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在赵楠家中,你看出我的不适,借敬酒为我解除不便,我当时想,沈小姐是个心思细腻的姑娘,在大部分人都惫于关注别人的时候,你却能敏锐地感受到别人的情绪,很特别。
到古寨的那个傍晚,你骑着电动车带我从石桥上回到民宿,那条我少年时
无数次往返跑过的路,成了我二十七岁这一年,难以跨过的沟壑。
那一刻,我有些懊恼和难堪,不想在你面前示弱,只说让你先走。
可你没有。
善良的沈小姐骑着电动车带我回家,三百米的距离里,我第一次想问你,愿不愿意留下。
即便在我问出这句话时,已经在你归期已定的时候。
你走后,我曾问自己,让你留下,我能给你什么,抑或是你真正需要的是什么?
我的绿时善良美好,与邑东南的山风一样,清凛,又温柔,她有自己想走的路,我知道,这世上的任何一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除了自己,没有人可以替你做决定。
无论终点是哪里,相遇本身就已经足够美好。
这段并不长的旅程,如果你感到过快乐,那我便会同样开心。
如果绿时愿意的话,希望可以永远记得,在邑东南的一处山北古寨中,有人愿意成为你脉搏之上,永远跳动的白水河。
若你喜欢做河中奔涌向前的小船,有一个人,愿意做你的港岸。
也希望在海城每一天,你都有开窗吹早风,傍晚追晚霞,夜间看月亮的时间。
我会在邑东南等你,
见或不见,都祝你快乐。
白青溪
第33章 白青溪(10)
从海城飞到邑市停留一天, 第二天前往古寨,沈绿时心情雀跃,甚至有点兴奋。
支教申请通过后, 沈绿时加了官方群,得知这次从海城出发, 目的地是邑东南的还有一位叫吴渝的大学生, 对方加了她的联系方式,说到时候可以一起走,沈绿时觉得有个伴也行, 就答应了。
离到学校报到的时间还有一周,吴渝听说这边古寨风景好,沈绿时推荐他住在‘橙黄橘绿时’, 两个人顺理成章一起到了古寨。
“沈老师, 你在这边有熟人?”吴渝看她对这里有几条路甚至连发车时间都知道, 有些惊讶。
七月的邑东南太阳高悬, 炽烤着这片树木丰沛的大地, 沈绿时手持小风扇对自己吹风,墨镜后的眼睛弯弯:“算是吧。”
吴渝性格开朗, 还是个话痨,进古寨后一惊一乍喊个没完,等他聒噪又新奇地搞清楚什么是‘长桌宴’后,沈绿时皱眉无奈:“你们现在的年轻人,精力都这么旺盛?”
“你也不老啊。”吴渝背着个硕大的黑色双肩包, 左手拖着自己的行李箱, 右手是沈绿时的箱子, 一路往‘橙黄橘绿时’走。
两个箱子‘咔啦啦’响了很久,等到民宿门口, 吴渝二话不说地把东西拖进来,他找到个空椅子坐下,先咕咚咚地灌下去大半瓶水,等缓过来了,才走到前台办入住。
吴渝说:“我的个天,这也太热了。”
沈绿时没搭理他,她墨镜没摘,遮阳帽挡住大半张脸,前台后面坐着的李康压根没认出来沈绿时,撇了一眼是对男女,李康很熟练地说:“一起的?身份证给我。”
沈绿时这次没在网上定房,为的就是给白青溪惊喜,她把自己的身份证递过去:“谢谢。”
李康默认两个人是情侣,肯定是住一间房,在大床房的键后点下确定,接过沈绿时的身份证录入信息......
沈……绿……??
李康:……?
????
李康豁然抬头,一下子从椅子上坐起来,声音洪亮:“绿时姐,你回来了?”
他又看了一眼正在狂喝水的吴渝……
唇红齿白的年轻人,站在沈绿时旁边还跟她挺搭……
什么情况啊!!!!
“好久不见。”
沈绿时从他手里接过房间钥匙,才发现李康只给了一把,她挑眉,好笑道:“房间不够了吗?我们——”
“绿时。”
她话被打断,偏头看向走进来的人。
白青溪穿着件短袖衬衫,怀里抱着只小猫站在门口,傍晚的夕阳投在他身侧,衣服沾的橘色猫毛泛着光,看到沈绿时,又看一眼她身边的吴渝。
白青溪眉梢上扬,缓缓说:“你们俩……一间?”
沈绿时:“……”
“不不不,这是我姐。”吴渝赶紧否认,他抓一把被汗湿透的头发:“肯定两间啊,是不是房间不够了?”
外面的人步子缓慢地走到沈绿时面前。
宽阔肩膀挡住她看向吴渝的视线,小猫从他怀里跑走,白青溪垂眸:“什么时候来的?”
几个月不见的人乍然出现在眼前,沈绿时强忍着给他一个拥抱的想法。
“刚到。”她弯着眼笑眯眯。
“呆多久?”
“很久。”
白青溪一顿,抿唇静静看着她。
沈绿时鼓鼓腮帮子:“生气了?”
她没提前告诉,是打算给他惊喜嘛。
“没有。”他笑的无奈,帮沈绿时把帽子和眼镜摘掉,从李康手里抽出蒲扇,给沈绿时扇风,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吴渝看这两个人熟稔又诡异的氛围,疑惑道:“沈老师,你们……”
你们什么关系?
白青溪勾唇静默,似乎也在无声地问,你和他,你和我,都是什么关系?
云团挡住太阳,燥热散了些,夏风吹进来,她长发飘起。
沈绿时捞起白青溪右手,跟吴渝介绍:“这是我男朋友,白青溪。”
别说是吴渝,便是白青溪听到这话都有片刻的失神,沈绿时好像从来没给过他......名分。
这是第一次。
十指相扣,白青溪挑眉,他身体微微靠在前台桌子上,眼神温和下来,低眸听她介绍。
“这位是小吴老师,吴渝,和我在一所村小支教。”
“支教?”
“晚点跟你说。”沈绿时这会儿才觉得,没提前告诉他有点不合适,手里的钥匙递给吴渝,沈绿时对着有些呆的李康说:“再给我开一间。”
“……”
递给沈绿时钥匙那一刻,李康想,他可能真的要有老板娘了。
——
等回到二楼,沈绿时自觉地跟在白青溪后面进了他卧室。
几个月过去,房间里格局没有什么变化,白青溪去洗澡,沈绿时坐在沙发上安静等他。
墙上挂着一块毛毡板,上面贴了很多照片。
都是沈绿时。
吃饺子的沈绿时,吃酸汤鱼的沈绿时,跟方豆玩耍的沈绿时,还有躺在藤椅里睡得昏天黑地的沈绿时。
那段记忆,有人用心地替她好好记录。
等水声停下,白青溪拉开门,沈绿时抬眼瞅他:“我报了‘扶西计划’,在村小支教,为期三年。”
白青溪一只手倒水,另一只手拿着毛巾在头发上擦着,穿了一身米色家居服,闻言看向她:“考虑好了?那边工作环境一般,会有些苦。”
的确如白青溪说的那样,支教的学校环境和海城的,乃至辽市的水平远远差出一大截。
这次除了她,还有四位志愿者过来,村小没有宿舍,老师们都要自己在周边民居里租房。
“我可以走读,反正村小离这不算太远,比我在海城单程通勤近多了。”
“而且,这里有你。”
把水递给沈绿时,白青溪走过来坐在她身边,沙发陷进去,他在一边兀自拆假肢,点点头:“嗯,你考虑清楚就好。”
沈绿时一把按在他胳膊上:“你怎么对我来这里,并不是很惊讶?”
“楠楠提前告诉你了?”沈绿时纳闷。
白青溪把假肢放在一边,沈绿时很自觉地手伸过去给他按摩,对方在她掌心下渐渐放松,整个人陷在柔软的沙发里。
他身上氤氲着刚洗过澡的水汽,连带着沈绿时身上都沾染了白青溪身上沐浴液的味道。
“看到你视频号的IP了,今早显示在邑东南。”他很老实地偏头看她,声音里都是笑:“感谢互联网。”
“……”
“你每天都看我的视频号?”
“不是每天。”白青溪晃了晃手掌:“是五个小时看一次。”
“很想你,想知道你过得好不好,可你太忙了,我不敢问。”白青溪说:“毕竟,两天前的消息,你还没有回我。”
“……”
夏日傍晚,晚霞满天,刚到房间时白青溪就开了空调,此刻房间里温度刚好,沈绿时舟车一天的疲惫消散了些。
“我看到你写在照片后面的信了。”沈绿时喝着水,小声说。
白青溪勾唇:“然后呢。”
“写的不错。”沈绿时侧目看他:“你老实说,给过多少个女孩子写情书?”
沈绿时从前觉得,自己谈恋爱肯定是那种知性优雅的女朋友,不会为了莫名其妙的问题纠结,明明知道白青溪的性格,她偏要问他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
“没有别人,只有你。”他很温顺地给出沈绿时想要的答案:“只喜欢过你一个人。”
“你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
于是沈绿时唇角弯起:“嗯,我知道。”
她双手捧着白青溪的脸:“在海城的这几个月,你从来没问我什么时候回来,你不怕我再也不回来了?”
白青溪抬手,拇指缓缓蹭过她眉眼,话里隐忍克制,有些怅然:“怕。”
他掏出手机,点开软件递给她,示意沈绿时看。
她接过去扫了一眼——
“你定了月底去海城的机票?”沈绿时惊呼。
“嗯。”
心潮澎湃,沈绿时嘴角的笑越来越大,她抬手,笑眯眯地从他手里抽出毛巾,把他的头发擦的乱糟糟:“很想我?”
“嗯。”
“怕我不理你了?”
“嗯。”
“你要是去海城了,我还是不愿意来邑东南,怎么办?”
“我不介意一辈子异地恋。”他答得干脆。
“……”
沈绿时安静下来,视线从白青溪眉眼下滑,然后落在他唇上。
他眼神温柔地望着沈绿时,等她动作。
不管是小别胜新婚还是久别重逢,这后面都应该接一个缠绵悱恻的吻。
沈绿时抬手盖住他眼睛,然后低头。
沙发面积不大,她为了方便动作,干脆整个人跨坐在白青溪腿上,搂着他的脖子吻上去。
对方很配合地仰头,任由她磨人的亲昵。
这一次,沈绿时想,她终于不用再倒计时,计算离开的时间。
未来的每一天,她都可以看到对方清隽温柔的眼。
白青溪一手扶着她的腰,一手放在沙发扶手上,沈绿时很瘦,坐在他身上轻飘飘的,几乎没有重量。
“这次不走了?”贴着她的唇,白青溪低哑开口。
“嗯,我要是在这里安家的话,还要请白老板多多照顾。”
“求之不得。”
一吻结束,沈绿时静静抱着他。
这个姿势对白青溪来说太过于挑战他的耐力,他哑着声音说:“你先下来。”
沈绿时搂着他,跨坐在他身上舍不得下来,还蹭了蹭说:“为什么?”
白青溪因她的动作瞬间绷紧身体,然后无奈道:“我是个男人。”
“还是个喜欢你的男人。”
“……”
感觉到对方变化,沈绿时佯装镇定地从他身上爬下来。
听到白青溪还没平息的喘息,沈绿时很轻地笑了一声。
她盘腿坐在沙发上,身边坐着她喜欢的人,窗外传来蛙声和鸟叫。
沈绿时想,那颗飘荡着的心,终是找到了停驻的地方。
第34章 白青溪(11)
沈绿时二十七岁这一年, 是和白青溪在一起的第二个年头。
十二月正是放寒假的时间,两个人提前半年就计划好一起到冰城度假,沈绿时整整收了两大行李箱的衣服, 大有一副过完冬天再回来的架势。
北方正是一年中最冷时节,沈绿时把白青溪围成一只黑色粽子, 帽子围巾手套一样不缺。
原本还在质疑是否穿太多的白青溪, 在下飞机的那一刻彻底被零下三十的温度征服。
“好冷。”沈绿时把手塞进白青溪羽绒服口袋里,吸了吸鼻子。
她已经很多年没回北方过冬,冷空气如同结冰的半固体一样被吸进肺里, 在室外走了一会儿,连睫毛都开始打霜。
踩在这片黑土地上,即便不是辽市, 沈绿时也有一种回到家乡的感觉。
机场外面立着个用冰雕成的巨大雪人, 酒店订在中街附近, 出机场后要打车过去, 车子从高架上穿行, 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之景尽收眼底。
不同于邑东南的山林覆雪, 冰城的俄式建筑在晚上显得格外浪漫迷人,冰花江穿城蜿蜒,白青溪曜黑的眼底被夜晚的灯火映亮,沈绿时有些看呆眼。
隔着厚厚的羽绒服,沈绿时拉下围巾, 飞快地在他脸上啄了一下。
白青溪挑眉, 笑意渐浓。
“来过这里?”他细心地帮沈绿时把被围巾卷住的头发捋顺, 又从手腕上摘下皮筋帮她扎好。
沈绿时偏头方便他给自己扎头发,一边说:“高二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