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包的食物大概是拍卖场的,味道一般,喻星洲吃了一点,直到感觉身体重新有了力气,才放下手里的东西。
喻星洲弯腰正将打包盒放回纸袋中,坐直后,忽然肩膀一沉,是旁边的贺兰月睡着了,枕在自己的肩膀。
忽然的靠近,她身上熟悉的信息素扑面而来,翻开更多曾经被恶意剪辑后而遗忘的记忆。
气味带着喻星洲回到曾经的夜晚。
他放松肩膀,想让贺兰月睡得更舒服一点,同时轻轻的握住贺兰月自然放在膝盖上的手。
感觉到贺兰月手上的细小伤痕,他心中略微酸涩。
因为这个人自己才感受过的开心,这辈子他要还给这个人。
哪怕要去做一个坏人也好。
前方开车的林雪不经意间抬眼,从后视镜里看到这副场景。
曾经出现在自己故事里习以为常的场景却在这个夜晚无比珍贵的出现了。
林雪升起遮挡板,为两个人留下一片安静的时间。
喻星洲握住她的手,像是回到之前的每个夜晚。互相为依靠的姿势维持到即将抵达海棠湾之前。
在贺兰月醒来之前,喻星洲先松开手,他坐在一侧,和贺兰月隔着距离,好像一直都这样。
贺兰月睁开眼,她抿了下唇,轻声道:“口渴,想喝水。”
旁边的人非常安静,于是贺兰月也耐心等待了会,几秒钟后,从旁边递过来已经拧开的矿泉水。
她接过,微微颔首,以头发遮挡自己脸上的笑意,轻声道:“谢谢,小洲。”
喻星洲没吭声,但在贺兰月看不见的地方,他的视线非常直白的缠绕在贺兰月的脸上。
他认真的看着眼前的人,每一眼都仿佛是最后一次能看见她的机会。
抵达海棠湾的地下停车场,林雪将车子停稳,降下小桌板,对于后车座发生的简短对话丝毫不知情。
“晚餐送到楼上吃可以吗?”贺兰月放下手中的水,若无其事道:“我好像有点发热。”
原本表情还算放松的林雪微微一怔,旁边的喻星洲下意识的伸手贴着贺兰月的额头。
确实如贺兰月所说,是有点发热,还不算太过严重。
喻星洲:“是因为你出来找我的原因吗?”
贺兰月的体质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差。
还是说因为快到她生日的原因。
贺兰月:“不是。”
她伸出手抓住喻星洲的手,在对方挣扎之前,按在自己的脸上,闭上眼睛,喟叹道:“可能是因为要变天了,最近总是下很多的雨,我有点讨厌那样子。”
“你的手好凉快。”最后一句话她说的很轻,轻到只有靠近她的喻星洲才听得清楚。
指腹下的体温有些高,手指贴着的脸颊像是要融化的奶油,让喻星洲的手指忍不住蜷缩起来,听到贺兰月的话后,耳朵非常敏感的发烫起来。
就在这时,前方驾驶座的林雪有些担心的问:“是小姐有点不舒服吗?”
闻言,喻星洲无意识的顺着声音往前看,与林雪的视线在空气中碰了一下,他注意到对方的视线往下移,然后很明显的收回来。
像是不知道该看那里才好,林雪啪的打开车门,下了车。
她尴尬的自言自语回答贺兰月的要求,说自己现在就给后厨值班人员打电话。
车上只剩下喻星洲和贺兰月两个人。
贺兰月很轻的将脸埋进他的手掌心,她侧脸,嗅闻到喻星洲温热的指尖上的信息素,下意识的侧过脸想要闻的更清晰一点。
但那个靠近的动作,很像猫咪在手掌心里撒娇。
喻星洲既想要靠近,又怕忽然的亲近反而吓到贺兰月,他停在原地,展示出一如既往的冷漠。
“小洲,快到我的生日了,这次可以请求你陪我过生日吗?”
“为什么?”
“因为——”贺兰月的动作一停,在他手掌心中抬头,车窗外的灯折射进她的眼底,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像是才从水中打捞出来的月亮,澄澈莹润。
贺兰月带了点笑:“可以吗?”
她并没有回答。
喻星洲没有办法拒绝,轻轻嗯了一声。
贺兰月笑了下,看上去非常开心:“今年我想要提前过生日,就我们两个好吗?不如就在明天怎么样?我有点想吃蛋糕了,所以把生日往前挪两天借用一下。”
她起身,语气柔软平和,带着开玩笑的真真假假。喻星洲习惯贺兰月这样的态度,没觉得奇怪,看着她下车,真的去和林雪商量明天晚上做一个漂亮的蛋糕。
还坐在车里的喻星洲一定不定的看着车外的贺兰月,直到贺兰月转过身,疑惑的说:“小洲,到家了,该下车了。”
她站在车门前,垂着眼,很安静的等待着喻星洲下车。
喻星洲起身,准备下车的时候,贺兰月冲他伸出手掌心,非常理所应当的等待喻星洲牵住自己的手。
身后的林雪没当回事,自己的CP无论多亲密她都习以为常。
只有喻星洲心里震荡像是有风一阵阵的吹过。
他停顿了下,也许很久,也许只是一瞬间,抬起手搭在她的手心里。
贺兰月微微侧脸,长睫毛上下眨了两下,说:“不要十指相扣了吗?”
不等喻星洲反应,她的手指已经顺着喻星洲的指缝挤进去,扣住他的手,轻轻一用力,将喻星洲往自己的身边带了一下。
喻星洲心脏猛跳,刚刚贺兰月在车上早就醒了是吗?
旁边贺兰月在和林雪说着自己想要的蛋糕,她牵住喻星洲的手没有松开,而是顺势放进口袋,另一只手比划着。
林雪说好,确认了一遍要明天就过生日吗?
毕竟不在生日当天过生日感觉很奇怪。
贺兰月哈哈的笑出声,说:“就想要在明天吃蛋糕,反正是把我自己的生日挪过来暂用一下而已。”
她说的理直气壮。
剩余两人听着她的话,内心其实感到一丝轻松,带有一种侥幸的想法,想如果提前过生日,是不是也能有另一种可能性。
但想法总是会被偶尔的意外打乱,还不到第二天,于半夜里,贺兰月的发热渐渐严重起来。
第一个发现的人是和她同床共寝的喻星洲,贺兰月比之前都严重一点,让人很难不往人为的方向去猜测。
她烧得脸通红,眼睛睁不开,满脸的汗,喻星洲通知林雪去请医生,但在医生来之前,喻星洲胡乱的用酒精擦了一遍贺兰月的身体。
他将贺兰月抱在怀中,一边擦拭她的身体,一边低声哄道:“医生就快了,没事了,我保证没事的。”
说着,喻星洲的眼泪掉落下去。
他紧紧抱着贺兰月,用一种抱小孩的姿势,让贺兰月依靠着自己。
喻星洲手里仍旧用沾了酒精湿巾擦拭着贺兰月的肩膀或后背
安慰的话说的颠三倒四,最后只剩下一句:“阿月,我在这里,别怕。”
“别怕。”
贺兰月热的糊里糊涂,她早就习惯这三五时的病症,早就觉得习惯的,甚至有时还能凭借自己身体的不适去猜测天气变化。
可做梦梦见她爸爸妈妈,小时候贺兰月也常生病,并不是体质弱,而是纯粹被家里人养的娇惯,以至于换季感冒发烧,时不时的过敏,这种小病症总时不时的有几次。
每回她生病总是闹得家里人仰马翻。
十几岁的时候贺兰月发烧,她妈妈爸爸还是会专门请假守着她,晚上喝水换衣服总是不假于人。
贺兰月呼吸都带着火星子,神色恹恹,烧红的眼皮半睁半合,大约是小时候生病把眼泪流干净了,现在没有眼泪,也不会喊痛,半梦半醒里意识到有人在说话。
她甚至弯起嘴唇露出一个笑来,滚烫的脸颊贴着对方的侧颈,嗅闻到玫瑰的味道。
才终于吐露出一句:“小洲。”
“我在呢。”喻星洲让对方尽量倚靠在自己身上,嘴唇贴着贺兰月的耳朵,耳语道:“我在这呢。”
贺兰月哭不出的眼泪换了个人流下来,像珍珠一样于黑夜中无声无息掉落。
她抓紧了喻星洲的袖子,说不出第二句话来。
林雪带了医生来,用于检测生命体征的医疗机器再次搬了回来,注射过药剂后,贺兰月总算能睡一会,喻星洲坐在床头看她,用湿毛巾擦去贺兰月脸上的汗。
她不喊疼,也不哭,只在难受的时候叫了一声喻星洲的名字,除此之外便安安静静的躺在那里。
不知何时,林雪走到床边,劝道:“已经很晚了,你该休息了。”
喻星洲垂着眼,他握住贺兰月的手,晚上时这双手还紧紧牵住自己,现在就平放在床上没有任何动静。
林雪说:“别担心,这种发热是这一年里常有的事情,看着吓人,但注射过药剂后睡一觉就会好的。”
喻星洲仍旧沉默了会,在林雪还想要开口劝说的时候,一直垂着眼皮的喻星洲忽然开口:“刚刚她好像喊了爸爸。”
林雪一怔。
喻星洲张了张嘴唇,有些不知该如何说出口:“我听到了,她声音太轻了,估计以为自己做梦。”
他转过头,看向林雪:“可以让她和父母见一面吗?由纪,求求你。”
“什么— —”林雪听着从他口中说出的名字,倍感荒唐,脑中像是有闪电一穿而过,照亮所有的黑暗之处。她说:“你想起来之前的事了!”
喻星洲笑的很难看,脸上泪痕还没有干,总是眼尾上扬流露出一片温柔缱绻的眼睛微微红肿:“你是这个故事的主人,帮帮她,求你。”
林雪:“我——”
她像是不能呼吸,在和喻星洲的对视中,眼见喻星洲丝毫不退让的双眼里藏着痛苦,而她另一个主角躺在床上安静的让人怀疑是否下一秒就没有了呼吸。
林雪像是溺水的人,几秒后毅然决然的离开了房间,她乘坐电梯直奔地下停车场,随机坐上一辆车,她踩着油门,像是要奔向无尽的黑暗中。
再次回到那家疗养院,那片让林雪在现实和小说两个世界里穿越点。她推开贺兰雪的房间,贺兰雪看着突如其来的林雪,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微微苍白。
林雪没有时间去和贺兰月解释点什么,她直奔房间里的电脑,从衣领中拉出一条项链。
项链上挂着的不是任何珠宝或装饰品,而是一个小小的U盘,她将U盘插进电脑里,在屏幕亮起的瞬间,她的手指穿越过冰冷的屏幕,再一次的回到了现实世界。
现实世界和离开前一样毫无变化。
狭小的出租屋单间,只摆放了一张单人床和桌子,笔记本电脑已经打开,她点开浏览器搜索页面,通过关键词精准打开了页面。
——小圆灵子——
点击对方的专栏,找到最新完结的一本新书。
果不其然抄袭的举报已经过了时限,因为证据不足,举报失效,对方再次修文。
网页上显示对方新增的文字。
——贺兰月躺在床上,悄无声息的回忆起年少时的一切,她已决心赴死,无力挣扎现状,只等待一个晴天。
林雪已经看到这些文字自己会非常平静,但仍旧被对方的无耻气的五脏六腑纠结在一块,痛不是痛,恨不是恨,她的脸被笔记本屏幕的光给笼罩,已经没有任何表情。
再次拉出键盘,林雪不管证据所在,目的只剩下一个,阻止对方改文,在对方失去修文权限的时间,才能留给林雪自由操作的空间。
拉出一段较为熟悉的片段,林雪再次选择举报。
时间短短走过两分钟后,抄袭举报被网站接收。林雪顾不上平息情绪,再一次的使用U盘穿越回小说世界里。
贺兰雪正坐在床边等待,眼看林雪再次回来,不等她问,只见到林雪一双眼里盈满泪水,告诉她:“等下有个电话,你一定要接。”
天空一片漆黑,月亮黯淡的藏在乌云中,周围坠着几颗星星,赶在天亮之前,林雪再次回到海棠湾,甚至车子都顾不上停稳。
她跑回贺兰月的房间,几乎一打开门就双腿酸软的躺在地上,手里高高举着自己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着通话中。
“小洲,电话。”
那只手机机身微微发烫,显示着通话中,但听筒内非常安静。喻星洲抓着手机贴在贺兰月的耳边。
片刻后,电流声滋啦的闪过,渐渐的对方的声音才传来。
柯嘉文的声音和贺兰月梦境中父亲哄自己喝药的声音重叠在一起。
“阿月,听见了吗?我是爸爸啊。”
“爸爸。”贺兰月轻轻睁开眼睛,在一片黑暗中什么都看不见,她有些发怔,喃喃道:“爸爸,你为什么一直不接电话?为什么丢下我?我做错了事情吗?”
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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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电话通了,喻星洲和林雪都一齐松了口气,林雪跌坐在地,大口大口的吸着气,双腿酸软的站不起来。
见状,喻星洲轻手轻脚走过去,两只手扶着她的肩膀,很轻松的提着林雪起身走出房间,将这里留给贺兰月一个人。
他搀扶着林雪来到隔壁原先自己的房间,虽然许久没有在这个房间居住,但雇工每天都打扫,房间内和之前并未别无区别。
房间的门并没有关上,两人仍旧能听见从隔壁房间传来的贺兰月的声音。
一进入房间,喻星洲就将林雪搀扶到沙发上,去倒了杯水给她。他在林雪身边坐下,看到对方握住水杯的时候,手颤抖不停,喻星洲深吸一口气,将水杯重新握在手中,示意林雪就这么喝吧。
林雪偏头看了他一眼, 咕噜咕噜的喝完了整杯水, 冒烟的嗓子才感觉舒服了点。
她瘫在沙发上, 力气在刚刚的瞬间爆发使用感觉,现在一点都没有了。
两个人都沉默着,能从敞开的门里听见隔壁房间里的声音。
断断续续的,其实听不清楚贺兰月具体在说什么话。
而因为高热,贺兰月的嗓音都有些扭曲,显得有些尖锐,隔着听筒传过去的声音反而更像是贺兰月少年期变声前的声音。
柯嘉文握着手机,面对贺兰月的问题一度哑然,在贺兰月停止说话明显在等待回答的时候,才再次开口:“不是的。”
“我们阿月没有做错任何事情。”
隔着千万里的距离,看不到自己的孩子现在的样子,只能凭借着想象,柯嘉文垂下眼睛,手指轻轻哆嗦起来。
他克制着这种颤抖,尽量以平静温柔的态度安抚贺兰月:“阿月,我们能通话的时间不长,听爸爸说。”
“阿月,你没有做错任何事,我们都没有,只是爸爸妈妈决心要守护好你,我们一起做出的决定。”
“爸爸现在还记得生下你的那天,因为你是早产儿躺在保温箱里,那时候妈妈和爸爸真的感觉非常幸福,所以从那天开始就决定要守护你一辈子,所以我们做什么都是自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