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之上——卤蛋专家【完结+番外】
时间:2024-07-02 23:05:36

  “提防主子?”
  陆乘风道:“怕我派人从山涧穿过,从这里途径沙漠后便能到达雪峰山脉附近――”
  陆乘风眯起眼:“此地无银三百两,我在找他,他倒是自己个儿把自己送到我跟前,有点小聪明但是不多。”
  卓三眼眸迸亮,白日里的不对劲像是抓住了:“找他?莫不是――”
  陆乘风嘘的一声打了个手势,朝后望了一眼,卓三了然,将那三个字咽下去,想了想道:“他想要做什么?”
  陆乘风说:“好问题!拓拔羽之前是被皇帝放往边境的皇子,在羌胡在边境,那等同于与皇位无缘。拓拔羽韬光养晦多年,羌胡皇宫一昔生变,他手握边境十万大军,砍起自己兄弟脑袋来眼都不眨,这样的人登位后肯定要遭受文臣非议。”
  卓三到底跟着胡荣多年,陆乘风说了这些,他便已明白:“边境问题僵持,羌胡屡屡来犯却讨不到多大好处,他曾驻守此地,若是挂帅出征一举大破,羌胡上下肯定心服口服,他这个位子做得便稳了。”
  陆乘风说:“还有一个原因。”
  “什么?”
  陆乘风目光幽深:“因为我。”
  恩?
  陆乘风略一沉吟,说:“我十四岁入军营,十五岁起与他交手无数次,拓拔羽好处没讨到,你说,换成你是他,知道我回来,会是个什么心情?”
  卓三沿着此念头一想,道:“杀之而后快!”
  陆乘风又道:“如果以我为饵,拓拔羽定然会全力来扑,届时肃北军队从后方夹击,羌胡瞻前顾后,肃北定赢。”
  卓三沉默片刻,道:“会赢,但――我们也会死。”
  陆乘风说:“如果用两千士兵与陆乘风的性命,能换羌胡皇帝与其大军重创,十年边境安宁,我觉得这个买卖很划算。”
  卓三闭了闭眼,心直直往下沉:“那二公子怎么办?”
  陆乘风沉默,这更像是她的无可奈何,满山寂静,她的声音轻似无声:“九霄如今越发沉稳,再过几月就弱冠,我给他留了地契铺子还有银子,所有陆家的近卫,青枫也会一心一意跟着他。”
  卓三道:“可公子他不在乎这些。”
  陆乘风似是苦笑一下,可夜太黑了,卓三瞧不见:“我知道他不在乎,可这是我目前所能做的唯一一件事了,倘若此番有去无回,顶多两三年他就会把我忘了,那样也好。”
  卓三神色复杂。
  陆乘风叹息一声,接着道:“我当初接纳他本就是自私之举,我明明狠狠心就可以把他留在燕京,可或许是燕京的天实在太寒太冷,我形单影只却也羡于一盏灯火,明知前路渺茫却还是不想放手,就算到现在我也不后悔当初,再来一次我依旧会这么做。”
  卓三怅然,他与陆乘风并肩而行,像主仆又像是朋友,默然举目,说:“真是遗憾啊,还没跟小小那丫头告别。”
  陆乘风不说话。
  卓三顿了顿,又叹道:“不告别也好。”
  陆乘风笑了一声,说:“真打算这一辈子都不告诉她?”
  卓三惊讶侧目,哑声半刻,道:“主子,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居然对这些事这么敏锐?”
  或许是知道九死一生,他不待陆乘风答,又自问自说道:“告诉她做什么,我什么年纪她什么年纪,别在人心里留个老畜生的印象就够了,只要她日后想起卓三这个人来,也会是高兴的,而不是像吞了只苍蝇般令人作呕就好。”
  卓三自嘲似的笑,不是人人都有陆乘风的勇气与魄力,想要什么就敢做敢伸手,起码他做不到。
  陆乘风被他揶揄了不知多少回,回头正要“安慰”他,目光却落在一旁的士兵身上。
  夜再黑,终归还是能瞧见一点亮的,那个士兵明显将他们的话听了个全。
  三人四目相对,黑夜看不清他的神情,士兵低着声:“小将军,您不必觉得愧疚,兄弟们来之前都有心理准备,已全将家里之事安置妥当。肃北轻骑两千人,皆甘愿赴死!”
  陆乘风走过去蹲下,与他平视,说:“你成亲了吗?”
  士兵答:“去年刚成亲,娃娃马上就出生了。”
  陆乘风沉吟一瞬,说:“我立不了不死的承诺,但我向你保证,倘若我们战死,你的妻儿父母有人会照应。”
  “多谢小将军。”
  士兵咧嘴一笑,眼中却已视死如归,心如明镜,轻骑用最好的马,领比普通士兵多的军饷,用顶好的弓弩,也当用最赤诚的一颗心来回报,她都不惧,七尺男儿更是不会惧。
  大丈夫生于此世,当带三尺剑立不世之功。
第171章 翻山(上)
  山林湿气重,又是十月深秋,黎明前夕最冷。
  队伍穿过湿冷的岩洞,悄然赴往前方,这里林草茂密,常年无人踏足长势比人还高,密密麻麻像是一群悍蚁,无声无息来到了山中。
  陆乘风打了手势,卓三与董九立刻会议,往后一步,两千人瞬间分开,弓箭手已经摸上高点。
  随着一声轻喝,轻骑纷纷拔刀,一片朦胧间歇得云里雾里的羌胡小队慌乱反击,献血溅满岩石,有人不怕死的往陆乘风跟前凑,被她当脸一脚踢飞,身体撞上另一人,她一边往前一边砍人,顷刻间落在一块凸起的岩石上,暴乱的血腥戛然而落。
  陆乘风说:“东侧西侧各三百羌胡士兵,董九卓三各领五百兵前去剿灭!”
  “是!”
  陆乘风眉眼一扫:“剩下的跟我出发!今晚我们要出山!”
  山林惊起满枝林鸟,扑哧着直上而去。
  一千m胡士兵无声无息长眠于此。
  入夜二更左右,人马到达山林出口处,出山后是一望无际的草原,队伍休整,陆乘风坐在出山风口处,嘴里嚼着块硬邦邦的牛肉干,卓三与董九左右走来,董九递过来一壶水:“姑娘喝水。”
  陆乘风扫去一眼,接过道:“一会你出发去给我传信。”
  她从怀里摸出一张纸,董九接过,不敢打开,揣入怀中,应道:“是!”
  董九只歇了顷刻,立刻快马往回赶,准备沿着山间小道抄近路穿沙漠,夜里寂静无声,他并不惧黑,摸出火折子牵着马过山路,勉强往前走,忽然脚下一紧,董九手一抖,火折掉落,只听到一人狰狞着扑来:“肃北居然还有逃兵!”
  董九顿时还击,那人死命抓着他的衣襟,只听得撕拉一声,董九将那人重重一甩飞踢,人顿时飞了出去,那人本就受了重伤,这一甩一踢下撞上原先的刀,瞬间没了气。
  董九摸着身上,急忙去寻被那人扯破掉落的信笺,没摸到新倒是先找到了火折子,他吹亮火折,照了一圈,在实体旁边找到,不由弯腰去捡,忽然顿住。
  那张刚刚打斗间被拽出来的纸被夜风翻开,干干净净一个字也没有。
  董九脸色顿变,明白了什么,调转回去,可山口空荡荡的。
  月色冷清。
  一行人跃于骏马之上,穿过一望无际的草原,尽头是没有尽头的黄沙。
  卓三迎着呼啸的夜风策马而来:“主子,照这个速度两日后我们便能穿过尔草原了。”
  陆乘风道:“草原上视线广,注意警戒,派探兵前去探路。”
  卓三依言。
  队伍急行军到第二日晚时已经疲乏,正好寻到一处避风口,队伍原地休整,陆乘风从荷包里叼出块牛肉干,刚咬了两下,卓三过来了。
  这儿是个小坡,陆乘风沿着坡度在地上躺下,看着草原的星空不说话。
  卓三咬着干巴巴的面馍,忽然盯着她手里的牛肉干:“主子你哪来的牛肉干?”
  陆乘风斜眼:“你二公子给的。”
  苦中作点乐,卓三腆着脸道:“也给我块尝尝呗。”
  陆乘风抛去一根,卓三咬了口,说:“哟还挺硬――”
  “还我――”
  “哎哎哎怎么还带要回去的,好吃的好吃的。”
  二人玩笑了一会,陆乘风觉得困意来袭,就着夜风眯上眼,打盹的功夫前方传来一阵急促动静,是探路的士兵回来了。
  二人奔至跟前,陆乘风仓然坐起,眼中不见半点困意。
  “报!前方六公里处发现一支车队!目测两千人马左右,车匹约七百多辆不超一千,对方人数众多我们不敢冒然靠近。”
  二人对视,眼中火光迸现,卓三立刻掏出图,二人凑上前,陆乘风指尖横跨半张图定住:“琅琊山!”
  卓三快速道:“七百多辆马车,这一定是军需车或者粮草车,羌胡真要同肃北决一死战!”
  陆乘风定定盯着图,说:“狼牙山口有处天险之地唤风陵峰,是羌胡军队的必经之地,关卡重兵把守,地势高远,极难靠近,若是制住此地,风陵峰所现有的武器与火药,纵使十万大兵全袭,我们也能撑上两个时辰之久!”
  卓三惊诧看向她。
  陆乘风眼中思虑重重,明显也有迟疑,可不过顷刻便收敛,声音笃定:“从这绕行穿过黑河上游能以最快速度到达狼牙山,我们要尽快摸清风陵峰兵力部署。”
  她声音不大,周围的人却听得一清二楚,居然没有人问为何,只要在周旋两日他们便能找到羌胡主力军驻扎营所在,为何却要多花费四五天时间绕过大军去攻打一个风陵峰?
  陆乘风站起身:“歇息!两个时辰后出发!”
  狂风燎原,将她的话音消散在风中。
  卓三叹息,最终什么也没说。
  两个时辰――
  两个时辰能改变什么吗?
  能改变一盘死棋吗?
  肃北轻骑本就是征战沙场的佼佼者,浩荡的选拔中挑出来的都是一能挡十的好儿郎,他们入军营多年,早已在大小征战里学会沉着与无条件服从,两千人马悄无声息横跨草原踏过戈壁,于第四日下午到达黑河上游,上游是河源地,四周泥土松粘,形成肉眼难以辩穿的泥潭,马匹陷入后只能挣扎着下沉,随即被淹没于地表中,陆乘风面色凝重,沉声吩咐小心谨慎,一行人有惊无险渡过。
  风陵峰前布满了拦路的,左右各列士兵,t望台上还有士兵把守,卓三预感不妙:“这么看风陵峰人马不会低于五千。而且不能再往前走了,前面视野开阔,刚露头就会被发现。”
  陆乘风抬头看了眼天色,说:“天快黑了,寻个时机摸过去探探虚实。”
  或许是冥冥中老天有眼,天色转变,傍晚时分乌云压境风雨欲来,很快暴雨来袭,入夜后更是难辨五指,陆乘风带着几名身手矫健的士兵匍匐着猫摸上去,在巡逻的一支小队有规律来回路过之际一刀割喉替代,沿着来时的路向前巡逻。
  雨势转大,守夜的士兵头头望着这见过的天气,坐在遮雨的门前,嘴里嘟嘟囔囔骂骂咧咧几句,便有小兵上前谄媚:“山哥,这雨下这么大,今夜督军肯定不会来巡视,你去里屋歇着,这儿有兄弟们呢。”
  叫山哥的头目目光迟疑望向后方,说:“这不妥当。”
  小兵笑说:“妥当妥当――”
  他挨近小声道:“督军的小妾今日来了,春宵一刻值千金,督军哪有空理会我们。而且这风陵峰前方是十万大军,后方我们的边境,能出什么事您说是不是。”
  山哥一想也是,拍拍他胸口,满意道:“那你看着些,我去歇会。”
  “艾。”小兵脆声应下。
  头目走远,小兵便坐在了他刚刚的位置上,闭上眼一晃一晃的有些得意,门口有士兵瞧不惯他那模样,暗自鄙夷,刚扭过头,只觉颈间巨疼,什么话也说不出来,被人快速拖到一旁。
  雨声伴随着悠闲的哼曲声掩盖了一切,顷刻功夫守夜的左右士兵被处理得干干净净随即换上新人。
  天空炸开惊雷,露出一张张漠然冷酷的脸。
  陆乘风无声打着手势,几人会意,眼神互相点头,其中二人便捂着肚子进门。
第172章 翻山(下)
  雨声嘈嘈切切。
  “艾艾艾干嘛去?”坐在椅子上的人叫住二人。
  其中一人回头,弓着身满是急切:“爷,我两这肚子遭不住了,再不去解决解决就拉裤裆里了。”
  那人并未多疑,叫住他二人也不过是想临时抖个威风,闻言扬手:“去吧去吧……”
  二人捂着肚子快步往前走。
  他嘴里哼着不知名的羌胡小调,听着轻快又惬意,陆乘风掏了掏耳朵,风雨浸透了衣甲,黑暗中有人匍匐靠近。
  一刻钟后去上茅房的士兵出来,点头哈腰朝那人笑着,路过陆乘风时快速打了两个手势,陆乘风一动不动,视线扫向一旁,无声传递下去:风陵峰左右各一个高台,高处t望台兵力两百左右、垒台大约五百余人,峰口后营帐十帐、三十一人,已经有人摸上t望台。
  乌压压的人马借着不见五指的漆黑雨色,悄然贴着垒墙伫立,偶有几道惊雷乍现,又很快归于漆黑。
  已经二更,是人睡得正沉的时候,陆乘风微微仰头凝视着这场突如其来的雨,很快又低下头,眼中逐渐锋芒毕露。
  陆乘风打着手势,同时拔刀入门,左右两侧立刻接住攀爪攀援而上。
  微微摇晃的躺椅上不知名的曲调还在悠哉,察觉到身前有人睁开眼,还未反应过来咽喉鲜血已经喷飞。
  同步攀援的铁锁被发现,垒墙上有人要高呼,还未出声致命的弩箭已经刺破胸腔,反抗被按在摇篮里,一切刚刚开始又已湮灭于夜中。
  先前的士兵已经摸到了最高处的t望台,三言两语间趁其不备放倒,训练有素的士兵挥刀入帐,干净利索斩杀梦中人。
  轻骑迅速占领垒墙高处,将风陵峰巡夜的几十名反抗士兵毫不留情的处理,雨幕中一眼望去全是尸体,鲜血混在雨水中,冲天血气弥漫。
  陆乘风目光透着野兽的狠辣,麻木注视着这一场无声的屠戮:“不要降兵!一个不留!杀!”
  耳边响起震天的回应:“是!”
  ――――
  肃北与羌胡大军在黑河附近周旋已有六日之间,席卷了两地的倾盆大雨让战事的未知性又莫测几分。
  很快便进入十一月,羌胡大帐内,左翼先锋官着急忙慌入内禀告:“王上!不好了!我们的粮草车被人劫了!”
  座上的青年眼底阴狠尽显:“什么?”
  他从座上顿起,死死拧着眉,像是震惊又像是思索:“什么时候的事?为何现在才来报?”
  “几天大雨,我们都以为是路上耽搁了,没想到雨停后又等了两日还是没动静,前去打探的探子发现――发现――”
  “支支吾吾做什么!发现了什么?”
  “王上,风陵峰没了!他们应该是一路穿过山脉与草原,又绕路从黑河的沼泽地里出来,到了风陵峰的万石陂,谁也想不到――”
  风陵峰是大军必经之地,这里离羌胡边境急行军也得五日之久,大军粮草本就需提前备需,若是由此被阻断,消息扩散势必会影响士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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