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雾点了点头,担忧地瞥了眼身边明显不在状态的仰姣。
“她家和我家顺路,我送她回去,”聂嘉誉自然地拿上自己的车钥匙,冲着仰姣道,“走了。”
仰姣这才惊醒,匆匆拿上自己的包跟上聂嘉誉,没走两步又回头问知雾:“董董,这么迟了,你怎么回去?”
“放心吧,我能自己走,”知雾推了她一把,“去吧。”
仰姣这才依依不舍地跟着聂嘉誉离开。
时间聊得太迟,连咖啡店都马上要打烊了。
更别提公司楼下,几乎人都走光了。
四周空旷安静地有些过分,风声沙沙摩挲着树叶,吹起知雾的刘海。
微弱的灯光下,她的影子被投掷在地下,拉扯得很长。
从咖啡店到定位的打车位置还有一段距离,知雾望着软件上标的地点,抬步走过去。
她将脸埋入围巾,几乎是埋头在走。
在这寂静的夜里,耳畔忽然多出了一道不属于她的脚步声。
知雾不由得停下了脚步,确定刚刚没有听错,心跳开始加速,后背瞬间爬上寒意。
她不敢回头,冰凉手心攥紧了手里的电脑包,没有丝毫犹豫地开始拔腿狂奔了起来。
几乎是同时,身后的那道脚步声也开始紧跟不舍,很沉重的声音,一听就是男人的。
眼见着自己被发现,他干脆也懒得伪装了,怒吼道:“贱人,你他妈的给我站住!”
知雾怎么可能停下,脑袋被风刮得有点缺氧,她飞速思考着,到底是绕回刚刚的咖啡馆,还是冲着那头有光的地方进店里喊人。
脚步几乎是慌不择路,她边跑边从口袋里颤抖地摸出手机,好几次都手抖摁错了键,差点急哭了。
好不容易拨出电话,三秒钟的拨号等待时间像是过了有一个世纪般那么漫长。
只是下一秒,电话铃声响起的地点却就在不远处的街口。
朦胧的路灯下,梁圳白浑身沐浴着月光,高大的影子晃着令人十足有安全感的心安。
听到动静后,他眉眼漆黑地举着手机,侧目往这头看来。
第69章 Windbell 24
Windbell 24
见到梁圳白的那一刻,风声骤然从知雾的耳畔远去了,只剩下自己体内仍还剧烈的心跳声。
她又惊又喜,眼角都含着水光,立马加快脚步,想要跑到他的身侧去。
却见视线里,梁圳白的脸色忽然狠狠一变,拔身不管不顾地大步往这头跑来。
心头警铃大作,知雾被第六感牵引着侧身避了一下,见到一点寒光恰好从脸边擦过。
她吓得脸都发白,心脏几乎蹦出嗓子眼。
双腿不受控制地发软,知雾踩空摔了一跤,膝盖几乎是重重磕在粗粝的石子路上。
望见高高举起,再一次行凶对着她破空刺下的刀,她下意识举起自己的电脑包挡在头顶。
预想中的声音并没有传来,反而听见面前人的一声惨叫。
知雾手上失去力气,剧烈喘息着,胸口不稳起伏,电脑包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脱手掉在了地上。
她抬起眼睛,看见路灯照不到的阴影处,梁圳白已经将那把小刀踢到了远处,正看不清神情地跨坐在那个男人身上,拳头一拳又一拳地沉默凶狠挥下砸在他的脸。
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烈性野兽,将人摁着往死里打。
是知雾从没见过的,梁圳白森冷暴戾的一面。
同时她也认出了那个被压着挨揍的男人,正是上次那个离婚诉讼案的被告。
也许是不服判决气不过想要发泄,他像条毒蛇一样悄悄找上了她。
知雾挣扎着爬起来,来到梁圳白面前,一把伸手死死攥住了他还欲挥下的拳头,企图唤醒他的理智。
“梁圳白,别打了,你的手还没好!”
“我已经报警了,我们交给警方来处理好吗?”
听到知雾的声音,梁圳白胸膛起伏着,这才逐渐从满腔的怒火中勉强抽离,目光一点点冷静下来。
他反手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大掌握着她的肩膀,目光不住地上下打量审视,眼中还有残余的后怕:“伤到哪了吗?”
知雾摇了摇头,梁圳白揽着她的后脑,将她一把紧紧拉进怀里。
隔着温热的衣料,她清晰地听见了他急促慌乱的心跳声。
“你今天怎么忽然来了?”知雾问。
“怕你出事,”梁圳白垂下眼睛,“不太放心。”
知雾在他的怀抱里逐渐放松下来,忍不住道:“这算什么,心灵感应吗?”
梁圳白没有说话。
实际上,在知雾第一次眉飞色舞地和他说起这个案子的时候,他就推想过,未来是否会发生像今天这种情况的可能性。
而今天,接送的司机生病请假、加班到深夜的时间、可能独自一人落单的种种迹象,都令他感到无比不安。
于是梁圳白当即推掉了今晚手头上的工作,强势地出现在了这里。
接起电话见到她的那一刻,只觉得无比庆幸,幸好他赶到了。
他并不是神仙,这辈子都不会和她出现心灵感应。
凡人之躯能够做到的,仅仅只是提前预测到可能会出现在她身边的危险。
然后,再排除万难地出现在她的面前。
……
很快派出所的警察赶到了。
行凶的男人满脸是血地倒在地上呻。吟,被警方先行带走,他们两人也要被带去所里例行做笔录。
等到了有光线的地方,能看清彼此时,知雾被梁圳白的模样吓了一大跳。
他的左眼眼镜镜片碎了大半,手背也被刀刃划了一刀。
所幸只是一把水果刀,伤口并不深,血都已经结痂了。
她和所里的民警要了消毒水和纱布,一言不发地低头帮梁圳白处理伤口。
“怪不得刚刚眼前有点看不清,还以为度数又加深了。”梁圳白扶着镜框挑了下唇,还有余力说着玩笑话。
但是听的人并没有给面子地笑,而是沉默将纱布一圈圈缠紧在他的手背。
她蹲在他的面前,娇小的手牢牢握着他的大拇指。
半晌,一滴眼泪忽然砸在他的手上,紧接着又是一滴。
“知雾。”梁圳白错愕地收了笑,神色一下变得深邃紧绷起来。
“我没事,”她始终没有抬头,只是用手背揩了下眼泪,鼻音温软道,“谢谢你。”
等到处理好一切事情,从派出所里出来,时间已经差不多快要接近凌晨。
知雾肩头披着梁圳白脱下的外套,往前走了一步,才发现脚踝正隐隐泛疼。
她今天穿了低跟的高跟鞋,估计是刚刚逃跑的时候摔的那跤有点猛,不小心扭到脚了。
刚崴的时候还没什么感觉,现在脚踝越来越肿,连路都有点走不了了。
梁圳白察觉到她的异样,走下两阶台阶,单膝半跪在她的面前,握住她的脚踝查看。
“脚怎么了?”
“好像扭伤了。”
“车就停在那边,能坚持走过去吗?”
知雾顺着看了一眼车的位置,再尝试动了一下自己的脚,果断摇了摇头。
见状,梁圳白换了个姿势,弯下腰将宽阔的后背展露给她:“背你过去。”
她伸出手勾住他的脖颈,慢慢趴到他的背上。
梁圳白毫不费力地抄起她的腿弯起身,就像在抄起一片轻飘的落叶。
知雾收紧手,感受着他蓬勃的体温和平稳的步伐。
想起刚刚在派出所时那个男人歇斯底里指责她时的嘴脸,她偏头问出了个有些无厘头的问题。
“梁圳白,如果我们某一天也没办法忍受彼此要离婚,也会闹得那么难看吗?”
梁圳白的脚步停顿了一下,认真给出答案:“如果我们之间的怨恨和纠葛真深到那种地步,那么走到那一步也无可厚非,只是也许比起他们的方式会更体面点。”
知雾锤了下他的后背,有些无理取闹:“原来你还真想过离婚啊!”
梁圳白闻言挑起眼尾,愉悦地震了下胸腔:“知雾,你有没有发现,除了案子之外,你最近很少已经很少提到离婚这个词了。”
不论是觉得他在她的生活里的存在还算凑合满意,亦或是逐渐习惯了他这个名义丈夫的陪伴照顾。
哪一种都令梁圳白觉得很高兴。
知雾怔了一下,讷讷地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当初大言不惭地说自己只是和梁圳白以夫妻的名义暂时共同生活一阵子,现在却仿佛理所应当般没再提起离婚分开的事。
她发自内心地觉得现在的生活还蛮舒适的,比起在董家的时候,要来得自由愉悦很多。
不仅能不受限制地做自己喜欢的工作,没有出入门禁时间,不用再听见晏庄仪那些没完没了的打压。
而且梁圳白也将她照顾得很好,从起居饮食,到陪伴慰藉,甚至是……生理需求,也都一并满足了。
知雾雪白的两颊染上绯红。
不得不说,身体状态是不会骗人的。
只是在梁圳白家住了短短不到一个月,她的身心都好像已经叛变了。
……
得知发生了这样的事,隔天女司机来上班的时候万分愧疚,一直在说,如果她没有请假,也许就能避免昨天的事。
“就算昨天不会,也不代表着以后也不会。他这种人渣,会一直找机会伺机对我下手的,不是你的错。”
知雾冲着她笑了笑:“更别说你昨天生病了,就算昨天在场,可能也会和我一块陷入危险。”
良久后,她听见前面的女司机叹了口气:“夫人,你人真是太好了。”
到了公司,仰姣不知道从哪里也听说了这回事,简直吓到花容失色,对着知雾左摸右搂的,愧疚道:“都是我不好,亲爱的,昨晚我不应该让你一个人回去的。”
“不过最后你是怎么脱身的,那个人被送到派出所之后怎么样了,还会继续跟踪你吗?”
知雾不由得想起昨天梁圳白三言两语的工夫,就让那个男人从几百块的罚款,变成了为期五日的刑事拘留。
她摇了摇头:“短期应该是不会了。”
“那以后怎么办?要不我每天开车送你回家吧!”
知雾连忙摆手拒绝:“真的不用,学姐。”
“拒绝我?”仰姣眯起眼睛,敏锐地发问,“为什么?难道你背着我偷偷有男人了?”
“对了,你还没和我交代,上次你说约不出来那个男人,后面怎么样了?”
知雾看着仰姣一副关切的样子,不忍心再继续骗下去了,决定坦白:“嗯,学姐,进展都挺好的,等之后找个机会,我让他请你吃个饭。”
“还找什么机会,这么客气,就这周末好了,我刚好有空,”仰姣傲娇地轻哼一声,她摩拳擦掌地开始翻自己收藏的餐厅,“叫他准备好钱包,一声不吭地把你拐走,我非要好好宰他一顿让他大出血不可!”
知雾颇为好笑地点了下头:“你随便挑,挑好了发给我,他都可以的。”
“可以啊董董,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傍上的还是个大款,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正笑着,兜里忽然传来一阵振动,知雾看了一眼号码,神色忽然变幻。
仰姣见她严肃的样子,也立马停止了笑闹,转身乖乖去挑餐厅了。
知雾一瘸一拐地出了律所,找了个僻静的楼梯间,将电话接起。
她压抑着自己忐忑的心,叫了声:“哥哥。”
从出国留学到现在回国,兄妹两人又有将近四年多的时间没再见面过。
她回国的时候,董知霁已经去了广港。
广港可以说是董氏集团的经商产业链大本营,在那边有无数经营产业。
董煜明既然肯将广港的公司都交给了董知霁打理,说明距离董氏交到他手上也不远了。
由于知雾自己之前的打算,她一直没敢告诉董知霁自己回国的事,生怕他又从广港大老远跑回来。
但是很显然,这种隐瞒只是一时的,只要他想,可以随时掌握到临京传出的各种消息。
那头传来一阵清浅的呼吸声,随后,知雾听见了背景音里正在提醒下飞机的播报。
“知雾,哥哥回临京了。”
董知霁嗓音虽然一如既往的温和,但也能听出其中压抑不住的隐隐怒火与压迫感。
“关于你擅自结婚这件事。”
“我们明天好好谈一谈。”
第70章 Windbell 25
Windbell 25
整个临京圈子都只知道她和梁圳白是官宣订婚,但董知霁那么笃定他们俩已经结婚,还从广港抽身赶了回来,八成是有人说漏了嘴。
她捏着手机的手渗出点汗,还想再努力挣扎一下:“哥哥,其实我们――”
“餐厅定位发你了,晚上六点,二位都来。”
董知霁没给她解释的工夫,语调平静又客气地说完,就径自将电话挂断,不怒自威的姿态叫人不自觉后背悚然发凉。
听着耳边传来嘟嘟的忙音,知雾颇有种死到临头的完蛋感。
打开查看了一眼发来的餐厅定位,发现还是她多年前最喜欢吃的那家日式法餐。
果然董知霁这个人,哪怕是再生气发火,内心依旧还保留着事无巨细照顾人的涵养。
她想了想,决定给梁圳白打个电话。
那头接得很快,周围背景有点喧哗,他起身走到了一个僻静地方,确保能听清她说话,冷调的嗓音温凉似浸雪:“怎么了?”
“我哥他说……”知雾绕着衣服带子,语气踌躇,“明天晚上要约我们一块吃个饭。”
明明梁圳白早就见过了她的父母,但一直到现在,她才生出点带他见家里人的紧张感。
她从小就和董知霁亲,都说长兄如父,兄长在知雾心里是能够替代父亲的存在。
在和他亲近撒娇的同时,骨子里也对他保留着一种长幼血脉之间天然的敬畏感。
相比于她的如临大敌,梁圳白倒是显得镇定:“那我把明晚的会移到后天,将时间空出来。”
“他平时喜欢什么?我现在让特助去准备见面礼物。”
“我哥喜欢收藏一些名酒。”
“那好办,”他从容不迫的声音很快抚平了知雾内心的焦躁,“知雾,家里的书房和酒窖是通的,等下下班回家我们一块挑支适合的酒送人。”
“他这次回来肯定是因为我们结婚的事,要是到时候问起来怎么办?”
电话那端的梁圳白眉头稍收,深思熟虑了一阵后答:“如实相告就好。”
“董知霁人很聪明,撒谎也瞒不了他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