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皇后不太卷——白柠柚【完结+番外】
时间:2024-07-07 14:42:56

  所谓的门路便是,重新买一个身份。
  小姑娘鬼迷心窍,拿出了全身盘缠,从商人的手里买了一个假身份,而后用那个假身份过了初选,成功地走进了她神往已久的宫墙院门。
  “我后来……第二轮因为不识字……还是落选了……”
  小姑娘的身体又重新僵硬了起来,眼底露出了惊恐的光芒。
  她本以为那已经是最坏的结局了,钱财散尽,竹篮打水一场空,却没有想到,落选才是噩梦的开始。
  大部分落选的人是被直接赏了一些碎银打发出宫,唯有太监叫到名字的单独被留了下来,一路被领着到了一个僻静的院子里,每个人都被赏了一碗银耳羹。
  太监的眼里闪动着灼灼的光亮,告知在场的落选之人。
  “宫里头这两年人手紧,你等虽然落选但资质尚可,多调教调教或可留用。”
  “这碗银耳羹是宫里娘娘的赏赐,便宜尔等了。”
  每一个落选的人都欣喜若狂,迫不及待地喝喝下面前的银耳羹。
  只有小姑娘端着手里的羹瑟瑟发抖,一口都不敢喝。
  她和她们终究是不同的,她出身草莽,所以闻得见那碗银耳羹散发出来的味道――那是蒙汗药的味道。
  小姑娘偷偷把银耳羹倒进了衣领里面,然后把空碗还给了太监,然后跟着太监的指引慢慢走进了暂住的房间。果然她们还没有走到门口,就开始前赴后继地昏了过去,小姑娘情急之下,干脆假装一起晕了过去。
  “然后呢?”
  颜鸢听得瞪大了眼睛,着急追问。
  “我听见……他们的头头是一个叫涂山公公的太监……他们要把我们先关起来,半年后再卖出宫去,卖给那些有特殊癖好的达官贵人。”
  “我……我趁着夜色逃跑……他们人实在太多,我逃脱无门,意外闯进了梅园……”
  小姑娘抬起头来,眼里闪动着惊恐的目光,显然是那段记忆还恐惧万分。
  颜鸢却听得有些糊涂:“为什么要等半年后?”
  她前半段的故事,听起来非常像是那个涂山公公和商队合谋,专门借着挑选宫女,拐卖一些长得好的妙龄少女的行径。但是在宫里藏人何其的凶险,为何要冒险把人藏上半年再出手?
  颜鸢百思不得其解。
  船舱内悄无声息,只有蜡烛的光芒隐隐地闪动,压抑的气氛渐渐蔓延。
  忽然间,一个轻缓的声音叹了口气。
  那是洛子裘,他走到了小姑娘身前,用扇子挑起了小姑娘的脸,淡道:“因为晏国子民若是失踪半年以上,官府会为其销去名籍,视作死亡。”
  销去籍贯,视作……死亡?
  颜鸢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终于明白过来,商队选不合规的少女是因为要诱拐她们购买假身份,购买了新身份入宫甄选,便不会留下真实的名籍,即便家人找到了宫里,宫里也不会有任何文档记录。
  扣留她们在宫里半年,是因为要让找寻他们的家人绝望,让官府查无所踪,最后时满半年,以死亡的名义消去她们的名籍……
  这世上还有什么比宫廷内苑更加隐蔽呢?
  谁敢进宫追踪?
  半年之后,这群女孩子就会成为彻彻底底的黑户。
  没有名籍的人,即便她们在买家府上逃脱,又有几个能说清自己的遭遇?又有谁会相信?
  ……
  船舱中,寂静的气氛蔓延。
  小姑娘已经惊惶之中回过了神,向着楚凌沉和颜鸢重重磕头:“皇帝陛下,皇后娘娘,求求你们救救我们!”
  她的神情焦急:“救不了也没关系的,只要、只要能把小宝宝救下来,小宝宝她发烧了……小宝宝是……是一个逃生的宫女姐姐生的……已经三天没有进食了,求求你们找个大夫去看看吧……”
  她一个接一个磕着头。
  很快额头上可红了一片,血迹斑斑。
  楚凌沉皱起了眉头,目光落在洛子裘的身上。
  洛子裘了然,扶起她柔声安抚:“傻孩子,区区一个太监总管,圣上当然是能管的。”
  小姑娘急切道:“可小宝宝……”
  洛子裘笑了:“我就是大夫,天还没有亮,我陪着你去看小宝宝。”
  小姑娘露出了为难的表情:“可是……”
  洛子裘了然,微笑道:“如果她们不愿意的话,那我在梅园门口等着,你去把小宝宝抱出来,这样可好?”
  他的眸光温柔,声音轻柔和缓,似乎天然就带着一股令人信服的力量。
  小姑娘愣了一会儿,随后点了点头,乖顺地跟着洛子裘走出了船舱。
  颜鸢:……
  所以她花了那么久探索,吹了那么多次冷风,送了那么多点心,最后逃亡跳水才换来的这么一丁点信任……这厮只需要短短几句话?
  颜鸢感觉自己受到了羞辱。
  这种人才应该去见薄营啊,战前对着敌营一通劝,说不定把对面都劝降了,为国为民,造福百姓啊!
  ……
  灰骑首领不知道什么时候退出了船舱,船舱里就只剩下了颜鸢和楚凌沉。
  颜鸢的衣服已经半干,脑袋还有一些乱糟糟的思绪堵在脑海,就像是在意识中被塞了一团棉花,有些犯晕,也有些迷糊。
  忽然间,她感觉到了脊背上传来一阵冰凉的错觉。
  她愣了愣,迟缓地回过头,对上了一双沉静的眼眸。
  那是楚凌沉。
  他坐在距离她不远的地方,深邃的眼眸盯着她的眉心,目光却是极其清淡的,就好像是初夏荷塘的水,沁着了一点温凉。
  目光相交。
  颜鸢的脑海里闪过一丝异样的错觉。
  楚凌沉他……好像没有往常那么凶了?
  这样怪异的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下一刻颜鸢就发现,楚凌沉清淡的眼瞳中很快又溢出一丝嫌弃的眸光。
  初夏荷塘瞬间冰封。
  只有北风呼啸而过,吹来冰凉的嘲讽的话语:“皇后此时不应该在佛骨塔抄经么?怎么,佛祖显灵,送皇后神游御花园?”
  颜鸢:“……”
  她错了。
  真的错了。
  刚才不该有那么一瞬间错觉,认为这狗东西忽然转性了。
  他分明就是嘴更毒,性格更牲口了好吗!
  她果然选错东家了!
  她这就去抱紧太后大腿!
  然后哭着向她道歉喊她亲娘!
  颜鸢深吸了一口气,嘴角扯开虚假的笑容,正打算想方设法扳回一局,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肚子里传来一阵细微的声响。
  “咕咕――”
  夜深人静,船舱内落针可闻。
  那细小的声音回荡了一圈,听在耳边分外刺耳。
  “……”
  “…………”
  颜鸢脸不红心不跳,坦荡荡抬起头。
  反正事已至此,脸已经丢了,再纠结也并没有什么意义。
  她的视线在船舱内转了一圈,看到楚凌沉的御座旁边的茶几上放着一些糕点和酒水,顿时眼睛亮了亮。
  “陛下,臣妾肚子饿了。”
  楚凌沉没有作声。
  颜鸢就当他同意了,她走上前端起了盘子,回到了火炉边上,一边细嚼慢咽,一边不露痕迹地挪凳子。
  楚凌沉目光森森,满脸嘲讽。
  颜鸢余光一扫,又把挪远了一点点。
  楚凌沉冷漠看着她,声音带着淡淡的讥讽:“怎么,皇后的佛祖没有保佑皇后吃饱?”
  她的佛祖啊。
  颜鸢边吃边叹息。
  佛祖心地不错,就是善变了些。
  颜鸢抱着糕点埋头吃吃吃。
  楚凌沉用眼角鄙睨着颜鸢湿漉漉的头发,就这样盯了她许久,他皱起了眉,沉声开口:“颜鸢。”
  颜鸢头也不抬:“嗯?”
  楚凌沉沉默了片刻,才道:“你去梅园做什么?”
  去梅园做什么呢?
  这可真是一个好问题啊。
  颜鸢抬起头看着楚凌沉。
  她一点都不奇怪楚凌沉会问出这样的问题,他敏感多疑,全身上下长满了心眼,不问才是有鬼,她甚至在很久之前她就已经想好了标准答案。
  她望着他,坦荡荡的目光望进楚凌沉暗沉的眼睛。
  然后她朝狗皇帝笑了笑,轻声告诉他:“当然是去……拜梅妃啊。”
  绵软的声音,如棉花坠地。
  她成功地看见了楚凌沉眼里一闪而过的惊愕。
第78章 他生什么气啊?
  楚凌沉愣了愣,错愕的表情在他的脸上一闪而过。
  转瞬之间错愕消弭,狐疑如同铜锈,在他的眼底蔓延滋长。
  他早该有所预料,颜宙是一只兵道诡谲的老狐狸,他生出的女儿必定也是工于心计。
  她说她只是去拜梅妃,可是选择的时机却十分巧妙,刚好这些时日前朝关于蓝城的风波四起,朝中大臣都在变着法子倒追她父亲颜宙的旧案。原本那些大臣还遮遮掩掩,然而她在后宫这一出梅园拜鬼,简直就像是……故意在推波助澜一般,让前朝后宫的星星之火瞬间燎原。
  这件事虽是助了他一臂之力,但是却也让他胸口郁结了一团疑虑无法疏解,今夜之事更是令他觉得疑虑丛生,难以自已。
  这真的只是巧合么?
  还是她早就知道涂山在宫中的勾当?
  是有意为之,还是另有目的?
  楚凌沉盯着颜鸢,不肯放过她脸上一丝表情。
  他想从她的脸上找出一点蛛丝马迹,却只看到她鼓着腮帮子咀嚼咀嚼咀嚼,然后看着她把口中的糕点艰难地咽了下去。
  下一刻,清亮的眸光便望向了他。
  “不久之前我去梅园,偶然听见了婴童的哭声,后来我见食盒中的祭品都不见了,便怀疑梅园中真的有孩子,所以才日日去的。”
  楚凌沉缓道:“那第一次呢,你为何去祭拜梅园?”
  颜鸢轻道:“第一次去,当然是因为听信了传闻。”
  楚凌沉皱眉道:“……什么传闻?”
  颜鸢不假思索道:“当然是传闻祭拜梅妃,能得圣心的传闻啊,臣妾不日便要侍寝,找个厉害的帮手,自然更为稳妥啊。”
  温存明亮的目光,望进楚凌沉的眼睛。
  坦荡而又赤诚。
  楚凌沉怔了怔:“你……”
  时机已经成熟,颜鸢低眉叹了口气,委委屈屈地,把早就在心里背诵了许多遍的说辞和盘托出:
  “陛下可知臣妾已经入宫多少时日?”
  “臣妾……恋慕圣上已久,却连乾政殿的门槛都没有踏入过。”
  她停顿了一会儿,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声音里带了一丝难言的委屈。
  “陛下日日都来望舒宫,却未对臣妾有过分毫好脸色,臣妾害怕害怕侍寝之日到来时,陛下仍然……”
  “臣妾……实在不想再在树下枯等了。”
  卖惨,颜鸢是专业的。
  颜鸢埋着头,佝偻着肩膀。
  声音越到后面越低沉,就像是快要哭出来。
  这番话她在佛骨塔里头时早已经组织了无数遍,记得滚瓜烂熟倒背如流,此刻她刻意压低着声音,更显得一个可怜兮兮的倒霉冤种。
  因为足够痴情,所以足够蠢。
  多么合情合理的理由啊。
  更何况,她说的其实也不全是假话。
  如今魁羽营已经彻底被翻了遍,她既确定了文籍都已经去了皇帝的御书房,那下一步便是要想方设法真正进入乾政殿。
  可现在这种局面,她如果再去站桩肯定是行不通了的,她要想继续去查魁羽营的下落,还是需要借助别的法子。
  侍寝就是一块好用的万能砖。
  “陛下……臣妾只是用情过深……臣妾不是故意的……”
  颜鸢伸袖子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泪。
  楚凌沉:“……”
  楚凌沉死死盯着颜鸢。
  他知道,眼前这个人十有八九又是在胡说八道。
  她一直就是个骗子,投机取巧的歹徒。
  只要给她分毫喘息的余地,她就永远是用那种堂而皇之的坑蒙拐骗腔调,说一些……荒诞不经的事情。
  可偏偏,他词穷了。
  看着她低头哭泣,看着她露出耳后刚刚被炉火烘烤干的柔软的发丝,看着她柔弱无骨的模样。
  有那么一瞬间。
  他发现自己竟有一点点想要相信她。
  虽然只有一点点,却让他的呼吸瞬间乱了几分。
  下一刻熟悉的恼怒再次涌上胸口,楚凌沉口鼻尖忽然呼出了一口短促的气息,他咬牙切齿道:“颜鸢。”
  颜鸢泪眼婆娑抬起头。
  楚凌沉冷道:“你再哭一声,孤不介意让你原路返回。”
  这意思就是扔回水里去。
  “……”
  *
  行吧。
  你狠你说了算。
  颜鸢果断收起了眼泪,搬动椅子,吭哧吭哧绕到了火炉的另一面,专心烤起了衣裳。
  她其实不是很想得通楚凌沉生气的原因,普通男人在听到一个女子,因为“痴恋”自己而做了蠢事,就算不感动,起码也不至于生气吧。
  他到底在生气些什么呢?
  颜鸢百思不得其解。
  楚凌沉放完狠话之后就没有再开口,也没有在穷追猛打的意思。
  他只是冷着一张脸,喉咙间滚过一句低沉的话语,随后便黑着脸走到了远一些的御座上落了座。
  颜鸢没有听清他说的是什么,但可以肯定,一定不是什么好话。
  她也不是一个不识时务的人,她见好就收,专心烘烤起自己的衣裳。
  夜色已经深沉。
  湖畔上起了一阵风,吹灭了船舱里的蜡烛。
  于是船舱忽然暗了下来,只有火炉的炭火发出橙红色的光亮。这光亮只照亮了颜鸢周围的小小一圈地方,把她的指尖也照成了半透明的血色。
  她便彻底看不清楚凌沉在做什么了。
  但她知道,楚凌沉还在看着自己,就像是一条潜伏在暗夜里的蛇,慢条斯理地盯着自己的猎物。
  时光一滴滴流逝。
  颜鸢的衣裳已经干了一半。
  楚凌沉一直没有开口下令泊船的意思。
  颜鸢冒险开了口:“陛下,船什么时候靠岸?”
  她毕竟是偷跑出来的,得在天亮老和尚送稀饭前溜回佛骨塔才行。
  可是楚凌沉却仿佛没有听见她的话,他整个身体靠在椅背上,头颅自然垂下,一副高傲的蛰伏姿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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