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陈岁桉又听到了扭扭捏捏的声音,邀请楚霁川一同游玩。
她探头一看,马云闲。
陈岁桉叹气,这精准的地雷检测仪,真是哪里有雷踩哪里,黑莲花的爆点他是一踩一个准,还全然不知危险即将降临。
她再一看被围在中间的楚霁川的脸色,果然。
比锅底都黑。
“来来来,让一下啊,让一下。”
陈岁桉试图挤进去,失败。最终不得不出言打断这尴尬的场面。
众学子见了他,纷纷后退行礼。
像是动物见了克星般,瞬间隔了两米远。
“楚大人。”
时至如今陈岁桉依旧不太适应别人给她行礼,她略点了头表示受礼了,便开始赶人了:“你们也来玩?快自去玩吧,我就不耽误你们的时间了。”
众人哪还不明白,楚大人带着闺女一同游玩,培养父女感情呢,他们这群人还是不要掺和了。
于是皆作了长揖,纷纷离去。
马云闲恋恋不舍地看着楚霁川,最终被大部队裹挟着,也一并离开了。
周围又安静下了。
没那么多人,空气都清新了几分。
陈岁桉一手端着三个铜杯,一手端着两个铜杯,略带着几分骄傲地看着楚霁川。
那意思,看!五种不一样的爹都为你搞来了。
楚霁川的脸色由阴转晴,连多云这一步都省了。
陈岁桉示意他扯住自己的袍子,带着楚霁川往游客略少些的地方去。
七拐八拐,陈岁桉带着楚霁川经过禅房,去了更后面的院落。
这里远离了前面的熙攘的人群,远离了如云似雾的香火,钟声悠扬,僧人诵经的声音也变得极小。几株参天古木拔地而起,遮云蔽日,却仍留方寸让阳光照进来。
这里更像一个避世的世外桃源。
陈岁桉坐在台阶上,把手里的浴佛水递给楚霁川,强调道:“赐过福的呢。”
楚霁川接过一饮而尽。
陈岁桉饶有兴致地问:“什么味道的?”
楚霁川也学她的样子,与她并排坐在一起:“你尝尝不就知道了。”
陈岁桉不尝:“一个大金锭一杯呢,都是专门为你拿的,你喝五杯,就有五份福气。”
她见楚霁川喝完了第一杯,又将第二杯举起来送到他的面前,示意他还有。
楚霁川看着她,却并未接。
陈岁桉笑的神秘兮兮:“我就知道让你光喝这水你肯定不愿意。”
说着从怀里拿出一个油纸包,里面装着的是小块的,一口能吃掉一个的点心。
“我在马车上塞进怀里的,怕你爬山半路上饿了,给你预备着。”
她看着楚霁川,笑的洋洋得意,似乎在为自己考虑周全而开心。
她可真是一个合格的爹爹。
陈岁桉拿了块点心,拿了杯被赐福的浴佛水,一并送到楚霁川的面前:“哝。”
楚霁川接过水,送到了陈岁桉的嘴边,杯身微微倾斜。
为防洒在身上,陈岁桉只能张嘴喝掉。
楚霁川见她喝了,笑着看她:“你替我求来的福气,自然是当有你的一份,尝尝什么味道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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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第四十九个盲盒
陈岁桉刚问了楚霁川这浴佛水是什么味道的, 他就把水喂到她的嘴里。
并不是多大的杯子,水也是两口就能饮尽。
甘甜清凉,带着些许的竹香。
“甜的。”
陈岁桉后知后觉。
楚霁川点头。
陈岁桉也不矫情, 既然他都说了与她一同喝, 她便没有推辞。
“这水会不会喝过后拉肚子, 花花绿绿的,看着不像是正经水。”陈岁桉边嚼点心,边真诚发问。
“可以食用, 颜色皆取自可食之物,不用担心。”
陈岁桉觉得身边像是坐了一个百度百科,动动嘴皮子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她突然想起了前几日楚霁川看的那些佛经类的书。
“你前几日看的那些书是在了解浴佛节?”
被揭穿了他临时抱佛脚的行径楚霁川也不恼:“我没过过浴佛节,怕你问了些什么我答不出。”
陈岁桉惊讶:“回答不出有什么可担心的,就是圣人都无法做到什么都懂呀。”
楚霁川不言。
他未有过正常的父子关系,但是他见周围之人,孩子是应当对父亲有孺慕之意的。
他先前的种种行径,着实不像一个父亲应当有的。
他孤僻冷漠,满身的毛病, 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便是自己的一身才学。
无法成为她喜欢的长辈,为她起小字便名不正, 言不顺。
他在努力让自己成为一个讨她喜欢的长辈。
见楚霁川不多言, 陈岁桉也不追问。
只当是她这等普通凡人无法看透楚霁川这等学霸神人之境界。
“我刚刚听你同他们讲,过几日你就回太学上学啦?”
陈岁桉打开了另一个话题。
这又是另一个她不能理解的学霸神人之境界。
只是仔细思索后, 她隐约有些猜测,还不确定。
“嗯。”
变得好说话的黑莲花依旧是话不太多的样子。
“那你是喜欢那里的人,想与他们交朋友?”
陈岁桉手肘支在腿上, 微微撑着头。
楚霁川摇头。
自然不是, 那些不是他的朋友, 是陈岁桉的朋友,他没有朋友。
他自换身以来收到的所有善意,皆是因为陈岁桉这个身份,他们关心他是因为陈岁桉。
他楚霁川单单站在那里,什么都不做,都是别人不愿靠近的存在。
“那就是先生讲学引人入胜,有你想听的东西喽?”
楚霁川继续摇头。
太学博士才学平平,不然当不仅仅止步于太学博士。
他们所讲的课也是枯燥乏味,甚是无聊,都是十多年前他听过的东西。
“那便是太学景色宜人,风光无限好。”
楚霁川依旧摇头。
大梁的确重文重教,太学之景也确实不错。
但是想观宜人之风光景色,他大可以去游览名山大川,何必屈居小小的太学。
更何况太学之景早在十几年前就是他每日都会看的,再熟悉不过了。
“那是为何。”
陈岁桉还是撑着脑袋有些的样子,只是身体往前倾了倾,离楚霁川更近了一些。
她一早便疑惑了。
按照楚霁川的才学与本事,进太学就像是把搞科研的研究人员放进小学做一加一等于二的口算题。
除了枯燥乏味,便不剩下别的了。
楚霁川就是再爱学习,都不会愿意对着一张十以内的加减法,翻来覆去反复演算。
所以她仔仔细细回忆了之前楚霁川说要去太学读书那日发生的所有事情,隐约有了一些猜想。
陈岁桉看着楚霁川,两眼真诚,塞着问号,看着是确实想知道的模样。
楚霁川抿着唇,将头别过一旁,不是很想告诉她。
奈何陈岁桉不是话里藏话,得过且过的人。
她是打直球选手。
“你是不是因为那祭酒言语间侮辱我,所以想去太学教训他?但是没想到仅不过几日你便生病了。”
陈岁桉想过了,在楚霁川开口要去太学前,唯一不大正常的事情就是国子监祭酒出言不逊,话里话外的意思都在骂她是个混淆皇室血统的卑贱之人。
当时她全心铺在了黑莲花的身上。
她担心祭酒之言揭开楚霁川尘封已久的伤疤,只顾着买胡饼哄他开心。
但是没想到的是,在当时还有另一人在关心着她的状态,担心她会因此而难过,想着为她出气。
陈岁桉完全不在意此事,因为她来自现代,不在意尊卑血统。
她甚至不是陈二公主本人,不是她的女儿,那场午夜十二点的家庭伦理大戏与她半毛钱的关系都没有,所以她能像一个局外人一般置身事外,毫不在意。
可是楚霁川他在意。
陈岁桉心里有些酸酸的。
她一直以为黑莲花是没有同理心的。
站高台之上执掌生杀权,看满地鲜血的人能有什么同理心呢?
像高高在上,浮于云端的佛,满目悲悯。可佛救世人了吗,没人知道。举目皆是惨剧,冻死骨路边皆是。
楚霁川站在高位上,眼里连一丝悲悯都没有。
可是他居然会觉得她被骂了,受了委屈。
只有真的受过了委屈,知道这事儿真的委屈,才能将同理心放在别人身上。
那小黑莲花在被人唾骂之时,谁来替他委屈呢?
真的受了委屈的小黑莲花怎么办,谁来替他出头呢?
没有人替他出头的。
陈岁桉伸手拦过楚霁川,安抚性的拍一拍。
好像拍了拍现在的他,就能安慰到小时候的他一般。JŜƓ
“我明白的。”陈岁桉说。
我明白你幼时遭受的冷眼与满腹的委屈。
楚霁川身子有些僵硬。
她说她明白的?
她明白了自己执意去太学是因为想帮她出头,和想继续被她亲自接送?
为官之时舌战群儒都未曾输过的楚霁川此时像是失去了语言功能,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甚至不敢去看陈岁桉的眼睛,只能僵坐着身子,努力把头伸出去假装看风景。
他自耳后到脖根隐约绯红。
他又不是孩童,怎么会喜欢被陈岁桉送上学和接下学啊。
偏此事又被陈岁桉猜到了……
二人各想各的,久久未语。直到陈岁桉觉得有些冷了。
他们上山之时已是晌午。
此时天色已暗,隐有山风簌簌吹过。
陈岁桉不是耽于难过之人。心疼过小黑莲花后她决意对楚霁川更好一些。
她拉起楚霁川,笑着同他讲:“你未过过浴佛节,应该是不知道大相国寺的素斋很美味。”
楚霁川的确不知。
“我问过许多人,吃过的都说好。”陈岁桉舔了舔嘴唇,自顾自的说着,像是一个合格又卖力的带货主播:“尤其是浴佛节时的素面更是一绝,就是这素面只有晨间才有。”
楚霁川见她想吃,自然没有不同意的:“自府来相国寺的路太过遥远,不如在此留宿一晚。”
陈岁桉疯狂点头:“一日饮佛水,二日吃素斋。我们在此留宿一晚,明早吃素面。你口味清淡,一定爱吃。”
几日前陈岁桉得知这里的早食好吃后,就派人过来提前定了住处。
一间小小的四合院儿。
本以为环境一般,但看过后却是差强人意,虽比不得家里,但也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该有的都有了。
二人简单吃过素斋后便回房安寝了。
这夜陈岁桉睡得极不安稳。她又做梦了。
此时的楚霁川大约是十四五岁的模样,与她第一次激活隐藏剧情看到的楚霁川一个模样。
他的嘴依旧是苍白没有血色的。
陈岁桉看着他一身的黑衣,想到了小祠堂中,他的母亲往他伤口上倒盐的场景。
黑色能遮血污,她无法判断此时的楚霁川是否依然受着伤。
他笔直端坐在交椅上,手中执书。
旁边站着的是他的母亲。
他的母亲与之前所见更显了几分老态,衣裳是不衬身份的桃红色,头发梳着的是未出阁小姐的发髻。
她的目光半分都没有落在楚霁川的身上。
她两手端放在腹前,手里无意识地攥着衣角,布料已然是被捏皱了。她频频看向门外,嘴里喃喃念些什么,像怀春的少女在张望她的情郎。
等了没多久,一人掀开珠帘,快步走了近来。
陈岁桉还未待看清这人的模样,一抹桃红色就扑了过去,整个人挂在了他的身上,眼角含泪呜呜咽咽,声音如怨如慕,听了直叫人酥了半边身子。
“你终于来了。”
男子拍了拍怀中女子,不甚走心的安抚着:“我这不是来了吗。”
女子的情绪显然没有平息:“你已经太久太久没来看过我,我差人给你传信,同你讲川儿他生病了,病的很严重,你也不愿再来了,你连他都不来看了。”
男子的耐心终于告罄,他将怀中女子推开,不带感情道:“我现在已经来了,莫要哭了。”
接着转头看向楚霁川的方向,面露笑容,像是看一件满意的作品:“我儿,爹来看你了。”
陈岁桉这才得以看清这男子的长相。卓尔不群,气度不凡,尤其是一双眼睛,与楚霁川恍若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她先前在隐藏剧本里看到的楚霁川的爹,不是这个模样。
作者有话说:
差点没赶上
第50章 、第五十个盲盒
男子朝楚霁川走来。
楚霁川将手中的书放下, 意欲站起来行礼。
男子急忙伸手制止:“不必。”
那身着桃红对襟、头挽闺阁发髻的女子这才将目光分给了自己的儿子,作母亲般的贤良姿态:“川儿,叫爹爹。”
楚霁川抿着嘴, 并不说话, 一双眼睛看向一边。
不看那男子, 也未看自己的母亲。
男子示意无碍:“不妨事,是我太久没来看儿子,与他生疏了, 无妨,今后便会亲密起来。”
这话是同女子说的,目光却是往楚霁川的方向看去。
那目光包容且慈爱,像是他犯了再大的错都能被原谅一般。
“我问了国子监祭酒,你最近功课做得很好,我看过你写的文章,以你的年龄与阅历能有此番见解,实在难得。”
男子看着楚霁川,越看越是欢喜。
楚霁川听着他的褒奖之辞, 面上依旧平静,无甚表情。
直至寒暄过后, 简单用了便饭, 男子离开了,楚霁川都未说一句话。
桃红色女子站在房门口, 像翘首盼望那男子来一般,依依不舍目送他离去。
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雪,风将残雪卷进屋内, 吹熄了炉中本就不旺的火。
楚霁川受了寒, 抑制不住地咳了起来。他起身前去, 拿着火钳拨弄炉灰,试着将火重新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