碍于机构内有着严谨的规章制度,必须仔细核对接送人的身份,才能允许带走学生。
年轻女人悄无声息地从头到脚打量了她一下,问:“请问您是......”
盛怀宁牵上溪溪的手,笑意盈盈回:“我是她哥哥的女朋友,顺路来接贺溪回家。”
女人闻言蹙眉,视线从她的身上,移动到女孩子的身上。
四下悄然一霎,她看着对方沉声开口,“抱歉,您暂时不能接走她。”
她一怔,“为什么?”
这次出声的人,是被女人刚刚带到身后藏起来的女孩子。
溪溪眨了眨眼睛,探头对她说:“嫂嫂,我的名字是贝溪。”
盛怀宁:???
第52章 别吵/52
最终, 盛怀宁也没接走溪溪。
僵持不下时,安特助姗姗来迟,并在年轻女人的面前, 言明了她的身份, 让她免遭不法分子欲要拐卖的嫌疑。
三人结伴到了街边。
盛怀宁忽然驻足,帮着溪溪整理了下翻了个面的棉衣连帽,偏头道:“我以为他不知道溪溪提前结束的事情。”
安特助站得笔直,“贺总临时有场线上会, 电话是我接的。”
她强忍着心里的狐疑,抿唇笑得假惺惺, 咕哝:“怪不得我告诉他要来接溪溪, 他没回复我的消息。”
话落, 安特助有片刻的愣神,细细想了会儿, 语气依旧平和认真,“贺总把手机交给我之前, 有叮嘱过但凡您有消息过来,要第一时间告诉他, 但是......”
他自然一顿, 轻微颔首, “盛小姐,您要不要看一下,是否发送成功了?”
盛怀宁伸手进口盖包里摸手机, 刚才跑去临街买小吃的罗稚也恰好回来,手上打包盒里的咖喱鱼蛋正冒着热气, 浓郁的香味充斥在空气中,让人食指大动。
溪溪埋着头, 不自觉吞咽了下。
视野里,一只白嫩的手捏着打包盒的边缘,慢慢悠悠递了过来,让女孩子登时抬起了头,眼睛都变得澄亮了不少。
罗稚笑着,“这就是贺总的妹妹?真的好乖啊。”
女孩子先是看了盛怀宁一眼,在她点头后才接过打包盒,低声,“谢谢姐姐。”
被叫惯了阿姨的罗稚,片刻后爽朗一笑,“不客气,妹妹。”
与此同时,盛怀宁已经摸出手机,触进了跟贺尘晔的微信聊天框。
入眼的就是她不久前发出的那条消息,只是和前面那些与众不同的是,最新的这条旁边有一个十分醒目的红色感叹号。
盛怀宁垂着眼,想起发送的时候,车子刚好驶入隧道,手机信号短暂丢失。
那时她正和罗稚聊着天,一经发出,便没再去刻意留意。
“抱歉。”
盛怀宁难为情闷笑一声,佯装出无事发生的样子,又将手机塞回了包里。
渐渐地,夕阳斜下,天边一片血红。
原本被塞得水泄不通的街道,经疏通,很快便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安特助看了眼时间,边从溪溪的手里接过书包,边问盛怀宁,“我该回去了,盛小姐要一起吗?”
盛怀宁下意识摇了摇头。
这么久以来,她都是跟着贺尘晔的习惯,一直称呼女孩子为“溪溪”,然后凭着两个人的关系,就想当然地认为姓氏也该是一样的。
蓦地,瞳孔骤缩。
她莫名其妙地想起一个多月前,在纽约,李维脱口而出的“小贝哥”,还有在酒店门口,贺尘晔的工作伙伴叫出的“贝总”。
盛怀宁不信只是李维所说的起昵称那么简单,可她又实在好奇贺尘晔改姓的真实缘由,总不可能是因为玄学,觉得改了转运?
下一秒,她冷静下来后,艰难寻回自己的声音,“安特助,麻烦你别告诉贺尘晔,我来接溪溪这件事,拜托了。”
叮嘱完,视线一转,女孩子正一口一个地专心吃着鱼丸。
她抬脚靠近,仓促用指尖揩走了女孩子嘴边,若有似无的一点咖喱,语气十分温柔,“溪溪,今天的事情保密好不好?差点被当成坏蛋,实在是太丢人了,让你哥哥知道,他一定会嘲笑我的。”
“知道啦,”女孩子囫囵一句,而后用新木签扎起一个满是酱汁的鱼丸,“嫂嫂,你也吃。”
盛怀宁不好拒绝,挽起长发,低头咬上,一时间总有种味同嚼蜡的感觉。
等安特助带着溪溪离开后,她发了条微信给贺尘晔。
先是提醒对方别忘了晚上的航班,然后是她深思熟虑过后,编辑出来的一大堆胡言乱语,最后一句是为了显得自然一点,叮嘱贺尘晔别忘了想她。
这次,她确定发送成功后,就立刻关掉了手机。
罗稚在旁目睹着盛怀宁做完这些,一接收到她阴恻恻丢过来的眼神,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支吾着,“行行行,懂...懂了,我这就吩咐人去查。”
“查什么?”盛怀宁笑着问,她还没迷糊到脑子不清楚,事情发生的时候,罗稚恐怕还在排队等着买鱼丸呢。
“对哦,”罗稚懵,“查什么?”
她不由无奈一哼,“送我回紫澜山庄,车子你还是开走。”
“好的,大小姐。”
罗稚微笑着,故作姿态地欠着身拉开车门,又在等她进去后帮忙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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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夜的紫澜山庄,节日气氛非常浓厚。
车子一驶入上山的路,两边的大红灯笼,将周围照得亮如白昼。
这种红彤彤的喜庆气氛,直到盛怀宁下车,都没消失过。
她隔着琉璃窗朝楼里张望,心里闪过一丝疑惑。以往到了除夕,伯父伯母,舅父舅母,只要是亲近的,都会很有默契地来紫澜山庄吃团年饭。
结束后就是通宵娱乐,长辈打牌,晚辈打游戏,不到深夜绝不睡觉。
此时此刻,偌大的宅子,该装饰的都没忘了装饰,却
一改往日的热闹,冷清无比。
盛怀宁长久待在冷空气中,没忍住哆嗦了下。
她胳膊一抬,面前的大门就从里被打开了,秋姨定睛一看,惊讶道:“小姐,不是说会晚一点回来吗?”
说完,还没等她应声,秋姨就回头望了眼身后,面上的情绪肉眼可见变得局促起来,扣在门上的手更是在不经意间收紧,泛白泛青。
四下昏暗,仅有两侧的古铜壁灯散发着微弱的光。
盛怀宁虚眯起眼,越过面前的人往里看,问:“怎么这么安静?舅父舅母他们还没来么?”
秋姨深吸了口气,嗓音没了往日的柔和与平稳,带了几分战战兢兢,“小姐,你...要不要过两天再回来?”
“为——”
话刚到唇边,盛銮敬的声音就自远处递了过来,“回来了就赶紧进来。”
盛怀宁心一跳,有种很强烈的预感,最近这段时间,爹地从未对她声色俱厉过,对比起来,反倒是妈咪要更让她胆寒。
不给她任何反应的机会,又传来一声催促。
她迅速收好思绪,垂着眼,一步一个脚印,慢悠悠地穿过长而宽的连廊,入了主客厅。
挑高足有十米,宽敞、通透。
盛怀宁刚坐下,被迎面扑来的沉闷,侵袭到无法呼吸。
她眼观鼻鼻观心,断定这个除夕夜不会如此平静度过,心情顿时七上八下。
盛銮敬端起热茶,送到唇边,浅酌一口,转而给了身后的老管家一个眼神示意。
很快,十几份文件接连不断丢到了盛怀宁面前的奢石茶几上。
盛銮敬挑眉,“看看。”
“什么东西啊?”
盛怀宁往前倾身,目光无意识地跟一边单人沙发上的沈诗岑撞上,冷不丁无措了短瞬。
她眉眼弯弯地翻开,呼吸一滞,浑身上下都不停哆嗦了起来。
千防万防,终于还是来了。
贺尘晔自小到大的所有资料,全都被整齐罗列在了这里。
盛怀宁几欲快咬碎了牙,深呼吸了无数次,都无法冷静下来。
贝诚?贝诚,这才是贺尘晔的名字。
原来,她资助了数十年的那个人,就是贺尘晔。
这一刻,盛怀宁无法形容自己究竟是何心情,脑内空白得有些突然。
她极为淡定地抱起文件,一股脑全丢到了茶几上,好几本随着惯性滑落到地板上,成为一片阒静中独有的一点声响。
盛銮敬不似沈诗岑,说话绝不会委婉,“跟他分手。”
“我没这个打算。”她皱皱眉,表情依旧乖巧。
“你是不是魔怔了?他从一开始就知道你的身份,隐姓埋名接近你,处心积虑和你建立亲密关系,他的心思有多复杂,你不会到现在还看不明白吧?”盛銮敬头疼,胸膛因为激动剧烈起伏着。
盛怀宁循声望过去,“纵使动机不纯,可他从未做过伤害我的事情。爹地你在担心什么?怕他图谋你的钱财和公司?”
她抬了抬下巴,视线冲着散开的那堆文件,“这么多东西你都能查到,那你应该也知道,自他大学毕业,就将我曾经资助他的那些费用,全都还给了我,哪怕是之后跟我在一起,也从没贪图过盛家的任何东西,更没打着是我男朋友的这个身份去坑蒙拐骗,获取其他的利益。”
似是说累了,盛怀宁腾地起身,拎起包就要走。
一直沉默着的沈诗岑,扬起声调,语速极快,“他的父亲因为纠纷杀-人,母亲改嫁后风评极差,没几年就死在了红-灯-区,你应该知道他和你的差距。”
盛怀宁止步,蓦然回头,不再像方才那般沉静,双手握拳,说出的话仿佛是从嗓子眼蹦出来的,“那又怎样?这些跟他有什么关系,他决定不了自己的出身,就该一辈子被人看不起吗?”
她手劲一松,提包差点掉下去,凉凉地撂下一句,“爹地,妈咪,新年快乐。”
从紫澜山庄离开,盛怀宁从车库开走了那辆刚从4s店提回来不久的大G,通体冰莓粉色,扎眼得很。
她一瞬不瞬地目视前方,脑中却止不住地疯狂闪过,那些与贺尘晔有关的资料,一目了然到她只稍稍翻了翻,就全都熟记了下来。
情绪瞬间翻涌而来,盛怀宁轻点刹车,停靠在路边,强忍了许久的眼泪,终是抑制不住滚落了下来。
恰时,罗稚的电话好巧不巧就打了过来。
盛怀宁缓了缓,贴到耳边接听。
罗稚目的性极强,没拐弯抹角,径直道:“Dita,你之前让查的那件事出结果了。”
“什么?”她脱口而出。
“你的车是被卲家三公子找人破坏的,为的就是你见Elya那天,能够有机会带走你,还有,当时你在餐厅应该没有喝桌上的饮品吧?”
“没。”
“我猜也是,那里面加了料。”
“嗯。”
罗稚没发现她语气里的古怪,继续道:“Dita,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那天你遇到贺尘晔也不是偶然,他一早就知道你会出现在那里,也清楚你的车会出问题,我觉得——”
“果真?”盛怀宁出声截断,心脏克制不住跳得越发快了。
“是。”
盛怀宁无声笑了笑,脸倏地转过去,透亮的车窗上倒映着她狰狞僵硬的脸蛋。
她低声,“稚姐,谢谢,结款给他,其他的都不必查了。”
通话结束,五指松开,手机迅速掉落到脚边。
盛怀宁刹那清醒,一时间,又是哭又是笑,麻木到快要感受不到心脏闷闷的钝痛。
原来。
她自以为是的偶遇,是贺尘晔在心中预演过无数次的梦想。
第53章 别吵/53
一家精奢室内网球馆, 装修精细中透着精致,红色细沙的场地,非常专业。
盛怀宁从紫澜山庄下来, 径直到了这里。
她在这里有专属于自己的场地, 里面的器材都是为了她量身定做的。
长久未打,为了保护整个手臂,本该调低力量。
当下的盛怀宁,却根本顾及不到这些, 拼命地甩出一拍又一拍,仿佛完全感觉不到疼。
半个多小时后, 屏幕上跳跃出本次练习的成绩评估时, 盛怀宁倚着墙边的软凳坐下, 四肢疲软。
自额间滑落下来的汗珠,挂在长而卷的睫毛上摇摇欲坠, 脑袋刚一垂下,就顺势掉落进了眼睛里。
陡然的不适, 让她沉寂了许久的情绪再度卷土重来,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 从那张毫无血色的脸颊上流淌而过。
脑子里懵着, 心脏却在乐此不疲地提醒她, 一个多小时前发生的事情都是切实存在的。
一旦知道了贺尘晔的真实身份,有许多信息她甚至不需要去看那些材料,便能知道得很详细。
彼时她才十一岁, 学校里总喜欢组织一些公益活动。
那日放学前,Miss李兴高采烈地抱着厚厚一沓文件, 嘱咐班长依次分发给了所有人。
盛怀宁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归心似箭, 只稍稍翻了两页,就没再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