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倒是想丢,她有机会吗?
“怎么没有!”景湛抬脚躁怒地踹翻茶几。
桌面中的茶杯,翡翠花瓶顷刻间,“乒铃乓啷”散乱一地。
李伯不敢前去劝阻,只能来来回回原地踱步,等待医生赶紧过来。
整个大厅宽阔又空旷,陶瓷玉器碎落的声音持续好半晌。
顾清越素洁的指尖攥起。
指甲狠狠抠进掌心,手掌里的肉骤然传递出刺痛感。
她抿抿粉红朱唇,一如既往选择安抚暴躁愤懑的少年。
“我陪你回卧室休息,培训我不去了。”
顾清越亲昵般握住景湛青筋暴起得手臂。
颤着嗓音,软声说:“是我不好,没顾及你的感受,你不喜欢,我们就不去了。”
女孩的手纤纤柔柔,手心微微泛凉,握着他的手臂还有些许发抖。
景湛察觉到她颤栗的抖意,忽然语气平静地问:“阿狸姐姐为什么发抖?”
“我…我冷。”顾清越违心说道。
她不是冷,一是怕,二是恨。
怕景湛学景琛那样,一个不高兴把她也弄成残疾。
恨……九年中,自己无时无刻都在恨这里的每个人!
在她隐约失神的时候,景湛内心脑补了千万场情感虐心大戏。
等顾清越找回思绪,景湛不知几时,双手已经牢牢桎梏住了她的肩膀。
当她半抬起眼眸,看到那双黑沉空洞,仿佛汹涌深海的桃花眼。
呼吸顿然卡在喉咙半截,喘不出气。
“你……”
“你在想什么?”顾清越仅硬邦邦挤出半个字,突然被景湛平静的声音打断。
少年语调轻平的好似在问你,今天有没有吃饭,天气如何一样。
这时,许进,沈宴协同团队医生急慌慌赶来。
沈宴没听见摔摔砸砸的动静,便一个人先进来瞧瞧。
室内静谧的仿若一根头发掉落,都能听的一清二楚。
两人现在格外安静。
可气压明显超乎寻常的低。
景湛虽面无表情,但眉宇间笼罩的乌密黑气不断缭绕盘旋。
“阿狸姐姐快告诉我,你在想什么?”景湛朝着顾清越身前又跨了小半步,掌心稍稍用力箍住她。
顾清越见过他生气摔东西,耍小脾气,弄的浑身是血的模样。
可这次,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同……
女孩始终不吭声,还一度在他面前走神,这是景湛最不能忍受的。
乌压压的黑气顿时弥漫进眼瞳,无明业火拱的他胸腔泛疼。
禁锢在肩上的手越捏越紧,顾清越吃痛地“嘤咛”出声。
“景湛,你弄疼我了。”她疼得小脸紧皱,费力扭动肩头。
掌下羸弱的的身躯不停挣脱,这在景湛的认知里,就是想离开他,抗拒他的表现。
景湛陡然气血冲天,歇斯底里地的情绪直抵头顶。
眼眶红的充血,缕缕血丝爬满白色眼球,与墨瞳融汇成暗黑黏稠的血色。
顾清越心头猛然骤缩。
呆滞怔怔凝注他的表情变化,短暂的瞬间,竟连反抗都忘记了。
“怎么了?”景湛猝然出声,“姐姐怎么不动了?”
而后,无需顾清越回答。
他双手缓缓下滑,攥住顾清越秀白的腕骨,猛地用力,拽着她快步往楼上带。
“我不上去。”顾清越恐慌地拍打他胳膊,“景湛,别这样,你放开我!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误会?”景湛的步伐霍然顿住,站停在楼梯口。
他这么猝不及防停下,顾清越脑袋毫无防备撞上他精壮的背脊。
景湛骤然转身,殷红的血丝在眼底彻底迸裂开来。
目眦欲裂的眸光,定定落在顾清越充满惊惧战栗的小脸上。
“那阿狸姐姐,你倒是说说,我误会你什么了?”
第27章 想亲
盯着少年赫然而怒的脸。
宛如室外说变就变得天,让人捉摸不透。
顾清越现在特别想说一句,她怎么知道啊?
一大清早就开始乱发脾气,而且她的肩膀,手腕,被他捏的好疼……
景湛阴郁着脸,等待片刻。
见她细眉轻皱,秾丽的唇瓣紧抿,仿若思考不出自己哪有问题。
“说不出?”景湛忽然沉声问她。
顾清越踮起脚尖,用另一只手抚摸他的发丝,想用这种方法稳住他的情绪。
她忍着疼意,柔柔开口:“培训是景爷爷安排的,他昨晚特地叮嘱我们要过去。”
“阿狸姐姐。”景湛喊了声她的名字,将她虚与委蛇的话阻断。
随后,他伸出手指,轻轻摩挲顾清越软凉的红唇。
他盯着指下的樱红,低沉沙哑道:“少拿爷爷来压我,你明知道,他管不住我。”
景湛说的没错。
景老爷子从不管他,也从不以长辈身份教育他。
他就算做再过分的事,于景家而言,全都可以视而不见。
只要他开心,他高兴,他想干什么都行。
顾清越唇瓣动了动,在心琢磨好说辞,轻轻移开他的手。
又道:“景爷爷毕竟是长辈,他年纪大了,我们应该多听话,少让他操心。”
“听话?”景湛忽而低低笑了起来。
笑声低沉沙哑,带着股动听的磁性,可音调却诡谲的惹人心惊。
他后腰抵住楼梯扶手,一腿微微曲起。
眼睛泛着异常的血色,唇瓣向上勾翘。
只看唇的话,仿佛他此刻心情还不错的样子。
景湛笑着问:“那阿狸姐姐认为,怎么样才算听话?”
顾清越咬了咬唇,轻声说:“至少偶尔顺从一次吧。”
“顺从。”景湛点头重复。
少年适才所有阴沉愤怒的情绪,好像忽然间变得平静起来。
李伯等人站在厅后,抻长脖子观望这边的情形。
看他情绪逐渐平复下来,沈宴刚想转身退出去……
楼梯口“嗙当”一声。
摆放在墙壁里的翠玉花瓶摔碎满地。
随后便是少年狂躁地怒吼,“顺从?听话?”
他死死攥住顾清越发抖的肩膀,脸色阴翳的骇人心魄,“这么多年,你听过他的话吗?”
“怎么偏偏这次,你就想听他的话了?”
顾清越已经有两三年没见过这样发疯景湛了。
虽然景湛从没弄伤过她。
可每次见到他发疯,心底仍止不住打颤。
沈宴和保镖们动作麻利取出要用的东西。
此时,他们站在正前方做准备,一旦发现情况不妙,随时冲上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客厅只剩少年粗重的喘息。
顾清越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总不能说实话吧?
而景湛的耐心也有限。
得不到顾清越回答,又开始用力拽她往楼上走。
“景湛,我……”顾清越终于开口,可张张嘴,她又吞了回去。
景湛现在已经不想听她狡辩了,大脑里的筋脉“噔噔噔”乱窜乱跳。
直窜得他心烦意乱。
只要想到她为了跟温羡安见面,就对自己不管不顾,他整颗头都快疼炸了。
他现在要把阿狸关起来,藏起来。
他绝对不允许阿狸离开自己!
身后的沈宴,李伯,许进,其余保镖一路冲刺跟了上去。
直到进入卧室前。
景湛拉着人,伫立在门口,猩红瘆人的双眸向他们狠厉凛去。
“谁活腻了,尽管跟进来。”
少年阴寒摄人的声音,仿佛严严冬日风雪之后凝结成的冰锥。
众人通通被震慑的不敢前行。
少年阴森森说完,转而拽着抗拒的女孩进了卧房。
随后,门“嘭”的一声,重重关上。
许进焦急询问李伯:“这可怎么办?少爷不会动手打顾小姐吧?”
他刚才那个样子,看上去着实吓人。
“先静观其变吧。”沈宴开口:“咱们在这等着,如果里面声音不对,你们撞门进去。”
李伯无声点头。
现在也只能先这么办了。
进去后,景湛也不说话。
只用那双殷红的眸子盯着 她。
顾清越被他禁锢在沙发上不得动弹。
阴黏的眼神就这么直勾勾定在她脸上,顾清越终于熬不住了。
她压制住心底蔓延开来的惊惧感,和毛骨悚然,主动亲近景湛。
摸摸他的头道:“不闹了行吗?”
景湛面色不变,抬手握住她纤白的皓腕用力扯下。
手腕上的疼痛骤然袭来。
顾清越觉得明天她的手,和肩膀肯定要肿起来。
她咬着唇,狐眸轻微了转,透明晶洁的泪珠“唰唰”掉落两颗。
“你真的弄疼了我。”
说完这话,顾清越嫩白的小脸偏过别处,不再去看冷郁发疯的少年。
而后,她嘴巴扁了扁,模样甚是怜人。
临近中午,日头比上午更烈一些。
刺眼的阳光照落进宽大的落地窗中。
余散的光晕倾洒在女孩潸潸泪染的脸上,显得她分外纤弱娇嫩。
景湛将视线牢牢定格在她红润微嘟的丹唇之上,喉咙忽然不自主滚动。
想亲,特别想。
这种想法已经不是第一次出现了。
“……姐姐”景湛呼吸稍重,“我们接吻吧。”
“什,什么?”顾清越连装哭都忘了。
回过头,湿润微翘的狐眸睁大,怔怔地看他。
景湛倾身贴近,双手轻轻揉捏女孩被自己攥红的手腕。
他眉眼微敛,方才的戾气淡了些,哑声说道:“我想亲你。”继而反问:“你不想吗?”
少年时好时坏的情绪,把顾清越搞懵了。
刚才还摔摔砸砸发脾气。
拿阴红红的眼睛盯着她,现在怎么突然聊到接吻了?
“为什么又不说话?”景湛掌心攥着她腕处一紧。
钝丝丝的疼意顷刻袭来,顾清越立马瑟缩着痛呼。
“对不起,对不起。”景湛听见她轻吟,才知道自己弄疼她了。
随后,慌忙捧起她的手腕吹气,“阿狸姐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少年低哑柔情地诉说歉意,顾清越听了,感觉浑身发冷。
他真有病!
他目前的状态,比以前只会摔东西,割手臂还要吓人。
疼了几次,顾清越也学聪明了。
弱着嗓音,甜甜柔柔开口,“你现在心情好点了吗?”
景湛指腹抚摸着她泛红的腕骨,轻轻摇头。
少年黑漆漆的脑袋半垂,顾清越看不见他是什么表情。
她把自己的手从景湛掌中抽出。
转瞬,双手捧起他的脸颊,“那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你心情好点?”
“不准去。”景湛看着她,眼底泛起一片湿潮,“你只能陪着我。”
只能陪着我,看着我,一辈子属于我。
除了待在我身边,哪都不能去。
但是顾清越可不想答应他这个请求。
楚云夕在,她就必须去。
隆冬的雪,来的快,去的也快。
就在她思索如何应对之际,窗外又飘洒起雪花。
望着那零星小片,顾清越好看的狐眸骤然明亮。
“你刚刚不是说想接吻吗?”
第28章 我的心好疼
顾清越巧然甜笑,“其实…也不是不可以。”
“真的!”景湛激动地坐直身体,密纤纤的睫羽簌簌眨动。
顾清越轻轻点头,“真的。”
这么一听,景湛立马迫不及待攒动喉咙,吞咽口水。
随机,着急忙慌俯身,闭着眼睛就想亲过去。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声有多快,“扑通扑通”仿佛整个胸腔已经容不下它似的。
少年俊雅的脸庞越来越近。
眉间的水滴红痣,犹如能感受到它的主人此刻有多兴奋一样。
鲜红鲜红的朱砂小痣,闪灼着妖冶的光芒。
唇与唇之间仅隔半寸。
景湛骤然睁开双眼,神情渐露委屈,呼吸微带轻喘。
随后他不高兴地“哼”了声,挪开捂住他唇的小手,哑声问:“怎么了?”
刚刚说好给亲的。
坏阿狸,是不是想捉弄他!
顾清越歪头笑笑,乌黑卷曲的发丝随之轻微波动。
“现在不行。”
“为什么?”景湛迅速坐直,急切地问她。
顾清越抬手抚顺他头顶支棱的发丝,甜甜道:“你要先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景湛问的很快,瞬间脱口而出。
“答应我,听爷爷的话,去金融培训。”
“不行!”景湛如同炮弹一样,猛地站起来。
刚平复的情绪瞬间上头。
“我说了,不准你去就是不准你去!”
少年嘶喊的声音恍如发狂的狮。
震耳欲聋的响声,震得顾清越耳朵疼。
顾清越按耐住性子,悄悄搓捻指腹。
刚刚差点想掩住耳朵揉揉,不过,她还是忍住了。
既然软的不行,要不就试试硬的?反正软硬兼施,总有一款适合景湛。
她佯装冷淡道:“你不想就算了。”
“那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谈的了,你不想去,可是我想去。”
顾清越说完,同样站起身,错开隐见怒气的少年,想走出房门。
不等她拉开门把手,耳际,“嘭”地发出声巨响。
顾清越侧过脸,只见地上一大堆陶瓷碎渣。
里边始终安安静静没声音,突然来这么一下,把门外听墙角的人直接惊呆了。
许进想撞门进去,李伯摆摆手,示意他再等等。
时钟“哒哒哒”地转动。
顾清越攥紧拳头,给自己打气,等鼓起勇气,淡定地转身,面对景湛。
声音不再像之前柔软,“你到底想怎么样。”
景湛大步跨去,把她摁在红木门板上,掌心死死桎梏住她的肩膀。
“我想怎么样?”他猛然大喊,“你说我想怎么样!”
少年中气十足,声音震耳洪亮,比沿街叫卖的大喇叭还要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