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南溪被他逗得发笑,“那谢谢你哦。”
有些话,大概真不能随便说出口。
不远处的路灯下,一辆熟悉的黑色车型停在那,贴着厚重的黑膜,却依旧能感受到那般目光灼灼。
第74章 跟我一块回去吗
今天晚上其实她也喝了不少的酒,几杯烈性的威士忌下肚,饶是她也难免有些发晕。
桑南溪收回目光,心脏一阵剧烈的跳动,她想,是真的喝多了。
七月份的京北,国槐树下,地面上铺满了浅黄绿色的花朵,星星点点的,看似不经意地提醒人们岁月的凋零。
只可惜,美则美矣,蚜虫作祟,踩在地面上总给这夏日多添了几分黏腻。
再加上这迎面吹来的热风,几步路的功夫,原本垂荡在空中的发丝从颈后开始变得湿润,汗珠也一点点浸透了衣衫。
桑南溪又将脑袋又重新搁回Isaiah肩上,继续听着他没头没尾的念叨:“溪,月底你跟我一块回去吗?”
他的摄影展预定在冬日开展,这一次他回来本就是为了选定地址,再加上受闻清珩的嘱托来看看桑南溪状态。
这半个月的时间,两个人将该确定的东西都定得七七八八,自然要开始考虑回去的事。
当时她虽和桑明德说了暂时不走,但其实她在爱丁堡的房子没退,还有不少东西都留在那儿。
不论如何,她总是要回去一趟的。
桑南溪吐出一口酒气,心绪却无缘无故地并不安宁,她说:“到时候看吧。”
夜间的暴雨来得突然,豆大的雨珠在瞬间砸向地面,Isaiah倒不着急,离门口不过几步的路,爱丁堡不定时会落下的大雨早让两人习惯被雨水浇淋的感觉。
一直到进了酒店,这场大雨才算真落了下来。
他们转身回望倾盆落下的大雨,Isaiah感叹:“突然想吃Scotcheggs。”
“溪,在爱丁堡的五年,你就没有想过这里的东西吗?”
五年间,桑南溪一次国都没有回过,甚至连相关国内的电话都少有响起。
有想过吗,连桑南溪自己都记不清了。
对于初到爱丁堡的那段时间,她的记忆几乎都是混乱模糊的。
她像是憋着一口气,为了证明自己离开了周聿白也不是多么艰难的事,她也不是非他不可。
所以那个时候她除了拼命完成学业外还结交了一大群的朋友,每天喝酒玩闹,其实和在认识周聿白前的日子没什么区别。
唯一的问题大概就是她睡不着觉,一种身体上明明已经疲倦到极致,却难以入眠的痛苦始终伴随着她。
好不容易入睡,脑海里却就像按下了电影播放键一般,不断地重现她与周聿白的过往。
比起对于那些过往的念念不忘,她更害怕夜半惊醒时的那种反差感。
那种前一秒还在梦境中相拥,感受着他的体温,醒来后却只剩下屋内一盏孤灯。
她就看着那盏灯一直到天色渐亮,每一日循环往复。
以至于到了后来,她甚至不敢入睡。
桑南溪眼睫轻颤,一些模糊的片段再次在脑海中闪现,勾起心底最深刻的刺痛。
她隔着重重雨幕,看向那辆路灯下的车型,淋受着暴雨的冲刷,周遭行客匆匆,没人会注意到她随意应答的一句话。
她的嗓音在Isaiah的耳畔响起:“想过的。”
想过这座城市,给她带来许多爱与恨的城市,还有那个无法忘记的人。
“好了,我们上去吧。”桑南溪拍着他的肩膀催促。
Isaiah从她失落的语气中抽离出来,慢半拍地点了点头,脸上又重新扬起没心没肺的笑,开始跟她开一些无趣的玩笑。
“先生,需要我去接桑小姐吗?”宋承良一时有些摸不准周聿白的意思。
路灯的映照下,雨刷快速扫动的影子时不时地扫过他的衣角,周聿白身上未曾淡去的檀香在车内隐隐浮荡。
离了火星的香,一旦沾染上一人的气息,便又成了另一种意味。
而周聿白身上的香,是凉薄,清寂。
国槐的花瓣随着雨势渐大,成片成片地往下落,最后又全部堆积在车窗的一角。
他们已经在这等了很久了,久到看完了全程,桑南溪是如何与那人从出租车上下来,又被人轻拎上背,漫步着进了酒店。
周聿白的眼眶骨隐隐作痛,他深吐出一口气问,“王岱岩那儿怎么样了?”
“已经筹备得差不多了,王琬沅那方估计想借她父亲这把势,再添一把火,公告大概在这两日就会发布。”
“只不过,王小姐似乎是对她那位弟弟不满颇深,怕是已经沉不住气了。”
王屿马上要退下来,再加之遗嘱上又加了王岱岩的名字,她的着急不足为奇。
“让人盯紧了她,免得她对不该动手的人起了歪心思。”
酒店大堂里的人影已经消失不见,宋承良应“好”之后又踌躇着问道:“那先生,我们今晚还回公司吗?”
最近这些天,周聿白连回岭秀的时间都没有,要不是今晚这场家宴,他估计又会在公司凑活一晚。
“不回了。”宋承良了然,吩咐司机把车往地下车库开。
桑南溪和Isaiah各自回了房间,在门口Isaiah还不忘提醒她:“你别忘了处理伤口。”
桑南溪敷衍着点头,“知道了。”
她问前台要了处理伤口的药,“那女士我们现在给您送上去吗?”
桑南溪:“半小时后吧。”
身上汗津津的感觉混杂着烟酒味让她并不好受,她喝了酒,不敢洗太久,快速地冲了个澡,呈大字型在床上躺了几秒后又起身往窗外去看。
楼层高,其实看不太清楚那辆车还在不在。
桑南溪趴在玻璃窗上,恍然觉得自己现在这行为有些莫名其妙,又倒回床上等着药送到。
半小时一到,房门准时被敲响。
她拖着拖鞋跑去开门,工作人员贴心地将东西送到她手里:“女士,如果还有什么需要的话可以联系我们。”
“好的,麻烦了。”
Isaiah大抵是听到她的动静,从隔壁打开房门探出了脑袋来,神色紧张地看了看她的伤口,问她:“要不要我帮你。”
桑南溪嫌弃地看他:“你不把我伤口给加重就不错了。”
Isaiah极为不满:“溪,你严重打击了我的自信心,我哥说了鼓励是很重要的。”
桑南溪无奈朝他做了个努力的手势,用最肤浅的言语表扬他:“你好厉害,你好棒,真是……”
话突然哽在喉间,桑南溪看着刚刚从电梯出来由远及近的身影,握着门把手的指节微微泛白。
第75章 不欺负你
明明在这住了快半个月,也从没见过他。
哪怕他住在岭秀,也不该是这层。
两人的上一次交集还停留在机场的那回分别,她看着周聿白与那位王家小姐,如同一对璧人般一同坐上了车座。
Isaiah没注意到桑南溪面色的变化,只是被刚刚那句敷衍的夸奖夸得极为飘飘然,满脸的沾沾自喜,“对于你思想上的进步,我感到很欣慰。”
他的嗓音渐渐激动了起来,“而且我告诉你,我刚把你的那张照片分享给我哥,他竟然夸我了,你知道他从小到大夸我的次数大概只有……两次?”
那道挺拔的身影越发靠近,桑南溪的思绪渐乱,连呼吸都变得急促,她下意识想关门。
只是比她快一步的,是周聿白已经走过的身影。
她微微松了口气,可还没给她反应的时间,Isaiah突然弯腰从地上捡起一个金色的物品:“先生,您的打火机掉了。”
本已经离开的气息似乎又一次卷土重来,周聿白前进的脚步顿住,往后退了几步,靠近了些,就站在桑南溪的身旁,她甚至可以闻到他衣服上附着的淡香。
他去老宅了,桑南溪不受控制地想。
他去了老宅后身上就是这种淡淡地檀香味,这样带着古朴又平静的气息,曾经一度让她很着迷。
筋络分明的手臂横在她眼前,伴随着一声“多谢”,那个金色的打火机又重新落到了他的掌心。
转身的一瞬,他的手臂微擦过她浴袍的衣摆,另一侧的房门开合,那抹檀香散去,桑南溪扶着门的手有些发颤。
陆时雍今晚的话,警醒的不止一人。
Isaiah摸着下巴若有所思:“溪,那人好酷!我觉得他和我哥可以称得上不相上下。”
桑南溪缓了缓神,笑意寡淡:“你最近学的成语还不少。”
大概是今晚的那场意外激起了他脑海里某根亢奋的神经,再加上他哥的一句夸奖。
大晚上的,他非得拉着桑南溪去选照片,还是和远隔重洋的家人开着视频那种。
良好的家庭氛围让Isaiah对于自己的作品的分享欲向来很高。
桑南溪将脚架在椅子上,刚处理好伤口,屏幕的另一端已经响起熟悉的声音,“南溪,好久不见。”
桑南溪甜甜地冲着屏幕里的人打招呼:“闻阿姨好。”
“南溪回去那么久,气色看着倒是好了不少。”
Isaiah在一旁开腔,像是记起了某些不好的回忆,眉头都锁到了一块:“妈咪,你不知道,她每天要喝三回黑乎乎的药,超苦!”
“良药苦口,Isaiah下次南溪去看诊的时候你也让医生给你看看,你每天都吃些冰的。”闻母笑着打趣道。
Isaiah苦着张脸明确地拒绝:“No!”
闻母说:“那我管不了你就让你爹地或者哥哥来管你了。”
镜头稍稍偏转,闻清珩突然出现在画面中。
“溪,你看起来比之前要好很多。”闻清珩淡笑着道。
“那我这也算不负医嘱对吧。”
闻清珩沉吟片刻,笑着点头:“也算吧。”
Isaiah转过手机对向自己:“哥,请你也分一点视线给你隔了半个月没见的弟弟,可以吗?”
话音刚落,镜头被毫不留情地又转向闻母。
照片选到凌晨,Isaiah还没有要休息的意思,桑南溪撑着脑袋,微眯着眼在强撑。
“我觉得这张真的超棒!”一声惊呼,吓得桑南溪差点没栽在桌子上。
闻清珩透过镜头,看到她这模样忍不住弯了弯嘴角,转而对着Isaiah冷声道:“时间差不多了,记得把溪送回房间,结束。”
“Stop,别挂。”
视频通话戛然而止,桑南溪伸了个懒腰,拍了拍Isaiah的肩膀:“我真撑不住了,你自个儿选吧。”
房门合上,Isaiah的抱怨声被彻底隔绝。
走廊上的凉气开得很足,桑南溪神色倦倦地拢了拢衣服,“滴”的一声轻响刷开了房门。
她迫不及待地跳到床上,用被子将自己紧紧地裹住,迷迷糊糊地刚要入睡,门口却又响起敲门声,“溪,我跟你说……”
这小子,没完了还。
桑南溪在床上纠结片刻,终是披了浴袍去开门,骂也要把他骂一顿。
困意笼罩着她,她闭着眼靠在墙上打开了门,语气不耐:“Isaiah,你有完没完,要不要我给你哥打个电话让他来收拾你一顿。”
骂声没有回声,显然不是那小子的风格,桑南溪眼皮微掀,原有的瞌睡虫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身上的檀香味几乎散尽,换成了酒店沐浴露的香味,与她身上的味道几乎一样。
“脚受伤了?”站在门口的人问。
桑南溪看了眼脚踝,还有些半梦半醒的懵懂,只是下意识地回应:“没事,已经擦过药了。”
周聿白忽然蹲下了身,浴袍的衣领敞开,自上而下,一眼便能看见胸膛所有的风光。
上次的血痂已经消失不见了。
桑南溪看见他伸手的动作慌忙想要收回自己的脚后撤。
晚了一步,温热的手掌已经触上了她的脚踝。
空调的温度开得低,她的脚本就凉,现在更是跟冰块似的。
周聿白感知到手上的温度,再看着她落在大理石地板上白嫩的双脚,薄唇轻抿。
桑南溪太熟悉他这样的表情,他大概率是生气了。
这个动作已经维持太久了,她不自在地别过眼,不再看他,又试图挣扎:“真没事,就一个小伤口,已经不疼了。”
指腹突然触上伤口的边缘,异样的触感让她忍不住低呼了一声“嘶——”。
“谁弄的?”
桑南溪避重就轻地答:“酒瓶掉到地上划的。”
但想到陆时雍和他的关系,难免看向他时都多了几分烦躁感。
她扶着墙抬腿就要往后缩,面色不悦:“我要休息了,周聿白,你松手。”
可下一秒她就被人拦腰抱起,瞬间的腾空感让那种微醺的眩晕感加重。
房门被带上,桑南溪不愿跟他共处一室,大声争辩:“一个小口子而已,我自己能走。”
周聿白轻叹了一声,又向她作保证:“不欺负你。”
第76章 我跟他告白过
桑南溪暗自腹诽,亏得周聿白还知道,他欺负她。
桑南溪刚被放到床上,撑着手臂就想要往后躲,周聿白没好气地拽过她的小腿拉向自己:“我能吃了你?”
桑南溪眨眨眼,似是真在思考这句话的可行性,几秒后她点了点头:“也不是没可能。”
周聿白手上还没来得及使劲儿,就听见桑南溪踹着脚在那喊:“疼,你松手。”
虚张声势这一招真是被她用了个活灵活现。
这声呼痛娇声娇气的,听的人心软
只不过她动作太大,脚踝是真擦到了床沿,痛得她倒吸一口凉气,小脸都皱成了一团。
周聿白叹了口气,蹲在床边,没松手,也不知从哪儿拿出个药膏来。
丝丝凉气袭来,他一边轻吹着气,一边将药膏抹上那道伤口,到底还是痛,她轻缩了缩。
周聿白察觉到她的动作,动作更加放柔了几分:“还是痛?要不要让医生来看看?”
桑南溪趁机抽出自己的脚,小心翼翼地把脚架在枕头上,被子一掀,背身躺下:“不用,我要休息了。”
被子的一个角落被她紧紧捏在手心,散落的黑发铺落在枕头上,醒目的黑与白,唯有那双小脚因为受伤还露在外面。
周聿白在床尾坐下,掌心包裹住她的双脚,桑南溪的眼皮轻颤,刚要往后躲,就听见周聿白低哑的嗓音:“帮你捂热了就走。”
她不动了,半张小脸埋在被子里,紧闭着双眸的模样像是真睡着了。
周聿白低声发问:“这伤口,是雍子砸的?”
那段视频被发在群里,原是那群不正经的用来挪揄人的,他能看见,陆时雍更是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