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多少个问题,就会有多少个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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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又有了一次。
原本,借助于这场快事迅速解决所有事情的女人,却发觉这不像是结束,更像是另一个故事的开端。
身体的感受很奇怪,明明抗拒着的、压抑着的、却又是这些天身体不曾经受而同样渴求的。
只要在真正贯穿其中的时候,可恶、可憎的面孔一下子变得禁欲难耐了。
总之,他们吵闹这样,和平相处更经常如此。
虽然她没有答应他的这一场求婚,但温宁也意识到她最初的抵触不那么强烈了。
她劝说的方式也变得尽可能温和:“我们这次重逢还没有多久,或许你还并不了解现在的我。”
“如果我们结婚了,之后又离婚,”女人似乎也不再那样别扭着,她为他分析婚姻关系一旦结束的后果,“我可能会拿走你很大一笔钱。”
“拿走也好,这样你花每一笔钱,想的男人都是我了。”周寅初大言不惭。
挤占掉别的男人的话,她以为周寅初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来,自以为是的他何必去同死人竞争。
这不是周寅初的风格。
“温宁,洗漱一下,我也有将近两年没有见过我妈了。”
这或许,并不是一个好的时机。
温宁发觉她自己发丝凌乱,身上的红印一时半会也消除不了,更何况周寅初的妈原本就是对她有偏见的人。
她不想见。
“要不,以后再说吧。”
“也行,目前才四点,民政局应该没来得及下班,”他低头扫了一眼他事后刚戴上的百达翡丽,语不惊人死不休,“我们先去登记。”
他似乎对于登记的流程轻车熟路:“我陪你回去拿证件,我手头正好在签像一个项目,随时都带着。”
这怎么一回事。
温宁还是不明白,怎么就再见“婆婆”和直接登记结婚之间“二选一”了呢。
还有,她到底怎么了,是不是被周寅初给洗脑了,不然也不至于自己竟然也把周寅初的妈当做未来的婆婆。
“你要是不肯去登记,也可以去见我妈。”
周寅初明显看出了她对见婆婆这件事的担忧,“她应该在她的公司里,我来找林助理了解一下她的具体定位……”
如果非要二选一的话,温宁肯定还是倾向于“登记结婚”。
她想,这个社会结婚率低得可怕,而自己就是传说中的为国家结婚数量辛苦贡献的人。
都到这个时候,无法松弛的女人也开始自嘲了。
既入穷巷,温宁也找不到她的退路,她无法真正地静下心来,更无法承认,她的转变之所以来得这样快,又或许,在重新见到男人的那一刻起,她也曾不由自主地为他吸引、为他驻足。
车子停靠在她家居民楼楼下。
过往,老有熟悉的邻居盘问温宁情况,附近这一带人看着温宁长大,开店,结婚,又死了老公,对她总也有几分特殊的关心:“宁宁啊,你怎么这个点不去开店,跑回家来啊,店里有宁看伐啦?”
“有宁咾。”(“有人的。”)
温宁无法回答太多,她红着面孔避开他人的注目礼:“我回家有点事情。”
而落座于跑车的男人却眉开眼笑,看自己是如何应对街坊邻居的,当然,温宁这一刻也认为他不发声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不然,也不知道明早起来,自己的名声会变成哪副样子呢。
然而,到处有人跟她妈说她急冲冲回家,像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她和周寅初刚赶到区民政局的行政大厅,就接到母亲打来的电话,问她到底怎么了。
“妈,我拿了下身份证和户口本。”
她手心攥着周寅初取的号,实在也难以相信他们在争执过后的一个小时,一时脑热地来了庄严肃穆的这地方。
而在过去的一个小时里,她提出了太多反对婚事、认为其不切实际的想法,却一一被男人反驳、逐个击破。
唯独看着红色的耀眼的国徽,才觉得此时此刻的真实,她最后竟然在“二选一”的时候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电话另一个的母亲显然毫无头绪。
“拿那个干什么?”温母的反应没有之前那样灵敏了,反应再迅速的老人也要承认衰老的事实。
温宁声音不能更低了:“结婚。”
温母在温宁的极力劝说下,已经不见得对这幢婚事抱有期许了,已经默认周寅初未必和女儿会有一个好的结局了。
她听见电话里另外一个男人深沉的嗓音:“阿姨,宁宁打算和我结婚,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第41章 v25(黄道吉日)
温宁盲从地又一次踏入婚姻。
与十年前截然不同的是, 整个民政局都相当冷情,没有别的新婚夫妻,离婚的男女经过漫长的冷静期, 井然有序地排着队, 面露不悦;而真正来结婚的人却很少,所以他们几乎一取票,下一步就直接上柜台了。
没有任何后悔、商量的余地。
原本不欢而散、关系濒临破裂的两人突然聚在了这里, 实属和喜气洋洋这几个字不沾边。
尤其是周寅初深邃的眼神紧盯着自己, 生怕自己连在民政局也能想起前任来。
拜他所赐, 她真不记得上次同李远哲领证的情形了。
只记得周遭的人比现在要多得多。
合照时,两人笑得很僵硬, 一点也不自然,要不是他俩各自明确是来“结婚”的, 怕是摄影师一度误以为是来办离婚手续的了。
随着硬章落下, 两人正式宣告了夫妻关系。
而年轻的办事人员,贴心地送上了今天还没有发完的伴手礼, 是份红红火火的八方礼盒,上面写着巨大的“囍”字。
里面各个格子依次摆着喜柿、瓜子、爱心笔、印泥以及红色剪纸。
人拿着也觉得沉甸甸的。
周寅初顺势从她手中接过这个包裹,然后顺手扔到了车后座上。
“想吃什么?”他忙不迭地问。
“等会我随便买几个菜,你去我家吃吧。”
瞒肯定也是瞒不住了。
不过,不再否认这段关系的温宁也认为没有理由高调地大肆宣扬。比起高档的视野开阔的可以发朋友圈的场所,她只想吃一顿寻常的晚饭。
她不了解如周寅初一类人真实的需求, 以为吃惯了山珍海味的人通常就不会对家常菜感冒了, 于是难得悉心地问了回:“你可以接受吗?”
周寅初面上不露喜乐:“那就那样吧。”
面对讲究的男人,迫不得已委屈和将就, 温宁有所妥协:“或许,我和隔壁酒楼的老板娘说一声, 请她过来也帮忙烧两个菜。”
“不用麻烦,”周寅初难得教养十足地讲,“我对吃什么并不在意。”
她是可以说“不在意”,但他自己假模假样的看上去有多矜贵,他自己不知道么。
万一吃坏了,还不是她的责任?
“这附近就有菜场,”鲜少有新婚夫妻还不那么熟悉地站在大厅外,尴尬地彼此对视着,默不作声的温宁无奈只能作出了安排,“你可以先回你的公司忙,等会儿到饭点,我给你发信息。”
“好。”
“你有什么忌口吗?”她突然想起他大少爷的习惯来,“还是吃不了辣吗?”
“现在能吃。”
他绝口不提他吃白人饭的那几年,却还是因为她的询问、关切,以及对过往的记性而无法抑制他内在的雀跃,一手慵懒随意地撑在他的车门上,倚靠而立,“没有什么忌口了。”
“一会儿,要让我司机去菜场接你吗?”
“不用麻烦了,我自己打车回去。”其实,温宁还打算去水产店看看,总不能真随便买两个小菜吧。
好歹也算是个可以纪念的日子。
他们重新在一起——温宁又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日期了,原来是6月14日,14(幺四)在他们既定的文化里并不吉利,又扫了一眼阴历,果然也不是什么好数字,难怪今天的民政局人出其不意的少。
不提翻黄历,哪有出门日期也不看,直接结婚的道理?
困惑的温宁扫了一眼周寅初。
如实讲出了自己对这个登记日子的不满意:“不挑挑日子,还真是……”
“我以为和你结婚的这一天,就是我人生的‘黄道吉日’。”
早知道就不吐露,温宁的人走到菜场,脑子却还嗡嗡作响,“黄道吉日”的四个大字还盘旋于她脑壳儿上方。
都一把年纪了,说这些又是干什么。
温宁素来是不信这些的,认定了周寅初一时兴起,或者是为了那点男人无法克制的欲望,草率地结了这个婚。
琳琅满目的海鲜市场里,温宁挑了几头不小的鲍鱼,又配了点蒜蓉。
也不知道他到底喜欢吃什么。
温宁决心无论如何都不再问他,免得又听到些不堪入耳的小情侣才会说的胡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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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忙急促回来的温宁立马喊上了香满楼的老板娘,她的做饭水准和专业的总是相差甚远。
而对方,早早开了二十年饭馆,一听说温宁这边需要帮忙,二话不说,风风火火地穿着围裙就从自己家餐厅厨房过来了,小洋也是早早地关了店面,过来帮她洗菜、捡菜。
起初,香满园的秦老板娘不过拿她打了个趣:“哟,温宁,今朝是有什么大客来人吗?”
“这么隆重,这鲍鱼的个头不便宜啊。”
女人低喃细语,但说出来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格外清晰:“我……又结了回婚。”
小洋突然瞪大了眼睛,怎么都不愿意相信眼前日日夜夜陪伴在自己身边的宁姐又结了婚。
她原以为,她们就会这样相互扶持过一辈子的。
总想着,自己更年轻些,未来也能多照顾些宁姐,可谁知,一夜之间,宁宁姐又变成了有夫之妇。
这么些天来,她可是一点也没有看出猫腻来:“宁姐,你同谁结的婚啊?”
“那男人可不可靠,”忠厚老实的小洋都为此隐隐约约产生了不满,认为全世界的男人就连死去的李远哲也未必配得上温宁,“宁姐,我觉得你人那么好,完全可以再挑挑的……”
香满园老板娘发了话:“小女孩啊,这就是你不懂事了。”
“男女之间的事情,同别的都没有关系,只要两个人感觉到了,看对眼了,那么在一起也没有什么,”秦虹作为街坊邻居,又是一片做生意的老朋友,第一时间了解了这八卦激动不已,替她撑腰道,“宁宁,你前头的老公死了一年快了,你老早就应该出去寻了,这回你登记结婚,虹姐我第一个支持你!”
温宁一时间无言以对,知道爽朗明快的虹姐是好人,是真心为她高兴才这么说的。
或许,是这一天经历了太多的事,曲折的变故让生活里的每一个人都猝不及防——
温宁竟然真在旁人再度提及死去的李远哲的时候,心绪没了太大的起伏。
没有因为死亡而将人遗忘。
是人,在忙碌不歇于当下,无法时刻将过去谨记。公平与否,她并不知情,只知道她不会对那一场官司不闻不问。
她宽慰了几句小洋,小洋却始终没有得到开解,闷着头,一言不发。
就好像自己是个渣女。
毫无预兆地将人抛弃一样——
认识小洋以来,还没有见过她的手劲如此之大,抓握的长豆被她迅速地噶断,看来之前是她对小洋了解还不够了。
温宁没有对周寅初进行特殊介绍,只是说:“你之前也见过他。”
“我想起来了,”小洋掐完了长豆,目光空洞地遥想起不久前的过去,“是不是在江城大饭店那男的?”
见宁姐没有否认,小洋更加确信了这个事实:“我见他第一面就觉得不对劲了。”
温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小洋如此慧眼如炬了,亦或是,周寅初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表现得太过明显。
“他一直盯着你,”小洋抬眼望天,窗外以前从不觉得单调的景色此刻没了夏季的生机盎然,处处都是落败枯干的树叶,沉思了片刻,她凭着直觉讲,“而且,我觉得他跟李远哲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