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
俩人并没有讨论求婚的事情。
这件婚礼前夕该早早完成的一项必要项目,俩人谁也没提。
好像就默契的认为结婚是必定的结果。
周六总算抽出一整天的空闲,加上周五正常下班,贺兰月到家才六点半,吃饭的时候,贺兰月问:“明天去看看爸妈怎么样?”
喻星洲正在给她剥虾,闻言没当回事,说了句好。
桌子底下,贺兰月抬脚轻快的踢了下他的拖鞋底,问:“那咱们是不是该买点什么东西?”
贺兰月想着,应该先带束花,花园里的那些花正合适,还得买点别的。
她看着喻星洲:“我不知道他们两位老人家喜欢点什么呢。”
喻星洲才意识到贺兰月说的爸妈是自己的父母。
真的时间太久了,喻星洲垂眼笑了下,说:“喜欢我呗。”
闻言,贺兰月也跟着笑出声,却没说什么。
确实。
要说喻星洲那已去世的父母最喜欢的,肯定是他们那孤独一人活在世上的孩子。
“明天一去看看他们吧。”贺兰月说。
“嗯。”喻星洲将手中剥好的虾递向她的碗。
贺兰月低头顺势叼走,温热的嘴唇擦过他的手指。
喻星洲原本飘散的思绪顷刻间集中回来,他立刻看向对方,已经升起的热度将藏在发下的耳朵染红。
他下意识的吞咽了下。
贺兰月叼走他手里的虾,坐直身子,动作非常自然。注意到喻星洲还定在原地,她甚至不解的歪头看回来,嘴唇轻抿,咀嚼着口腔内的食物。
直至咽下,她开口:“怎么了?”
喻星洲慢慢收回手,讷讷道:“没什么。”
即使各种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了,只是偶尔还会再贺兰月亲近自己的时候晃神片刻。
周六一早,贺兰月和喻星洲回了趟家。
时间太早,清晨的五点半,贺兰雪女士和柯嘉文先生尚在睡梦中。
只有阿姨打着哈欠给贺兰月开门,不禁笑着抱怨:“这么一大早折腾人,准是阿月的主意。”
贺兰月竖起一根手指冲她嘘了一声,说:“我们一会儿就走,您先回去睡吧。”
阿姨才不管他们两个,开了门就回去。
贺兰月牵着喻星洲一路直奔花园,途中路过几棵较为高大的树,但被修剪的精致,喻星洲不经意间注意到树上停留的鸟窝。
没有别的缘故,主要是鸟窝的样子太明显了。
明显到人一看就知道那是个人造鸟窝。
“那是什么?”
喻星洲拽了下她。
贺兰月闻声回头,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视线触及那个明显的人造鸟窝,贺兰月想起点事情,脸上挂着点格外明显的羞耻。
他们停下脚步。
贺兰月声音很轻,像是窃窃私语:“鸽子窝。”
“鸽子窝怎么在树上?”喻星洲好奇道。
贺兰月掩饰性的咳了咳,说:“小时候不懂事去摸鸟蛋,结果后面鸟长大就不回来了,我爸妈为了哄我就买了几只鸟,养什么飞什么,就只好买了几只恋家的鸽子。”
贺兰月说的飞快,想飞快把这个事闲篇,拉着喻星洲就要走。
一边走,喻星洲笑:“就是为了哄你玩?”
“嗯,小时候爱闹。”贺兰月回过头,贴了下他的脸颊,见喻星洲听说自己小时候的事情就双眼亮晶晶的。
那样子非常可爱。
她也慢下了脚步,说:“我小时候超级爱闹,那个时候我爷爷奶奶,外公外婆还在,六个大人也架不住我一个小孩,我要什么,家里就给什么,特别不好养。”
面前的喻星洲听着眼里就带着笑,仿佛已经看到那个特别不好养的贺兰月。
贺兰月靠过去,用额头碰了下喻星洲的额头。
“如果未来我们的孩子像我的话,你就会知道有多烦了。”
说到这里,她伸手摸了下喻星洲的肚子。
掌心下喻星洲的腹部平坦,但随着她的话,两人仿佛真感觉到他肚子里已经有个小生命一般。
喻星洲垂眸,轻声道:“我不会觉得烦的。”
他的手同样覆盖上去:“我会觉得很高兴很高兴。”
第7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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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星洲的父母葬在邻市, 开车过去要一个半小时。
俩人商量,一人来一人回交替开车,抵达目的地时才八点多。
喻星洲带着贺兰月先回了趟家。
说是家, 现在也只是一套老旧建筑而已。
长久未住人的老房子,早就在时间长河里自我消亡了。
沾满尘土的外表仍旧能看出一点曾经的辉煌色彩, 这是一栋二层独栋小楼, 周围的房子早已重建, 唯独这栋二层小楼像是被静止时间。
墙上还有被人留下的肆意涂鸦。
见状,喻星洲也非常无奈的对贺兰月说:“我不常回来,虽然约了人定时打扫卫生,但周围也许都知道这里没人住——”
他顿了一顿,神色中露出些自嘲的意味:“可能房子也知道没人住,所以衰败的速度非常快。”
但是当他抬起头,目光落在面前的这栋楼时,喻星洲的眼神还是流露出克制不住的眷恋。
这里再破, 也是他的家。
承载了喻星洲所有童年记忆,也承载了他对父母所有的想象和情感。
身旁的贺兰月握住他的手, 用力的捏了下他的手指。
喻星洲侧脸看向她,说:“进去看一眼。”
贺兰月嗯了一声。
喻星洲从口袋里掏出钥匙, 开门。
大门被打开, 他伸手使劲的推了一把, 大门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格机声,房子里头没有楼房外表显得破败。
房子里头还摆放着一些家具,只是都盖着防尘布,从布置上也能隐约看出从前的温馨。
贺兰月一眼就看见墙上角落的蜡笔画。
看那个高度,肯定是家里唯一的小孩随手涂画。
她走过去,蹲下, 看的仔细。
这是一副一家三口的画作,因时间久远,蜡笔画也褪色了些,只能隐约看出来形状。
贺兰月不禁伸出手摸了下墙壁,嘴角也不自知的扬了起来。
身后脚步声逐渐靠近,喻星洲停在她的背后,同样蹲下身来,抱着两条胳膊,语气轻松道:“啊,这都是我很小的时候画的,我记得当时我爸还生气来着,但是我妈就说——”
喻星洲换了种语气,说:“我儿子这么棒啊,未来当个大画家好不好?”
喻星洲脸上的表情柔软,说到这里没忍住笑出了声,说:“我那个时候太小,不懂什么大画家,小画家,只记得我爸吵我们,但是最后还是决定留下来。后面其实装修过一次,我爸专门跟师傅说留着。”
说着说着,喻星洲脸上表情一怔,声音越来越低,直到消失在空气中。
他面前的贺兰月伸手小心触碰墙上的痕迹,仿佛亲眼见证喻星洲所说的那一幕。
她起身,同时像喻星洲伸出手。
贺兰月握住他的手,摸了下喻星洲的脸颊,注意到喻星洲并没有哭。
她表情温柔,没有说话,就是这么看着喻星洲。
那眼神里流露的是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出自内心的心疼。
就是没有办法控制的那种。
喻星洲笑了,他用脸颊蹭了蹭贺兰月的手掌心。
同样无言的回复她。
俩人借机把这里打扫了一遍,屋里就有打扫工具,俩人弄了一个多小时,简单的清扫拖地和抹桌子。
弄完差不多要十点多,太阳透过窗户投射进来,照射在擦拭干净的木质地板上。
掀开防尘布后的家具虽然有些落伍,因摆放用心,仍旧透露出一股温馨来。
只是显得很空。
他们在客厅站着拍了张合照。
收拾干净房子,俩人抱着花去看喻星洲的父母。
墓地离这里不算太远,开车过去要半个小时。
喻星洲抱着花坐在副驾驶座,他心情很奇怪,紧张和难过以及思念兴奋全搅和在一块,像一锅熬坏了的粥,导致他只能略微有点低沉的坐在车里。
他说话兴致不高,贺兰月也没多引他说话,只是开了点音乐。
伴随着音乐,喻星洲降下一点车窗。初秋的风里还带着夏天的余韵,大片的风灌进车厢内,吹得喻星洲怀里的花簌簌作响。
他看着车窗外的一切。
眼前的景象既陌生又熟悉,看了好久,喻星洲眼睛有点酸,他用力的眨了下眼睛,有颗眼泪顺势落下来。
贺兰月的视线轻轻从后视镜收回,她默默的将音乐开大了一点。
而喻星洲弓腰抱紧了怀中那束来自贺兰月花园中的蔷薇花。
墓园格外安静,偶尔几只鸟互相鸣叫着从他们头顶飞过。
贺兰月跟着喻星洲走,七拐八拐走到最后一座墓碑前。
上面是一张合照。
喻星洲先把花放下,对贺兰月说:“我妈妈和爸爸俩人在一块,我怕一个人的话,他们会觉得孤单。”
贺兰月仔细看那张合照。
和喻星洲那张全家福上的脸别无二致,年轻的父母眉眼中还带着对未来的期待。
喻星洲和贺兰月一块用湿纸巾擦拭墓碑。
他一边擦一边向父母介绍:“这是我第一回 带人过来看你们,这是我对象,当医生的,我们这个月二十一号就结婚。”
贺兰月应道:“爸妈,你们好,我是贺兰月,我今年二十八岁,是个医生,工资虽然不高,但是家里还算有钱,我跟小洲结婚呢,我们答应彼此互相照顾一直到老,你们二老放心吧。”
喻星洲看她一眼,微微笑了一下。
他说:“妈妈,这束蔷薇花就是她种的,花很香,和以前您总买的花很像。”
喻星洲顿了下,笑道:“只不过太久了,我不记得当时您买的是什么花了。”
闻言,贺兰月手上的动作一顿,神色稍怔。
她看向喻星洲,人没哭,眼眸湿润,带着如同将要下雨一般的雾气,但确实没哭,脸上的表情甚至都是笑着的。
但那种笑却让贺兰月感觉很难受。
她甚至无法想象,假如是自己被迫失去父母这件事。
所以更难过。
贺兰月陪着喻星洲好一会,听他和父母碎碎念,念叨自己这一年来的事情。
过了会,贺兰月借口说要去车上拿东西,实际上留给喻星洲跟父母相处的时间。
只剩下一个人的喻星洲面对合照上的父母,态度平静的开始倾诉剖析自己。
他说自己辞职了,在父母面前,喻星洲要坦诚许多,他直白的说是因为赵培云年纪大了,自己不愿意她难做。
说自己准备结婚,因为实在太喜欢眼前的人。
大事小事,他都一一的说来。
能说的,不能说的。
他全说给父母听。
贺兰月在车上呆了半个小时,才远远的看着喻星洲走过来。
等喻星洲开了车门上车,果然眼尾红了。
平时喻星洲是不怎么哭的,他情绪内敛太过,别说哭,连大笑和发怒都很少看到,眼下贺兰月像是没看见一样,对喻星洲说:“现在去吃个饭,这儿我不熟,你来带路。”
喻星洲嗯了一声,他下意识的按了按眼尾,思考片刻说:“我记得有家火锅店还行。”
说着俯身输入目的地。
“行。”贺兰月启动车子。
他们一路开进市里,绕了几圈也没找到喻星洲输入的那家火锅店,最终喻星洲还是失落道:“也许关门了。”
贺兰月安慰:“这几年经济不大好,饭店关门是常态。”
没办法只好找了个商圈进去吃饭,俩人选了家地方菜。
吃过饭,正要商量去哪,从吃饭的地方出来刚好看到几个人围着娃娃机。
喻星洲看的有点手痒痒,说实话他抓娃娃很在行,经过的时候眼神也瞄了几下。
贺兰月:“想玩吗?”
喻星洲闻声看她,觉得今天贺兰月对自己关注有点过于敏锐,他嗯了一声。
贺兰月笑,牵着他走过去,刚巧有台机器被让出来,她扫了码,让喻星洲去抓娃娃。
刚开始喻星洲大概没手感,娃娃卡着边缘还是没掉下来。
他隔着玻璃目光紧紧盯着机器抓手,在机器手要落下的瞬间连呼吸都屏住了。
好在这次顺利抓上来,他递给贺兰月,问:“你喜欢哪个?”
贺兰月目光扫了一圈,落在边缘差点被淹没的一只小羊身上。
她伸出手在玻璃上戳了一下:“就那只吧。”
喻星洲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说:“简单。”
他抓的认真,同时吸引了不少视线过来,但集中精神抓娃娃,对此一概不知。喻星洲一口气抓了三只娃娃,包括贺兰月点名想要的小羊。
总算过瘾了,喻星洲打算走了。
从抓娃娃机身上收回视线,就看到贺兰月很认真的在小羊肚子,他好奇的凑过去:“怎么了?”
贺兰月摇头,一脸严肃的皱眉:“这里面好像有东西。”
喻星洲被她的表情和语气弄的也有点严肃,以为里面有虫子,想起来贺兰月前两天过敏的事情,他立马要接过去。
刚接到手里就摸得到小羊肚子硬邦邦的,喻星洲心一鼓,感觉身上都在出汗。
旁边贺兰月催促:“里面是不是有东西?”
喻星洲没说话,在人来人往的商场里,他从小羊肚子里摸出一个戒指盒。
他抬眼看向贺兰月,感觉鼻子一酸。
贺兰月对他微微扬眉,示意他打开盒子。
戒指盒弹开,里头是两枚眼熟的戒指。
是喻星洲自诩练习失败的订婚戒指。
戒指上缠了一张小纸条。
他打开,上面是工工整整的一句话。
我知道都是Alpha对Omega求婚。
但小洲你来求婚吧。
喻星洲抬眼,感觉视线模糊,他使劲眨了眨眼睛,企图把眼泪眨回去,终于看清面前贺兰月,她认真的看着自己,一双似晚月般的眼睛含着笑意,眉眼温柔且坚定。
就像是知道喻星洲所有心思,且会给他所有动摇和不安都接纳住。
她就是有那种能力,像一颗蓬勃生长的树,愿意让喻星洲依靠停留或摇摆。
喻星洲那几个娃娃已经顾不上拿,只能拿出其中一枚戒指,同时握住她的手。
在人来人往,热闹不已的商场内。
无人关注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