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声,贺尘晔眉头一蹙,没好气地用眼角的余光扫向副驾。
盛怀宁冷不丁哆嗦了下,立时噤声,不敢再在贺尘晔的雷区蹦迪。
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一道闷哑的男嗓自后面递过来,断断续续连唤了好几声。
盛怀宁刚睡了没十分钟,脑子里迷迷糊糊,侧耳听了许久,才清楚知道这人到底说了些什么。
她打了个哈欠,“他嘴里叽里咕噜叫的是人名吗?陶青梧?他女朋友吗?”
“不清楚。”今晚的贺尘晔话极少。
盛怀宁先他一步恼了,冷冰冰警告他,“能好好说话吗?我要生气了。”
三五秒过后。
男人的嗓音霎时温柔到了极致,说:“宝宝,我是真的不清楚。”
盛怀宁抿住上扬的嘴角,长长的眼睫毛眨了又眨,偃旗息鼓的模样实在乖顺。
不久,车子终于驶入傅誉集团的地下停车场。
贺尘晔这个苦力当得实在心累,尤其是肩上的人将力气全都卸了,在衣袋里摸索门禁卡时就像是一团软绵绵的棉花,好几次都差点滑落下去。
盛怀宁好几次想帮忙,都被他用眼神止住,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她伸出手去碰,跟护食没什么区别。
末了,两个人只好作罢。
一番商量下来,由贺尘晔抓着傅庭肆的手指,搭上专用电梯的识别感应区。
直升至顶楼,贺尘晔脚下的步子迈得又快又大,而后想也没想就把人丢到了沙发上。
宽敞的大平层约莫三四百平,盛怀宁环顾四周,从周围很浓重的生活痕迹里,能清楚知道这里确实是傅庭肆最常入住的寓所之一。
视线一转,她又看到茶几上,还有靠落地窗那张的办公桌上,有几样比较可爱粉嫩的小物件,应该是女孩子的东西。
仅这么点有用的讯息,盛怀宁就猜到傅庭肆平时应该是跟女朋友住在这里,可这会儿死寂一片,是一点儿人影都没有。
就在贺尘晔去中岛台的地方接了杯温水回来时,沙发上的人又不自觉喃喃了好几声。
盛怀宁不由瞧出了神,这么不修边幅的样子,跟那晚她在房间门口看到的贺尘晔没什么区别,同样狼狈,同样落魄。
她五指紧紧蜷起,身子麻了半边,说:“你那天是不是也这样?”
贺尘晔搁下水晶杯,顺手抓起搭在沙发扶手上的薄毯,手臂一抬,径直掉在了傅庭肆的身上,居高临下的角度,只能看见她翕动的唇瓣,说了什么是没怎么听清。
他失笑,问:“你说什么?”
盛怀宁愣了好几秒,指了指傅庭肆,语气稀松平常,“我说他大概是为情所困,他该不会被甩了吧?”
“为什么这么说?”贺尘晔问。
她摊了摊手,示意
他扫了周围一圈,“很明显啊,这里有好多女孩子的私人物品,人却不在这里,要么吵架要么分手。”
贺尘晔哑声顷刻,转而去了厨房,翻箱倒柜从橱柜里找出几样食材,清洗、整理、烹饪,一气呵成。
盛怀宁不理解他为何突然这么正经,先将盖在傅庭肆面上的薄毯往下扯了点,才去了岛台前坐下,思量过后,问:“你这是要干嘛?”
“你不是劝我不要太狠心,给他弄点解酒汤,我怕他天亮一气之下要跟我解约。”贺尘晔的无框眼镜上结了层水雾,回头看她的时候,很随意摘了下来,丢到她面前。
她慢条斯理地收起来,拿在手里把玩,说出的话摆明不想顺他转移话题的意,说:“你该不会在同情他吧?”
“我可没跟你吵架,分手更是没想过,不带你这样对号入座的。”她逮着机会适时补充了一句。
贺尘晔眼底闪过一抹显而易见的受伤,言简意赅,“但我当时以为你真的不要我了。”
“不会的,而且我当时完全不知情,是爹地妈咪乱点鸳鸯谱。这事过去了,好吗?你别难过了。”盛怀宁不免有些后悔,就不该旧事重提。
两个人不由自主同时沉默。
不多久,热气腾腾的解酒汤被贺尘晔从汤盅盛到了瓷碗中,一抬眼,不知何时醒来的傅庭肆脚下虚浮,正朝着厨房的方向走了过来。
“不好意思,麻烦你们了。”
盛怀宁猛然回身,将傅庭肆从头到脚扫了一眼,双臂环在胸前,挑眉,问:“酒醒了?”
傅庭肆窘然一笑,不紧不慢地解下身上所有的装饰品,一股脑全丢在了奢石台面上,有的顺势滚落到了地板上,孤零零的,无人理会。
贺尘晔是一声不吭,盛怀宁只好提醒了句,“我男朋友给你熬了解酒汤,过来喝吧。”
闻声,傅庭肆越发觉得难为情,两指按了按太阳穴的位置缓解胀痛,“很抱歉,没想到经理会把电话打到你们那里去,还劳烦贺总亲自动手下厨,实在是......”
“傅董言重了,不过......”贺尘晔眉眼一抬,内里透着一丝毫不留情的威压,“您以后还是尽量少饮酒为妙。”
傅庭肆神情不由凝滞住,视线很自然地停留在盛怀宁的身上。
女孩子脸色憋得通红,一直在冲着贺尘晔使眼色,微抿着的唇不知道在强忍着什么。
他瞬间就意识到自己在酒后不清醒的情况下,做了糊涂事,赶忙道歉,“抱歉,如有冒犯,还望你们能够多担待。”
终是忍无可忍,盛怀宁觑过去一眼,直言:“你别被他唬到了。你是不是跟女朋友吵架了?”
傅庭肆怔忡了会儿,昨日下午在办公室放浪形骸的画面陡然钻入脑中,女孩子哭哭啼啼的声音让他不由又开始头痛起来。
话题不由自主就被带偏了,终是被贺尘晔强行拉了回来。
他倏地出声,换了称呼,“傅先生,我不同意你跟宁宁私底下单独在一起。”
第72章 别吵/72
画面仿佛被定格住, 时间就此停滞。
因为公司融资的项目,傅庭肆与贺尘晔接触过许多次。
在他的印象中,这人一贯都是文质彬彬、温文尔雅的样子, 只有极少数的情况下, 才会稍稍展露自己的野心。
此时此刻,这极具威压,宛如私人领地受到侵犯的一面,实在罕见。
盛怀宁同样不受控地出了下神, 鼻间萦绕着浓重的酒气,使得脑中毫无预兆地晕眩起来。
她眉头猛地跳了好几下, 站在正对面的男人还在乐此不疲地释放着身上的低气压。
从“傅董”到“傅先生”, 跨度有点过于大, 里面所隐藏的意思显而易见。
前者礼貌又规矩,所有的客气只是看在同为合作方的关系, 而后者,生疏中还带了点挑衅, 毫不留情地宣誓自己的主权。
盛怀宁没想到贺尘晔会如此沉不住气,好似下一秒就要冲过去, 拽着傅庭肆松垮垮的领带, 质问对方为何要在一个多小时前拉自己女朋友的手, 即使认错人也没法忍。
她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脸色一沉,却又舍不得去指责贺尘晔, 只好退而求其次,去解决问题的根源, “傅先生,希望你不要介意。答应跟你合作, 是觉得你一定会将除公事以外的其他事情通通安排和解决好,像上一次陆管家假借你的名义给我送糕点,还有这次,让我觉得有点被打扰。”
傅庭肆低着眸,再次觉得酒后误事。
下一秒,兀自迈开长腿过去,坐在了与盛怀宁一臂远的那把软椅上,接过贺尘晔递来的瓷碗,嗓音压得极低,“是我的疏忽。上一次陆管家贸然打扰,是外公的意思,但这一次确实是我的问题,晚上的应酬我只带了对公的那部手机,经理没找到鹤叔的号码,不得已才打到了你那里。”
话落,氛围一时闷沉。
贺尘晔骨节分明的手,慢条斯理地整理着两边的衣袖。
盛怀宁双手纤嫩白皙,一只支着下巴,另一只抠着翻领长裙上的钉珠。
傅庭肆将解酒汤一饮而尽,语气温和地道了声谢,然后发出颇为无奈的一声叹息,缓缓撩开眼皮,朝右手边的两个人睇过去一眼,再出声,难掩酸涩,“我可以理解贺总的心情,换做是我,恐怕也没法冷静地看着自己的恋人跟其他异性出双入对,哪怕是演戏也不行。”
贺尘晔闻声,微蹙了下眉,视线一抬,盛怀宁的面上难掩倦意,两眼空洞无神。
远处未阖窗帘的落地窗外,隐约能眺望到天边正泛起鱼肚白,一缕黎明的晨光投落到地板上,像是一副静止的画卷。
为了节省时间,他双手搭握在腿上,嗓音淡淡的,“所以傅先生是有其他的打算?”
傅庭肆颔首,温声,“收购陶氏集团,是一件很棘手的事情。资产评估方面,我很需要贺总你的帮助,所以我的意思是,盛小姐只需偶尔与我在公众面前短暂出入就好,私底下贺总可以陪同,只谈公事。”
约莫过了几分钟,盛怀宁与贺尘晔对视一眼,还适时眨了下眼睛。
贺尘晔顿了下,本就是互相利用的共同体,再继续为难下去就显得自己太不懂事了,幽幽道:“那就按傅董说的办吧。时间不早了,傅董早点休息,我们就先告辞了。”
两个人乘电梯到地下停车场。
盛怀宁一上车就打算阖眼休息,岂料车子刚驶出去,傅誉楼下一小片休闲区内一抹清冷娇小的身影自窗外闪过。
她直愣愣地盯着车外后视镜,越看越觉得不对劲,“贺尘晔,车速慢一点。”
贺尘晔应声轻点刹车,发出疑惑,“怎么了?”
她仰头,指了指车内的后视镜,“你看门口坐着的那个女孩子,是不是傅庭肆的女朋友?”
循着她的视线,贺尘晔瞟了一眼,接而回头,几秒钟后回她,“应该是。”
傅誉集团楼下的区域十分宽敞,汇入外边的主干道需要弯弯绕绕几百米才可以。
盛怀宁仔细瞧了好一会儿,距离越来越远的女孩子神情呆滞,坐在一张藤椅上一动不动,看着非常失魂落魄。
她摸出手机,斟酌过后,忙给傅庭肆发了条短信过去。
直到视野里闯入傅庭肆狼狈着跑下来的身影,盛怀宁才开口让贺尘晔加速,驶离CBD商业区。
贺尘晔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方向盘,坐在右手边的人早就没了睡意,是一脸笑意盈盈的样子。
他问:“你做了什么,这么开心?”
盛怀宁晃了晃手机,“我就是告诉傅庭肆‘佳人在楼下,机不可失’,他开窍很快。”
说完,她慢悠悠转身,“贺尘晔,我们之间可不能吵架,不然连个助攻都没有,多可怜。”
刚好红灯,贺尘晔腾出一只手,揉了揉她的发顶,微微一笑,“不会的,我舍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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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半个多月,天气已迈入盛夏。
三伏天,盛怀宁一跑完通告就几乎窝在酒店,或者是悄咪咪地摸到贺尘晔的公寓里大睡特睡。
一日,盛怀宁刚看完不久前录制的一档综艺的首播,不自觉陷入沉睡。
这段时间以来,她是彻彻底底见识到了男人开荤后的饿狼样了,不由打心底有些佩服贺尘晔的精力。
不管是坐着,还是托抱着她抵上客厅的落地窗,两个人都实打实耗费掉了全部的气力。
末了,交颈而卧时,几乎都是天蒙蒙亮。
盛怀宁是一沾枕头就着,没过几个小时,她就迷迷糊糊察觉到身边的人起来。
再回来,伏身在她的面前。
吻她时,能嗅到薄荷香的剃须水味道,而后就是轻拍了拍她的脸颊。
等她微撩开眼,叮嘱她别忘了吃早餐后,才离开公寓驱车前往公司,直到晚上七八点钟才出现。
一用完晚餐,就又继续逮着她折腾,是丝毫不知道节制。
这会儿,她窝在沙发的角落里,从大脑到四肢百骸,是一丁点精神都提不起来。
盛怀宁很不想承认,食髓知味的感觉不止贺尘晔一个人有,她也是。
每每独处,她就抑制不住地十分想念贺尘晔,右手慢吞吞地撩起裙摆,探入后如何搅动都还是觉得空虚不已。
不得已,她将柔软的抱枕放在身前,仅着了条吊带短裙的身子,触感明显,动作细细慢慢,那种酥麻的感觉让她的双颊瞬间变得红通通的,脑子里全都是往日里与贺尘晔亲昵的画面。
蓦地,丢在茶几上的手机忽然振动了起来。
盛怀宁阖着的眼睛赶忙睁开,泡得发皱的右手湿哒哒一片,加重了她羞赧的情绪。
她坐起来冷静了好一会儿,才趿着拖鞋去洗手间。
洗完手,换掉身上濡湿不堪的内-裤,刚停歇下来的手机又开始接连不断地振动了起来。
刚经历过一波余韵的双腿还从疲软中没缓过来,她挪动得十分艰难,半蹲在茶几前的地毯上时差点跌坐下去。
她难为情地吐了吐舌,看也没看,就滑动手机接听电话。
“你好,盛小姐。”
只这一句,她被吓得真跌坐了地毯上,却还是装作若无其事地冲对面应了一句,“傅先生。”
自上回见面,盛怀宁迟迟不敢回港,跟贺尘晔一直等着傅庭肆的来电。
溪溪临近毕业季,两个人不约而同决定,如若工作忙完,还是没等到,就直接回港城再做其他打算。
这会儿毫无防备地接到电话,除了意外,还有些惊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