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皇后不太卷——白柠柚【完结+番外】
时间:2024-07-07 14:42:56

  佛骨塔前,她和楚凌沉的战线太过统一,事后她又夜宿乾政殿,太后恐怕此时摇摆在两个极端之间:保护她,或者杀了她。
  真是造孽啊。
  颜鸢在心中哀叹。
  楚凌沉这狗东西,好端端的他着什么急生什么气?
  是嫌她命不够长吗?
  楚凌沉只是低头喝了一杯酒,抬起头来时目光已经精准地落在了颜鸢的身上。他说:“颜鸢是母后为儿臣定下的皇后,常留乾政殿有什么问题么?”
  当然有问题!
  你这是送我去死啊!
  颜鸢朝着楚凌沉投去惨淡的眼神。
  楚凌沉却好似没有看见,他甚至默默移开了视线。
  “……”
  颜鸢如逢雷击,僵在当场。
  她这一副上刑场的表情,尽数落在了太后的眼里。太后的脸上瞬间露出了了然的表情,眼底的戒备瞬间消弭。
  太后笑了笑:“傻孩子,新婚燕尔,也该注意言风。”
  颜鸢低着头不说话。
  太后自然把她这副模样理解成了不愿意,看来她留宿乾政殿,并非是情投意合,而是楚凌沉在肆意折辱,将计就计回击她促成的这桩婚事。
  那便没有什么问题了。
  这样的关系,分寸刚刚好。
  太后的脸上露出满意的表情。
  她的指尖摸了摸颜鸢的脸颊,轻声道:“当然了,鸢儿若是愿意,哀家巴不得早些抱上皇孙,早享天伦之乐。”
  ……
  俯仰之间,气氛平定。
  方才的僵持氛围一扫而空。
  颜鸢的手心还留着一丝汗液,濡湿地粘连着她的指尖,提醒着她方才她差点又成了这对母子交锋的炮灰。
  而如今一切已经风平浪静了。
  她的大小东家看起来似乎达成了某一种共识,每个人脸上的神色看起来都很满意,小亭之中若说还有一个人心有怨怼的话,就只有宋莞尔。
  她的嘴角还苟着盈盈笑意,目光一直锁颜鸢的身上,眼瞳之中却翻滚着一丝暗潮。
  楚凌沉似乎无所察觉,只是看着颜鸢道:“皇后,过来坐。”
  颜鸢:“……”
第94章 公子端方,清雅名仕
  不,我不想。
  你那边有大坑。
  颜鸢用眼神告诉楚凌沉。
  楚凌沉勾了勾嘴角:“母后您看呢?”
  颜鸢:“……”
  太后望向颜鸢:“既然陛下召唤,鸢儿便坐过去吧。”
  太后看她满脸不愿,顿时笑着摸了摸她的手,声音和缓:“不怕,他若是要欺负你,母后为你做主。”
  颜鸢:“……”
  颜鸢深深吸了一口气。
  作为一个卑微的棋子,还能怎么办呢?
  她只好又坐回了楚凌沉的身旁。
  此处离得太后的席座稍微有些距离,低语声难以抵达,颜鸢便低着头咬牙切齿问:“陛下方才是在做什么?”
  楚凌沉淡道:“太后起疑,你难道看不出来?”
  颜鸢不作声。
  她当然看得出来。
  一直以来太后对她的态度就是十分黏着的。她既想要利用她去分宋莞尔的宠,又恐她真与楚凌沉情投意合,反而为楚凌沉送去了一柄刀。
  佛骨塔前,太后和楚凌沉达成共识保住了她性命,她现在回过神来在思考楚凌沉为什么要这样做了。再加上她昨夜留宿乾政殿,今日楚凌沉又陪同敷衍,怪不得她会起猜疑之心。
  可是要想打消太后疑虑的方法多得是,他可以大发雷霆,可以选择不陪同,可以在家宴上与她疏远,甚至事后责罚,要撇清关系有千百种办法,他为什么非要兵行险着绕那么大弯子?
  要不是太后性子多疑,他这举止早就被误会成新婚燕尔如胶似漆了,太后若是要防患于未然,第一个被开刀就是她。
  合着就她的命不是命?
  专门用来给东家他下注玩的?
  颜鸢越想越气。
  她低着头压着呼吸,努力平复着心情。
  忽然间,眼前有什么东西闪了闪。
  那是楚凌沉的袖摆,他的指尖夹着一颗莹绿色圆滚滚的东西,轻轻放在了颜鸢的面前。
  颜鸢看着那颗东西发愣。
  呃,一颗……葡萄?
  她本来已经快要气炸了,忽然间看见一颗清新翠绿的葡萄,莫名其妙地就被打断了情绪。
  于是她抬起头,朝着楚凌沉投去茫然的眼神。
  楚凌沉勾了勾嘴角:“稍安毋躁。”
  颜鸢:“……”
  她还有一口气憋在胸口,没有地方宣泄,看着眼前的葡萄,她选择一口把葡萄吞进了肚子里,咬得稀巴烂。
  ……倒挺甜。
  ……
  但葡萄终归不是今日家宴的主菜。
  没过多久,一队禁卫押着几个女子到了后园里,引着她们在席前跪成一地,与此同时,最后一名客人也终于落到了最后一张空白的坐席之上。
  那是一个面容清雅端方的年轻男子,他看起来不过三十出头,穿着宽大的儒袖官袍,走起路来寂静无声。
  “微臣见过圣上,太后娘娘。”
  他朝着场上的人简单行了礼,就走到了席前落座,他身后的宫人便立刻在那张席案上铺开了笔墨纸砚。
  颜鸢终于知道,为什么那张席案上没有放果脯点心了。
  太后见了那人,脸上便绽放开了笑颜:“这些事本是后宫中的杂事,只不过事情虽小牵扯却甚大,又关乎前朝名声,只能有劳郁大人不辞辛苦,替哀家分忧了。”
  “太后言重,微臣自当效力。”
  那人又站起身来,他双手合揖,宽大的衣袖在空中划过了轻微的弧度,眼睫低垂,看起来全身上下都透着一丝不苟,没有一处不顺服。
  这副姿态看起来更加眼熟了。
  颜鸢总算就记起来哪里见过他,就在不久之前的皇陵,那个在人群中与她视线交汇便行礼的人。
  当朝丞相,清流之首。
  郁行知。
  那几名女子,便是在梅园的井里被请上来的几位,此时她们正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就像是一群被人忽然从地底挖出的老鼠。
  郁行知接了太后的命令,走到了她们面前,目光掠过她们的眼睛,就这样看了几圈才轻声道:
  “我叫郁行知,官居晏国丞相。”
  “你们若有什么冤屈,都可以告知我,但最好也不要撒谎。”
  他的声音轻柔,仿佛是在教学生念书识字,一字一句都很轻缓。
  “你们有什么想要告诉我的么?”
  女人们瞪大了眼睛,惊恐地抱成了一团不住地战栗。
  她们是被人从地下强行挖出来的,这几日以来虽然没有受过虐待,但是她们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生人了,她们不想要陈情,也不想要诉说什么冤屈,只想要尽快回到井下去。
  审问似乎遇到了僵局。
  宫人便凑近了郁行知,小声道:“大人,这几日来都是如此,她们信不过人,尤其是男人,什么都不肯说。”
  “啊啊啊――”
  宫人一靠近,女子们便歇斯底里地尖叫了起来。
  很明显她们最为惧怕的并不是男人。
  而是太监。
  女子的尖叫声在花园里响彻,唯一没有尖叫的何苑也全身僵硬。
  她的眼睛直勾勾地落在颜鸢的身上,眼眶已经渐渐泛出了红色,虽未开口,她的脸上却写满了求助的神色。
  颜鸢想要站起身帮一帮她们,只是她还来不及行动,手腕上便传来一阵温凉的触觉。
  那是楚凌沉的手,握住了她的手腕,阻止了她的动作。
  他轻道:“等着。”
  花园中央,郁行知已经驱散了所有的太监,只留下他一人面对几名女子。
  他看着她们,眼神温和,表情依旧一丝不苟。
  “你们都是寻常人家的女子,今日坐在你们面前的是皇帝,是太后,是皇后,是绝大部分人终其一生都没有办法见到的天颜。”
  “我知道你们是被拐进宫来,逃出生天后,又在井下吃了许多苦。”
  “饥饿,严寒,疾病,痛苦,这些年来的诸多苦楚,是作恶之人附加在你们身上的,成为可能穷尽一生都无法磨灭的阴影,往后也投诉无门。”
  “现在你们有机报仇雪恨,让那些人付出代价。”
  “真的甘心错过唯一的一次机会么?”
  郁行知的声音很是温和。
  他的话语其实算不上哄骗,只是平静地和她们摆事实讲道理,分析她们眼前的利弊。
  渐渐地,女子们的呼吸急促了起来。
  就像他说的。
  寻常人一生中能有几次见天颜?
  她们受到了不得了的冤屈,若是没有这些年井下的生活磨灭了所有的胆量,她们定是要拦街告御状的!
  而现在皇帝就在面前,丞相就在眼前。
  只要她们开口……
  只要……
  郁行知静静地看着她们。
  几个女子相互看了看,其中年龄最大的颤颤巍巍地走了出来。
  她赤红着双眼,几次张口却发不出声音,最后一次终于从喉咙底挤出了嘶哑的气音:“我想要……他们全部不得好死……”
  ……
  接下来的事情,便是顺理成章。
  郁行知坐在席案之上,手执笔墨,把几个女子的供词与她们分别听到的蛛丝马迹,还有一些官员的名册都记录在案。
  整理完这一切,他才对着楚凌沉与太后又行了个礼道:“微臣已经问询完毕。”
  太后问:“可有线索?都是哪些人参与其中?”
  郁行知道:“线索繁杂,一面之词也未必可信,微臣尚需调查清楚,请圣上、太后允微臣半月时间,微臣也好逐一排查。”
  太后道:“准了。”
  本来请郁行知出马,也并非因为这几个女子不肯交代什么找他来审讯,而是因为他是当朝丞相,清流之首,是这朝中民间官阶地位声望最高,又是最不可能卷入这人口拐卖案中的人。
  由他出面来调查此事,可堵朝中悠悠之口。
  郁行知整理完了案卷,便起身告退。
  眼看禁卫又要把那几个女子押走,颜鸢急匆匆开了口:“郁大人!”
  郁行知回过头。
  他的脸上还带着一丝错愕,目光和颜鸢的视线刚刚交汇。
  颜鸢道:“敢问郁大人,这些女子会如何安置?”
  颜鸢踟蹰道:“这些女子原本安居于井下,是因为被本宫拖累才被捉到地上来,且她们已经没有了名籍……”
  她们早已经“死了”。
  没有名籍的人,在宫外是寸步难行的。
  若是草率放出宫去,她们可能只能退居到山里去这一条路可走,更甚至皇家也许会为了颜面,根本不会让她们活着走出宫闱。
  “娘娘心善。”
  郁行的身体已经俯了下去,朝着颜鸢行了个谦恭得体的礼。
  他缓缓抬起头来,温和地看着颜鸢。
  “但微臣以为,没有比井下苟活,绝望度日更加艰难的处境了。”
  “请娘娘放心,等到此案了结,微臣会为她们谋一个比井下好一些的去处。”
  ……
  郁行知说完,便带着那几名女子离开了花园。
  他好像回答了,又好像没有回答。
  颜鸢站在原地发呆,直到郁行知的背影已经离开了许久,她还在思考着他那就几句话到底算不算是许诺。
  “如何?”
  忽然间,她身旁响起淡漠的声音。
  那是楚凌沉。
  他还保持着原本的姿势,低着头喝着杯中酒,若不是颜鸢熟悉他的声音,根本分辨不出是他在开口说话。
  颜鸢虽然知道是他开的口,却还是听不懂他的话中意。
  她懵道:“什么如何?”
  楚凌沉淡道:“清流之首,郁行知。”
  问的是她对郁行知的印象么?
  颜鸢低头思索。
  她是习武的人,其实对文官带着天然的成见,尤其是这种看起来斯斯文文的,走路衣袖拂动,身上带着书香的。
  就是这帮东西在朝堂上叽叽歪歪的,全凭一张嘴,就可以让边关的将士抛头颅洒热血换来的东西,变得显得一文不值。
  他们是所有武将天然的敌人。
  呶呶不休的讨厌鬼。
  不过归根到底,这些都是成见。
  无冤无仇,不能打脸。
  颜鸢想了想,违心道:“公子端方,清雅名仕,一派名流遗风。”
  她夸的其实也不是半点真诚都没有。
  这个郁行知确实还算上道,他明明已经身居高位,身上却还留着一些书生意气,怪不得就连爹爹都要不屑说一句,他是四书五经成了精。
  “公子端方,清雅名仕。”
  楚凌沉拖长了声音,重复了一遍。
  “皇后倒是慧眼识玉。”
  他的嘴角微扬,声音却凉飕飕的,还附赠一声嘲讽的鼻息。
  颜鸢:……???
  ……
第95章 阴阳怪气
  颜鸢不明所以。
  但楚凌沉明显已经不想继续话题了。
  他低着头,指尖玩弄着手中的杯盏,长长的眼睫低垂着,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
  家宴还在继续。
  颜鸢无奈,只能继续吃葡萄。
  片刻之后,又有人被押解入了花园。
  这一次带人来的是宫里的内侍太监,太监身后跟着一个惨白的女子,女子看起来跛了腿,怀里还抱着一个婴儿。
  太监把她带到了花园的中央道:“回太后,铃玉带到了。”
  铃玉?
  颜鸢心中一动,好奇望去。
  她就是何苑口中的铃玉姐姐么?
  梅园井下的女子多是从涂山公公手里头逃脱的,唯有一个是例外,就是这个铃玉。
  她本是太后宫里的内侍,因和人私通,珠胎暗结,所以被关进了内务司,后来机缘巧合逃出生天,七个月前在井里生下了孩子。
  此时阳光温和。
  七月大的宝宝雪白剔透,漂亮无暇。
  母亲铃玉看起来却已经不是憔悴可以形容的了,她的眼窝深深凹陷,身体枯黄如蜡,整个人像是从坟墓里爬出来的。
  她跪伏在地上,还未开口,眼泪已经横流。
  太后居高临下,缓道:“抬起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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