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最痛,她便往哪里戳。
温宁不惮承认,她就是故意说这些让周寅初难受的。
就连周寅初也明白一个道理,假如李远哲死了,人和人之间反而是可以比较的,他的财富身价也好,他的样貌家世也罢……可人一旦死去,死人似乎永远可以高人一等,凌驾与他的感情之上。
“温宁。”
周寅初不愿意承认,他嫉妒得想要发疯。
在无数个重复的被黑调笼罩的夜晚,他也不知道是如何一晃而过的,他以为,自己是决然看不上李远哲这一类人,平庸得彻底,毫无个性,在社会上扮演着微不足道的角色——
可他心理的较量一直到那个底层的男人死去,还在做横向的比较。
可如今,他自以为早就从那个漫长无止尽的黑夜当中醒来,就当他认为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变得井然有序的时候,李远哲的大名挥之不散,而他明确的出现过,深刻地影响了他们的生活,这一点则毋庸置疑。
“周寅初,你明明知道的,你不可能不介意我前任的丈夫,”温宁意识到自己和周寅初之间的差距不仅仅是阶层的难以逾越,而是这个男人骨子里的秉性,“可那段历史已经发生了……”
其实,心高气傲的男人心里不是不能理解。
男女感情通常就只能发生在两个人之间,天生就是排外的。
如果两个人在这个节骨点上非要重新走到一起,这或许会让他们双方都感觉到从前未有过的痛苦。
那就算幸福的表象那样明显,可一经别人无意的提醒,他们的关系就摇摇欲坠。
那样的关系,温宁宁愿提早去舍弃。
“你的意思,这次我们闹矛盾的责任方在我?”
“重要的何止李远哲一人?”温宁没有和一贯一样支支吾吾,纠缠期间,人总是心累的,更期许着以一种极端的方式快速解决横亘在他们之间的问题,“周寅初,你我都清楚,你和那些普通的有着心理洁癖的凡夫俗子没有什么本质上的不同,你介意却又要装模作样假装不在意,难道你不觉得可笑吗?”
“可我,确实和别的男人睡过啊。”
那个在两性关系上总是回避着的女人不再羞于启齿,突然出大胆如斯地点破了男人最在意的点。
温宁也不知道自己以何种心情说出这种话的,她只知道这话一旦说出口,覆水难收。
微微上挑的眼尾,柔媚中多了一分辛辣的色彩,密布着噙着眼泪的红痕,红得触目惊心却又耀眼。
“温宁,我从来没有那样说过你。”
报纸和白纸的论断,在男女之间时常会发生,如果温宁是个毫无经历的女人,她也会介意有过伴侣的男人。
男人往往更是如此。
周寅初从来没有把话说到明面上,可他的心从来就是隐约之中一直暗藏着对她曾经选择了别人,不坚贞不渝的看法。
正如她所料,周寅初说不出“都什么年代了”的鬼话,他不擅长骗人,在以他为主导的世界里,他也从来不需要去说谎。
“温宁,你非要说这些来刺激我?”
“和别的男人人睡过”的话相当刺耳,令周寅初一度怀疑这是否真是温宁那样软糯的性子会张口说出来的话。
周寅初气血淤堵在心口,却又佯装没事地承诺,“以后,我可以不提他。”
“周寅初,你别自欺欺人了,你根本就做不到。”
“温宁,你不觉得你的想法很主观吗?”周寅初压抑着这些日子见不到的温宁的痛苦,却在见到她以后发作的机会都必须与别的男人争抢后得来,“你和我连试都没有一试,你就宣判了我的死刑,你觉得对于我来说公平吗?”
“那尝试付出的代价,对于你来说不足挂齿,这只不过是你感情上一段经历,一本书一不小心翻阅过去的那一页。”
女人倒也没楚楚可怜,只不过有一点素来牢记于心的,她自嘲般问他,“可是我,我又要花多久才能走出去。”
他不曾真正踏入她的陷阱,无法确切站在她的位置思考问题,他不知道社会试吃人的,所谓的经济差距,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轻松带过的,可以随时让她变为所有人的笑柄。
“周寅初,别来找我,”温宁咬着唇,“别让我也看不起你。”
“没错,非但你可以,别的男人可以办到也都一样的,”她依照在男人眼底自己如今的庸俗刻板模样行事,话语间微微带着一丝对自我的讥讽,“我在底层生活,又没有一技之长,依附于别的什么男人,不也是生活所迫么?”
她以周寅初最开场的伤害她的话来堵上他的嘴。
也不忘提醒两人最初分道扬镳的缘由。
“你忘了,我们上一次是因为什么分手的吗?”温宁几乎不为这段感情留下任何回旋的余地,她不介意一字一句带他回忆,“你妈妈给了我十万块,可我觉得啊,我们的感情压根儿值不了十万的——”
她望向他随时濒临破碎、布满了血丝的眼眸:“能贱卖掉我们的感情,我当时觉得可轻松了呢。”
周寅初扶着她摇摇欲坠的肩膀,再用力些似乎要将她整个人给揉碎了:“告诉我,你不是真那么想的!”
温宁不理解,事到如今,怎么周寅初还在为了当年的事耿耿于怀啊。
怎么想的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他们因为那十万块不是已经断了孽缘。
不在既定的分开的人生寻求新的慰藉,执迷于那一场旧情又有何解?
温宁不吝以最大的冷淡:“放开我。”
生怕这些尤为不够,温宁望向那旺盛的火势,又添了一把柴火:“我就是这么想的,如果时光可以倒流,说不定我还会多要一些……”
这些话,或许足以令周寅初望而却步了。
他又会怎样。
自以为在十五年后,又一次看穿了她的真面目吗?
温宁是拧巴的。
既希望于周寅初的离开,不必让自己时刻接受内心的审问,又幻想着自己不至于烂得发臭。
但他似乎真的松开手了,她的肩膀失去了重压,却一下子并没有感觉到释然般的自由。
凝固的气流中,他就站在她的对立面,寸步不移。
是说得还不够吗?
那还需要借助于什么能让眼前的男人死心?总不至于非要在家长游园会的这一天曝光他们见不得人的关系,而澈澈……如何够得着这所学校的事被广而告之吧。
她欲再说些什么,却发觉自己连发声的机会也没有了。
当她以为男人已经松开环绕自己的双手,对于过往负面的认知更深一层,对人性阴暗的探索不绝之时——
周寅初以一个强硬的吻索性解决了这一切。
覆压在她的唇瓣之上的,是他滚烫的唇,而不同于以往,这更像是一个警告、教训兴致的吻,所以他压根顾不得她的感受,也不考虑她是否因为他的蛮力而感到压迫。
他令她无法呼吸,等到自己的抵触、反抗,周寅初却丝毫没有停顿的意思。
从前从未有过的冲突的感官抵触在一起,每一刻都在诉说着男人以往的克制,以及这一瞬的贪得无厌。
血腥味从她容易破裂的下唇弥漫了起来。
他依旧没有适可而止。
他残暴地以男人身上的劣根性,以人类动物的本能吞噬着她的唇,就好像要将她吞入他的身体里。
第39章 v23(dirty talk)
“够了。”
她肿胀而又愈发迷人的唇发出这样的声息, 无疑,既是无力又是危险的。
可这里是学校,他们设身处在的是一个公开的长廊, 虽然平常这里行人罕见, 几乎无人问津,但任何在公共场合这幅样子总归是不道德的。
尤其是这是澈澈所在的学校。
温宁无论如何也不想继续惯着他。
可是,如果周寅初不懂得停顿、休息的话, 那么很有可能在之后每一个路人的眼中都会看见他们“激情”接吻的画面——
没有记错的话, 今天游园会的路线, 这仿亚里士多德时期的古希腊白色长廊也是必经之地。
威严尊贵的罗马柱边,在歌颂理性的渲染下, 他们并非为了追求真爱而挑战禁忌、随后冲出世俗观念、打破社会规则的爱侣。
相反,曾同样陷入欲.望的他们剑拔弩张, 相互斥责, 彼此怪罪。
眼下,他们必须结束这一荒唐的行为。
温宁一手推开他, 却不知触碰到的为何物,只觉得那里比周寅初身上的每一块肌肉都要发硬。
等真正反应过来的时候,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温宁,刚刚可不是我在挑逗你。”
也从来不愿在周寅初面前故意伪装纯情,毕竟不可守规矩、礼仪,打破世俗的事情已经做得足够多了, 可温宁方才真的不是故意的——
她只是单纯想推开他而已。
从她身上推开的那个霸占着自己呼吸的, 让自己头脑同样不清醒的男人。
周寅初像是找到了合理的可以突破的契机:
“温宁,是你自己来招惹我的。”
女人还是跑了。
温宁发觉周寅初在调整拥抱他的姿势的同时, 一有松动的迹象,便毫不客气的立即挣脱了。
是她, 点燃了那份白天不应该存在的兴致。
可那又如何,她要么疯了才继续和他不知羞耻地待在别人的校园亲热。可下一秒,女人无路可去,男人高大的身影如影随形,笼罩在她的身后。
“你欠我这么多,差不多也是时候让你偿还了。”周寅初暴露出资本家的面孔来。
“我要同你结束交易。”
温宁宁可要背负债务困苦一生,也不愿随时坠入道德的深渊,她深吸一口气,告诉他:“如果你真的还要为了以前的事情翻旧账的话,我可以还你钱。”
周寅初低咒了一声:“你确实可以。”
思及她今日来的种种,她好像从未正确地认识过她的美貌,要知道,确实没有眼前的这个女人做不到的。
只要她稍稍放纵她的底线,不再以那么高的道德标准——
或许,献殷勤的男人络绎不绝,心甘情愿为她付上一份的账单。
他不愿意相信她会这么做,直至听见她毫不客气地拎出那“十万块”开始说事。
男人的心情原本这几天都陷入谷底,直至他发觉竟然他还接着可以坠入万丈悬崖,“本来,那些事情我已经忘得差不多了,幸亏你来提醒我。”
“周寅初,你能不能别来打搅我,我当年不过是拿了点小钱,你有什么值得伤心的,”温宁用为孩童准备的纸巾不断擦拭着他啃咬过的地方,似乎要将他们之间发生的一切轻易抹去,“那些钱对于你、对于你们家,难道不是九牛一毛而已吗?”
“温宁,你能不能有点脑子?”
周寅初说话尤为冷硬,既然提到了,他似乎也不介意拿出来抨击她,“十万块而已,鼠目寸光——”
嗓音低沉、暗哑。
像是真在控诉她的愚蠢,谩骂她的无知,却又流露出一丝对于过去不可言说的隐约的遗憾。
他骂人的样子也像极了某个片场dirty talk的画面,紧要关头,温宁却很难不产生这种不切实际的联想。
这做派的说辞,换作任何一个男人来说,都无法如周寅初这么行云流水。
他好心地“体恤”道:“不过,我也不打算留在这里,我还没有给别人观赏的不良癖好。”
周寅初说得自己多么高尚,好似多么正直善良的男人,可只有温宁深入了解过事实的真相,这不过是他处心积虑营造的表象。
好像方才一切的疯狂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但那些嫉妒,根植于他的内心,已经无药可医了。正如温宁所预见的那样,失控的男人看似恢复了理智,替她考虑了周遭的环境,以及她最在意不过的声誉——
动作却刻不容缓、不容拒绝。
他拉扯着她,直接重重地关上了车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