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谁被留在藤网上,待不了多久就会被冻死。
一个想杀他的人,会轻易把掌局机会送到他手中吗。
“正对你身下,有一块石板,小心点。”沈知梨冷得牙打颤,声音不稳。
鹤承渊:“不谈条件?”
“没什么好谈的。”
鹤承渊行动果断,不带一丝犹豫,扯开藤网跃下,石块落脚地不大,面上粘水结冰,落脚瞬间,轻微滑动,但很快稳住身子。
扯开的藤网很快开始愈合,甚至因遭受破坏,开启保护模式,在疯狂相织愈合。
沈知梨注视着他。
他会弃她而去吗?
“到我前面来。”鹤承渊仰头对她道:“我会接住你。”
没有多余迟疑的时间,她移动两步,猛得扯开藤网,看准他前面的石块,跳了下去。
沈知梨脚尖触及石板,骤然一滑!鹤承渊有力的胳膊一把捞住她,没让她跌入水中。
她惊魂未定盯着水面倒影。
在她脚触及石块的时候接住她,比尚早接她,更能保全两人。
沈知梨小心翼翼从他怀里退出来,转过身观察曲折的石板路,反手握住他的手腕。
“看来,你率先下来是正确的选择。”
鹤承渊低头朝向她拉住的手,“沈小姐这么信任我。”
“你刚刚不也为了我,跳下山洞。”
原来是他为了探寻药谷秘境的“奋不顾身”,打动了她。
鹤承渊喉咙深处溢出低笑,“那就麻烦沈小姐带路了。”
他们走的缓慢,在拐过几道弯后,出现河岸,岸上长满冰植,头顶的冰一片又一片仿若泛着波纹倒置的湖面。
沈知梨踏上岸,紧绷着的一口气总算呼出,旁边的蓝色花群吸引了她的注意,颜色魅惑,花瓣层叠,绚丽绽放,花絮如帘,唯一没有遭遇冰封的花。
“嘶嘶――”
她转身抓住鹤承渊,“什么声音?”
两人警惕后退。
忽然!湖面下降,一只巴掌大的怪虫从水里爬了出来,头顶弯刺,肢体青蓝,背部呈现白色,像只甲虫。
随后一只两只,无数只爬上岸!
下降一半的水,逐渐变得清澈!
原来,看不见底的水里,全是怪虫!
“鹤……鹤承渊……”沈知梨护着他步步后退,盯着马上侵战河岸的群虫,头皮发麻,本就寒冷的身体,更是行动僵硬。
鹤承渊攥住她抬起的手,“蛊虫。”
如此多数量的虫脚踏冰“卡卡卡”作响。
“没武器,遇到麻烦了。”鹤承渊把她拽到身后,“找路。”
沈知梨放眼看去,是一片偌大的蓝花群,只有一条被花藏起的小路。
“找到了。”
她正要带他跑过去,鹤承渊阻止了她,“慢些,一步步退过去,不要惊动。”
一些背部为白色的怪虫,吸附上蓝花的花。径,慢慢的他们的身体越来越白,白色蔓延到足部,等彻底变白后,一瞬失力从花。径上掉落,成了花肥。
沈知梨:“你如何知道是蛊虫。”
鹤承渊:“虫蛊花,我中的毒里,有这股不易察觉的淡花味。”
“什么!”她震惊道:“你的毒……”
“我在赌场听过这种蛊虫,他们的背部可是青蓝色?”
“青蓝色?”沈知梨再观察一番,背部呈白色的虫已停止前进,继续向前的蛊虫背部正是青蓝色。
“白色的虫毒素较小,青蓝色的要极为小心,毒素会要命。”
“鹤承渊……”
“他们会将命献祭给花,我们只需退到路上,虫会因花逐渐止步。”
“我知道了。”
鹤承渊沉冷着脸,听着蛊虫脚步,与他们保持一定的距离,只要不惊扰他们一般不会打乱自身的前行节奏,但这种蓝背虫,心性较烈,触及到花群后会变得暴躁,自相残杀,毒液四溅,到时他们要及时躲避,他们离水活不长,所以在时辰到前会退回水里等待下一次出潮。
上辈子他翻阅禁书时无意间查看到。
虫蛊花,一种禁术,用自命养蛊虫,再用蛊虫之命养花,以保花永不朽,常年养蛊容易出现幻,对周遭事物难辨真假,难明是非。内力不强之人无法养这物,一不留神控制不住被虫吃了,遭遇反噬,走火入魔,损身灭魂。
早在百年前,被仙宗立为禁术。
可付出如此大代价,养花的目的是什么呢。
“到了,接下来怎么做?”沈知梨退到路前,抓住他的手,时刻准备着。
靠水的花留给了白背虫,眼前只剩密密麻麻的青背虫。
“跑!”
第30章 迷雾(8)
沈知梨迅速转身,拉着鹤承渊一头扎进花丛。
密密麻麻的青背虫听到动静飞快追赶他们,甚至开始自相残杀,前端的青背虫碰到蛊花后附在花上,后面的虫群紧跟而上。
它们速度太快,像一波又一波拍上岸的浪潮,汹涌袭来。
虫蛊花枝繁叶茂将路掩盖,枝叶挂住她飘动的白色衣摆,又再次被扯开,瞬间,脆弱的篮色花瓣漫天飞舞。
沈知梨奔在前方,一手紧紧抓住鹤承渊,一手费力拨开花寻路。
难行的路,使得他们速度降低,与青背虫的距离肉眼可见缩短,寒气一股股从前方涌来。
脚下的路越来越滑,寒雾迷了眼睛,路在哪已不知。
她不敢停下步子,只能往前冲,身后的虫越来越近。
突然!鹤承渊甩开她的手,沈知梨未来得及反应,回身望去时,脚下一滑,摔倒在地。
少年的背影笔挺如松,衣摆鼓动,站在冷色中,犹如一堵不灭不破的墙挡在她身前,悠长的影子密不透风覆盖住她。
他徒手掐住一只飞来的青背虫,随后一把抛开,无数掌心大的青背虫飞袭向他,他衣摆一甩挥掉多数。
青背虫源源不断,手无武器,他只得取下遮眼的黑锻,静静听声辨位,骤然一挥,软绵绵的绸缎在他手里锋利如鞭将那虫斩成几段。
沈知梨立即起身,转头去扯断花枝开路。
万幸,仅剩一段诡花难缠的路,她盯着被划出血迹的手,拨开寒雾,路已变得清晰,回首就见少年仍立于原地,寸步未退。
她没有多想,朝他奔去。
鹤承渊衣袖刺破,绕在虎口的“长鞭”断了一节,他再次挥动逼退群虫,另只手腕被攥住,她带着他飞奔,路宽阔后,拉过他位于身后,抓起一把早备在旁的断花甩向后路,止住青背虫的步伐,让它们陷入迟疑,借此拉开距离。
确保安全后,沈知梨才气喘吁吁停下步子,寒风阵阵,她冷得哆嗦。
“太、太冷了。”
她瞥向一旁的少年,他正漫不经心卸下虎口的黑绸丢在地上。
感受到一双灼热的目光,鹤承渊侧首道:“怎么回头?”
沈知梨抱着胳膊,使劲的搓动,“你不也没走。”
“第几次?”
“什么第几次。”沈知梨已经无法思考,这比方才所处之地还冷,两侧的冰墙像掀起的滔天冰浪,雾气迷绕,她的唇都在打颤,腿脚冻僵。
他道:“选择我。”
沈知梨觉得自己抵御寒气到了极限,弓着身子缩成一团,手心的血液已经凝固。
“还能走吗?”鹤承渊也好不到哪里去,他的声线清冷弱了几分。
“能……”沈知梨最怕这人弃她不顾,若是他走了,她在这里活不过一个时辰,只能等死,她压下抖动的声音,“你需要我。”
鹤承渊微怔片刻,低笑一声。
“你笑……笑什么?”
她快冷死了,还要猜疯子的心思,她抓住他的袖子,冻僵的手指没了力道,虚握着生怕他跑了。
“你为什么怕我弃了你?我从前可有弃你不顾?”
沈知梨一双眼开始涣散,长睫结霜,抬眸望着他,“……有。”
她的手失去力气,垂了下来,鹤承渊在半空接住了她,搭放上自己胳膊。
“带路。”
“……好。”
他们穿梭在茫茫迷雾中,沈知梨咬着牙往前挪,他未有催促跟着她的步伐。
没过多久,迷雾里出现一抹蓝光,一副棺材出现在眼前。
“冰……棺?”沈知梨以为自己眼花看错了,走到跟前才确认,这确实是一副冰棺,里面躺着一名莫约四十来岁的女子,身着华服,头戴翡翠,眉眼温柔,面带微笑,蓝色的虫蛊花围绕她摆了一圈。
鹤承渊:“何人?”
沈知梨细瞧了会儿,“一名……女子。”
“女子?认识?”
系统突然冒出,提醒道:「谢家主母。」
沈知梨指骨收紧,“!!!”
谢家?!谢故白的母亲?!
怎么会在药谷?
鹤承渊察觉异样,“怎么?”
沈知梨:“谢故白的母亲……”
“谢故白?”鹤承渊蹙起眉头若有所思,半晌问:“何人?”
“无事,走吧。”
她忘记了,现在的鹤承渊不知道谢故白是何人。
“虫蛊花,无尽思念。”鹤承渊指腹抚过棺盖。
“什么?”
鹤承渊意味不明轻笑说:“你发现了怪老头的秘密。”
他指尖触及到一朵花,捻在手中沉思片刻,虫蛊花骤然在他手中枯萎,一片片花瓣掉落。
靠冰洞与花养尸……以保永生不朽,整潭蛊虫喂养……怪老头怕是已生幻,这死人在他眼里是活的。
松开手指,指尖的花根顺手心飘到地上。
胸口顶起一股血气,鹤承渊凝紧眉头,硬生生忍下了那股气,挤出二字,“快走。”
沈知梨并未察觉出他的异样,她如今已冷得自顾不暇。
确实该快些找路离开,再这般待下去,她何时倒下都不知道。
然而,未等她先倒,身边的人一口血雾喷洒而出,染红蓝色的花。
沈知梨睁大双眼看向他,“鹤承渊!”
他的身子瞬间倾斜,她眼疾手快闪到他面前,及时用身子支起他,才没让他倒下。
沈知梨拥住他,紧张道:“怎么了!”
又一股血顶出,靠在她肩膀的人骤然歪过头,吐出一口淤血。
触目惊心的血溅在寒冰上。
淡淡的荼靡花香飘入鼻中,鹤承渊意识恢复些许,虚睁开眼,短暂晃过那摊血迹,又因刺痛,不得不闭上,回到黑暗中。
“沈知梨……”
他虚弱的声音在她耳边呢喃,来来回回就重复她的名字。
“我在。”沈知梨轻拍他的后背。
“咳!”
紧接着又是一股乌血溅地。
沈知梨感觉越来越不对劲。
“鹤承渊你……!”
“离我……离我远些……!”
沈知梨环住他的双手被他扒开,甩了一道,力道略显急切没控制住,她身影不稳滑了一步,重重摔到坚硬的冰面,浑身骨头裂开般,疼得她眼泪流了出来。
倒下刹那,推开她的人似乎注意到了她,伸手欲想拉回,可血不断顶上胸口,他脚步踉跄,佝偻着身子,捂着胸口,满脸强忍痛苦,源源不断的血从他嘴角溢出。
“鹤承渊?”
他强睁开眼,试图看清她的方向,寒风似刀剜眼,他越是想看清,越是痛不欲生,一滴血泪从眼角滑落。
鹤承渊终于看见了一片白茫中,血色里,那抹模糊的身影,他没有片刻犹豫与她的反方向脚步虚浮走去,一股又一股血涌出,他支不住身体,重得好似压了一座山般。
将倒之时,他扶住一旁冰柱,用力掰断用做武器握在手中。
沈知梨全然无法思考,仅呆呆盯着他扬起那根冰柱,尖锐的冰尖似一把刀,对准他的胸口。
“鹤承渊!!!!!”
他的手怔了片刻,仿佛回了丝理智,随后不带一丝犹豫击穿自己肩膀。
“!!!”沈知梨瞳仁一震,目睹冰尖连着血穿透背部,尖端的血如开阀的泉,不断从尖端滴下。
鹤承渊忍不住痛苦喊了声,卸去力气,握着那柄“冰刀”跪倒在地。
一切发生的太突然,又或者说,他在最短的时间里做出了反应与判断。
沈知梨顾不得身上的疼痛,连滚带爬冲到他面前,扯下衣袖,手忙脚乱捂住他的伤口。
“你在做什么?!你在做什么?!!”
鹤承渊抬手推开她,“不是……让你离我远点?”
他一把拔出冰柱,血飞溅而出,他倒吸一口气,彻底没了力气,靠向一边。
沈知梨抬起袖子抹去他脸上的血泪,少年避开了她,血又从口中涌了出来,他痛苦缩成一团。
若不是疼痛卸去了他的力气,此时他怕是要对她亮出“冰刀”。
她缩起眼眸,“你毒发了。”
鹤承渊回过眸看她,“所以!离我远点!”
她撸起他的袖子,胳膊上有被青背虫咬伤的痕迹,撩起他的衣摆,腿上也没逃过,全是紫黑的血口。
“那么多……那么多……”沈知梨声音发抖,“你是蠢的吗!站那不动!”
鹤承渊理好衣摆,“你说什么?”
“我说你是蠢货!”
鹤承渊恨不得反手掐死她,却还是忍了下来,咬紧牙企图争辩,“沈小姐……”
“蠢货闭嘴!”
鹤承渊突然被吼,思绪打乱,到嘴的话噎了回去,“……先离我远点……”
沈知梨把扯下的布块甩他脸上,离他八丈远坐下,余光关注着他一举一动。
他今日是不是没有吃抑毒解药……为了挡住那条路,被有毒的青背虫撕咬也一步未退……
不是蠢是什么……
没有记忆的人……真把她当救出赌场的救命恩人了……
他毒发什么样,她是知道的,神志不清昏迷不醒的时候,她都难以将他摁住,这般,若不是击穿肩膀,失了力气,她恐怕会死在他手里。
疯子就是疯子……做出的举动总是有病,他情急之下,差点……贯穿胸口,若不是她及时开口阻止……
沈知梨浑身又冷又痛,呼出的气都结霜,她抱住自己,盯住他的方向,他痛苦摁着心口,挣扎着弓成一团,身下已有一摊刺眼流动的血迹。
第31章 迷雾(9)
毒劲逐渐减弱,鹤承渊侧卧在地,慢慢恢复意识,他睁开眼,恍惚盯着虫蛊花围绕的冰棺,双眼再次刺痛不止,深吸口气艰难坐起身,摸索到一条冻硬的布条,碾碎面上那层冰渣,动了两下胳膊血已经冰冻,每一下都是扯着的疼,索性一时半会血止住了,他将布条缠绕手心,阻隔开寒冷的冰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