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承渊含住珠峰,“我知道。”
轻逗的热气从唇中喷洒而出,灼红一片肌肤。
“阿梨,你发誓,会永远和我在一起。”
沈知梨双肩颤抖,“嗯,我发誓。”
“我对你一向有耐心,可若你骗我……”
沈知梨五指穿进他的发丝间,“……如、如何。”
他克制着,尽量放轻语调,又不失浅淡的威胁之意,从齿缝挤出几字,“把你……锁在院子里。”
沈知梨眸光骤然一震,揪住他的脑袋,“……别……别磨……”
鹤承渊给她理好衣服,沈知梨软趴趴靠在他怀里。
她责备道:“什么时候了,你还不老实。”
鹤承渊:“我很想你。”
“每日都在一起,说什么想。”
“想你上我。”
沈知梨:“……”
门被扣响……城中赶来接应的仅有三人,剩下的在城中埋伏。
君辞面色凝重,鹤承渊与沈知梨去他那处见到的便是如此。
沈知梨还在以为是伤兵过多导致他愁眉不展。
鹤承渊已经道破,“师父在京中。”
“!!!”沈知梨:“江无期?他怎么会在京中,据大夫说言,他已经消失很久……”
她顿住,君辞的情报顺利传出,所到之处都意外的顺利,必然是有人在其中调配。
城中君辞与永宁王府留下的人,恐怕……剩余不足十人。
倘若真是如此,那一切都能说通了,不然……怎么会让掌控永宁王府暗卫的钟叔,亲自搭上性命去送情报……
沈知梨震惊道:“他不用回药谷吗?怎么在京中?!”
谢家娘子不管了?!
还是谢故白用谢家娘子的尸体和宋安的命威胁!江无期才不得不妥协?!
无奈之中,杀了宋安!
她嘴唇哆嗦,“谢故白威胁他?”
鹤承渊觉得怪,江无期视谢家娘子如命,就算杀了宋安叫人带走,他也绝不会离开谢家娘子半步才对,不该守在药谷吗?
怎么会现身京城。
唯一的可能!是江无期主动来京,而非被动!
他安置好宋安后,孤身入京去寻谢故白,深入敌营只为通风报信。
鹤承渊摇摇头,“恐怕,是他自己走进京的。”
他怎么会放任谢家娘子不管,她才活下来,人生地不熟,江无期会为了君辞的大业而放谢家娘子不管不顾?!
守了十多年,短短两天,便能叙完旧离开?
不太对劲,除非……
“殿下,该启程了。”
门外来报,提醒他们时辰不多了。
接应的人亦是点头,谢故白在京中布下大阵,他们的人剩余不多了,只能想办法在夜里开城,今夜赶不上,只能等明日,可多延一日,未知将多一份。
情报告诉他们如何破阵,现在他们位置暴露,不早杀进去,京中诡阵变换,他们危机概率将会加大。
沈知梨担忧着扯了扯鹤承渊的衣裳,“你说那话是何意?”
鹤承渊欲言又止,转言道:“为保君辞坐上皇位,一统天下。”
沈知梨一眼揭穿他略微躲闪的眸色,“你在骗我,你猜到了什么事?”
鹤承渊圈住她的腰,紧紧贴在自己怀里,在她发端轻吻,“我抱你。”
沈知梨摁住他的胳膊,拒绝道:“不必,这段路程我可以自己走,你多休息会儿,泠川他们不能出手,会累着你,我入城后和他们走在一起,不会有事的。”
“阿梨,你生气了?”
沈知梨摇摇头,“没有,我担心你。”
江无期不知是何情况,现在鹤承渊的神情也不太对劲。
鹤承渊解释道:“或许是我多虑,乱想。阿梨是不是有事要问怪老头,等我们夺下京城,我帮你把他翻出来,你好生问他。”
她放不下宋安的事,那成了她一道自责难掩的伤疤,她想得到一个答案,一个江无期亲手放弃宋安的答案。
捡回来的弟子,明明视如己出,为什么要杀了他。
第153章 长风(4)
午时启军,邻近京城,天己如幕覆盖,陷入黑夜,他们在半路遇见一队死尸,横尸堆山,分肢断头。
这队傀儡军,是原先沈知梨发现埋伏君辞的暗侍,当初给君辞提信,述说的便是此军。
今早君辞特意派人前来探查,发现早已身亡,死亡时间在昨夜。
北疆军的探查兵不知这种毒杀法,君辞却再熟悉不过。年少入谷,便是为有朝一日学来江无期的毒法,助自己翻盘,让药谷为己所用。
谢家之事,让江家与永宁王府决裂,昔日手足不再来往,于是他拜师学艺,江无期也愿助他一臂之力,推他上皇位。
只是没曾想,谢故白先毁了药谷这最重要的一粒棋。
药谷要名牌才能行动方便,是因名牌也分药、毒两等。
多年情意,药谷对君辞来说已不再是粒棋子,江无期对君辞不是利用他报复永宁王的存在。
是真正的师徒情深。
所有人都不明白江无期所谓何意,但大伙心底也明白,他没了生的念想。
他只是觉得这个天下斗了大半辈子,世间未见一位明君,也该榨干自己最后一点价值做点什么。
“殿下,城中诡阵有变。”前军回报京中情况。
君辞攥紧剑,冷冽的面容嵌在黑夜之中,陷入悠久的沉默。
堆积成山的傀儡,破坏无法再用的红木棺,已血除的血咒。
北军昨日一战,剩余的兵不多了,是救人还是杀人,破城还是夺城。
分军皆败,整军只能二选一。
鹤承渊看出他的犹豫不决,“你想清楚。”
沈知梨咬紧唇,她无法替他们决定,也无法提议她的决定。鹤承渊入城本就危险,会不会有下一个魔阵等着他,尚且不知。
他只能和北军共进退。
君辞沙哑道:“夺城,杀人。”
以杀谢故白夺京为目的,会牺牲寻江无期救他出来的机会,会让他变成人质。
他转身启程,一路上众人安静无言。
……
厚重的古铜门反着冷月,在接应下从内打开,月色在泥地上长拖。
城中之人正背满伤,顶着最后一口气,打开城门。
城中是一片寂静,血纹忽明忽暗。
霎时,城外北军,旌旗齐立,金甲长枪,马蹄踏泥。
“杀进去。”
随着君辞一道令下,战马嘶鸣,重甲骑兵直闯血阵!
一声震天巨响,血阵爆裂,木棺出现,无数傀儡杀了出来,兵马如潮,猩红旌旗狂舞不倒。
回头望时,背后的傀儡追了过来,骁勇善战的战士挥动银枪,生死之间无惧无畏,热血澎湃,气势磅礴。
一道又一道阵,拦不住他们誓死前进的步伐,高昂之声如厚浪翻滚。
城门在身后关闭,隔绝身后傀儡。
长相怪异的傀儡师悬吊四肢,飞身袭来,一场场诡异幻影,逐渐倒下的士兵,踏过的尸体。
滔天大火燃烧在夜幕中,为他们点起方向,沸腾血液,明辨真假。
烽火连天,他们要赶上那场黎明!
隆隆巨响,如雷贯耳。是被毁掉的一口又一口血棺,破除的一场又一场虚影,入目是尸山血海,低头是遍体鳞伤,以血破血。
鹤承渊此时正与君辞、苏钰破阵,破阵之法只有他们三人较为娴熟,为缩短时间,他们三人冲在最前端连破数阵。
“沈大小姐!”
沈知梨猛然转过头去,一只悬头女尸正对她俯冲而来。
叶婉!
她成了谢故白提炼的傀儡师!
鹤承渊离她有段距离,此时未注意到她这方的情况。
锋利的白瓜近在眼前时,泠川从她身后闪来,半只眼溢出魔气,摁住她的肩膀把人往后一扯,他飞身而上,手中聚起魔气,骤然朝空中打去,稳稳接住叶婉的爪勾。
悬丝即刻缠上了他。
泠川眸色一暗,魔气化剑贯穿她的身体,斜上划动,直将人碎尸万段!
他冷漠看着地上残骸,“区区傀儡。”
正要转身时,沈知梨惊呼道:“当心!”
血光刃刀飞速旋转穿过人群,打在叶婉身上,击退数尺。
待沈知梨捕捉刀影轨迹,回眸时,鹤承渊玄紫衣袍飘扬,已经站定在她身后,扣住她的腰,拉到了身后。
他几乎在泠川动用魔气的瞬间,赶了过来。
叶婉脖颈两道悬丝斩断,月色下可见她头身轻微分离,七窍流血,四肢诡吊,笑容更是骇人。
阴风卷过,沈知梨顿时毛骨悚然,脊背发凉,缩在鹤承渊身后。
叶婉红唇白齿,嘴中不知念叨着什么,更是从怀里取出一条床卷。
卷呈石色,如刻字石上,那上面是一排排名字,长卷滚来,垂在他们脚边展开。
她呵吱呵吱傻笑,鲜血一挥,两个名字突然浮现。
鹤承渊凝起眉,挡在沈知梨面前。
“我们的名字?!”血光一闪而过,沈知梨余光瞧见了他们二人的名字流淌鲜血铺在长卷上。
叶婉哈哈大笑,歪着个脑袋,指着她自己的名字,“你看你看,死了的人,都会在上面,你看你看。”
她不断用手指点着上面的字,悠长的卷轴把所有人的名字都写在了上面,叶家、江无期、谢故白……
这就像一卷阎王铺,究竟是已死之人在上,还是将死之人在上。
连谢故白的名字都被她写上去了?!
“沈知梨!”叶婉大喊她的名字,声音尖锐刺耳。
“你这遭邪祟的魂吃起来,不知道什么味啊!”
鹤承渊把沈知梨藏到身后,不多言一句,快刀掠影,斩断长卷。
漫天碎片随飞飘舞。
渊字碎片飘落在她手心,他们不知何时,入了叶婉的影场。
长卷化成金色虚影,血色手印扒在上头,沈知梨低头一瞧是婚书,再转过眸是休书,回头望去是封遗书。
所有的东西都只写了一半,一半拼一半,以遗书落尾。
鹤承渊正在集中精力破影场,影场灵气不稳,虚实交替,她看见了两个名字浮现在卷轴上,随后抬眸瞬间,虚界外这两名字的士兵,背后受敌,倒地死绝。
“!!!”
将死之人,名定亡卷?!
“阿渊!沾她的血!写她的名!”
叶婉扬手一挥,卷轴换了样式,“沈知梨!你为什么签了婚书!那是我的夫君!我的夫君!”
沈知梨蹙眉,下意识看向鹤承渊,他并未受到影响,手起刀落,刺穿叶婉手腕,用她的血在卷轴上刻上她的名字。
“咻――!”一支飞箭从远处射来,在影破刹那贯穿叶婉的身体,箭尾挂丝,将叶婉拉上宫墙,订死在高墙上。
沈知梨放眼望去,火光之下,血色降魔阵开启,谢故白与江无期并肩站于高墙。
叶婉在城墙上抽搐,“夫君、夫君……要、要再杀我一次吗?”
谢故白睨视,厌恶道:“没用的东西。”
叶婉傻笑着,眼泪还是落了下来,她的头颅高挂,长箭贯穿心脏,尽管是个没有意识的傀儡,仍记得她的夫君,与夫君忘不掉之人,刻在了骨子里……
谢故白抬指,无数支箭穿破云霄,刺入叶婉身体,以她的血为谋画卷。
君辞破阵赶来,五千精锐闯到此地,剩余不足千人,几乎抱着与傀儡师同归于尽之势,拼死一搏。
苏钰:“江谷主。”
江无期银月从飞舞的白发上倾泻,他垂下眸子淡淡看着历经万苦赶到此地的人。
“君辞,你的选择是对的。”
君辞心中不安,咯噔一下,“谢故白!众阵皆破!”
谢故白嗤笑一声,“外面的是活死人,景宣王惦记朕的皇位!滥杀百姓!这高位你坐的稳吗!”
“他能坐稳!”江无期掷地有声道。
“你闭嘴!”谢故白眉眼猩红,剑架在江无期脖子上,“妄我轻信于你!”
狂风而过,江无期双袖在风中乱摆,白袖染血,袖中无臂!
“!!!”
沈知梨忍不住怒道:“谢故白!”
这一路来,江无期以身入局给他们开路,她不知他用了何方法,但最后武力天下第一的江谷主双臂遭活生生砍断!
他从什么时候开始想救谢故白,想掰正他,到最后不得不留一手提防他。
谢故白对她温柔一笑,招了招手,“阿梨,你站错队了,到我身边来。”
沈知梨凝眸道:“不。”
谢故白立剑用江无期的命威胁她,“我让你过来!!!”
沈知梨手垂身侧攥紧衣侧,死死盯着他。
谢故白眉骨抽动,悬丝横飞向她袭去。
“铮――!”
刃刀弹开悬丝。
鹤承渊抓过沈知梨的手腕,用身子挡住她,对谢故白道:“你可以试试。”
江无期忽然仰头大笑,“是该如此是该如此!”
他的笑意一如往常,吊儿郎当没个正形。
没有江无期出手,就算援军赶到,他们至少要伤万人,用尸体堆砌才得以入城。
君辞:“谢故白,除了京城,你还有哪座城池?”
江无期噗嗤笑个不停,双肩不停颤抖,“谢故白……”
“解药给我!”谢故白怒道。
江无期望向血色的天际,除了大火染红,它仍是一片黑暗。
“禁药,无解。”
谢故白:“不可能!”
“无解便是无解,你的身体开始腐蚀了,这是快速成丹的代价。”江无期:“你要的太多了。”
鹤承渊看准谢故白失神的时机,飞刀刺去。
瞬时,晶莹剔透的雪叶与他的刃刀相撞!在半空炸开花。
当年在赌场二楼射出的雪叶!
果真是他!
灵气不稳,金丹在身体里碎成几瓣,谢故白一口乌血喷溅,“江无期!”
江无期淡定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谢故白……你陷的太深,没有回头路了。”
禁药,无解。他可以加快禁药反噬,只要能靠近谢故白,他就有办法。
谢故白鲜少与他靠近,连叶婉也不许他见,不许他入府饮茶喝酒,药到手,寒暄几句就打发他走了。
每次给谢故白送药,他都有留意,谢故白很聪明,只找药谷收集难寻的药材,借叶婉之名,收集许多看似无异的药材。
蛰伏十多年,尝试十多年,他不断食用禁药,以操控傀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