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我未归,夜里未注意?”
黑眸望着温嫽,这句话在床帐中莫名有些低沉。
温嫽朝他的方向翻个身,谢屹支的手便动了,将她翻身后的被子掖好,不让温嫽被凉风吹着。温嫽翻身后却又觉不舒服,嗓子有点轻,说:“郎君帮我垫垫枕头可好?”
这样的姿势有点难受。
温嫽本来就有点晕,现在,更不算好受。谢屹支抚抚她的脸,自然点头。
脖子后垫高了,温嫽的视线舒服了些。
同时,肩上一暖,见是谢屹支不疾不徐取了件大氅来,将她脸颊以下兜住。弯了弯唇,温嫽轻轻蜷在温暖的被窝中。
“能待多久?”他应该过会儿又要走了?
谢屹支:“不想我走?”
温嫽明面上摇头,怎会?但其实心里,还真有点想。不过也没那么矫情,不就是着凉病了?倒没必要他就在她身边守着,不现实。
谢屹支倒是深了寸眼睛,不言不语,只是捏了下温嫽。
温嫽低声,“还未说待多久。”
谢屹支乌黑的眼睛看她,“约两刻钟。”
两刻钟?那还有一会儿。
温嫽忽而把手拿出来。
谢屹支皱眉,她拿出来干什么?但这时,他的五指却一暖。只见温嫽的手一勾,谢屹支这只手掌便被缓慢拉到了被子中。
谢屹支一愣,指尖的暖意却又离开了。谢屹支瞥了瞥,不作反应,一下抓紧,掌心力道强势。
温嫽一顿。
愣了愣……她还是觉得他的手有点凉的。刚刚会抓他,只是想让谢屹支把手暖暖。
“你的手凉,松松。”温嫽低声说。
谢屹支不大想松,淡淡说:“刚刚却又主动抓我?”
因为明白,他在外不怎么注意这些。他时常在外走动,有再好的体质,掌心也难免和寻常人一样得受冷受风。温嫽刚刚便想让谢屹支在这两刻钟里,好歹暖一暖。
温嫽抬一下嘴角,轻笑。
“刚刚是刚刚,郎君快松了,我怕冷。”
谢屹支哼笑一下。
忽捏了捏她下巴,这才松手。温嫽冰的脸又是一缩。
才说了怕冷呢,缩了脸,温嫽却又说:“将另一只手也放进来罢。”
谢屹支眼睛微动,笑笑,却未放进来。反而弯了腰,压了阴影,俯身吻了下温嫽唇角。谢屹支哑声沉沉的说:“莫要怕我会冷,我早已习惯。”
温嫽偏开一分脸,“……未有。”
谢屹支从容不迫隔着被子拥她一下。
……
谢屹支又走了,比他说得两刻钟还提前了些。温嫽本来想披起大氅起来送一送他,但谢屹支一动,却拿走了温嫽身后垫起的高度,她倒回榻上。
额上贴了谢屹支的手,他抚了抚,道一句不用,她好好歇着。
谢屹支黑眸定定凝她几眼,完全确定一遍温嫽的状态。看了好几次,觉得她尚还有精神,他便大步离去。
温嫽还是起了身,裹着被子看他离去。
看得这一眼,谢屹支回了眸。温嫽笑笑,迎上他的回眸。
谢屹支走得急,温嫽之后没再想他。
因为生病没有胃口,温嫽这天的晚膳推后了半个时辰。
终于到她起来用晚膳的时辰时,何媪边把菜摆齐,边说:“您用一些,空腹不利于痊愈。”
温嫽的肚子里很怪异。
想吐吧确实是想吐,这是老毛病了,但饿吧,又确实饿,导致温嫽明知过会儿可能肚子不舒服,却还是得起来吃些东西。
不然刚刚何媪说再多,若非不得不吃,温嫽也是不肯用一口的。
眼前的菜色都很清淡。
温嫽不想吃荤腥,便拿粥就着咸菜吃。何媪对此没说什么,能吃下就行。
温嫽用了一半,放下筷子,紧急叫何媪拿个痰盂来。何媪赶紧捧过来放着,温嫽扶着就呕了。
好在吐完,肚子就舒服了。
漱了口,温嫽捂着肚子不动,“拿下去罢。”
何媪:“是。”
何媪马上又回来,低声,“那您再用一些?”
温嫽看看桌子上的菜,何媪又欲劝,不过这回,温嫽已经拿起了筷子。
温嫽:“嗯。”
何媪诧异。
温嫽笑笑,“呕了一回也就好了,之后应该不会。”
“把旁边的鱼撤下去吧,我没动过,你们叫厨房热热,分了。”
何媪:“您一点也不吃?”
温嫽摇头。
好吧。
何媪好歹也伺候温嫽许久了,便按温嫽说得,端了菜往后退。
温嫽垂眸喝粥。手上一顿,听到门外有一句主公,温嫽猛然抬眸。愣了,谢屹支有空能回来?
几息间,见身披黑色大氅的谢屹支出现在视线中。
谢屹支看了看何媪手上端着的菜,又看了看温嫽跟前只剩两碟的小咸菜。
谢屹支倒也未问怎么回事,拍拍身上的尘,谢屹支脱了大氅,便向温嫽走过来。
温嫽随着他落座,微微仰了头,“今夜有空能回来?”
谢屹支挤出了时间。
其实半个时辰前他就准备回来了,他记得她上回生病呕了的模样。心知她今日必定也难受,谢屹支便打算回来陪温嫽一起用晚膳。但当时临要出帐时,谢屹支却又被几件事耽搁,不得不拖延到现在。
没想到正好,她这边也推迟了用晚膳的时间。
只是,看看菜色,又看看她的脸色,谢屹支皱了皱眉,“只想用这些?”
“嗯。”温嫽点头。
对他又说:“可是还未用饭?我叫人再叫些菜来?”
谢屹支道不必。
端起她的碗嗅了嗅,淡淡道,他也喝粥便好。
温嫽莫名被他逗到笑点处。
勾一下嘴角,他闻什么呢?
谢屹支不轻不重睨她一眼,刚刚只是在闻她的碗中有没有放什么调味。没想到,真的就只是一碗寡淡无味的粥。
“只想吃清淡的?”忽摸了下温嫽的脸,手指仍是有点冷。
“嗯。”温嫽点头。
谢屹支给自己也添一碗粥,同时又问:“今日未觉胃口不适?”
何媪上前来低声道:“夫人是才呕过一回,之前吃下的已全吐了。”
那他还是回来晚了,谢屹支不自觉嗯了一声。
看了看温嫽碗中,忽摆手叫何媪下去。
何媪快速退下。
谢屹支抱了温嫽过来,温嫽略怔。肩上却又不自觉低了低,向谢屹支依抵过来。
头顶有谢屹支的垂眸低声,肚子上一只手,轻轻搭着。
谢屹支:“呕过一回,那可还觉不适?”
温嫽的鼻息轻飘飘,抵向他的肩膀,“好受许多,也愿意继续用食。”
谢屹支:“真是如此?”
“嗯。”
温嫽笑笑。
且又在谢屹支怀中依偎了一会儿后,向右看,便欲起身,想趁热把还剩半碗的粥喝了。可眼前一晃,腰上力道才觉微微松了松,温嫽却见眼前已有了一勺特地舀来的粥。
温嫽愣神,抬眸。谢屹支竟然特地舀了一勺粥,要喂她。
谢屹支一丝别的反应也没有,只依然拿着勺子,向她喂来。
温嫽继续愣神,没能第一时间张嘴。
手指动了动,想接过谢屹支手中勺子,不想谢屹支反而拉了拉距离。
“还是没胃口?”谢屹支猜测。
也不是,温嫽摇头。谢屹支便再度递了勺子过来,不紧不慢示意她吃。心跳慢了两拍,温嫽仍然忘了张嘴。忽听,一声扬了沙哑质感的嗯字,出自谢屹支的嗓子里。不知怎的,这一声像打开了某个心窍,终于,温嫽张了张嘴。
于是谢屹支拿勺子喂了她,她的唇角不小心沾了一丝的粥水……他瞥见,倒是笑了,温嫽一垂鼻梁,恍然自己摸摸。
才快速摸干净,见他笑一声,又一勺递过来。
温嫽快快地说:“我自己来。”
谢屹支仿佛未听见,我行我素的厉害。膝盖抵抵她的两条长腿,勺子稳稳拿着,便示意温嫽又张口。
他的视线很有些不同,温嫽胸口似被石头沉了沉。但不是难受的那种沉,而是另一种说不出的异样。愣愣地,好一会儿才又张了口。
眼睛抬起望他一眼。
见他专注,不禁也似乎专注。
谢屹支每每都仿佛有许多双眼睛,温嫽才动一分,他总能不紧不慢回应一分。时而是深眸看看她,时而是用臂膀将她揽紧一层。
这时,见她小口吃了这第二勺,他倒也好像终于想起了自己,温嫽看他仍是就着她剩的那半碗粥,自己吃了第三勺。
忽轻声问了,“不嫌清淡?”
谢屹支嗯哼一声,淡淡颔首。温嫽见他剩了半勺,正好奇他怎么不吃完,便见他仿佛听到了她心中所想,慢慢将勺子里的吃干净。
接下来,两人各自又吃了几口后,谢屹支有一回捏了捏温嫽的脸。
温嫽笑着一缩。
随后,被谢屹支又捏一次后,不知不觉,温嫽的脸颊上已有了些血色。
谢屹支看出来了,之后便故意的,时不时逗她一番。温嫽起初还道他用膳不专心,且自己不专心也就罢了,还不让她好好吃,为此瞟了他好几眼。
但后来也知谢屹支用意,温嫽心脏里一软,渐渐地也在不知不觉之中配合。
如此一来,临到了,温嫽这顿晚膳用的一点不难受。这顿饭意外的,比温嫽以前生病时吃的安稳许多。
温嫽摸摸自己的嗓子眼,暂时没有任何反胃的感觉?
恰是这时,她肚子一处也被抚了。
下意识看过去,是谢屹支揉了揉。
一分愣,向谢屹支眼睛看去。谢屹支又摸摸她的脸,温嫽的脸被他擦了一下。
温嫽笑笑,低眸朝他靠了靠。
额头上蓦地一暖。
不是谢屹支的手掌,却是谢屹支弓了背,垂眸,鼻息不轻不重的随着说话声洒出,“未觉反胃?”
温嫽:“不觉。”
才说完,温嫽伸手欲挡挡在额头上的呼吸。但手上伸了偏差,不小心反而是摸到了谢屹支鼻梁上。一顿,欲收回手指,却阴差阳错又变成在谢屹支鼻梁上一刮。
两人正都觉得愣,见谢屹支的眼睛很快笑了,转而抱紧了她。
温嫽……温嫽勾了唇。
谢屹支的嘴角勾的比她还先,笑声中抓抓温嫽的指尖,力道有轻有重。
一转眼,午夜之时。
只见门一开,谢屹支正从门外回来。他的手上还拎着个东西。
谢屹支往一个方向瞥了瞥。
正欲走向那,忽而,黑眸一抬,谢屹支却是又望来榻边。
倒是又往这来一趟。
果不其然,走到榻前发现温嫽是睁着眼的。
谢屹支扬了目光,“被我吵醒了?”
他回来陪她用膳后便没再离开,顶多中途去了一趟书房,后来便又回来陪温嫽一起歇息。
可晚上那顿,于谢屹支的胃口来说,到底还是吃的少了。谢屹支是才被饿醒,只好出去叫人拿点吃的。
起身时已下意识放轻了所有动作,没想到温嫽病中还是被他吵醒了。
谢屹支的声音在昏暗只点了一只蜡烛的空间里,似从四面有回声,都说得烛影晃动。
温嫽摇头。
不是被他吵醒,温嫽刚刚是自然而然醒过来的。瞥瞥他手上之物,辨认了一会儿,“您饿了?”
谢屹支也瞥瞥,“嗯。”
“可要同用?”谢屹支说。
那倒是不用,温嫽不想吃东西。
“郎君去用罢,不必管我,我过会儿便又睡了。”
谢屹支却没有马上就走,弯腰抚了温嫽几下额,见她勾了唇,谢屹支才不紧不慢起身坐到桌子那去。
温嫽听脚步远去后,仰着眨了眨眼睛。忽地,她又翻身起来,撑着床沿看他。
谢屹支回眸。
温嫽又不知道折腾的哪出,见他回眸,她倒是又倒回去,蜷在被中。掩耳盗铃似的,温嫽不出声。
耳朵直直支着,悄悄听谢屹支是否因刚刚那出又回来。
好几十息,未听到。
温嫽竟又起一次身,看过去。这回,正见谢屹支还是之前那个姿势。他眼里沉稳,似特地就等她这第二次。
温嫽弯唇一下,倒是自己先被刚刚的反复逗笑了。笑了一会儿,弯着眼睛,没有掩耳盗铃的再度缩回去。
趴着轻声,“郎君拿的什么回来,喂我一口可好?”
温嫽明明是没食欲的,但偏偏,刚刚有一丝食物的香气钻进了温嫽的鼻子。或许夜深人静时,人的食欲是很容易变化的,温嫽这会儿想吃了。
谢屹支嗤地也笑了,拿了食盒又走回来。
顺手还搬了条凳子。
“一只烤制的鸡。”
“又想吃了?”
“嗯。”温嫽点点头。
谢屹支勾了嘴角。慢条斯理,便取了一块肉喂她。
肉还是烫的,咸淡也正适中,温嫽甚至能吃出鸡肉本身的香味。
谢屹支待她吃干净,他吃第二口。
第三口,又喂温嫽。
温嫽吃着吃着,吃过十几口道饱了。
“不要了?”男人看来。
温嫽:“嗯。”
谢屹支的用食速度便加快,刚刚明显是要照顾她,谢屹支才吃得很慢。
吃罢,垂眸嘱温嫽先别躺下,谢屹支转身去拿清水。
不久,谢屹支便回来。
温嫽几乎是被他伺候着漱口,擦脸,睡前一套全做了,才见谢屹支看看她,示意她躺回去。温嫽方躺不久,谢屹支自己也洗漱过又到榻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