又觉得愧对陛下,又觉得心中涌起几分欢愉。
  大概身体的亲密接触总叫人会心猿意马,他坐在中书省里,却愈发心神飘荡起来,怀中虽然是空着的,可是仔细回想,仿佛还能回忆起当时用她入怀的那种柔软的触感。
  一旦知道了女子的美好,谁都会食髓知味,总是叫人心绪难抽地沉浸其中。他是男人,更是光棍了三十年的男人,一朝得幸,与公主一亲芳泽,自然也不例外。
  蕴空颇有疲累地向身后的凭几靠去,一旁有僚属夹着一份文书向前探声道,“佛子,方才这份拟的千秋节仪制……”
  “依照高祖皇帝的尽数规制,只不过稍稍递减一些,以表敬祖,怎么,君有什么异议?” 大师大概是太累了,草草看了一眼后,揉着太阳穴微微闭目着说道。
  下头的主簿连忙说并非异议,然后小心翼翼地摊开文书一指,窘迫道,“佛子,这里有个别字……”
  “嗯?别字?”蕴空抬手接过来一看,不禁吓了自己一跳。果然,那千秋节的‘千’字,被他写成了一个‘干’字,简直是奇耻大辱!
  大师面不改色,强行压抑住心中的窘迫,赶紧抽笔点墨,速速誊写了一份,然后交给主簿,道,“多谢。”
  这厢还没来得及放笔,后头又有两位主簿捧着文书排队前来,依旧是同样的问题。
  大师一向言辞谨慎,几乎无错,今日竟然接连笔误三次,实在叫人想不通。主簿不敢多问,只能想,大概是佛子太过辛劳,‘千’‘干’不分了。
  蕴空一言不发地沉着脸挥笔重新写好后,一一交还回去,等了片刻,总算没人再来了。
  他沉沉呼出一口浊气,抬手按了按眉心,才觉得缓解几分。几日都未见她了,也不知她近来如何了,不过,一想到来月的千秋节,大华举国通宵达旦,不设夜禁,想来还可以看见她。
  不管怎么说,也算有个盼头。想到此,蕴空微微一笑,仿佛浑身又充满了劲头,稍微活动了一下脖子,他又拿起一卷文书审查起来。
  这般和她辛苦的相爱着,虽然有些见不得光,可多多少少也算他心里的一点慰藉,叫他在疲惫之时,只要想起来她,便觉得心满意足了。
  他伸开手掌托着那报告细细读着,时而思索皱眉,时而沉吟,终于决定好之后,提笔点墨,欲写下批注。
  谁想,还没落笔,身旁传来一声低低的“且慢!”
  他微微偏过头,原是身侧站着的小内侍,只听他尖细地提点到,“佛子小心,万万不可拟诏的时候也写别字了……”
  大师闻言低怒,沉声斥道,“大胆内侍,竟窥视天家未颁的旨意!”
  说着,只听那人嗤嗤一笑,他顺势抬眼一看,瞬间惊怔了─一只见那宽大的内侍冠之下的细皮白肤,不是别人,正是浮玉……
  “你……你!”蕴空被她唬得差点失声唤一句“公主殿下”,伸手在冲她指了又指,“你为何在此?”
  说罢,赶紧向下头看了一眼,见那些僚臣都在各自忙碌,没人看过来。
  浮玉垂着头,宽大的冠耳刚好遮住她的侧脸,她冲他调皮一笑,在他身边跪坐下来,假意给他添茶,低声道,“我说过了,我回来找你的。”
  作者有话要说:卧箜篌是箜篌的一种,是汉族的真正的箜篌。春秋战国的楚国就有了,这是‘华夏正声’的代表。
  而竖箜篌,也就是古竖琴,这个是东汉时候从伊朗,也就是波斯传过来的。隋朝特别记载,为了区别他和汉人自己的卧箜篌,所以管它叫 竖箜篌,或者胡箜篌。
  可惜,属于汉人自己的卧箜篌,已经在咱们这里彻底失传了,然而,这个原本属于咱们的乐器,却在朝鲜和日本得到了流传和改进,并名字取为玄琴,百济琴。
  所以,保护文化是多么重要。可惜了
第55章
  一片人声嘈杂里, 她殷切地素手提壶, 在茶碗中扯出一道长长的水线,蕴空看得眼都直了,她抬眼瞥了一眼, 低声提醒道,“瞧我做什么,小心一会儿下头的人, 以为你有什么怪癖。这堂堂大师, 光天化日之下盯着一个白脸小内侍看, 有伤风化啊……”
  说着, 她伸腕慢慢将茶碗推给他。
  蕴空定定坐在那眨了眨眼, 赶紧收回目光, 重新拿起一卷文书翻看,可手底下翻来翻去, 心思早就不在字上头了。
  “你什么时候进来的?怎么进来的?”他余光漫向她,皱了皱眉,然后很是紧张地扫了一眼下头忙前忙后的僚属,还好没人注意, “这身打扮……哪来的?”
  大师的问题总是很多, 浮玉隐了下笑意,道,“那些重要吗?眼下我混进来了,也没人发现,那不就完了?”
  蕴空也不敢面对面同她攀谈, 佯装提管在纸上批注,嘴唇一开一翕,“现在众臣都在,你想做什么?万万不可胡来……”
  她轻轻笑了几声,赶紧绷紧嘴角低头说知道知道,“你放心,我有分寸的。你这中书省里头三品以下的官员几乎没人和我近处打过照面,即使见过,也是宴会之时,远远地望过几眼,没人瞧出来的。”
  “那你未免也太冒险了!” 他痛心一言,不轻不重地合上书简往案几上一按,微微偏头道,“此处可是中书省。自古以来,哪个贵主扮成太监大摇大摆地与大师同座的。”
  浮玉听出来其实他并没有生气,于是低声温软劝说道,“你不能去内禁找我,我只好溜出来看看你……唉!你不知道,我可想死你……”
  蕴空听得窒息,连连说“打住”,示意她别在这么多人面前说这些卿卿我我的话。
  大师是个正经人,工作是工作,谈感情是谈感情,两者从来不互相牵扯到一起。他也不再理睬她,埋头重新投入忙碌之中。
  可浮玉为他添茶又添茶,没一会儿就闲了,站在他宽大的背后,从袖子里伸出一只手,偷偷玩起他幞头后的垂角。
  蕴空起初只是回头瞪了她一下,以眼神警告她几分,随后也不去管她,任凭她再怎么轻声唤他,也不再回头,只是自顾自地批阅起文书和拟案。
  果然,她一会儿见他沉迷公务,如何吸引他注意力,他也不反应了,只好悻悻地安静下来,垂头站在帐幔的阴影下。
  可惜,她没安静下来一会儿,又开始悄悄拽他的垂带。
  一下,两下,三下,四下,五下……
  “越浮玉!”
  大师终于忍不住了,移转过来视线,用气声呵斥了一句,“你要干什么!”
  “我这不是无聊吗……”
  浮玉缩了缩脖子,白净的脸在宽大的内侍帽之下显得更加小巧,他上下又打量了一眼她,无奈地扯了下嘴角,也不知她是从哪个倒霉的内侍身上扒下来的宫服,穿在她身上显得甚是宽大,那环腰的束带在她的腰身一系,显得比别的内侍更是纤纤弱弱的。
  他瞥了她一眼,却再也生气不起来,垂首叹息道,“非得要来,又闲无聊,现在你想出去也出不去了!”
  浮玉沉了下嘴角,瞟了一眼旁边的宫漏,悄声问道,“你还要多久才结束公务啊?”
  蕴空看了看天色,答,“今日会晚些,酉时一到,才结束。”
  大师答,“不行。”
  “我还想吃鱼脍……”
  大师气得哼声,“鱼脍?你是故意的……”
  浮玉灵光一闪,立即缠上他,道,“我想吃金乳酥!这个可以吧?”
  大师点点头,“还算合理!”
  说罢,他出了内室,走到廊中,扬声唤了一句“高内侍”,那高内侍立即从前殿跑过来,垂身道,“佛子有吩咐?”
  蕴空清了清嗓子,颔首道,“去尚食局取两盘金乳酥来,再送一碗酥酪茶。”
  高内侍以为听错了,啊了一声,正要开口再问,忽然对上大师阴沉的眼神,立即吓了回去,只好探身又问了一次,“两份金乳酥……和一碗酥酪茶?”
  大师从来不怎么吃甜食,更不会喝加了酥酪的茶。怕是佛子忙得太过疲惫了,喜好也变得如此女里女气的。若是按照平日的习惯,不应该最多也只是盐渍杏干,枣煎新茶之类的吗……
  可他的确没听错,只闻蕴空沉沉嗯了声,道,“速速送过来。劳烦了。”
  高内侍摸不着头脑,只好依照着办了。过了一阵子,他提着食盒送了过来,小心翼翼地敲了敲内室的门,只见蕴空打开一个门缝,将食物接了进去,匆匆道了一声“多谢”,然后一把把门关上了。
  “真是怪哉……” 高内侍对着闭门眨了眨眼,挠着头只得离去。
  浮玉打开食盒一看,不禁笑靥如花,立即拉过蕴空的手,将它们一边一个地环在自己的腰上,然后整个人往前抱了过去,道,“你对我真好!”
  蕴空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鼻尖,低声道,“作为大师,这点权利还是有的……”
  以权谋利,以权谋私,以权谋点心……想起刚才他叫甜点的时候,那内侍居然还偷偷笑了他一下,真是无言以对!他为她做的大大小小的事情真是越来越多了,也不知道以后,他还会变得怎样。
  浮玉听见大师一声叹息,脸上是无可奈何的神色,于是抬手捧起他的脸,晃了晃,道,“怎么了,这么沮丧的样子。”
  蕴空说没什么,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幽幽感慨道,“臣今朝所为之事虽然都是为了公主,可也都是臣自愿为之!只愿待到臣大势已去之年,公主不会嫌弃臣无能……”
  褪去了大师这一身光辉,他不过也就是个普通人,相权这东西说庞大也庞大,说虚空也虚空,到底也是陛下一句话的事情。未来如果改政,剥夺相权的地位,那他可就不像如今这般能在朝堂上进退自如地为她进言了。
  浮玉被他这怨妇一般的话逗得差点乐出声,好在这内室隔音很好,她掩了下唇,低声道,“放心,佛子今朝为臣,我如此;来日罢相,我亦如此。”
  说着,她一把勾住他的脖子,踮起脚尖在他嘴唇上轻轻啄了一下,道,“这般,可放心了?”
  蕴空脸色微红,欣慰地点点头,双目感动地答道,“总算好一些……”
  他陪她呆了一会儿,不得不出去应付朝臣了,于是嘱咐了她几句,转身离去,又把门仔细地关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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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路穿过长廊,绕过屏风,在幔帐后头正了正冠,又抻了下衣衫,大师这才板着脸自后头走出来。
  众臣一看,纷纷起身又是一番客套,蕴空一本正经地回了几句之后,抬手请诸公继续忙,不必担忧。
  他撩袍而坐,重新打开文书开始看,可心里却砰砰跳得更加厉害。
  方才那一吻,如今回想起来真是紧张又说不出的刺激,还带着点禁忌的意味。
  他循规蹈矩惯了,公主忽然来这么一下,真是叫他一时不得安宁!说到底,这可是背着众臣的面,还是在中书省………
  那个词明明是\'偷情\',可他品了半天,总觉得实在和他这楷模身份不合适……可想了许久,也找不出一个词可以替代。
  他淡淡一笑,垂眸继续看,见文书上有人提及睿夫人乃前朝藩王之女,再入李家皇陵,实在是不大妥当。
  青丝缠绕着玉香囊,总算是不辜负相思了。她舒缓地笑了笑,即便他不在身边,可是这般彼此想念,牵肠挂肚,也算是此生难得。即便前路永夜,有他相陪,也是好的。
  然后,她回想起她那时候正式受封‘永阳’这个封号的时候,父亲说,“希望朕的鸢儿为大华带来永远的光明。” 那时候,佛子才带她归宫不久,受封大典上,他也在。
  她当听候宣旨官唱辞,然后花钗翟衣,徐徐跪下三叩九拜,那满头珠翠几乎快要压得她脖子发僵,可是她还是忍了忍,扬声说,谢过圣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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