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辞:“你要让我猜?”
“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顺嘴……哈……哈哈……”宋安嘴角抽搐。
“那黑衣人和鹤承渊是旧相识,我逼问他半天,他一句话不说,他肯定有问题!危险!!!”
鹤承渊:“……”
逼问?他问了什么话?问到黑衣都跑了。
他取出瓷瓶放置在窗榻上。
宋安蹙眉,走上前查看,“你怎么有禁药!!!”他不敢迟疑,拿去给君辞,“大师兄!是陈常山出现的药!一模一样!”
君辞:“师弟,你没话要说?”
鹤承渊冷笑说:“杀人就不要留情。”
宋安有君辞撑腰,胆子也大了不少,拔剑抵住鹤承渊的喉咙,“那是你们冷血之人做的事!不过,你也不是不能成为我剑下亡魂。”
鹤承渊轻蔑一瞥,全然不把他放在眼里,“这人与你们陈常山要查的是同一人。”
他轻轻一弹,威胁在喉咙的剑就错开了位,他甚至头都没歪一下,朝桌边走去,为自己倒了杯茶,慢条斯理道:“我与他交过手,在余江西郊,红桃林。”
沈知梨不可置信,“刺客!”
“正是。”
“他不是……死了吗!”
鹤承渊看过去,“事实证明,红林里,死的人,不是他。”
“不是他!那死的是何人……”
他喝了口茶,茶泡的有些久了,略带丝酸苦味,“不知。”
宋安:“你还没说,你大半夜的跑出去做什么?”
“想做什么做什么,有问题?”
“你!”
君辞:“好了,外面的邪宗已经处理送回青楼,夜也深了,去早些休息。”
他望向沈知梨,查看到她杯中的茶见了底,于是自然接过,来到桌前,居高临下睨了鹤承渊一眼,提起茶壶为她又添了一杯。
“你们去休息,我在这陪沈小姐。”
鹤承渊噗嗤一笑,托着腮看向他们的方向,“我似乎才是沈小姐的侍从,怎么?大师兄要自降身份,抢我的活?”
君辞:“沈小姐是药谷中客,护她是我的责任。”
“责任?这么说来,她救我性命,我也有责任。”
沈知梨抿茶,“……”
宋安也在桌子对面坐下,翘起条腿,“都不走?这破地方有什么好待着的?你们不走,那我也不走。”
“???”沈知梨:“其实……你们可以走的,邪宗来了一次,应该……不会再回来了,并且我刚刚闻到那人身上有股酒味……”
屋子安静,无人搭腔。
沈知梨:“你们三个人六只眼睛盯着,我怎么睡?”
君辞转过身,鹤承渊遮住眼,宋安左看右看,最后盯住沈知梨。
沈知梨:“……”
君辞对宋安说:“你出去。”
宋安指着自己鼻子,“啊?我出去。”
鹤承渊与君辞异口同声。
“不然?”
宋安不情不愿挪着步子打开门,出去前猛然回头,提醒君辞道:“大师兄,他很危险的!”
“出去。”
“噢……”
沈知梨看着杵在那不动的两人,“你们两个……不出吗?”
鹤承渊先一步起身,翻出窗外。
君辞看了眼关紧的窗,最终还是推门而出。
沈知梨转头看门,门上一道灰影,又扭头看窗,窗外也有一道影子。
“……”
宋安在门外与君辞说着今夜遇到的怪事,那刻意压低的声音OO@@,莫名助眠,她窝在床上听着听着,便困意上头,睡了过去…
第43章 淬毒(8)
他们的驿站短暂闹了一场也消停了,隔壁那家可打了一夜。黑衣人将邪宗弟子引去,由于死了两个重要人物,二话没说冲进去就打了起来,火光四射,非要揪出黑衣刺客不可。
鹤承渊坐在窗外看了一宿好戏,天色朦胧,街边叫卖声起,他一跃而下凑个热闹。
人流穿行,挑担摆摊,吆喝如潮,包子热面香味扑鼻。
他的肚子也确有些饿了,路过一个发饰摊,妇人忽然开口道:“公子,一头散发不买个簪子吗。”
鹤承渊莫名停住了脚,转身向无人关注的陋摊。
妇人瞧他似乎有些兴趣,于是热情介绍,“公子喜欢木簪还是瓷簪。”
她见来人一言不发,以为不喜欢,于是又一股脑拿了一些奉到他面前,说:“还是客官不喜欢簪子,发带呢,便宜带走。”
鹤承渊双眼缠布,认真答复,“我是个瞎子。”
妇人顿了一下,这才注意到他的眼睛,低头看了眼手里给他展示的发簪,“那个……抱歉,公子不介意的话我倒是可以为你挑选一款,简单的发带喜欢吗,想要什么颜色?”
“颜色……”
喜欢?似乎一切皆可。
他忽得想起什么,鬼使神差问了句:“蝴蝶金簪可有……”
妇人呆滞住,眨巴眨巴眼,审视一番身着玄衣一本正经的人,略带震惊道:“公子……喜欢姑娘家的东西啊……”
“……”鹤承渊扭头要走,妇人急忙扑上去抓住他的胳膊,道:“诶诶诶,别走别走,是送姑娘的吧。”
鹤承渊侧首“盯”住她抓着的手。
妇女忙松开,手心在自己衣服上不好意思的擦了擦,“送……送心爱的姑娘……?”
他眉头一皱,转头又要走。
“等等!我这虽没金簪,但木簪和瓷簪倒是有……心仪……的姑娘喜欢蝴蝶啊。”妇人挑了两支簪放他手里,“公子看看……额……摸下,这两支都是鸳鸯蝴蝶,成双成对寓意美好,姑娘家看了,肯定喜欢的不得了,要送礼呢,就要用心送,公子要是选不出来,两支都可买走。”
鹤承渊拇指摩挲。
这两支簪,蝴蝶肥胖肿大,圆润的哪像轻盈的样子。妇人说要用心送礼,瞧起来她可没用心做,欺他是个瞎子宰客。
他将双簪摁回台上,直言快语道:“太丑。”
妇女怒了,“诶,你个瞎子不识货啊!你是不是没钱啊?瞧起来人模狗样的。”
“换个东西卖吧,卖这会饿死。”鹤承渊甩下一句友好提议,懒得与她掰扯回身走了。
妇女气得直冒烟,撸起袖子在他身后指骂,“你说什么呢你!你个瞎子,哪个姑娘能看上你,那才是真瞎了眼!”
旁边没多远,又遇见个婆婆招揽地摊,这次的木簪雕琢精细,可惜木有裂痕,显得简陋。
婆婆观察他半天,语重心长道:“我看你选了半天,来来回回就要蝴蝶,十多支了,没选中心仪的吗。身着不凡,是哪门世家公子吧,喜欢的姑娘肯定也不一般,这送姑娘家的东西也是门学问。”
鹤承渊站起身来,已经有了离开的意味,“你也要我非选一支不可?”
“不是。这送喜欢的姑娘呢,讲究一个心意……”
他语气坚定打断道:“我不喜欢。”
婆婆轻笑说:“不喜欢她,你选姑娘家的蝴蝶样式做什么?”
鹤承渊手里攥着一支簪,憋了半天,放了回去,“我自己戴……”
婆婆:“自己戴,怎得放回来了。”
她摆摆手说:“好了,礼再诚,不如自己亲手做,要不,我教你雕木簪。”
“木簪……”鹤承渊沉默半晌,拒绝了,“太简……”
婆婆意味深长说:“知道知道,太简,不喜欢,确实比不过金簪,但金簪我这小摊可没有。”
“……哪有。”
婆婆叹息道:“这金银首饰最好的地方,就那卿云铺了,一般人还真买不起,做工确实精致,不是我这小摊小贩可比的。”
鹤承渊站在人来人往的街边,婆婆的摊位来了一对佳人,也是买蝴蝶簪,碰巧选中他放回原位的那支。
婆婆瞧他还站那不动,不知道在想什么,“你选中的簪被选走了。”
这人回过神来,莫名其妙来一句,“我选中的簪,没有人能抢走。”
婆婆白发蓬乱,褶皱垂搭的眼皮抬起,包含风霜沉静的眼睛微亮,随后展颜说:“我家小老头年轻气盛时,也说过类似的话。”
“他人呢?”
“死在年轻气盛那年……于是,我便卖了一辈子的簪。”婆婆语气轻松,给他选了一支展翅的蝴蝶簪,放到他手心,“生逢乱世,持刀持棍持砖瓦,护国护家护四方,哪怕是护一处小院,也是英雄。”
鹤承渊指腹勾勒簪上蝴蝶,他弯下腰将簪放了回去,直言不讳,“我看中的簪,非此。”
婆婆知道他是嫌簪太简陋,比不上卿云铺的万分之一,没恼反笑说:“知道知道,就该这般。卿云铺的蝴蝶金簪,价值一千两。”
鹤承渊愣了下,勾唇说:“比我这条命要贵。”
婆婆被他逗笑,今日倒是开怀,她说:“不远有处斗场,听闻近几日不少仙门世家公子在里头开高价,找人练拳脚,你不妨去瞧瞧。”
入药谷时兜里的钱被怪老头收刮空去买酒了,他兜里仅剩的一点还是沈知梨之前偷偷藏的。
鹤承渊:“一条红发带。”
“红发带啊……我这只剩一条了……”婆婆小心翼翼从怀里取出帕子,里面包着的正是那条鲜红的发带,边角略破,望眼去其实能瞧见,这摊上的物品都是原木色,任何颜色都看不见,而面前的婆婆蓬乱的发下藏着一只瞎眼,刀痕从额到脸颊劈下。
别人对她避之不及,今日奇迹卖出去一只簪还有一条……发带。
鹤承渊接下发带,留下几颗碎银走了。
婆婆:“诶等等,给多了,这条发带不值这么多钱。”
“那是我兜里的全部。”
……
鹤承渊坐在街边吃热面,旁边顺路走过几个身着校服的弟子,扶腰揉颈。
“哎哟我这腰,邪宗是不是有病啊!我们还没去找他,他倒是自送上门了,他们可真是废物啊,死了多少人了,还装架子。”佝偻着背的弟子道:“哎呦呦,我这腰,疼得我,一帮疯子,冲进来床都给我掀飞了。”
他们在鹤承渊旁桌坐下。
“别说了师兄,就当昨夜免费拿他们练手了。邪宗这群人不容小觑,昨日师父出面都只与那几个弟子打成平手。”
师兄一拍桌说:“我们太长宗百年老宗门!竟与那几个酒鬼打出平手,昨日就该取他们性命。”
鹤承渊墨发半束,边吃面边听着一夜好戏的续集。
师弟又道:“我们到此多日,怎么没把师父请入万剑宗。”
“几大宗门不都在等万剑宗开宗门,还好师父没去,不然我们昨日就悬了。”
师弟:“邪宗找杀手,何人如此了得,我们都打不过的人,一个黑衣人潜入他们之地的同时,杀了他们两大弟子?!”
师兄:“今早路过是不是听闻,昨夜我们隔壁驿馆也出了闹事,就是不知何事。”
“估摸着和我们那事有点关系……难不成邪宗找的黑衣刺客在那?”
“隔壁住的何人?”
“没人见过,不知道是哪个不起眼的小宗门。”
鹤承渊正听得起劲。
太长宗的师兄忽然道:“你看什么看!呵,原来是个瞎子。”
鹤承渊对摊位老板说,“一碗热面打包带走。”
没过多久,他顺道去隔壁驿馆潜入一番,没发现什么异样,最后原路返回,手脚敏捷翻进沈知梨所在的二楼房间。
沈知梨洗漱完,手还滴着水,破窗而入的声音将她吓了一跳,她扭过头,半挂在肩的乌发滑落肩前。
“大胆狂人!还敢回来!!!取你狗命!!!”
门咚一声倒地!
宋安瞌睡震醒,半梦半醒一脚踹开房门,拔剑而出,拖着受伤的腿蹦进屋子。
沈知梨:“……”
鹤承渊淡定走到桌前,把食篮放下,慢悠悠喝茶。
沈知梨困惑走过去,“你去哪了?”
鹤承渊未答,她探过头来,“你去买了条发带?”
“有何不可?”
她手指从他耳侧伸过,指尖无意识刮碰,他的耳朵抖了一下,沈知梨并未察觉,手指勾起他的发带。
“他们骗你?”
鹤承渊在她语气里捕捉到了一抹怒气,不解抬头,“什么?”
“欺你眼盲,这发带都旧了。”
“嗯,我知道……”
“你知道你还……”
“有什么问题?”鹤承渊抬指推开她的手,发带从她手指掉落,他褪下眼绸。
“……没有。”沈知梨自然为他将窗关上,把刺眼的阳光挡在外面。这才把视线放到他带回来的食盒上,“这是什么?”
鹤承渊与她短暂对视,随后垂下眸,长睫刷下,“我……吃不完的剩饭……”
沈知梨:“啊?”
宋安在门口守了一夜,饿得肚子咕咕叫个没完,他脑袋还懵着,一把掀开盖子,坨在一起的凉面露了出来。
鹤承渊:“……面,怎么会这样?”
沈知梨拿筷子搅了两下,像块干饼,坨在一起,“面放久了……就会这样。”
“我……不知道。”
宋安吸吸鼻子,多少还是有股余香,他一把抢过沈知梨手中的筷子,“什么剩饭?饿死我了,你不吃给我吃。”
他立起筷子,毫不客气戳了进去,跟吃面饼似的抱着就啃。
沈知梨:“……”
鹤承渊神色沉下,“……”
如同嚼蜡的面把宋安肚子勉强填饱后,他才逐渐清醒,咽下最后一口,“你刚刚说什么?”
沈知梨:“……”
大战……又将一触即发。
宋安好像之前没听清鹤承渊说的话,只要他不开口……
然而,事与愿违。
鹤承渊耻笑一声,“我的剩饭。”
宋安当即怒了,一双筷子往桌上一戳,大骂道:“你是不是想死!给我吃剩饭!”
鹤承渊:“是你上赶着吃,拦都拦不住。”
沈知梨:“……”
她默默退出房间,事不关己,把门关好,空间留给两位。
第44章 淬毒(9)
沈知梨下个楼走到驿站门前的功夫,两人就打完了,鹤承渊踏下阶梯的脚步跟在她身后。
“分出胜负了?”
“嗯。”鹤承渊长腿跨出驿站向前走去,破旧的红色发带与他的发丝在阳光下纠缠,随风洒脱而扬。
他的背影挺拔,消瘦褪去比当初救他那会要结实了多,在药谷这半年倒是过得不错,阴晴难定的性格也明朗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