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雾快步走过来拦在了梁圳白的前面,她伸出手,将那张欠条一把抢了过来。
“不好意思,这是我个人的东西,你没有权利翻看,”知雾一边说着,一边将这张借条撕成碎片:“他欠我的钱,很早就已经还清了,只是还没有销毁。”
“你嘴上说着喜欢他这么久,其实也并不了解他。”
“你该知道,他的尊严没有标价,”知雾淡笑,“我也从不会试图用钱去买。”
柯绿夏只是一时气过头,脑袋不清醒下口不择言,现在冷静下来,面对梁圳白投来的那道愈发冷淡的目光,内心不由得暗暗后悔。
“至于你说的假设――”
知雾回过身对上梁圳白那双深邃的眼,紧张到视线都有些晃,她伸出那双纤细的手拉住了他的衣领下拽,令他不得已微微俯下身。
随后在梁圳白有些怔神的目光中,踮起脚,宣誓主权般在他的唇角蜻蜓点水般亲了一下。
“不好意思,我们会一直一直、好好在一起的。”
“你没有那个机会了。”
第28章 Contract 28
Contract 28
唇角传来阵湿润柔软的陌生触感,望向他的那双杏眼如云般纯透,呼吸携着一股很淡的暖香。
只是一个浅浅的、甚至算不上吻的吻,却令梁圳白原本冷静的脑袋轰然,眸光蓦的深了。
连心跳也在遵从着本能,振聋发聩般狠狠跳动。
他的喉结艰涩滑动,视线寸步不离地紧随着知雾,很难再装载下其他人,甚至连柯绿夏什么时候走掉都没注意。
直到解正浩颇为尴尬地和知雾打了声招呼,梁圳白才勉强抽回点注意力,无波往侧面递了一眼。
“你们有话先说,我还有事先去锻炼了。”解正浩瞬间读懂了他的眼神,立马知趣开溜。
街上只剩下了两个人,一股冲动冷静过后的尴尬无言弥漫在周围。
知雾的脸皮向来很薄,脖颈和脸颊处上涌的那抹红晕褪不掉,就演变成了淡淡的透粉。
她刚刚之所以说那句话,完全是因为柯绿夏将话说得太过分,一时气涌上头。
现在冷静下来,才惊觉自己因为赌气都说了些什么。
现在将话说得那么满,到时候没过两天宣布分手,岂不是得被柯绿夏笑话死。
再加上对面站着上一秒刚被她强迫亲了的梁圳白,知雾恨不得立刻逃离这里。
她将手揣回衣兜,站不住地和他告别:“我也有事,先走了。”
话音未落,手腕上忽然传来一股灼热的力道,不重,但很紧,让人挣脱不开。
知雾被他踉跄牵着,不知怎么的,到了校园一处僻静的黑暗角落。
天还没完全黑透,穿透厚重的暗调夜色,能朦胧看见彼此的轮廓。
知雾的刘海被晚风吹开,看着面容模糊的梁圳白,向着她的方向,一言不发地走来。
下一秒,独属于男人的沉热气息压下,宽大的手心摁住了她的侧颈,迫使她抬头。
身后抵着一堵沉沉的水泥墙,知雾退无可退,双手攥住裙沿,下意识惊慌别开脸:“做什么?”
“你刚刚说的,是真心话吗?”
他的目光即使是在暗处,也始终透着股清醒克制的冷静。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夜太昏暗,知雾竟然看见在那双寡情的丹凤眼中闪过一丝瓦解的动摇。
是错觉吧?
梁圳白那么沉稳的一个人,怎么会露出这样神色?
“当然,”知雾坚定抬眼回视他,“不用管别人说什么,你就是特别好!”
“没有人能用钱折走你的尊严和傲气,谁也买不起,”她笑,“梁圳白,你多贵啊。”
“当初如果不是你心软妥协,我又怎么能得逞成为你的女朋友?”
“我不是心软。”梁圳白淡淡驳她,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我是心动。”
知雾怔住了。
“实现一下刚刚你撒的谎。”梁圳白侧额,像是忍耐许久,低垂下眼无预兆地吻住了她。
唇瓣彻底贴合相接,感受着彼此的柔软与缠连,就连喷洒的呼吸都是潮热的。
两个人都是第一次接吻,显得生涩又矜持,毫无章法。但是梁圳白这个人学什么都快,连这种也能无师自通。
很快,他不再只满足于描摹她的唇瓣,径直抵开了她的齿关长驱直入,勾绕攫取着她的清甜,掌心轻摁着她的后颈,太深太久,久到她的嘴都有些泛酸。
知雾搭在他的肩头的手有些支撑不住地无力下滑,腿也有些发软。
原以为梁圳白接起吻来会是克制又纯情,浅尝辄止,没想到居然是她先招架不住。
好不容易唇分,知雾的眼眶有些泛潮,唇上发麻,脸颊抵着他黑色的外套,呼吸都无法平复。
梁圳白剩下的半句话,带着点喘息落在耳畔,莫名有种说不出的性感。
“一直在一起吧。”
“董知雾。”
如果非要形容。
他就是只在垃圾场苟活的丧犬,需要接收到无限多的耐心和包容,才能谨慎地踏出一步。
别人能够随口答应的承诺,他会考虑很久,从不肯轻易许出口。
但是只要认定了一个人,那就是永远。
他这个人没什么好的,冷情、孤僻、满身泥泞。
可他也愿意为她试一试。
竭尽全力当一次她的月亮。
……
知雾回寝的时候整个人还是有些发晕,幸好宿舍熄灯时间早,没有暴露她的异样。
心跳平静下来后,被丢掉的理智也逐渐回来了。
除了心头难掩的甜蜜之外,另一种被刻意遗忘的虚浮恐慌也在逐步上升。
他们的关系进展,未免也有些太快了。
如果不是唇部还残留着的麻提醒着她今晚发生的事不是在做梦,她甚至要以为是自己幻想出来的桥段。
回想起今晚,梁圳白的表情除了吻她的时候有些变化,其余的时候依旧和以前没什么两样。
她是做了什么?才让他的态度忽然转变了这么多?
难道仅仅只是那几句话吗?
知雾的唇角微不可察地垮下来,胡思乱想着。
他好像也没说有多喜欢她,只是像是她做对了事的奖励,默认了两人能够继续在一起。
――就像当初同意和她交往一样。
手边的手机消息框上浮,是梁圳白的,他说晚安。
知雾将唇角提起,捋了把额发回复消息,努力将这些乱七八糟的情绪摒出脑袋。
即使是像现在这样不清不楚的关系,她也愿意继续。
难道不是吗?
……
柯绿夏那件事闹上过校论坛,即使知雾及时将那张借条撕掉销毁了,她早在之前就已经将图传了上去。
底下的用户又开始议论大开脑洞,猜测他们的恋情其实是假的,而后一张被拍的吻照上传,大家又纷纷转变了口风。
知雾对这些事都没有了解,也并不想关心。
她的精力都放在了月余后的期中考试上。
这几天她已经跟着梁圳白坐了好几天的校图书馆。
不得不说,某些方面来说他们的确是天生一对,毕竟也没有几对情侣会将约会地点选在图书馆,将约会项目变成刷题。
越接近考试时间,知雾就越紧张,废寝忘食的,甚至很难规律地吃饭。
梁圳白将这些都看在眼里,在尊重她不想被打扰的意愿同时,也会想方设法将饭投喂进她的嘴里。
之前两人没在一起的时候,他就蛮有投喂她的兴致,现在在一起后,更是变本加厉,几乎是见缝插针。
不过梁圳白上誉大神的名号也不是白来的,知雾和他在一块学习,也被潜移默化地被带着更改了一些习惯。
她开始尝试变得和他一样沉稳镇定,不要再那么焦虑。
除了这些以外,梁圳白会额外抽出点时间规划和知雾接吻。
当他一本正经地将写出的每日时间表放到她面前时,知雾连头顶都在冒热气,羞耻到快要蒸发,飞快用胳膊将这张纸盖上。
“这个……难道不是水到渠成的吗?”知雾用课本挡着脸,目光闪烁飘移,有些不情愿,“也不是什么每日必做的任务吧?”
“你最近太忙,我怕你忘记,”梁圳白答得面不改色,“做了这张表,我会提醒你。”
别忘了我。
后面那半句话,他顿了顿,没说出口。
知雾拗不过他,只好将自己的话咽了回去。
很快上誉迎来了期中考试,和期末考一样,全校在统一的时间段考试,考试的分数与期末的分数有着极大的挂钩,没有人不会慎重对待。
知雾比任何人都要紧张,直到考试铃响的前五分钟,她还手心冰凉地抓着梁圳白的手,不知道在想什么。
舍友在边上看得有些想笑:“董董,你男朋友可是永远稳坐专业第一宝座的神,有他保佑,这次考试第一名肯定是你的。”
知雾刚想无奈开口,却听见身边的梁圳白已经接上了话:“她也很刻苦聪明,不用我保佑,照样能拿第一。”
知雾一怔,心跳不分场合和时间地开始加速,眼前的这个男人好像轻而易举就能够令她动心。
考试预备铃响,两人分开进考场。
试卷如雪花般一张张下发,法学要默记的东西格外得多,需要抓紧时间写。
场上几乎所有人都在奋笔疾书,一时全场安静到只有纸页翻动的沙沙声。
很多知识点都是她记过很多遍的,知雾游刃有余地将这几张卷子填满,合笔收拾东西出门的时候手腕都写软了。
但是越写心里越安定,她清楚的知道,这次的成绩一定不会太差。
只是专业第一这个名号竞争太激烈,始终只有一个。
期中考试查分时梁圳白也就在身边,知雾不敢看排名,先看的分数,每一门课都上了九十分,按理来说应该是稳了。
可是她看到最终的校排名次时,还是忍不住心口微窒。
她不是专业第一,而是第二名。
那一刻,当初打碎盘子的那份恐慌感再次气势汹汹地席卷而来,知雾有些失重般地闭眼,脑海里全是晏庄仪极度不悦的脸。
光是想象都令人心颤。
为此努力了这么久,最终还是没得到想要的,她抿着唇,不免有些心态失衡。
一滴眼泪掉在了手背上。
接下来是第二滴。
第三滴还没落下的时候,被一只修长的手拭去。
梁圳白用指腹捻了捻她的眼泪,坐到了她的身侧,带来一股沉稳的安定。
“哭什么?世界上本来就没有人能保证,自己会是永远的第一名。”
“可是你就可以。”知雾将脑袋埋在膝盖上,哭得嗓音有些哑,闷闷道。
“怎么会?”梁圳白因她对于自己的全副信任,眼中微微划过一抹讶异,“不要把自己想得太没用了,也别把别人的成绩过于神化。”
他淡淡道:“我参加过很多场能决定命运的考试。”
中考的时候,他拼尽全力想要改变自己的未来。
也深刻地知道,如果考不出这个小镇,那么他就会永远地留在这里。
北沂的分数线严苛,他得做整个学校甚至附近好几所学校的第一。
高考的时候,他想要走得更远一些。
北沂的师资那么好,他如果不牢牢把握住,会功亏一篑。
上誉的分数线严格,招生人数严控,他得做北沂的第一。
到了大学,各项竞赛接踵而至,为了偿还医药费,拿到奖金。
他得做好几支队伍里的第一。
总有人问他,心理素质为什么总是平稳到异于常人。
其实无非就是被逼得多了而已,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最后我发现,其实并没有一场考试,能真正改变一个人的命运。”
他即使不做第一,也会被其他优秀的高校录取,也会上很好的大学,也能拿到奖金。
“生活的容错率其实很高,无论做什么事,一两次的失误根本不算什么。”
梁圳白偏头看向她,丹凤眼深邃平静。
他微挑起唇,话语温暖而强大。
“只要你想,永远可以重头再来。”
第29章 Contract 29
Contract 29
梁圳白的话知雾听进去了一些,她擦掉眼泪,也没有难过太久。
出于好奇,知雾去和朋友了解了下些这次的专业第一名,是个同样很刻苦的女生,只要没课,每天六点准时抵达图书馆,风雨无阻。
如果是输给她,确实也谈不上太冤。
成绩截图知雾不敢直接发给晏庄仪,只好先发给了董知霁。
她都能想象得出他收到信息时那种眉目无奈的神情,以前只要是闯了祸,她都是第一个往他身后躲。
现在也是如此。
“没事,不用管,交给哥哥吧。”
不同于小时候他们俩只能站在一块狼狈挨罚,董知霁早已经有了能够和家里抗衡的底气和资本,轻松替她揽过了这件事。
“忘了说,小雾,考到第二名也很厉害了。”
“这可是上誉,国内外数一数二的名校,你能考出这样的成绩,哥哥很为你骄傲。”
知雾手握着电话,垂下眼睫,察觉自己好不容易止住的眼眶,又开始有湿润的痕迹。
她连忙用手背压着,鼻音很重地“嗯”了一声。
很多人都不太喜欢自己有个兄弟姐妹,巴不得自己是父母唯一的孩子,享受到一份完整无缺的爱。
但是对于知雾而言,父亲除了提供经济来源之外,几乎在家庭生活中隐形了。
长兄如父,是董知霁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弥补她对于父爱的缺失和渴望。
不管别人安慰多少句,也及不上他的一句肯定。
知雾挂掉电话后,彻底平复了自己考试失利的心情。
她将自己织了有小一半的毛衣从桌上重新拿起来,继续专注地对着电脑上播放的教程视频努力。
上次和舍友说要学织毛衣,知雾当天就下单了好几款柔软亲肤的毛线,打算考完试之后的空余时间织。
正好现在天气也开始转凉,等到织好后差不多也就是得穿厚针织的天气。
只是原本承诺说要给男朋友织围巾的舍友,现在却像是没骨头一样倚在自己的软沙发看综艺,把这桩事全然忘在了脑后。
知雾问:“hh,你之前不是也说要织?怎么织了一半放弃了,是很难学吗?”
舍友诚实道:“实话说,两个人呆在一块我已经开始觉得有些腻了,没有之前那种很想为他拼命付出点什么的激情,我织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