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弦歌试图侧身去抓被子,却因为胳膊压住了裙子而没能成功。
束缚感更强了。
随后她惊讶的发现,自己赫然穿着昨日葬礼时穿过的黑色礼服。
回家的时候忘了换衣服吗?
怎么可能?
闻弦歌急不可耐的解开背后的绑带,鱼骨勒紧的束缚解开的瞬间,再没有什么能阻碍她大口呼吸,她立刻将衣服脱下来,赤脚走进浴室,将衣服狠狠丢进脏衣筐。
透过镜子,闻弦歌能看到身上满是泛红的勒痕,特别是腰部,被鱼骨束腰折磨的很惨,红了一大片。
她再一次怀疑自己怎么就穿着这种近乎于刑具一般的礼服,还能睡一整夜都没醒的。
全身酸软无力,闻弦歌从镜柜里掏出测温枪点在额头,温度正常。
没发烧是好事,可这样一来,她从醒来就觉着冷飕飕这件事就没法解释了。
周晏的身体不好,带有控温和调节湿度的一整套空调系统是24小时开着的,这种略微奢侈的享受,闻弦歌没道理不沿用下来。
总不至于,周晏刚走,为他工作的一整套价值不菲的电器也跟着坏了……
叫来维修工一通检查,果然是坏了,里边惨不忍睹,活像是在热带雨林里堆了三年,满是生长过真菌和蛇虫鼠蚁爬过的痕迹。
闻弦歌面色不善:“所以这超出你们的保修范围了?”
维修工有些尴尬:“不是……我没有为难您的意思,保修要先确定不是人为损坏,就是这个换气系统是居家型的,不能用于玻璃花房或者实验室一类……”
潜台词就是非人为不会出现这种诡异的情况。
闻弦歌翻了个白眼,将三个月之前例行维护时的票据丢过去。
三个月时间,建了实验室或者花房又火速不留痕迹的拆掉,途中还狠狠祸害了一下通风系统,用脚趾头想都是不可能的事。
维修工道了歉,说因为要彻底替换掉的管道很多,至少需要在一周内陆续占用三个工作日。
施工过程肯定很扰人,闻弦歌想了想,决定去酒店住上一周。
不光是为了避开装修,也是想换个环境。
这座别墅是不错,可太清幽,平日里见不到几个邻居。
而且,闻弦歌也不想和邻居谈恋爱。
但也不是说她离不开男人,但既然都做了那样的梦,就说明压抑了太久,潜意识在不友善的提醒她。
反正周晏也没让她守寡。
当天闻弦歌就定了开发区的一家高档酒店。
在酒店电梯里,就见旁边的年轻男人频频通过电梯门的反光观察她,闻弦歌看他有些眼熟,主动搭话道:“咱们……是不是认识?”
金钱给闻弦歌带来的东西有很多,勇气就是其中之一。如果她住的是200一夜的快捷酒店,她是不敢随便跟人搭话的,只会心内提着一口气紧张的反观察对方。
而在高档酒店,她相信盯着监控的保安不会摸鱼,也相信对方非富即贵,认识一下,甚至发展关系都不会吃亏。
特别这男人长得还不错。
男人愣了下,不太自信的问她,是不是在S大念书,并且参加过街舞社。
闻弦歌上大学的时候为了打工赚学费忙的要命,唯一短暂的社团生涯就是街舞社,也不是自己喜欢跳,而是当时一个跟她暧昧的富二代几乎住在了街舞社,她为了制造共同话题也报了名。
前脚进社,在听说富二代至少同时暧昧了五个女同学之后就退社了。
如今她连那个富二代,连同他后宫里的莺莺燕燕都想不起来长什么样,当然也不记得眼前这个学弟。
但不记得没关系,既然是校友,共同话题可太多了。
男人叫韩牧之,来这边是为了出差。
几句话的时间,电梯到了闻弦歌住的楼层,她走出电梯的时候,很随意的拨弄了下刘海。
韩牧之刚到嘴边的话突然说不出来了。
他看到闻弦歌的无名指上,赫然带着一枚璀璨的婚戒。
学姐既然名花有主,还大大方方的秀出来,他自然不能不识趣。
闻弦歌却只觉着这个学弟的态度转变的莫名其妙。
男人看到女人撩刘海往往会浮想联翩,觉着有戏,学弟怎么突然就怂了?
她转头在电梯门的镜面上照了照,也没找到任何不妥之处。
没经历过柴米油盐的烦心事,她身上找不出已婚人士的痕迹。
她当然没带戒指,甚至手指上也没有长期佩戴戒指会留下的痕迹。
先前订婚的时候,闻弦歌当然很开心周晏买的戒指足够大,能满足她的虚荣心,但她其实不爱戴。
太贵重了,怕丢了心疼,而且她有点小洁癖,在外边洗手的频率蛮高,洗的时候一定会摘戒指,来来回回的十分麻烦,所以当时拍了照发了动态之后,就彻底收藏起来。
周晏倒是一直戴着与其配套的男戒。
闻弦歌曾经开玩笑的说都怪钻石太大了,她戴着日常不方便,倒不如直接买一对男款。周晏却说她并其实不需要戴。
“毕竟,你不会走在路上,毫无预兆的离开这个世界,然后就需要一样东西,让别人第一时间来确定你是已婚。”
闻弦歌无言以对,只是自身后抱住了周晏。
至少在那一刻,她是真心希望周晏能长命百岁,让她看到他白发苍苍的模样,而非徒留一张英俊年轻的照片。
事到如今,闻弦歌也没凉薄到,老公死了就卖婚戒。她继承的遗产能保证一辈子衣食无忧,她想学一些或许无法养活自己,但却真的抱有兴趣的东西,比如说珠宝设计。
到时候她会将这枚婚戒改造成一枚胸针,如果真获了什么奖,就会戴上它去发表获奖感言。
总之,闻弦歌不理解,也没深究韩牧之的态度的转变。
管他呢,他不上道也还有更好的。
和家里几乎都是灰色调的装饰不同,酒店的暖黄色墙纸显得非常温柔,闻弦歌将高跟鞋踢掉,赤脚踩在羊羔绒地毯上,听着雨声看向窗外。
她的睫毛天生浓密但并不卷翘,看上去有种善于思考的气质。
实际上她此刻也确实在思考。
思考要不要点个外卖。
酒店的餐厅当然还在营业,但闻弦歌不想穿的人模狗样的出门了,她就想内衣都不穿的放松自己。于是打开外卖软件,搜了一份最近很火的钵钵鸡,看预期配送时间要过40分钟,转头去冲了个凉。
出来之后,正哼着歌曲床头柜摸手机查询派送进度,突然感受到一丝凉意。
回头,就见窗户不知什么时候开了。
闻弦歌倒是不太紧张,自己住的可是二十几层的高楼,哪有小偷这么想不开!一定是先前窗子就没有关严只是虚掩着,这一会儿起风了,它就自己开了。
最近多雨,室外的空气很潮湿,闻弦歌还是更想享受空调带来的干爽,走过去想要将窗户关上。
只是还没走到窗边,她就踩到了一片湿漉漉的痕迹。
这时,她听到了“嘀”的一声,有人刷门卡进来了。
转头就看到了周晏,他就像一张从照片里飘出来的影响,稀薄又飘渺,风一吹,就散落一地。
作者有话说:
闻弦歌:老公死了,老公又回来了,老公被风吹散了……我到底是疯了还是见鬼了???
第54章 3.作祟
◎“睡不着吗,要不要做点别的事?”◎
闻弦歌眼看着不该出现的丈夫碎落一地, 分不清这究竟是见鬼还是幻觉,甚至忘了尖叫。
但是下一瞬,她就忘了这件事。
在房间正中站了一会。闻弦歌才回过神来。她刚洗完澡, 正要……
正要干嘛来着?
这时,突然下起了雨, 几滴雨水猝不及防的落在了闻弦歌脸上。
哦对, 她要关窗户的。
转身就见对面和酒店几乎一样高的公寓楼灯火通明,所有窗户边都有人影。
而这些轮廓都一动不动,他们似乎都在通过窗户远远的看着她。
闻弦歌吓得倒退一步,与此同时, 身后又传来“嘀”的一声。
为什么是又?
不等细想,她就闻到了食物的鲜香,她回头就见周晏走过来。
他的鬓发和风衣的两肩被雨水微微打湿, 手里的塑料袋上也挂着晶莹的水珠。
“怎么了,不舒服吗?”周晏很随性的将小吃放在桌上,一边脱外套一边问。
“不是,是刚才对面窗户……”闻弦歌一边说着一边回头。
然后就看到, 对面的公寓楼看起来格外正常,甚至有些萧条。在这个华灯初上的时间, 只有大约十分之一的窗户亮着灯, 颜色不一, 显然是不同风格的店铺, 窗边偶尔才有人影经过。
跟刚才完全不一样。
“我没事。”
闻弦歌笑了笑, 没提先前那惊悚的一幕。
她因为家里的空调坏了所以没休息好, 所以才出来住酒店, 没睡好觉又还饿着肚子去洗了澡, 头晕眼花也是正常的。
她刻意不去回忆, 转而拉过周晏的手。
男人的手掌冷的仿佛走错了季节。
闻弦歌嗔怪道:“都说叫外卖就好了,你就非要自己去买,淋了雨生病怎么办?”
周晏却笑着抽回了手,转头去打开餐盒盖子。
“不会生病的。”
至少吃饱了就不会。
闻弦歌总觉着不该是这样,却一时想不到问题出在哪,周晏招手叫她过去吃饭,她就被食物香气勾的食指大动,也就不再细思那点微小的违和感。
两桶钵钵鸡分别是青花椒和红油的,闻弦歌喜欢重口味的东西但长着猫舌头,吃不了太辣,自然是选了青花椒口味那一桶。而周晏则是吃着最辣的红油味,每一筷子夹起来都裹着火红的油脂,吃的每一口都伴随着在嚼脆骨的声响。
闻弦歌有点好奇,问他:“你吃的是什么?”
她这桶里就是很正常的蔬菜和丸子,没见有类似的。
周晏举了一串过来:“我也不知道,套餐里的东西,你要尝尝吗?”
黏腻的汤汁流淌滴落,露出本来面目,很小,四肢俱全,也不知道是小老鼠还是幼鸟,肿胀的眼睛仿佛在死死盯着她。
闻弦歌皱眉,嫌恶的躲开。
她口味一直蛮重,活珠子一类都来者不拒。
可这种根本分辨不出物种,和烂了一样的东西,她还是接受不了。
周晏没说什么,似笑非笑的将签子放回了桶里,不再继续吃了。
闻弦歌瞥了一眼周晏,有些担心自己的嫌恶太过明显,会让周晏尴尬。
难得他会陪自己吃这种对身体完全没好处的小吃。
“啧,我要给店家差评!这放的是什么东西!”
她说着就抓起了手机。
屏幕解锁的瞬间,她看到外卖app上骑手显示已送达的页面。
内容则是套餐X1
她愣住。如果自己点了外卖,那刚才周晏是出去买什么了?
下一秒,手机屏幕就花了,仿佛进水了一样,屏幕上色块扭曲,片刻之后只剩了黑色的屏幕里倒映出她略显苍白惊恐的脸。
周晏自身后过来,抽走了她的手机。
“你忘了?这是我去买来的,我仔细看过了,是小鹌鹑而已。”
闻弦歌茫然的点了点头,又坐了回去。只是本来味美鲜香的串串突然就显得寡淡了起来,食不知味,勉强感觉不到饥饿之后就放下了筷子。
不知道为什么,哪怕关了窗户,闻弦歌还是觉着有些冷,她去床上裹着被子,刚要刷手机,就见周晏倒了杯牛奶递过来,问她要不要看个电影。
闻弦歌点头。
周晏随手选了个节奏很慢的老电影,黑白的画面,雨声夹杂着大提琴的背景音,十分助眠。
闻弦歌隐约记得,这部电影现行流传的版本,是彩色修复过的,但这种复古的调调很符合她的喜好。
或者说是她表现出的喜好。
可是酒店的电视里为什么会有这种东西,她记得在网上都不好找……
心内有个声音一直在狂啸,说这一切都不对劲,可这声音被不知什么东西层层阻隔,让闻弦歌总是只能注意到一瞬间,很快又忘却。
周晏的臂膀不算强壮,但是很有力。
闻弦歌靠着的时候,上半身的重量都压在一点,而他不仅没喊累,还一直揽着她,掌心虚搭在她的小腹上。
这是个很累的,一般人很难长久坚持的动作。
被窝里很温暖,配着老旧默片,闻弦歌昏昏欲睡,头一歪,就靠到了周晏的胸口。
耳旁的心跳健康有力。
她好像能感受到血液穿过心脏又被输送出去,在不同的血管之中流动的声音。
真好,周晏这么健康,不会让她怀着醒来身边只剩一具尸体的担忧入睡真好。
等等……周晏会这么健康吗?
这个念头突然就占据了脑海,闻弦歌意识到,她不该能听得到每一条血管分别的跳动。
而她的感受也并非来源于听觉,而是触觉。那些血管是在微微跳动没错,但并不是真正的血管在随着血压舒张收缩,更像是有虫子在沿着血管爬行。
她的身体瞬间僵硬。
电视上黑白相间的画面不断闪烁着。
雪花屏。
根本没有什么电影。
闻弦歌的身体僵硬,她不敢转头,本能的畏惧着躺在身边的“周晏”。
她不敢睁开眼睛,手脚逐渐变得冰冷。突然,周晏道:“睡不着吗,要不要做点别的事?”
闻弦歌没法再装睡不回应了,她睁开眼就对上了周晏的视线。
他一直没动过,所以……他其实始终没有看向屏幕,一直在看她。
闻弦歌无法呼吸,几乎要尖叫出声,可下一秒,周晏就抬手蒙住了她的眼睛。
被蒙蔽的显然不止是视觉,刚刚突破屏障的恐惧感又被抽离了。
带着些微草木清香的唇吻了上来,而取代手掌的是一条领带。
她什么都看不到,整个人都被周晏掌控着,很快就在纠缠中失去了思考能力。
醒来时,天刚蒙蒙亮。
闻弦歌的作息很现代但不健康,没看过日出。今天难得是个万里无云的好天气,落地窗外的景色绝佳。
但她却没心情去欣赏。
电视仍旧开着,但并未选择任何频道,持续不断地白噪音在寂静的房间内存在感格外强烈。
靠近门边的斗柜上放着食盒,散发着刺激但已经不怎么新鲜的气味。
闻弦歌走过去看,里边只有签子,没有一丁点食物残渣。
都已经吃干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