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之上——卤蛋专家【完结+番外】
时间:2024-07-02 23:05:36

  长剑碰上长刀,震得二人手腕皆是一麻,陆乘风目光锐利:“拓拔羽,你骗过了所有人,让旁人以为你只是个略有将才的皇子,实则在边境韬光养晦私纳亲兵,亲手杀了自己的大哥与弟弟,你这样的人旁人收不了,我来收!”
  二人刀剑不让,拓拔羽不甘示弱:“你又比我好几分?陆乘风,你手上的人命也不比我少,陆家那点事你不会还不知道,你没死实在大大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陆乘风眼中透着漫天血色:“你找上的李兆中?”
  “可惜他老了,脑子不中用,花了两年居然摆不平一个肃北,活该死在你手上!”
  陆乘风长刀大力压近,龇牙欲裂:“是你!”
  敌意也好憎恨也罢,二人周旋多年,已经恨不得对方死而后快!
  摒弃了刀剑两人扭打在一起,沿着黄沙戈壁滚落到坡的下端,还未爬起,陆乘风便扑上去朝着他的脸来了一拳,拓拔羽不遑多让一脚将人踹飞,在这片刻间二人踉跄爬起身,像是沙漠里一头恶狼碰上另一头恶狼,撕掉了平日里的沉稳与伪装,都恨不得啃咬死对方。
  远处鼓声震震。
  陆乘风听着这密集鼓点,是肃北军在发起最后冲刺,拓拔羽在风陵峰耗费了太久的时间,风陵峰被袭的消息已经传开,前后都有敌兵,羌胡军心大乱!
  拓拔羽从袖子掏出一把锋利匕首,已经顾不上远处战况,走了两步,便直直朝陆乘风冲过来。
  陆乘风侧身一闪,匕首转了个圈割破她的衣裳,划出一道浅浅的血迹,她甚至没将那道口子放在心上,拓拔羽动手的同时去击他下盘,扭打两下匕首被打落,两人又拳对拳打起来,最后筋疲力尽又伤痕累累的二人麻木撕扯,大口喘息。
  风沙狂卷迷住了眼,陆乘风望着手边的匕首,疲惫不堪的身心忽然产生一股巨大的力握住暴起,匕首入肉,拓拔羽死死掐住她的咽喉。
  匕首沿着肩头用力往下,甚至能感觉到骨头的存在,拓拔羽冷汗颤颤,忍不住松开手,随即被陆乘风钉在沙地上再也没了力气。
  风沙滚滚,伤口从上至下被刺穿疼痛难忍,他撑了片刻,脸色一片雪白,忽然一笑,语气无比嘲讽:“你杀不了我――”
  陆乘风死死盯着他。
  拓拔羽道:“聪明如你也该知道,羌胡的皇帝若是死了,这等奇耻大辱,肃北边境往后将永不得安定!”
  他说的没错。
  拓拔羽瞧见她的神色,用力笑了几声,牵扯到伤口又止住,语气嘲凉又癫狂:“陆乘风――仇人就在眼前,可你永远也报不了陆丰的仇!你敢杀了我吗?堵上肃北无数百姓的命运,让他们往后十几年甚至二十几年生活在水深火热里,你敢吗?你不敢!”
  陆乘风猛然拔出匕首,远处传来脚步声,江运南的已经在找她。
  陆乘风冰凉的看着他,如果目光可以杀人,拓拔羽已经碎尸万段,她说:“我不杀你,但――”
  匕首突的扎在他膝盖上,毫不留情捅穿,顷刻间又拔出。
  陆乘风颤颤巍巍站起身,自上而下凝视着他,吃力的抬脚狠狠踩在膝盖伤口上。
  拓拔羽不可避免发出一声痛叫,可陆乘风不仅没收力,甚至还扭动着,骨头碎裂的声音掩盖在呼呼袭过的风中。
  陆乘风说:“我不杀你,但你这条腿,就算世上真有神仙,也是废了!”
  陆乘风大力踩着他,纵使已经狼狈不堪,目光却精湛无比:“听到了吗?远处的号角声――那是胜利的欢呼!”
  陆乘风远远望去一眼,又低下头:“你此次御驾亲征大败,羌胡士兵死伤无数,回朝时想想该怎么面对本就对你拭兄诛弟登位而不满的言官们吧。拓拔羽,我等着看!等你从那把椅子上掉下来,届时不论你在哪儿,你的命我定来取!”
第175章 落定
  黄沙漫天。
  陆乘风放开拓拔羽,强撑着走了两步仓然跪地,整个人摇摇欲坠。
  “乘风――”江运南的呼叫从坡上传过来,他们很快发现了她。
  陆乘风被搀扶着,远处硝烟滚滚,烽火连天,她放眼望去,看见夜幕下笼罩着无边萧瑟,周围士兵皆举目望她,那些目光像是凝重、又像是担忧、又似欣然――
  陆乘风到达临时安扎的营帐时是深夜,程瑶面色凝重上前来:“乘风――”
  陆乘风没说话,自个人掀帘进去,满帐伤兵,卓三躺在临时搭建的木板床上,身上伤痕累累,周围伤兵皆有人照顾,只有他撑着一口气等着。
  陆乘风在他身边蹲下去。
  卓三见到她,松了一口气,轻声说:“主子。”
  他微微伸出手,陆乘风便握住,说:“我对不住――”
  “主子――”他打断陆乘风欲说的话:“是我自己要跟着来的,两千轻骑死伤过半,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只是――”
  卓三说着说着忽然涌出大口鲜血,陆乘风眼眶顿红,声音也哽咽低沉:“卓三――”
  他为了阻拦羌胡士兵受伤太重,刀枪刺入穿破肚肠,已经药石无医,能撑着一口气到现在已是奇迹。
  卓三强制咽下满口鲜血,竟然笑了下,目光却逐渐灰败,在血腥中慢慢地说:“遂……了愿……功名……不论,母亲泉……下有知,也定为……我欣慰,不枉我……卓思……烨……苦苦支撑……这些年……”
  陆乘风眼中不忍:“卓三,你还没同小小道别――”
  说到柳小小,卓三眼中闪过一簇光,可很快又暗下去,血色褪尽,撑着最后一口气:“主子――卓三没求过你……小小……她还小,她要去……南岭……求主子多加照……照拂……”
  陆乘风眼泪涌动,握紧他一动不动,喉咙被堵住说不出话来。
  卓三怔怔看着她,抓着陆乘风的手却渐渐在脱力,露出一抹欣慰的笑,闭上了眼。
  卓思烨来此人间,本该死在当年那场天灾人祸里,这二十多年本就是多出来的命数,走此一遭了却夙愿,已无遗憾。
  ――――
  夜风萧瑟,寒风过境。
  明兴二十四年,十一月十四日冬,拉锯了两月余的边境大战以m胡惨败结束,敌军一路退至阎西山脉,m胡皇帝拓拔羽被“请”至肃北军中。
  五日后,肃北下起了入冬后的第一场雪,羌胡四大臣于边境迎回羌胡皇帝,由于燕京使臣还在路上,双方约定十日后于肃北营帐中言谈,很快十日便过,协议有最重要三条:一、羌胡退出阎西山脉,以山脉以北三十里地的雀儿河为界,与肃北搭境驻守兵力不得超过五万。二、羌胡每年需向靖国进贡牛羊各八千只,黄金万两。三、为表羌胡诚意,羌胡需遣派一名皇室子弟前往燕京居住。
  两边大战,肃北损失惨重,又需要在新边境重筑防线,转眼便到了十二月中旬,军事垒墙已经加固完成,新扎营地的士兵也已经分布在各个边界线。
  十九日早上,陆乘风离开边境,董九策马落后她两步,雪花飞落,寒风阵阵,刚走出一截路,程瑶与杜如风追了上来。
  陆乘风停马,二人到了跟前,她说:“怎么回事?”
  程瑶道:“边境大定,阿南一个人就能搞定,我回家歇歇去,这不快过年了嘛。”
  于是四人同行,快马六日后终于到达平庸城,刚一进城程瑶就溜了,杜如风也跟着一块跑,二人路过盛坊时天已经黑下来,铺子关门。
  雪花落在地面上化成水,二人身上也沾着潮湿,不一会就到了梅园。
  门口近卫见过人,陆乘风入内,廊下挂着一盏盏明亮的灯笼,跟上来的近卫道:“公子猜想主子这几日就要回,特地命夜后点上灯。”
  陆乘风跨过园门,看见不远处屋内那盏灯火,挥挥手,二人识趣退下。
  陆乘风立在风雪中好一会,什么也没想,忽然就像找到了什么一样。
  她踏步上前,房门没关,跨入屋内,屋内放着一桶热水,却没看着谢九霄人。
  这是做什么去了?
  陆乘风没在意,关上门,走到旁试了试水温,随即开始脱衣服。陆乘风本就奔波一路又正逢寒冬,身上冷意遍体,一头钻进水中,随即慢慢倚到一旁。
  陆乘风泡过澡,取过干巾擦拭,正翻着衣裳,门咯吱一声开了,陆乘风翻了几遍愣是没找到自己的,胡乱从最底下抽了件崭新的外袍套着,边道:“回来了。”
  她说着转出屏风,眼前一花,忽然被人腾空抱起,谢九霄又惊又喜,眼眸发亮:“几时回来的?冷不冷?饿不饿?我让厨房做些吃的来。”
  陆乘风被抱得心满意足,低声一笑:“刚回来,洗过澡不冷了,不饿。”
  谢九霄又道:“受伤了吗?伤哪儿了?重不重?还疼不疼?给我看看。”
  他作势就要放陆乘风下来查看,陆乘风没依:“不疼,小伤,都好了。”
  谢九霄知道这是安慰的话,可看她脸色飞扬,唇瓣透着一抹红,想来确实好了,说:“你来信时可说还要几日呢,这一路赶回来累了吧。”
  陆乘风没说话。
  谢九霄唤人将水抬出去,将人抱进里面,坐到床榻边。
  他感觉到陆乘风情绪不太好,想了想,说:“下雪了。”
  陆乘风趴在他的肩头:“嗯,下雪了。”
  谢九霄默然片刻,缓慢而有力道:“我不会离开你。”
  陆乘风稍稍起身,被谢九霄当即吻个正着,唇齿生出滚烫的热意,陆乘风闭上眼,什么都不想,慢慢被他拽进贴在怀里。
  谢九霄贴着她的耳边低语呢喃:“整整四个月……四个月……”
  分别数月的思念被谢九霄化成浓烈的情欲,他沿着温热的耳垂,让她感受着自己,要她也跟他一样。
  陆乘风被放在床上,丝绸般的外袍被三两下褪去,他这才发觉她里面未着一寸。
  陆乘风眼望着谢九霄,慢慢伸出手去抚摸这一张脸,谢九霄凑近了脸任她探摸,陆乘风凝视半晌,眼泪猝不及防落下,叫了一声:“谢岑――”
  “我在。”他回答她,眼泪被吻了干净:“我在这,我不会离开。”
  他在回应的同时身体力行,谢九霄温柔极了,一遍一遍叫她的名字,他的声音含着迷幻人心的药:乘风,陆乘风。
  陆乘风在一声又一声乘风中热得淋漓尽致。
  也不知是几时,外面雪花簌簌,园子里静悄悄的,天快亮时谢九霄醒了一下,借着微亮的日光低头看,陆乘风睡得正沉,或许是觉得热的缘故,手臂压在外,露出大片痕迹。
  谢九霄拉高被褥,抱着人又睡了过去。
第176章 九重
  陆乘风醒来时晌午早过,她翻着衣橱,发现新摆着的全是按照自己身形定做的新裳,她挑挑拣拣挑了件穿上,吃过饭,一问之下才知道谢九霄刚刚出门了。
  午饭后喝着茶,地火早已烧起,屋内温暖,近卫禀着她离开几月的事:“公子忙着商行又忙着盛坊,每日要处理的事情可多了,如今肃北可都知道了盛坊这个名号。按照公子的法子,如今盛坊已经是日进千金了。”
  陆乘风道:“日进千金么,那真厉害。”
  她的语气带着夸赞,像是赞扬三岁小孩字写得很漂亮一样,近卫不由跟着她笑。
  不一会儿,陆乘风等来了柳小小。
  只不过四个多月没见,当初那个瘦弱的小丫头已经变得亭亭玉立,陆乘风有些许晃神,随即想,她的母亲定然是个大美人。
  柳小小保持着笑,举头投足间却隐隐有大家之风,很难想象她之前流窜于市井中混生的样子。
  “陆姐姐,我要走了。”
  “你决定了?”
  柳小小点头:“决定了。”
  陆乘风便没有多说什么,二人又说了些无关紧要的话,柳小小起身要出去,陆乘风明白,她这是特地等着见自己最后一面。
  她跟着朝外,二人慢慢走过长廊,像是在散步,偶尔有雪花飞进来,被厚实的斗篷遮住,短短的一段路不一会便到了尽头。
  柳小小在门口轻轻抱住了陆乘风,很快又松开,陆乘风笑着说:“青枫在城门口等你。”
  柳小小霎时眼含泪花。
  陆乘风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像平日里一样,说:“你一个人走我不放心,让青枫护送你去吧。”
  柳小小终究没有拒绝,微笑着点头,上了马车。
  陆乘风站在梅园门前看着马车远去,渐渐消失在巷口,有些失神,就要收回目光时,一辆马车迎着风雪过来。
  她站在门口不动,马车很快停下,谢九霄从车内下来,见她站着,走过来说:“怎么在这站着?多冷的天啊。”
  他边说着边伸手去握陆乘风的手,果然冰凉一片,陆乘风说:“小小走了,我让青枫跟她一块去南岭。”
  谢九霄带着她往门里走,说:“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她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也有自己想要做的事。”
  陆乘风觉得这话有些好笑:“说她长大,你又多大了?”
  谢九霄道:“我自然是已经可以成亲的年龄。”
  陆乘风含着几分笑意看去。
  谢九霄正经问道:“马上就是年关,我也挣了不少银子,你打算什么时候同我成亲?”
  陆乘风还未来得及回答,他轻快地说:“你若是敢悔婚,我就――”
  陆乘风来了兴趣,说:“你就如何?”
  谢九霄目光澄亮:“我就拿根绳子上吊给你看。”
  陆乘风疑惑道:“是像当初小小在逍遥市那般吊吗?那挺难的,需要我帮忙的话说一声。”
  谢九霄语气危险,伸手要捏她:“陆乘风――”
  “哎哎哎――”陆乘风忙跑。
  “我看你往哪跑!”谢九霄带着笑追上去,下着雪也不在意,不一会儿落了两人满头白发。
  陆乘风随手用手团了个雪球朝人砸过来,谢九霄躲过,说:“没天理了,恼羞成怒还砸人――”
  二人在园内你来我往丢玩了一会,双双坐在屋檐的台阶上。
  已经深冬,雪越下越大,很快地面便落了层薄薄的雪花,谢九霄用自个儿的氅衣将她罩住,二人依偎在一起。
  谢九霄说:“近日盛坊生意不错,因为名气变大来询问的人不少,我依照西临的商铺流水算了笔帐,西临的盛坊名号给了张氏,生意红火,眼下每月张氏进账有五千多两,依照字据一年一抽取,等过年我们就有银子进账了。”
  陆乘风夸赞说:“真厉害。”
  谢九霄将她的手握在自己手中取暖,陆乘风静静看了一会儿雪,忽然道:“二十二年冬季,陆家被押送进京,那日也是下着雪。”
  陆乘风有些伤怀,最令她无力的是,这件事到最后哪怕已经大白,可她依旧没有办法平冤。要怎么向世人掀开这一道赤裸裸的疤痕,将爹娘的事展于人群供人议论,又怎么能让旁人知晓,军营之中居然有将领受权利蒙蔽与外族勾结?这件事最好的结果,只能往事埋于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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