针对着每一条,盛怀宁都相对应给了回复。
直到最后一条发送过去,以往都会迅速给出回应的人,这会儿却奇迹般丝毫动静都没有。
她又静静等了会,没忍住拨了通电话过去。
响铃没几秒,就被接通,传来的是安特助公事公办的声音,“盛小姐,贺总在开会。”
没必要惊怪,盛怀宁一早就知道贺尘晔这趟跑去京市,工作行程被安排得满满当当,就连回家都是抽空,片刻都不敢多待。
她抬眼看了下洗手台上方悬空架里的LED时钟,下午三点多,距离演出还有不到五个小时。
思忖再三,问:“安特助,你们回港城的时间定了没?”
安特助闻言,倏地扭头望向一墙之隔,正与傅庭肆侃侃而谈的贺尘晔,面上难掩倦容。
昨晚在邻市逗留一晚,今日一早便着急忙慌地往京市赶。
傅誉集团的财务团队会在晌午十点,与夏铭带领的管理部在会议室,审核所有需要融资的项目。
应傅庭肆的要求,贺尘晔必须到场。
此时此刻,差不多还有五六个未经手,里面的人忙得是焦头烂额,不然他也没机会替贺尘晔来接这通电话。
一开始,返程的日期确实定的是今日,只是贺尘晔只字未提,他也不好多问。
照目前的进度,恐怕一时半会是忙不完。
安特助收回视线,慢条斯理回:“盛小姐,具体时间未定。待贺总空闲下来,我会如实帮您传达。”
盛怀宁略抬了下唇角,道完谢就径直收了线。
洗漱完护肤后,再出去,秋姨已经做好了饭,满屋子里都是让人垂涎欲滴的香气。
面对一桌子美食,她竟难得没了胃口。
回想之前,贺尘晔并未直截了当地告诉她,会在平安夜赶回来,哪怕是后来她表达诉求,也没为了讨好她而随口应下来。
理解之余,盛怀宁免不了还是会有点失落,这种情绪在看到餐桌前空荡荡的座位时达到了巅峰。
她叹口气,“秋姨,先别忙了,过来陪我一起吃。”
秋姨刚将厨房打理出来,望向她时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
在偌大的紫澜山庄,所有佣人与管家,哪怕司机,都是经过非常正规的系统学习。
一指多厚的规矩里,尊卑有别被列在了第一条。
似是见她怔然着一动不动,盛怀宁放下刚执起的筷子,不假思索又催促了一次,“怎么还不过来?”
秋姨用乳霜纸来来回回擦拭了好几遍手,又不紧不慢地取下围裙,莫名有种颇为重视又庄重的感觉,缓步靠近后还特地挑了最远的那个位置。
期间,盛怀宁是一直低着头,视线在亮着的手机上停留了许久,猛一抬起,才发现桌对面坐着的人,离自己足有两三米远。
她虚拢着五指,托在下巴,好脾气地说:“坐过来,那么远怎么吃?”
话音一落,秋姨不得不僵硬地挪到了盛怀宁的对面,后又接过了她递来的筷子,吃一口扫她一眼。
盛怀宁视若无睹,筷子时不时流连在正前方的两个餐盘里。
毛血旺的辣,与蓝莓山药的甜,在舌尖上融合,没多久,从喉咙蔓延至胃部,都是一股火烧火燎的感觉。
她顿住两秒,迅速起身到水吧前接水。
握着星芒杯的双手,仔仔细细地摩挲着外壁凹凸不平的花纹,一饮而尽过后,怅惘的情绪卷土重来。
这套切割精细,内里璀璨琉璃,底部纵横交错,好似星芒万丈的水晶玻璃杯,是贺尘晔前段时间发现她常饮用冰水后,安排人上门安装嵌入式饮水机时,连带着一起送给她的。
在贺尘晔的督促下,加上盛怀宁又乐意配合,没多久便戒掉了无时无刻都喝冷水的坏习惯。
她不经意皱起眉头,右手探出又接了杯水。
这次她没着急往嘴边递,摇晃着在眼前把玩,长久后小声嘀咕,“秋姨,怎么办。”
餐桌前的人循声侧眼望过去。
女孩子身形单薄,一套淡紫色家居服宽松到失了原有的版型,斜倚在吧台上的动作懒散,周身的低气压层层叠叠发散在每一个角落,实在让人无法视而不见。
秋姨将盛怀宁的神情收入眼底,随身陪伴二十多年的默契,使得她这一回不再笨拙迟钝,熟稔出声,“小姐,您是有心事?”
“我恋爱了,秋姨。”
这是盛怀宁头一回主动告诉紫澜山庄里所相识的人,她如此高傲的一个人,不想轻易坦露自己的脆弱。
可她发觉,除了罗稚和小祺,竟无一人是真心实意地站在她这边。
果不其然,秋姨在听到她的话后,颇为担忧地默然了良久。
盛怀宁不觉得意外,大脑里是前所未有的乱作一团。
她放下星芒杯,依旧保持着原有的姿势,自顾自地说:“妈咪不愿意我跟他在一起。她连我放弃学业,去玩大提琴都不反对,哪怕后来我签约经纪公司,她也只是随口唠叨了两句。”
“秋姨,常听人说,胳膊拧不过大腿。”
“我怕我现在的所有反抗都是徒劳。如果妈咪私底下去找他,他那么懂事,在任何事情上面都很理智,会不会觉得跟我的这场恋爱麻烦又难搞?”
末了,在秋姨揪心的目光里。
盛怀宁终于毫无保留地吐出了,自睡醒后一直困扰着她的事情,“可是,我真的好没志气,我越来越离不开他了。”
所到之处,满都是贺尘晔所存在过的痕迹。
她不管看到什么,都会自然而然地想起贺尘晔,这种空落落的感觉,让她好似被人抛弃了一样。
实在丢人。
-
京市,傅誉集团。
会议结束后,贺尘晔在午餐时饮的那点酒,此刻早已经散去了大半。
他没穿外套,一身白衣黑裤,领口微敞,袒露在外的肌肤光洁白皙,一丁点往日里酒后的狼狈都没有。
安特助从后视镜里扫了眼后排的人,说:“贺总,一个多小时前,盛小姐打电话过来,询问您返回港城的具体时间。”
忙了一整天,再者睡眠不足,贺尘晔闻言,勉勉强强睁开眼,习惯性地从口袋里摸手机。
只是好不容易摸出来,按压侧边键好几次,竟丝毫反应都没有。
他递出去,示意安特助帮忙充电,而后客客气气地说:“安延,午餐的时候,谢谢。”
安特助垂落在身侧的右手,恰好摸到了西装口袋里,棱角分明的包装盒。
他偏过头,不自觉撞上贺尘晔的视线,确认并无不妥后,松了口气,“贺总客气了,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
贺尘晔笑了笑,对于午餐前安特助变魔术般磕出一粒白色药片的举动,依旧惊诧不已。
他暗自做了个深呼吸,嗓音带了点含糊不清的低哑,“定最近一趟回港城的航班。”
安特助眨眨眼,犹记得会议到达尾声时,傅庭肆留贺尘晔多待两天,说是企划书还需再多细化,当时贺尘晔可是毫不犹豫就答应了下来。
他微微一惊,双眼里满是茫然,支吾着,“贺总,您......”
贺尘晔懒洋洋倚着,不由抬了下唇角,继续吩咐,“连同明日一早来京市的航班一起定了。”
安特助木讷着。
下一秒,他不禁在心里,给自己上司的恋爱脑,默默点了个赞。
第49章 别吵/49
港城的平安夜, 同样浪漫。
白日里纷扬而下的大雨,入了夜便慢慢停歇了下来。
代表着节日气氛的装饰品,挂满了大街小巷。
明隽的公寓, 盛怀宁不止给自己的那套做了装扮, 还在贺尘晔那里放置了一颗超大的圣诞树,透亮的落地玻璃窗上,更是挂了好几只超大的红色蝴蝶结,与周围的冷硬风格格不相入。
作为城市内具有地标性的剧场, 不可免俗地也加入了其中。
后台休息室,一番热闹的景象。
盛怀宁已经做好妆造, 软绵绵地窝在沙发里, 阖眼睡得并不踏实。
耳边充斥着的, 是工作室团队男男女女的闲聊声,从天南海北聊到琐事日常, 就连即将到来的新年假期,都做好了出行规划。
盛怀宁的眼皮微不可察地颤动了下。
遥想大学毕业前, 沈诗岑也喜欢提前小半月,为所有假期做计划, 还会给她准备各种各样的小礼物, 极有仪式感。
久久, 她从圆桌上拿过手机,认真措辞,给盛銮敬和沈诗岑都发去了节日祝福。
盛銮敬回复得很快, 反倒是与沈诗岑的聊天框,一片沉寂。
盛怀宁不自觉埋头下去, 下巴抵在膝头,看着很是楚楚可怜。
罗稚就倚在她的旁边, 期间一直查看着工作消息,没发现她神态里掺着的失落。
左手拽了下她手腕花上散落下来的蕾丝飘带,道:“公司提前了年会的时间。”
“改到哪天了?”她音量低着。
“明天晚上。”
盛怀宁有片刻的愣神,再出口,语带怨怼,“明天可是圣诞节。”
“公司这不是想着元旦提前放假,让大家好好跨年。”罗稚话里无波澜,本就独身一人,这些节日对她来说,没什么特别性。
只是言及此,团队里的其他人,有的感恩公司通情达理,有的埋怨公司不做人。
盛怀宁没再参与这个话题的讨论,将滑落下去的披肩拉上来,继续悄无声息地候着出场。
这场音乐会,是主办方为了平安夜特地举办的,邀请了行业里不少名声大噪的演奏者,盛怀宁的演出排在末尾,恐要等到九点左右。
渐渐地,原本微蹙着的眉头舒展开来,呼吸也变得规律平和。
盛怀宁睡着的模样安静乖驯,半扎起的长发柔顺地垂落在身后,如同精致的艺术品。
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坐在长桌前的一个女孩子应了声进。
门从外边拉开,入眼的是一位身着暗黄色服饰的外送员,臂弯处抱了一大束鲜花,用平面纹理黄恋绿纸,将皇冠贝母、蝴蝶兰、剑兰、郁金香、千鸟飞燕,还有瓶子草包裹在一起,看着不止赏心悦目,还很价值不菲。
团队里不乏有见识甚广的人,仅瞥了一眼,就说:“这一束得小一万吧。”
此话一出,刚安静下来的休息室再度热闹了起来。
“谁!送谁的。”
“这是谁的小对象公然撒狗粮。”
“呜呜呜我家那根木头被我暗示了无数遍,只送了我一支玫瑰,实在抠搜。”
“甩了他。”
“对!”
......
越说越偏,是小祺强行拉了回来,视线从平板上抬起来,问:“您好,找哪位?”
外送员看了眼订单,一张脸迅速皱成了包子,难为情吐出一句,“收件人是——宝宝。”
噗——
所有人不约而同轻嗤出声,面上的情绪都很不言而喻,细品的话夹杂了点嫌弃。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不经意间的眼神交错,小祺强忍着笑,突然有点后悔刚刚主动搭话了,以至于她现在不出声都显得有些不礼貌。
她又问:“还有其他有用的信息吗?”
这单跑腿是急单,价格高得离谱,外送员被平台随机到的时候,莫名有种天上掉馅饼的感觉。
与其他订单不同的是,跑腿不止能看到收件人的信息,发件人同样能查询到。
外送人照例看了眼,说:“发件人只署了一个字,是‘贺’,恭贺新春的‘贺’。”
“什么?”诧异出声的人是罗稚。
一直处在状况外的盛怀宁,冷不丁被罗稚吓了一跳,懵着问:“怎么了?”
“贺?是不是贺尘晔?”罗稚附耳小声。
话音甫落,外送员又补充,“手机尾号是1021。”
盛怀宁微顿,颔首,“是我的。谢谢,辛苦了。”
小祺收到她的眼神示意,从外送员的手里将所有东西一一接了过来。
门阖上,将里外截然不同的两种氛围彻底隔绝了起来。
盛怀宁将嵌在花束里的卡片拿了出来,不是贺尘晔的字体,“宝宝”两个字用的是花哨的娃娃体,想必是鲜花店的店员随手写上去的。
她视线一瞥,被一旁的牛皮纸袋吸引走了注意力。
一番毫无章法的撕扯过后,内里装的东西展露在众人的面前。
那是一个用铝线纯手工制作的吊饰,歪歪扭扭,特意做成了大提琴的样子。
盛怀宁在网络上看到过,工艺复杂,需要花费相当多的时间。
只是较于她刷到的那则分享,她手里的这个稍稍粗糙了点,好几处绕线似是拆开重组了许多次,满是折痕。
她霎时反应了过来,莫非这是贺尘晔亲手做的?
除却罗稚和小祺,团队里的其他人并不知晓盛怀宁已经恋爱的事情。
早前,大家倒是打趣了几次,纷纷问盛怀宁那次为了还人情吃的那顿饭,结束后有没有摩擦出火花,被她三言两语敷衍了过去,之后便没再有人提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