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宁是不知道这么普通的自己是如何得到旁人赞许的,她显然对于这些话也没有太大的感触,认为也不过是千篇一律的客套话。
只不过对方说得相对认真专著些。
她莞尔一笑,似也没放在心上:“何德何能让秦总来夸奖我啊?”
“我是真心的,”秦毅显然在孩子教育问题上用心良苦,“如果不是念国际学校,我其实也并不打算让沁怡留在江城,不是说这里不好,人文风貌我素来很推崇,但普通学校的升学压力太大了。”
“很少当父亲的,会有你这样的觉悟呢。”
“曦月一早就没了妈妈,我不为她打算的话,恐怕也太不像个人了。”秦毅提及旧人、旧事,不免伤怀感慨。
温宁一时不知道该回些什么。
或许,是这相似的境遇,秦毅对她的态度显然和对其他另外的家长有所不同,有家长刻意放缓脚步来同他说说闲话,他也就一笑置之,一路上,他和自己虽然也没有明确的话题,却也从来没有冷场过。
也算得上“照顾周到”。
几番交流下来,温宁发觉了秦毅和周寅初的最大不同,男人是温和的,不会如周寅初一样总是攻击性极强。
温宁自然也就放下了部分的戒心。
在营造这种同别人走近的假象之时,也不是不曾想过周寅初面部的扭曲,但这也应该是驱赶他最快、最行之有效的办法。
尽管她的内在仍在焦灼难安,但这并不妨碍女人对已然做出的决定选择更改。
所以,她继续默认了这一场的同行。
不曾想过,那个在外人面前或许也同样在意脸面的男人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出现在她的眼前。
她只记得他在校董之间,被追随时气宇轩扬的模样,却不料,一回头,周寅初冷不防突兀地甩开那包围的一众人,试图来寻找自己。
记得,她也曾说过,在澈澈面前心照不宣暂且不承认的既定条款。
可下一秒,男人对于打破他说过的誓言轻车熟路。
也是,他连那一众人都可以不在乎,又怎么会因自己而去刻意照料她孩子的心理?
温宁原先就不应该对他有所指望的。
她身侧的同学家长,也正是这位建筑公司的老总秦毅似乎认错了一个事实。
他以为,周寅初是来找他的。
“温宁。”也不知道为什么,分明认识没多久,方才私底下还称呼她温小姐来着,这会儿功夫反而直呼其名了,一下子显得他们亲近不少。
秦毅好心为其介绍,似乎也不愿她为此过度紧张。
“这是寰宇的周总,我们也算是旧相识,他应该是来找我,我过去打个照面。”
温宁此刻不知道说什么话。
任性妄为的男人看上去不大可能安安分分和别的男人打完招呼,就走人呢。
但商场如战场,在商场上浸淫这么久的秦毅不可能对周寅初如今灼热以至于类似以火烤炙的目光视而不见。
“你和周总认识?”
温宁一如既往地否认,她坚决地摇了摇头。
这里不是广州,不是没有熟人的场合,日后她和这群同学的家长总是有见面的可能,她不愿意和周寅初攀扯上任何的关系……以至于沦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女人反常地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和秦毅也没打一声招呼。
偌大的校园,在专业老师的指引下,走了半个小时,也没有逛完其中三分之一的领地。
温宁试图重新回到大队伍里,她有些懊恼了。
她以为,有些人是懂得知难而退的,而有些人则不然,她以为自己同秦毅的走近就能打消周寅初的念头,却没想过,周寅初从来就不是一个随时会退缩的男人。
他身为这所学校的名誉校董,这里简直就是他的主场。
如自己一流的微末出身的人,根本就没有与其抗衡的资本,是她太天真了。
温宁索性加快了脚步,不再纵容这一场白天的虚妄,任凭身后追赶的脚步,她都熟视无睹。
她可以丢人,但万万不能在自己亲生孩子面前丢这个人。
……
“你和她认识多久?”
“周总,您是说我和温小姐吗?”秦毅有意打圆场,“就刚刚同样是班级同学的家长,就聊了几句,不自觉熟络了起来。”
“三言两语你就和别人熟悉了?”
周寅初的态度极其不友好。
秦毅并不是个傻子,在事业上运筹帷幄的男人不可能看不穿男人的那点小心思。
不过,他确实在经历了片刻的交谈后,对温宁好感倍增,而见温宁避而不及的态度,很容易看出周总的真实意图,也难怪温宁突然之间与自己走近了些。
“周总,你这是在敲打我?”秦毅与之谈笑风生道。
但显然,这对于周寅初不是一个可以一笑而过的话题。
周寅初逐字逐句地警告道:“离她远一点。”
儒雅清俊的男人实在难以理解周寅初逾越至斯的做法,他抬眸,笑了笑,“周总,这是我的私事。”
原本,秦毅是不想掺和进去的,不过是同样身为孩子的家长,因为各自的境遇说得上话。
但也不得不承认,男人是天生有着好胜心的家伙。
在事业上,或许可以略输一筹,但未必在情感上同样也是如此。
他不见得因为一面之缘而对温宁如何狂热,但与此同时,躲开的女人表达了自己的不情愿。
“周总,我劝你换个场合说这些,”秦毅的面容冷静沉着,“孩子们都在,我们商业峰会上经常会见面的人也在场。”
他其实没有得罪人的必要,业务上总有接轨、合作的方案,而秦毅素来也以为他在精明的算计中逐渐变得市侩,没有任何孩子以外的人值得他挺身而出,但兴许是那份久违的意料之外的好感,单薄的慌乱的背影激发了他这一刻的保护欲:
“何必搞得僵持于此?”
如果说上一秒周寅初还是在克制地提出警告,那么这一秒周寅初或许是并不打算为过往的交情留存半分情面了。
“把我的话,听进去有这么难?”
服从,从来就不是男人的秉性,哪怕秦毅承认自己能力上与周寅初存在着天然的差距,他把这归结于各自出身的不同,但他并不认为,现在立即将一个女人推出去,交付给另一个男人,以求得事业上的合作,会是一位绅士的做法。
秦毅出言拒绝:“抱歉,家长们之间都会有一些正常的交流,我总不至于要去冷落一个单亲妈妈。”
周寅初觉得眼前的男人明知故犯,就是在挑战他的底线。
分明他已经为人指明了好走的一条道,但有些人,似乎永远都不懂得规矩在哪里。
他发话,最讨厌收到的回复就是质疑。
周寅初并不认为,在江城的这块地,秦毅有质疑他的资格,乃至于整个华国,如秦毅一流的理工科出身的普通人,从来都没有上桌和他谈判的资本。
“起开。”
秦毅笑了笑,以往只听说过老练、杀伐决断的周寅初,这是他第一次接触现实情感中的周寅初,显然,他的表现不过尔尔,不然,温宁也不至于避之若浼了。
……
周寅初突然闯进了人群当中,拽住了温宁纤细的手腕。
她几乎想也不想地当场摆脱,毫不客气地以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口吻:“周总,你认错人了。”
前头的队伍依然有条不紊地继续环绕着这淙淙溪流,而经过西南角的亭台,后排的队伍便恰逢走在他们的对面,一览无余。
“如果你不想闹出更大的动静,那就跟我来。”
温宁突然意识到周寅初不惜抛开手中的一切、选择这么做的坚决,她无路可逃,拒绝不了这一场突如其来的相逢。
她万万没想过,秦毅竟然挡在了自己的身侧:“如果温小姐不想跟着周总离开的话,也可以不走。”
确实有想过借助旁人,来抵挡周寅初的迫近,却也没想过叫人为此与周寅初交恶。
预见着频频回头、似要看好戏的家长对澈澈母亲的议论纷纷——
趁李澈和他的伙伴转过身之前,温宁无声地选择了妥协:“曦月爸爸,谢谢您了,不过,我可以陪同周总走一趟的。”
温宁没有接着挑战男人的底线。
周寅初有时成熟睿智,但有的时候他做事毫无顾忌,总是无拘无束,从不在意其他人、其他事。
他可以恣意地出现在这里,也完全可以将他们之间不为人知的隐秘公之于众。
“我跟你走。”
温宁默认了和周寅初一块儿离开的事实,只是临走时分,不安心地叮咛了声:“麻烦秦总也帮我照看一下孩子,有劳了。”
第38章 v22(强吻)
“你和我说话的态度, 怎么和对别的男人不一样?”
最后那句话,温宁叮咛别人那会的确是低喃,而对于要陪同周寅初一起走, 她话说得冷硬。
前者, 毕竟是有求于人,而后者,是她的妥协与配合。
她不认为这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 倒是周寅初的计较让她全然摸不着头脑。
“温宁, 是不是我一直小瞧了你?”
“只要半个小时, ”周寅初深知有些嫉妒自难遮掩,怒不可言, “你就可以随随便便开始攻略另一个男人?”
“周寅初,你知不知道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希望温小姐以后要是想挑选勾引的对象的话, 麻烦看一下福布斯排行榜, 别对什么人都下手。”
周寅初冷不防在她耳畔提醒道:“很明显,秦毅的财富身价都要被我狠狠甩开一截。”
他到底把她当做什么人了?
人尽可夫的女人?
只要有钱, 她就可以不顾及自己的名声和声誉,只为了那些钱财和所谓的便利……难道他就是这么想她的吗?
这一刻,温宁才确切的认识到尽管自己和周寅初想要告一段落,但她依然希望他们的关系当中有美好的成分在——
而不至于自己就是个不择手段的小人。
“温宁,你怎么不解释?”
“我有什么好解释的?”温宁嘲弄道。
接下来,也不过是说出全世界男人都经常会说的话, “你要是这么想的话, 我也没有办法。”
她自认为这话无耻得厉害。
只要在对付周寅初的时候,才终于派得上用场。
这些过分的嚣张的话, 肯定并非出自于温宁的本心,但是如果这么说可以让周寅初摒弃心中的执念, 未尝不可。
“就为了那个死去的李远哲?”
“为了给他聘请好一点的律师?”周寅初下意识地扯到了之前令他们陷入不复境地的烂事,哪怕在此之前他做过心里预设,压抑住心中的妒火,不愿再提及他,“我不肯安排,你就想方设法找别的男人解决?”
他不由猜测出她今日种种做法的其他动机:“我不为你利用,你就去外面找别的男人?”
“你管我?”
温宁没有否认,也一改往日的温柔谦和。
她在和周寅初开口说话之前,也以为她能够尽快地平息这一场事端,但眼下的自己难免受到周寅初情绪的波及,她难以继续维持她的理智。
对于随时会触及他的逆鳞的事,她没有羞于承认,维护前夫俨然成了她的一种习惯。
“别一口一个‘李远哲’,他人都死了,你就不能放尊重一点吗?”
她对他的不满溢于言表,已经不屑于遮掩,对于他们岌岌可危的关系,没有一点想要弥合的意思。
周寅初捂住心脏侧面的肋骨,他被温宁气得胸口发闷:“他有什么好的,死都死了,你犯得着惦记他吗?”
“这是我的自由,”面对过往讳莫如深的感情,她深知只要一说出口,总能精准地刺激到他,“就算他死了,我们过往的情感也算不得假,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