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故意抬高了声音,欲盖弥彰,费洛安和章怡冉同时回过头。
“是,我觉得也是,过段时间就要热起来了。”费洛安想借着桌上微弱的烛光去看一看姜酝的脸上的表情,然而坐在她身边的章怡冉把她的脸一拍,朝她摇了摇头。
姜酝拿起了座位上的单肩包,从里面把充电宝拿出来递给陈樾,说:“我先回去了。”
陈樾张了张嘴,本想说些什么,她和桌对面的二人对视一瞬,只沉默地接过了姜酝手里的充电宝。
清吧里的背景音乐突然换成了一首《My One and Only Love》,她愣神的片刻里,姜酝已经转身走了。
……
室外下起了淋漓小雨,雨丝飘摇密集,在偌大天地间织出一张潮湿的网。
姜酝没有带伞,也没有心情在周边找是否有售卖雨伞的商店,从清吧这条街走回学校不过十分钟,她低下头,脚步加快往前走。
她的思绪已经混乱到极致,甚至有几个瞬间不敢相信原来是自己提出的分手,她那时候不敢去看方时的眼睛,脚下沉沉,最后还是选择了逃跑。
到底是怎么走到这个地步的,姜酝混乱地想着,袖下的手捏成了拳,她路过打伞的人群,发丝上蹭过一串细小水珠。
身后传来一阵笑,夹杂着几声惊呼,她抬手抹掉脸上的湿漉,分不清到底是雨大了还是流了眼泪。
她就这样魂不守舍地回到了寝室里,外衫几乎湿透了,她脱下来,又去阳台扯了自己的干毛巾胡乱擦了擦头发。
阳台的落地窗忘记关,风吹得窗门晃荡,姜酝伸手关了窗,搁在书桌上的手机突然响起来。
“喂,姜酝?你周末有没有时间?”
来电的是许炳,姜酝垂下眸,轻轻“嗯”了一声。
许炳向来是个敏感的人,往常要是听见姜酝这样的动静,早就起了疑,今天却不知道怎么的,一点都没有察觉到姜酝的情绪。
他在那头的语气很是激动,姜酝努力定下神,问他怎么了。
“哎呀,就是……”许炳哈哈笑道,“我和我女朋友和好了来着,她之前一直说想去A大逛逛,你周末要是有时间,要不带带我们?”
原来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姜酝呆呆地望着桌上的专业书,愣了片刻,说“好”。
“周日吧。”她的声音还哑着,“周六我要先和室友去图书馆完成小组作业。”
“你感冒了?”许炳在电话里问她。
姜酝摇摇头,动作完才意识到他看不见,于是朝着听筒里回了句“没有”。
“最近天气多变,你可千万注意别感冒了。”许炳嘱咐她,话毕又想起什么,让姜酝不要挂电话,“对了,要不你把你男朋友也带上呗。”
“什么?”
“你还跟我装呢?再瞒下去你们俩都要一百天纪念日了吧?寒假那次我就看出来了,你以为我眼睛瞎了吗姜酝?你可别见面的时候告诉我,我其实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姜酝捏着手机的手僵了僵,她没说话,闭了闭眼,又睁开,往后靠在了冰冷的墙上。
“你……”
许炳这个时候才终于隔着手机屏幕捕捉到了姜酝的不对劲,他在漫长的沉默里小心翼翼地开口。
“怎么了,姜酝?你们俩吵架了?”
“你别不说话啊,怎么回事?他要是欺负你,我就去宰了他。”
姜酝感觉心突然抽痛了一阵,她明明闭上了眼睛,眼泪居然还能止不住地往下坠。
“姜酝?”
“嗯。”姜酝颤着声音应道。
室外的闷声春雷又响起来了,闪电划破漆黑天幕,云层遮住了月亮,雨在霎那间滂沱了。
“我和他分手了。”
第54章 Day54 /
从清吧回来后, 2201的氛围一直都小心翼翼的。
所有人都意识到那天通风报信的结果大概是适得其反,因此不敢再多提半句。
特别是章怡冉,原先常常在寝室里讲起法学院的八卦, 现在连法学两个字都不再提。
但姜酝依旧跟没事人似的和他们一起上课下课,做实验和户外采集一节课都没有落下, 期中考的成绩还是稳居第一,甚至还抽空去参加了大学生英语竞赛。
姜酝收到竞赛的复试通知时, 寝室里就只有她和陈樾在,她看完邮件又把笔记本合上,抬头恰好看到陈樾正隔着爬梯幽幽地盯着她。
“……很吓人哎。”姜酝眨了眨眼。
她没什么被吓到的反应, 陈樾撇了撇嘴,快速起身爬下床, 搬好椅子坐到了姜酝旁边。
“现在就我们两个人。”陈樾还是盯着她。
“嗯。”姜酝点头,“怎么了, 你又想偷吃洛安桌子上的干脆面吗?”
陈樾闻言愣了愣, 原本酝酿完毕的情绪在瞬间崩塌,她瞪了姜酝一眼, 居然真的回头看向费洛安的桌子。
“谢谢你提醒我, 我今天一定会记得找她要干脆面的链接,实在是太好吃了,我跟你说……等等!”陈樾举起三根手指, 说着说着才发现话题跑偏了,她立马拖着椅子靠近姜酝, 和她对视。
“酝酝,你不要试图阻止我展开话题。”她用手戳了戳姜酝的膝盖, “我问你,你和法学专业那位, 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她不提方时的名字,用了“法学专业那位”,姜酝突然觉得有点好笑。
“你笑什么啊!好恐怖。”陈樾被她嘴角的笑意惊得不敢再说第二句,她观察着姜酝脸上的表情,试图通过肉眼看出些什么。
寝室外突然传来一阵匆匆的脚步声,紧接着是关门发出的巨大声响,姜酝低头看了眼手机,时间才过八点,大概是对面寝室的同学睡过头急着去赶早八。
今天的阳光很是明媚,寝室里的窗帘一早就被陈樾拉开,入室的光线金灿灿,洋洋洒洒地落在不远处的窗台上,铺了一层又一层。
姜酝突然觉得心里紧绷的弦松了松。
她往后靠着桌沿,把椅背上的靠枕抱在了怀里,陈樾和她对视,她依旧是笑了笑。
“分手了。”她回答,又接上一句,“你没有看出来吗?”
“……我,之前不确定。”陈樾想过许多种可能,开口之前连最坏结果的安慰话都在心里联系过好几遍,可当她听见分手这两个字,大脑还是短路了。
姜酝说分手的样子太平静了,就好像在说今天中午吃什么一样,但讨论午餐吃什么似乎会激动一点,而不是……
陈樾把腿一弯,整个人都缩在了椅子上,她抱着膝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你干什么?”姜酝看着她,“在想要怎么安慰我吗?那可别,我没事。”
她说她没事,陈樾也没见她在她们面前露出过难过,要不是她昨天半夜里听见她带着哭腔喊了句走开,陈樾就要相信她了。
“你还记得我之前分手吗?就在寒假,和你打了一周的电话,哭了好久好久。”
姜酝这些天因为要准备竞赛,熬了几个大夜,连下巴都瘦得尖尖了,但也许不只是因为竞赛,陈樾想。
比起姜酝的冷静理智,陈樾反而更希望她能露出一点点分手该有的情绪。
“酝酝……”
姜酝放在腿上的手机突然震动,打断了陈樾,姜酝摇头示意没关系,让她继续说,只是垂眸看了一眼亮起的屏幕,随后把手机放到了书桌上。
“可能是每个人对待情绪的态度不同。”姜酝想了想,抬手轻拍陈樾的脸,“看来这几天把你们都憋坏了,我真的没事,只是感觉好像做了场梦。”
只是到现在都没有彻底醒过来。
“但是你们之间的问题,真的解决不了吗?”陈樾经历过分手的痛苦,因此看待姜酝分手时也难免带上了自己情绪,“你要不要听他解释一下呢?也许误会解开就……”
姜酝起身把费洛安桌上拆开的干脆面抓起来,塞到了陈樾手里,她弯腰和陈樾眼对眼,问她:“你还记得我当时问你,要不要和袁思源聊一聊,你回答了我什么吗?”
不用了,结束吧。
陈樾愣在原位,手里的干脆面包装随着她手指的抖动发出细微的窸窣声响,她怔怔地看着姜酝从衣柜里拿出晚礼服,最后在沉默里叹了口气。
“要去彩排吗?”
“是啊,最后一次,刚刚就是群里发的通知。”姜酝点头,把搁在鞋柜里的高跟鞋打包放进袋子里,回头朝陈樾摆了摆手,“别想那么多啦,我真的没事,吃点干脆面快回去再睡个回笼觉吧,好不容易没早八别委屈自己早起了,嗷。”
她这声“嗷”终于把陈樾逗乐了,见她就要出门,于是忙从椅子上站起来,却没想寝室门被一把推开,费洛安提着几个热乎乎的包子回来了。
“哎?酝酝,我带了包子回来,你喜欢的豆沙包,还有红枣豆浆!”
姜酝于是跑出去又跑回来,接过早餐朝费洛安做了个飞吻,费洛安转头看向寝室里的陈樾。
“她……”
陈樾点点头,又摇摇头。
“算了。”她说。
——
姜酝一直走到礼堂后台的入口处,藏在心里的那些不安情绪才终于忍不住冒了出来。
提出分手后她没有再见到过方时,姜酝刻意回避,连上周的彩排也请了假,但今天……
她的脚步停在台阶边,突然不敢进去了。
彼时她因为和方时站在同一个舞台而高兴雀跃,而今的舞台又重新变成了她胆怯的源头。
“姜酝?你怎么站在门口发呆,快进去吧,彩排要开始了。”
路过的是隔壁临床医学2班的班长,姜酝回过神时,她已经站在了入口门旁,朝她招手。
“上周你没来,我们都把现场布置好了,咱们学校的礼堂可真大,那天可把我累得够呛。”班长是个外向E人,拉着姜酝去后台的路上自顾自便能说上半天,姜酝不愿冷场,只能笑着应几句。
此时后台已经聚了不少人,姜酝进去时差点被拿着话筒跑过去的男生撞到肩,她往一旁躲了躲,回头发现班长早已跑去调音台和学生会的同学聊上了。
离彩排开始还有半个小时,负责晚会的老师还没到场,姜酝于是抱着礼服进了更衣室。
她还是穿不惯高跟鞋,总觉得脚心像是空了一块,但幸好不怎么影响走路。
更衣室里除了她再没有其他人,姜酝换完衣服就随便找了个椅子坐下来,彩排群里通知主持人十分钟后舞台在集合,她跟着队伍回复收到,对着镜子又补了点口红。
一会儿看到方时,她就当做不认识他,只是主持晚会活动,等活动结束了就好了。
姜酝低头盯着鞋尖发怔,没注意到更衣室的门被轻轻打开,直到脚步声临近,她才下意识回过头。
“……”
姜酝的身体一僵,对上了那双熟悉的眼睛。
这时候像是故意,更衣室外响起了一首情歌,透过厚重的门,传进来模糊的旋律和模糊的歌词。
她捏紧了手机,垂眸将眼中一闪而过的错愕和迷茫掩去了,她心中暗暗吐槽调音台的同学,放什么试音不好,非要放首情歌。
高跟落地时传来一声清脆的碰撞响,姜酝伸手把礼服扯齐了,抬步便往外走。
“姜酝。”
姜酝装作没听见,手按在门把手上,就要开门。
更衣室里的光线本来就暗,身后的阴影覆下来,姜酝眼前更暗一层,门被打开一条缝,又被内里的一股强力猛然关了起来。
姜酝微微抬了抬眼皮,感受到手背传来的热度,她站着没动。
“你好同学,麻烦让一下。”
“不。”
方时的嗓音里染着一抹难以忽视的沙哑,不知怎的会让人想起寂寥的深秋,他这一个字像是地上被碾碎的枯叶,风一吹便散了。
姜酝的心倏然一酸,她抿了抿唇,将心头的苦涩压下去。
“彩排要开始了,不要影响整体进度。”
“还有七分钟。”
“……”
姜酝皱起眉,身后的温度节节攀升,她几乎要忍不住回头推开方时,可来回拉扯总是徒劳,她现在只想快点从更衣室里出去。
“手,拿开。”方时的手还捏着她的,制止住她开门的动作,他的手心恰好按在她屈起的指关节上,两手交叠,没有一丝空隙,看起来难舍难分。
“你把我微信拉黑了。”
姜酝觉得方时可能是疯掉了,从上次在清吧他锁着她的腰吻她开始,从她提出分手开始。
他好像听不进去她说的话,她叫他放手,他却得寸进尺地往前半步,几乎要贴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