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遇上前世的鹤承渊,哪会屡次忍受宋安的挑衅留条性命,早不知在他手里死多少回了。
前方的少年止步回身,“你在看着我?”
“不能看吗?”沈知梨越过他朝街上走。
不能看算了。
鹤承渊:“去哪?”
沈知梨张开双臂,舒展身子,“找个地方吃饭。”
“你有钱吗?”
“没有。不过君辞给了宋安一些……对了他人呢?怎么没下来?”
宋安要不来,她找谁付钱吃饭去。
鹤承渊轻描淡写道:“敲晕了。”
“啊!”沈知梨眉角抽动。
果然还是那样手下凶残。
最后两人坐在了面摊前,沈知梨低头看了眼面前冒热气的馄饨,都不敢吃,小声凑过去询问:“我们没钱,吃霸王餐吗?”
鹤承渊:“我有。”
沈知梨边吃边说:“你哪来的钱?”
鹤承渊:“你藏我兜里的。”
“噢……想起来了。”沈知梨津津有味闷头吃着馄饨,最后几个馄饨还没吃进嘴里,一根棍从天而下,劈在她面前,紧接着鹤承渊摁住一人脑袋,往桌上一砸,木桌禁不住一击,裂成两半!
馄饨汤水飞溅,碗顺着砸到地上碎了,沈知梨手里拿着勺呆滞在原地,勺里还拖着最后一粒幸免于难的馄饨。
她僵着手塞进嘴里,瞳孔地震,目睹鹤承渊把那人踩在地上,抢走棍子压住他的后脑勺,手肘一派悠闲搭在曲起的腿上。
怎么又……打起来了。
那人在地上挣扎两下,被鹤承渊压制回去。
摊主甩下帕子走来,急得捶胸顿足,“客官,客官,别在我这小店里打啊……我这还怎么做生意啊。”
不少避祸的人起身走了,趁机钱都没付。
鹤承渊从怀里掏出碎银丢给摊主,身后袭来阵风。
“小心!”沈知梨对持剑之人丢出手里的瓷勺。
勺在他脑袋上碎了,令他迟钝半秒,“咚!”人都没回过神来,一棍敲他脑袋上,整个人掀飞出去,额间鲜血的血顿时流下,那人捂着脑袋坐在地。
“师兄!”趴地上的人忙爬起身去扶头破血流的人。
沈知梨下意识躲到鹤承渊身后,两指夹住他的衣袖拽了拽,“这是……什么情况,出门在外,别惹事。”
“不惹事?”鹤承渊棍子潇洒一丢。
“!!!”沈知梨愣了下神,瞥了那两人一眼,趁他们不注意,立马捡了回来,塞他手里,“你别乱丢啊。”
“你不是说我惹事?”
她的小手紧紧包裹住他的手,生怕他再丢了,“那……那这不是他们已经挑起来了吗?”
沈知梨教育他道:“你要知道,出门在外,武器断不可丢。”
鹤承渊:“……”
他是便宜打手吗?
她又强调道:“尤其是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更不能丢,多件武器,多条退路。”
“……”
头破血流的人看着自己满手血,破口大骂,“瞎子!果然昨夜的事和你脱不了干系!阿林上!”
阿林拾起剑高举过头就向鹤承渊头顶砍来,沈知梨缩着脖子躲到一边去,临走前还推了鹤承渊一把。
“你你你,快去。”
“……”
“今早在面摊就发现你有问题了!果不其然,你从旁边驿站出来!”阿林倒是机灵,这一剑半空转换招式,朝他脖子割来,“废了师兄胳膊的就是你!”
鹤承渊手腕转动,棍灵活转花,在阿林靠来时,面无表情抡起棍一挥,闷声一响,阿林毫无反手之力,如球般被轻易打了出去,剑脱手。
阿林圆嘟嘟的脸肉撞在一起,掀起波浪,巨大一声倒地。
沈知梨眉眼皱起,看着都疼,倒吸一口凉气。
阿林吐出一口血,两颗牙,张着血盆大口,“死瞎子!”
鹤承渊棍子往他身边随意一丢,吓得他一哆嗦。
怎么还给人送武器啊!
沈知梨见状一把拉过他,“刚和你说完话,你就忘了!”
“围起来!”
突然来了一队人,将他们围的密不透风。
一人捂着断掉胳膊走上前来,指着鹤承渊,“就是你!!!”他立即对身边人道:“给我弄死他!”
本是站在鹤承渊身边的人又缩到他背后去了。
阵仗浩大,惹来一群人围观,沈知梨:“你又惹谁了?!”
阿林见来靠山,立马贴过去说,“吴师兄!这瞎子有问题,我今早听说旁边那家驿站昨夜也有异动,巧了,他正好从里面走出来,他们绝对和邪宗有关系,肯定是忌惮我们,想在宗会开始前削弱我们的战力,昨晚要不是有师父在就着了他们的道了!”
沈知梨抓着鹤承渊胳膊,探个脑袋,不爽道:“你吃错药了吧!驿站异样和我们有什么关系,照你这么说这个驿站的人都可疑,你怎么不怀疑他们!再说了整个镇百家仙门,怎么就我们两家出事,怎么不是别家忌惮我们?”
她先发制人道:“又或者说,你们与邪宗勾结夜袭我们?”
“你!!!”
阿林本来就被打的两眼冒星,气得只憋出个字来。
沈知梨:“你你你,你什么?我知道是你!”
阿林总算把舌头捋直了,短肥的手指指向她,“整个近水镇也只有你们报不上名号!”
沈知梨颦眉道:“别指个人就说是他干的!你从哪来回哪去!谁家链子没系紧,把你放出来乱咬。”
她拉着鹤承渊要走,被这群弟子堵住了,“让开!”
吴师兄:“呵,那我这胳膊怎么说?”
沈知梨:“你胳膊废了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
吴师兄:“这胳膊!可赖不掉!是他打断的!怎么?这也要抵赖?”
沈知梨将鹤承渊拉到身后,心里不悦极了,“欺他眼盲,你乱咬人?”
“是我打的,怎么了?”鹤承渊不屑冷笑。
沈知梨:“???”
这才几个时辰啊,就惹上大事了?
她立马改口,“他打你,那也只能说明你欠揍了!怎么了?!”
“我的侍从,从不乱打人。”
她环顾一圈亮出剑锋的人,“单打独斗打不过,喊人了?”
吴师兄寒声说:“他是你的侍从?那这账是不是该找你来算?”
沈知梨低声问鹤承渊,“你一大早忙什么去了?”
鹤承渊:“他给我一笔钱,让我往死里打他。”
沈知梨以为自己听错了,“哈?”
这是什么要求?
太长宗这个百年仙宗无论何时何地都受人尊敬拥戴,几时受过这屈辱,赔了夫人又折兵,钱没了胳膊也废了,吴师兄气得两眼红丝都能生火。
沈知梨:“所以……”
“……你没把他打死,他来让你退一半钱?”
她这话,把鹤承渊都逗乐了,低沉一笑,“我可没打过退钱的斗局。”
沈知梨舒口气,“那就好。”
吴师兄咬牙切齿道:“给我把他们废了!”
周围弟子蜂拥而上,鹤承渊拽过沈知梨,回身出刀,双刃刀从袖口窜出,他一把握住,指间翻转,拦下一柄剑,甩袍拂袖一举一动一招一式凌厉压迫,动如夜兽闪过幽光。
沈知梨还是提了一嘴,“别伤人!”
又改口道:“别杀人!”
鹤承渊袖摆一扬,从她头顶盖下,压下她的脑袋让她躲过一剑,随后刃刀一出,直断敌剑。
“铮――!”
一柄剑从空中飞来,直入在地。
“做什么!!!”宋安冲了过来,一来就充满干劲,瘸着个腿也要上去打上一架。
紧接着药谷弟子尽数加入混战。
“住手。”
清冷之声在人群里响起,随即,吴师兄紧张的声音紧随其后。
“住手!都住手!”
众人回过头去,君辞站在吴师兄身后,将剑架在吴师兄脖子处,他道:“我不过离了几个时辰,就给我惹祸了。”
宋安:“又是他!把我敲晕了,还要我来救人。”
君辞睨他一眼,转眸对吴师兄说:“让你的人退开,不然,废得可不是个胳膊。”
“你是哪家仙宗!可知道我是谁?!”
君辞扫视沈知梨,确定她无事,才加大剑力怼入吴师兄皮肉,“太长宗。”
鹤承渊抓着沈知梨的手腕,在宋安走来后才松开,长腿一跨,刀尖直上停在吴师兄眉心。
“你想再打过一场?我奉陪,让他们走。”
无论是鹤承渊的刀还是君辞的剑,哪一个都足够取他性命。
君辞手搭上吴师兄脱臼的那只胳膊,“想来是一场误会,太长宗以为呢。”
吴师兄僵着不敢动弹。
君辞手用力捏住往上一抬!
“啊啊啊啊啊!!!!”
吴师兄疼得苦叫不止,又不敢动一寸,刀剑随时能要他的命。
君辞收起剑来,收剑之势剑尖轻挑,碰上鹤承渊的刀,而他也十分配合收起刀来。
君辞拍了拍吴师兄的衣裳,仿佛是在帮他理去褶皱,“没记错的话,太长宗一向以修为第一自称,宗内弟子也是勤加苦练,一夜为歇在斗场里花大价钱与人同练。”
“胳膊已无碍,听说昨夜邪宗来犯,没休息好,早些回去养精储蓄。”
吴师兄顶着的气,长呼出,“走!”
人群慢慢散去,鹤承渊转头发现沈知梨在收拾残局,他顺手接过她手里的残木,“你喜欢馄饨?”
沈知梨:“比面好吃。”
“是……吗?”
君辞:“师父让我带你们携贴入宗。”
第45章 淬毒(10)
万剑宗不愧为天下第一宗,自入宗以来便是一片气派,琼楼玉宇、金碧辉煌、灵气翻涌。
他们在后殿中入座,沈知梨听他们交谈仿佛催眠咒无聊透了,她只能不断喝茶解闷,那几人倒是聊的欢。
沈知梨瞥见一侧棋盘,纤细的手指夹住鹤承渊衣袖扯了扯。
鹤承渊别过头来,“怎么?”
沈知梨探过身去,“你无聊吗?下棋吗?”
他手摸到白子,捻在指尖,“你无聊了?”
沈知梨托腮说:“我本来就不想来……”
她明亮的眼睛转动,看向坐在君辞对面的少年,身着白衣,肤白如雪,坐如玉树,温雅矜贵。
这原书男主苏钰正是万剑宗下任继承人,前世鹤承渊这个大反派把各大仙宗搅得寸草不生,原书男主与女主那段虐恋情深、相互救赎、绝世之爱,有鹤承渊的一份功劳。这不派她来灭了这个大魔头,结果失败了……
目光又往右移,坐在不远处那人正是江无期,白花花的胡子剃了干净,轮廓分明,眉眼疏朗,连破烂的布衣和乱糟的头发都换了样,唯一不变的是他手里握着的酒葫芦以及那闲散的痞子样,与宋安气质有些相似,除了眼角有岁月洗礼的皱纹,远看说是位意气风发的少年也不为过。
鹤承渊指骨扣桌,“怎么?不是下棋?”
沈知梨收回视线,他骨节分明的指尖玩转着一颗白子,“你选白子?”
鹤承渊举起白子,“我这是白子吗?看不见。”
“那我黑子先下。”
万剑宗宗主喝口茶轻笑说:“江谷主,邪宗是各仙家都想除去之人,你的目的,是要邪宗孤山之物。除邪之事刻不容缓,不然我这宗门大会开得也无意义,我等也说了,仙首有权分瓜胜物,那邪宗所处之处灵气泉涌,否则也不会有那么多江湖义客,仙门百家冒险前往陈常山突破瓶颈。”
“凡事讲究公平,各仙宗奉万剑宗为天下第一宗,我若是贪污受贿,起了个头,日后苏钰如何在百家间立位?”
十箱稀奇草药如何不让人动容,治病解毒增强修为,任谁都无法不动心,万剑宗宗主也不例外,只不过这个老古板一如既往憋在心里,面不行色。不过就一个原因,他的爱徒苏钰在这个节骨眼上,除邪正是想让他出风头,并且顺利继位的计划,若是贪了这一遭,往轻了说,失去信任,往重了想,日后那些难搞的宗门,表面维持平和,背地会计划推翻他们,那么占据灵山众多的万剑宗就会成为下一个被灭的邪宗。
这是一步万不可错,也是不可忽视的棋。
万剑宗需要一个信得过,且强大的盟友。避世不出,声名在外神秘而又强大的药谷,就是最好的选择,当初药谷主动商谈此事,他深感意外,却又不能走错棋步,因药谷而丢了信誉,所以便以药谷常年不参与宗会为由,让他们派人去陈常山等请帖消息。
他们倒是识时务,这次奉送十箱异草必夺仙首之位。
江无期同样面不改色,懒懒散散喝了口酒,将这老古板的心思看得明明白白,可就算明白也无办法,他也要借万剑宗的势气让药谷弟子夺稳仙首之位。
仙首誉为百仙之首,五年一次,至高无上可领百宗重兵为己所用,直到下任仙首上位。
往日参会的各宗,不过是为了维护关系而来走个过场,仙门不可对盟友挑起内战,但仙首可令他宗杀头阵,往日不发起进攻,无非是没有起战理由,并且连续两任为精打细算的万剑宗,没有占地渴求,自然不会轻易挑起,增加伤亡。
这次又是五年一换,并且是以灭邪宗为目的,仙首有资格分化胜利之物,那么邪宗占山,就成了一块人人想分的肥肉。
江无期也不做为难,“来见宗主的人想必不止我一个,既然万剑宗放我们入宗,能坐在这里肯定也是宗主心里所想的盟友,我们的诚意自然不会收回……”
“江谷主。”万剑宗宗主打断道:“宗主不可插手,这是夺首规矩,宗会本就是给小辈历练的机会,宗主再出手,让越过万难的小辈们如何是好,若是这样,那不如干脆各大宗主比个输赢算了。”
夺首最后一道比试便是以一敌十,站在最后的便是赢家。
万剑宗宗主见江无期脸色不好,于是语气缓和解释道:“不少仙宗宗主都已年迈,未来是小辈的天下,江谷主何必与他们争夺,再说了谷主也知我的想法,日后苏钰还要药谷多多帮助。”
苏钰很懂规矩,起身便朝江无期鞠躬拜礼,“江谷主。”
江无期抬眸去看,环顾一圈药谷弟子。
苏钰年纪轻轻便成了仙首,从小学的便是各大秘籍,在众多弟子中出类拔萃,才华出众,这整个药谷除了君辞,连宋安都难有把握胜过于他。
但君辞不同,他不能轻易出手,暴露身份,他会置于危险之中。
宗主不可上,君辞不可上……那还有谁?
他焦头烂额之际,有两个置身事外的人,沉浸于喝茶下棋好不惬意,一副出游之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