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之上——卤蛋专家【完结+番外】
时间:2024-07-02 23:05:36

  木抓去那把短刀,狰鸣出鞘,她毫不犹豫就往脖子上抹去,青枫眼疾手快一把按住夺回刀。
  整个园子寂静无比。
  陆乘风走到木跟前,一根手指轻轻却又不容拒绝抬起她的下巴,迫使她只能看自己,陆乘风狭促眯着眼:“我的事你应该也听过,做我的手下,往后这样在生死边缘徘徊的情况你确定你能熬住?”
  木惨然一笑:“锦衣卫的的刑罚都扛过来了,我还有什么好怕!”
  陆乘风道:“那可不一样,锦衣卫内你没招出我们是因为你聪明,你知道招出我们反而没有活路,死扛下反而有一线生机,凭借你当时的身份,你胆敢将谢家拉下水,莫说中秋卖身救妹,你连活着出诏狱的可能都没有。”
  木咬着唇不语。
  陆乘风笑了笑,松开手,居高临下看着她:“我相信无人指使你接近我,毕竟以我现在的身份绕这么大一个圈子也太小题大做了些,只是我身边不养废物,我中秋帮你只是出于晚春楼一事的一点感激,除此之外对你再无任何怜悯之心。”
  木闭了闭眼,孤注一掷道:“我入晚春楼三年,这些年也服侍过许多达官贵人,或许对你有所帮助。”
  陆乘风轻轻一笑,往后退了两步,负手而立,瞧着人不说话。
  半晌,她才道:“会算账吗?”
  啊?算账?
  木答:“幼时学过。”
  陆乘风点点头:“会算账就好,还不算一无是处。”
  木登时大喜,自行磕头:“主子!”
  陆乘风微微一笑,说:“你如今既已不在晚春楼,木这个名字便弃了吧,就叫……”
  她目光落在院内的梧桐树上:“梧桐,凤栖梧桐,祥瑞之意。”
第37章 藏私
  半个月后,九月转至,天气变得凉爽起来。
  两日前,锦衣卫孟凡忠自尽府中,朝中官员纷纷猜忌是孟凡忠假传圣旨心中难安,这才自尽家中。
  刑部奉命接手此案,确认孟凡忠自尽而亡,火速结案。
  九月初八,东宫太子在清流官员的鼎力支持下登上皇位,悬空几月的早朝终于正式恢复。
  很快中旬,转眼就要入秋,官员的更迭也乱中有序的完成。
  今日秋高气爽,陆乘风前几日就呈了帖子今日要拜访胡府,刚出房门,谢九霄换过一身白衣锦袍静静站在凉亭下,见到她,朝人一笑。
  陆乘风说:“你要出门?”
  谢九霄笑道:“姐姐今日不是要拜访胡大人吗?我也一块去。”
  陆乘风神情犹豫几分,还未想到拒绝的话,谢九霄道:“上一次城南大街的事我还未当面拜谢,今日正好赶巧了。”
  陆乘风道:“也罢,不过我有言在先,胡伯伯……对你颇有意见,你到府上后莫要与老人家顶嘴。”
  “我知道。”
  二人乘马车到城南大街时,日头已高,谢九霄与陆乘风正商议着陆乘风出府一事。
  陆乘风道:“就这几日吧,院子就在城东,离谢府不算远,等有空我带你去瞧一瞧。”
  谢九霄道:“东西添置齐了?”
  “差不多。”
  谢九霄想了想,说:“姐姐要不多呆些时日?马上入秋后会有秋猎,舟山围猎是每年的大热闹,老皇帝驾崩半年内燕京各家各户不得婚嫁喜事,这秋猎应当是这半年内最热闹的了。”
  陆乘风眼抬了抬,说:“舟山围场?那不是皇家猎场吗?”
  “正是皇家猎场,届时文武官员都会参与,姐姐想不想去?”
  陆乘风眸光闪了闪,笑道:“这么热闹啊,自然想去。”
  谢九霄道:“那到时我们一起。”
  陆乘风温和笑笑,点了点头。
  胡荣早已等候多时,刚一进门打照面,两边都是一愣。
  胡荣是因为陆乘风身后的谢九霄。
  陆乘风则是因为跟在胡荣身侧的谈程颐。
  谢九霄眉不自觉一拧。
  陆乘风微微一笑,说:“胡伯伯,没想到你有客人在,乘风打扰了。”
  胡荣忙摆手,忽视她身后的谢九霄,道:“程颐算不上客人,他今日正好休沐,给我带来几坛晋西美酒,一会我们一起喝一杯。”
  陆乘风轻笑着点头,朝谈程颐颔首见礼,四人朝厅内走去。
  有谈程颐在,有许多话陆乘风不便说,很快家丁端上来四杯茶,陆乘风便默默垂眸喝茶。
  谢九霄托着腮,瞧瞧谈程颐,又瞧瞧陆乘风,忽然笑眯眯道:“胡伯伯。”
  这类似于撒娇卖乖的语气,胡荣一口茶水差点没喷出来,他猛的咳嗽几声,惊疑不定看向谢九霄:“……你……你叫我什么?”
  谢九霄坦然道:“胡伯伯啊,姐姐唤你胡伯伯,我自然也该这么唤你,这是规矩。”
  见了鬼的规矩!
  胡荣瞪眼:“姐姐?谁是你姐姐?”
  谢九霄一副好心答疑的模样:“还能有谁,自然是陆乘风了。”
  “胡闹!”胡荣微怒:“好端端的乘风怎么就成你姐姐了!不许叫!”
  “怎么就不许?”谢九霄侧目,目光略带委屈看着陆乘风:“姐姐……”
  陆乘风直想扶额,这两人一见面就能因为各种各样奇怪的理由掐起来,少不尊老,老不容幼,不知道的还以为二人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
  陆乘风神情略显尴尬,说:“胡伯伯,这事说来实在话长,您多担待着些。”
  胡荣重重一哼。
  陆乘风向谢九霄扫去警告的一眼,谢九霄无辜耸耸肩,凑近低声说:“我真没有挑事……你看我就叫了一声胡伯伯而已。”
  陆乘风不理会他,咽了口茶,看向胡荣,说:“胡伯伯近日身体可还好?”
  胡荣道:“一把年纪了,有什么好不好的,倒是你在谢府,这小崽子没趁机欺负你吧?”
  谢九霄眯了眯眼,若不是顾忌陆乘风就坐在旁边,他真想还两句。
  陆乘风说:“自然没有。”
  “哼!没有最好。”胡荣平息了几分,一只手摇着茶盏,半晌后道:“今日我本要给你引见程颐,晋西谈家二字,明兴十八年的探花郎,是个一表人才的好儿郎。”
  陆乘风微微一笑,说:“我知道,我们见过。”
  “哦?”胡荣颇有兴致打量二人:“原来你们见过了啊,那倒省了口舌。”
  谈程颐温和一笑,看向陆乘风,说:“久闻陆姑娘大名,程颐早想与之结识,苦于一直没机会,今日遇见也算我们有缘,陆姑娘说是不是?”
  “哼!”谢九霄似笑非笑看着谈程颐:“这叫什么有缘?”
  胡荣却道:“这怎么不算有缘?”
  谢九霄语气笃定:“这不是有缘,偶然撞见一两次算什么缘分,得像我这……嘶……”
  谢九霄捂着大腿,被拧得眼眸泛起一层水,委屈又无辜的看向陆乘风。
  陆乘风轻咳一声,低声喝道:“你闭嘴!”
  谢九霄不满,却还是老实了。
  谈程颐微妙的目光扫过二人,他似乎不是很理解谢九霄现在这个模样,在燕京城天不怕地不怕的谢二公子,居然会这么轻易听一个人的话?
  莫不是,陆乘风真是谢家……
  谈程颐被自己这个荒谬的想法震了震,不着痕迹轻轻拧眉喝着茶。
  胡荣见状顿时一乐,无情嘲笑起来:“你什么你?让你顶嘴!”
  陆乘风笑道:“胡伯伯就不要同小孩一般计较了。”
  胡荣年长谢九霄几轮,在他眼里确实是小孩,他朗然大笑,说:“行,不跟他计较!”
  胡荣转看向陆乘风:“程颐比你年长两岁,你们二人年龄相仿,一定有很多话说。”
  陆乘风面色淡淡一笑,对于胡荣这莫名其妙的撮合并无意见,在她的认知里多个朋友多一条路,如今不宜树敌,而且既是胡荣引见,那谈程颐此人可以浅交。
  陆乘风略一颔首:“是。早就听闻晋西谈大人之名,如今一见确实人如其名。”
  谈程颐放下茶盏,笑说:“陆姑娘客气,叫我程颐即可。”
  陆乘风面色不变,倒也未依他所言。
  胡荣满意点点头,又说起晋西的风土人情,谈论地方风貌,说着说着,忽然转到近日燕京发生的事上来。
  谈程颐微微垂眸:“孟凡忠自尽众说纷纭,有人说他是假传圣旨愧对先帝这才自尽于府,刑部的人也结了案,因着此事皇上才得以顺利登位。”
  陆乘风捧着茶盏,光芒掩藏在根根分明的眼睫下。
  谢九霄大大方方的看她,似乎是不想掺和进这些事里,桌底下,他无聊的挠了一下陆乘风。
  陆乘风侧目,与他的目光对上。
  胡荣沉思,半晌摇头:“这事有些蹊跷,可一时之间又不知怪在哪里。”
  谢九霄勾了勾唇,没说话。
  陆乘风微微蹙眉。
  确实这事透着说不清的古怪,按理来说,孟凡忠既是宿王的人,在这个时候他突然来自尽这么一手,陷入被动的是……宿王!而最大的赢家是东宫,也就是当今天子。
  陆乘风一直想不通的事忽然找到了答案。
  陆乘风想通这其中关联,忍不住低喃:“……好一招苦肉计!”
  谈程颐眉心一扬,停止说话,胡荣看着她道:“乘风,什么苦肉计?”
  陆乘风犹豫片刻,说:“孟凡忠这一招声东击西,不仅骗过我们,也骗过了宿王,他假意投诚宿王,实际上却是新皇的人,在这关键时刻舍弃自己性命替皇上扫清登基障碍,这一招釜底抽薪实在漂亮!”
  胡荣神情凝重几分,细细思索着这一番话,如此一来,孟凡忠为何好端端的自尽便有了解释。
  他恍然大悟般:“原来如此!”
  谢九霄勾了勾唇默不作声,陆乘风抿了一口茶,若有思索的神色。
  正着话,管家来禀说已经备好马车,让四人乘车前往酒楼。
  陆乘风起身跟在身后,一旁谢九霄侧耳过来,说:“姐姐,有些话你怎么没说完?”
  陆乘风神情微顿,抬眸看他。
  谢九霄笑意盈盈,低声咬耳道:“比如,孟凡忠为何要假传口诏,他不可能只是单单为了制造谣言。”
  陆乘风眯了眯眼。
  谢九霄压低声音,说:“……你藏私哦。”
第38章 旧亲
  谢九霄是个很矛盾的存在。
  陆乘风心底暗想。
  她不着痕迹看去,与那双漂亮至极的眼眸撞上,他眼底笑意不减,似乎正在等她说话。
  陆乘风笑了笑,说:“没用了。”
  无论先皇是否曾留过一份遗诏立宿王为新皇,这一切都随着孟凡忠自尽带进了棺材里,东宫既已登位,这一切便再没有讨论的必要。
  比起孟凡忠自尽更让人难以察觉的隐晦之处地方便是这里。如果先皇未曾留下遗诏,那东宫登位顺理成章,而孟凡忠看似是宿王派实则却是东宫人马,他为何要在对东宫情势有利的情况下做出如此冒险的举动?
  除非皇帝留下了诏书,而诏书上的人不是太子。
  大局已定。
  谢九霄正要说话,门口胡荣见谢九霄鬼鬼祟祟心生不悦,微愠道:“乘风,你且过来与我同乘一辆。”
  陆乘风依言上前,留谢九霄在后跟谈程颐共处。
  马车转上大街后,胡荣不见谢九霄心情顿佳,说:“……这谢岑怎么总是跟着你?”
  陆乘风道:“晚春楼您出手相助一事他一直记着,今日本是想当面感谢您。”
  胡荣哼了一声,说:“谢天谢地,他不在我眼前晃悠便是对我最大的感谢了。”
  陆乘风心下诧异,想了想,道:“胡伯伯,您为何如此不喜他?”
  胡荣重重一叹,随即眯了眯眼认真思索:“细细一想,他做的那些事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每次刚好撞上我,早两年为了个不知名的物件豪掷千金,不体恤民间疾苦,又当街斗殴将韩家公子打得哭爹喊娘,去年春天还烧了座楼……”
  陆乘风点着头说:“其他不说,烧楼一事我听人说起,是那座楼干着买卖人口的勾当,楼中有人与官府勾结迟迟未查封,谢九霄这才趁夜烧楼,因此还被先皇责罚过。”
  胡荣略一沉吟,说:“乘风,胡伯伯不明白了,你为何维护他?谢家……”
  想起谢益已逝,胡荣到嘴边的话又顿住,说:“谢家权势太大,随着谢益的死,内阁权利只怕不会再像以前一样一成不变,你上次说谢岑已准你出府,这件事需得尽快,免受无辜牵连。”
  马车驶出城南大街。
  车内,陆乘风道:“胡伯伯,这话是什么意思?新皇要对谢家出手?”
  胡荣摇头:“不是对谢家出手,是对内阁,内阁集权太久,先皇病榻之际东宫暂执时应该就已动念头,试问哪个君王会愿意看到自己批阅的折子先送到内阁?谢益功高不假,但谢家权势百年鼎盛也不假,久盛则衰的道理你也明白,新皇身边能有孟凡忠这样的人,他的手段又怎会是平日里温驯模样,作为帝王,没有一人会是心慈手软之徒。”
  陆乘风沉思。
  半晌,胡荣叹息一声,又微微笑道:“我不喜谢岑,还有一个原因。”
  顿了顿,胡荣说:“看到谢岑,总能想起以前的你。”
  陆乘风倏然一笑,说:“胡伯伯,您莫不是也不喜我?”
  胡荣忙摆手,笑道:“说来奇怪,你在肃北做的那些荒唐事比起谢岑来有过之而无不及,我却对之总喜欢不起来,倒是你啊……乘风,你老实说,你对他这般维护,是不是也因他有几分像以前的你?”
  以前的她?
  陆乘风露出个古怪的笑容。
  以前的自己可不会哭得那般委屈。
  在她的认知里,战场上只流血不流泪,眼泪是弱者才会有的东西。
  陆乘风不答,胡荣自顾道:“真论起来,你当年做派比他还要过分,肃北那几大世家的公子小姐一听到你的名都打颤,你爹驻军管不了你,这才千里传信让你奔赴军营。”
  往事不可忆,否则只会扰人心神。
  陆乘风笑说:“当初年少不知分寸几何,军营七年,我性子倒也好了许多。”
  胡荣一副追忆神情,道:“想起当年,你也是鲜衣怒马的年纪,倒令我越发看那小子不顺眼起来了。”
  陆乘风笑意柔和,倒也没再说什么。
  这一顿饭吃得还算尽兴,饭后闲聊片刻,众人打道回府。
  陆乘风与谢九霄在大堂等着谢家马车,杵在堂中无聊,正巧这条街口便是市集,她跨出门去。
  谢九霄正对跑堂吩咐道:“刚刚的点心给我装两份。”
  “好咧客官您稍等。”
  陆乘风走到一个卖糖人的摊上,她蹲下身,笑道:“老板,随便给我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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