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醒来,室内一片漆黑,鼻间萦绕着沐浴后独有的清香,耳边是随着起伏的胸膛而匀速的呼吸声。
盛怀宁用食指碰了下眼前高挺的鼻梁,然
后不由自主埋入贺尘晔颈窝的位置,任温热的鼻息拂过头顶。
从下午折腾到傍晚,她压根没机会问贺尘晔工作上被爹地妈咪使绊子的事情。
这会儿冷静下来,竟然有点庆幸没问出口。
贺尘晔在她的面前,并非是极度好面子的那种人,瞒着她,无非是怕她为难,怕她担心,怕她跟爹地妈咪再起冲突。
或许,他有可能也怕她插手。
正如贺尘晔所说的那样,他如此费尽心思,只是为了认识她,其他的,不敢奢望。
他有足够的能力,去解决掉所有的麻烦,将她置于温室悉心呵护,才是他的目标。
大概是因为她翻身的动作大了点,贺尘晔慢慢转醒,搭在她腰间的手臂不由收紧了几分,说话时还带着刚醒来的鼻音,“怎么这么早就醒了?”
盛怀宁摸过来手机,摁亮看了眼时间,才凌晨两点。
她再次翻身,还跟着伸了个懒腰,抱住贺尘晔的脖子,左右来回蹭了下,“呜...饿了。”
贺尘晔的大掌覆在她的脑后,轻轻抓揉了一把,作势就要起身,“家里没食材,想吃什么,我叫餐。”
盛怀宁身形纤瘦,牢牢抱着他不松手,被他很轻易就带了起来。
棉被轻飘飘地滑下去,露出白皙滑嫩的上半身,不禁被周围的冷空气激到颤抖了下。
她一脸平静,似笑非笑地说:“来五斤小龙虾。”
贺尘晔一顿,边系着腰间松垮的丝带,边跟她商量,“两斤行不行?太晚了容易积食。”
她端坐好,双臂环在胸前,自然而然兜出一点莹润的白,澄亮的眼睛转动,边乖巧点头边说:“再来两罐啤酒。”
贺尘晔掀眼,被逗笑了,曲指刮了下她的鼻子,“还挺会入乡随俗的。”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蓦地,盛怀宁听见了楼下开关门的声音,赶忙拿过床头的睡裙套上,兴冲冲就往楼下去。
途径工艺精细的旋转楼梯时,她脚步不受控停顿了下,之前在这里胡闹的画面猛然出现在脑海中。
一级一级往下迈,落脚的地方下意识会掠过她与贺尘晔停留过的那处,好似那一路留下的湿哒哒水迹还在。
实在是太羞耻了,她以后恐怕会无法直视每一个地方的楼梯。
从玄关拎着纸袋朝里走的贺尘晔,一扭头恰好就看见了她如此别扭的姿势,像只大尾巴狼似的关怀道:“你等等,我抱你下来。”
“不要,”她想都没想就拒绝了,赌气咕哝,“你才没那么厉害。”
贺尘晔眉间轻轻一蹙,女孩子的嘴巴比他还硬。
过程中不知道失神哀求了他多少次慢一点,说自己承受不住快要死了。
他沉了口气,不顾盛怀宁的意愿,一搁下小龙虾,就抄过膝弯将她抱了起来。
盛怀宁声音小小的,觉得自己的话特俗,却还是脱口而出,“一天天使不完的牛劲。”
贺尘晔又是一声低笑,将她稳稳当当放下后,就开始颇为殷勤地给她剥起了小龙虾。
好几次,盛怀宁想自己动手,都被拦了下来,还是一副不容她置喙的表情。
她只好不情不愿地收回来,专心当起了饭来张口的“小废物”。
没多久,餐盘里的小龙虾被摞成了一座小山,香料的味道实在过于诱人。
她夹了只喂给对面的人,等贺尘晔咬下后,很顺其自然地拿起手边的啤酒递了过去。
就在骨节分明的手指刚刚碰上,盛怀宁霎时就反应了过来,下一瞬就被名为心酸的情绪所席卷。
易拉罐外氤了层水汽,凉意从掌心传递到心口,让她不禁屏住呼吸,慢吞吞道:“抱歉,我习惯了。”
为了缓解她的内疚,贺尘晔抓住她的手,用纸巾拭干水珠,顺着她的话说:“没关系,我也是习惯了。”
盛怀宁偏着脑袋,余光里都是贺尘晔认真帮她剥虾的样子。
真的只是习惯吗,可从一开始,只要她递出,他就会很迅速地接过,陪着她喝完一杯又一杯。
好像无条件地附和与服从她,是一件信手拈来的事,又或是本就刻在骨子里的本能。
两相沉默。
贺尘晔将她面前空了的餐盘拿开,换上刚剥出来的,兀自打破了这种令人窒息的氛围,“你跟傅庭肆合作的事情,他的女朋友知道吗?”
“应该还不知道。”
她被成功转走了注意力,放下筷子,改为戴着手套直接上手吃,“不过,他说他会解决,让我放心。”
聊到这里,盛怀宁不免激动了起来,两只手顿在半空中,红油顺着指缝往下滴落。她浑然不知,上半身前倾,对他说:“我昨天见到你说的那个女孩子了。”
闻声,贺尘晔抬头,静静等着她往下说。
她脱掉手套,饮了口啤酒,“我没想到傅庭肆看着挺强势的一个人,居然喜欢乖乖女,外表特清纯,又漂亮,气质又好,就是看着年纪不太大。”
“是还没毕业。”贺尘晔随口说了句。
盛怀宁的八卦之魂开始熊熊燃烧起来,问:“你怎么知道的?”
“之前去傅誉谈工作,无意间听到其他人讨论。”
“那应该就二十岁左右吧,大学生,傅庭肆果然深藏不露啊。”
言及此,盛怀宁脑中嗡的一声,背脊倏然间挺直,仿佛发现了什么特别了不得的事情,喃喃出声,“所以说这件事早就人尽皆知?”
贺尘晔被她一时怔然的模样骇到,急匆匆放下手里刚拿起的玻璃杯,“怎么了?有什么问题?”
“既然傅誉上下都知道,那傅伯伯他们呢?”
她恍着神,吐出的每一句都细如蚊蚋,“所以我的猜测没错,还真是棒打鸳鸯啊。”
“你......”贺尘晔唇瓣翕张,欲言又止。
盛怀宁火气是一瞬间就来了,对于傅家的做法实在无法苟同,“他们这就不厚道了啊,说好听点是长辈指腹为婚,说难听点,我可不就是插足别人感情的第三者吗。”
“要是因为我拆了一段姻缘,那我也太坏了吧。”她脱掉手套,双手掐腰,气势非常足。
说完,她就打算拿手机给还在巴厘岛度假的盛銮敬打电话,这么简单的一件事情,不就说解决就解决,哪还用得着多此一举跟傅庭肆玩这种演戏的合作。
之前犹豫,是因为她无法确定傅庭肆是否真的有稳定的恋爱对象,现如今,她不仅能确定,而且这恋爱对象还是公开的。
她就不信爹地妈咪知道傅庭肆恋爱的事情已经到了人尽皆知的程度,还会继续逼着她联姻。
孰料,电话还没拨出去,就被贺尘晔拦了下来,对她说:“你觉得傅庭肆会没考虑到这一点吗?”
盛怀宁刚燃起的一点希望,迅速就被浇灭了。
是啊,傅庭肆管理着这么大一个集团公司,最善洞察人心,做任何事之前定会翻来覆去地思忖许久,怎么可能会没思考到搞砸这场联姻的所有办法。
她这会儿沾沾自喜的这一个办法,说不定是最愚蠢,最无用的。
联姻,本就没有感情基础。
盛銮敬但凡拿这件事去质问傅家,只要傅家信誓旦旦地告诉他绝无此事,然后再私底下想方设法地解决掉傅庭肆的女朋友,这婚照样还是可以结。
盛怀宁五指松开,手机重新摔落到桌面上。
她不由自主又想起了那个女孩子,身世遭遇不比贺尘晔好多少,同样是因为门不当户不对而得不到别人的认可。
这时,她只希望傅庭肆能将与她合作的事情,仔仔细细明明白白地解释给那个女孩子,千万千万不要因为她而有隔阂。
两斤小龙虾几乎全被盛怀宁一个人吃完了,一大堆餐余垃圾,贺尘晔收拾得是得心应手。
她去到洗手间,来来回回洗了好几遍手,才使得十指上十三香的香料味变成了洗手液的柑橘香。
再出来,贺尘晔就倚在墙边等她,手里捏着的透明塑料盒晃出很清脆的声音,一撞上她的视线,就从里磕出两粒益生菌软糖给她,问:“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她接过后直接丢入嘴里,囫囵道,“我是钢铁肠胃。”
昏黄灯光下,贺尘晔低声一笑。
忽然,被盛怀宁丢在餐桌上的手机歇斯底里振动了起来,在这个时间显得尤为诡异。
两个人相视一眼,贺尘晔率先朝那边走了过去。
伏身一望,一脸意外地朝她睇过来一眼,说:“是傅庭肆。”
第71章 别吵/71
CBD附近豪华商区里的一家高空bar, 二十五层的高度,可以俯瞰到大面积绝美的夜景。
私密性极强的独立包房,足以容纳十五人左右, 视野开阔, 重金属的装修十分有艺术感。
一辆天空蓝的Polestar 6缓缓驶入,并停稳在楼下的露天停车场内。
盛怀宁伸了个懒腰,余光里一旁的贺尘晔欲要开门下车,赶忙伸出手拉住, 说话的音量小到有点黏糊,“我们分开上去, 附近club特别多, 有很多艺人出没, 被拍的可能性很大。”
贺尘晔回头,轻揉了下她的发顶, 一声低笑后故意打趣,“这么快就入戏了?”
她不太高兴, 总觉得自己快要被这老陈醋淹没了,手臂抬起, 拨开他放在头顶的手, 气呼呼地嗔道:“我这是有契约精神, 臭醋坛子。”
话落,两个人没敢再多耽搁,一前一后进了电梯, 再一起到了顶楼。
一踏入,先前打过来电话的那个人就已经候在了外边, 将盛怀宁与贺尘晔完完整整地打量了一遍后,才慢悠悠出声, “盛小姐,傅先生就在里面。”
盛怀宁颔首,摆摆手挥退了人,才带着贺尘晔往包房的方向去。
厚包门推开,刺鼻的酒气和浓郁的脂粉混杂在一起,扑面而来。
她不由掩鼻,摁亮包房内的所有灯光,打破了昏暗环境下所剩无几的旖旎气氛。
不远处的真皮沙发上,一抹高大挺拔的身影十分狼狈地斜倚在上面,手背遮在眼前,呼出的气息沉重,身上的衣服凌乱不堪,哪里还有白日里见到的一丝不苟的模样。
盛怀宁静静地看了好一会儿,才低声对贺尘晔说:“要不是他手机没密码,经理看到他通话记录里我的联系方式,他今晚是不是就打算睡在这里?”
贺尘晔嗓音压低,问她,“你打算怎么办?”
“醉成这样,送他回秋榭园肯定不妥,不然附近找个酒店?会不会有点不近人情?”盛怀宁弯了下唇,思来想去,还是决定给傅庭肆的随身管家打个电话。
几分钟后,电话收线,她长叹了一声,冲着傅庭肆的方向抬了抬下巴,“他平时住在公司顶楼的公寓,直接送去那里就行。”
说完,贺尘晔一动不动,全然一副不想管的样子。
盛怀宁不得已伸手勾住他的手指,摇晃了下,用着状似哀求的语气,“亲爱的,帮帮忙,他可是你的合作伙伴,不能这么狠心。”
急匆匆出门,贺尘晔穿得很随性,一件扎染宽松衬衫,搭配黑色休闲裤,比之傅庭肆,倒像是个还没毕业的大学生。
她连续眨了好几次眼睛,含羞带媚地瘪瘪唇,撒娇的劲儿使得很足。
贺尘晔不恼,对她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边解开袖口的纽扣,边走过去准备扛人。
盛怀宁就等在旁边,被酒气冲到有点头晕,刚准备往旁边挪开点距离,垂放在身侧的右手被一只忽然探来的大掌捉住了。
一时间,四周阒静无声。
一道灼热的视线投落到她被攥着的手腕上,几乎到了快要烫伤她的程度。
掌心的温度实在是过于滚烫,盛怀宁很僵硬地扯出一抹笑,转动着手腕想要挣脱出来,岂料那力道又加重了几分。
下一秒,她被拽着躬身下去,差一点点就要跌入傅庭肆的怀抱,被贺尘晔掐着腰救了回来。
“演戏需要这样?”贺尘晔这一刻是真的带了点火气。
盛怀宁一脸惊愕,咕哝,“他喝多了,撒酒疯。”
“酒品太差了,这让我怎么放心你跟他独处演戏?”他语气里不自觉带了点严肃的味道。
她脑袋里空空的,“你别生气,等他酒醒,你直接找他算账。”
贺尘晔没话了,弯腰下去,将扣在她腕子上的大掌,一根手指一根手指慢慢掰开。
就这么点时间,盛怀宁嫩白的肌肤上就被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红痕,让他是越看越不顺眼。
他真想过去将包房的冷气调到最低,然后任由这人如此大喇喇地睡到天亮,不吃点苦头,难解他心口的郁气。
盛怀宁倒抽了口冷气,慢吞吞地活动着右手,带着怨气催促,“快扛他起来,待会儿该天亮了。”
贺尘晔抿直唇线,满脸的不情愿,十分蛮横地拽着傅庭肆的手臂,半扛在了自己的肩上,带着往外走的时候,竟一点儿要醒的迹象都没有。
直到塞入车子的后排,才响起几声酒后不适的哼声。
盛怀宁从内部后视镜看了眼后面东倒西歪的人,莫名觉得有些好笑,偏过头望向正目视前方开车的贺尘晔,好奇问:“你们平时应酬需要喝这么醉?”
“我不喝酒。”贺尘晔面无表情,脱口而出。
“喔,”她眼皮耷下,“突然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