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会干涉你的任何决定,如果你决定要离婚,那我正好再重新追求你一次。”
“知雾,只要你不厌弃赶我走。”
“我保证我们永远都不会走散。”
……
第二天知雾去上班时,免不了有些岔神。
仰姣这头和聂嘉誉刚就着案子针锋相对地拌完嘴,一回眼就看到她放空的眼睛,不由得奇怪地挥了挥手:“怎么了这是?和男朋友吵架了?”
“亲爱的,请问我们这周末还能约得上饭吗?我可是连餐厅都挑好了,可别到时候放我鸽子。”
知雾这才回过神,听到她的话不由得莞尔:“不会的,当然可以。”
仰姣期期艾艾地继续问:“那你和你那个多金男朋友感情没出什么问题吧?”
知雾眼睫下落,遮去眼中莫名的情绪,淡淡笑道:“没有,我们很好。”
说出这句话的同时,她似乎是想通了什么,语气里带着些释然。
仰姣拍拍胸脯,放下心来:“那就好。”
聂嘉誉见她那副关切样,忍不住在一旁淡然又毒舌地拆台:“你这么关心别人的感情做什么?”
“有这个空还不如想想怎么把被前男友骗……”
“咳咳咳咳!”仰姣猛地重重咳嗽,眼疾手快地伸手一把捂住了聂嘉誉的嘴,阻止他再继续说下去。
两个人几乎是面对面地贴着,仰姣柔软的手心紧压着他的薄唇。
聂嘉誉甚至能闻见她身上传来的淡淡的玫瑰香水味,喉结滚了滚,眼底晃过一丝僵硬的不自在。
“被前男友骗什么?”知雾无比疑惑地追问。
仰姣心虚地哈哈干笑:“没、没什么啊,就是被前男友骗了感情嘛,受了点情伤。”
“聂嘉誉这人口不择言的,他吃醋了啦。”
聂嘉誉荒唐地瞪大了眼睛,简直被她的厚颜无耻的程度震惊了。
他眯着眼,飞去一记危险的眼刀,被仰姣壮着胆子强行无视了。
“……是这样吗?”知雾半信半疑,有些不理解地喃喃道,“那你们之间的感情还真是够乱的。”
三个人打闹说笑完又开始处理今日份的工作。
等到下班的时候,知雾才发现静音的手机里多了好几通未接来电,全部都是晏庄仪打来的。
她的心头突兀地一跳。
自从她和梁圳白领了证搬出董家后,已经有好久没有和晏庄仪再见过面。
梁圳白像是知道她和父母相处不和睦,自觉承担起了隔绝双方沟通的那堵墙。
平时不论是履行约定,亦或是有什么别的事,都是他在出面解决。
从晏庄仪最近的消停程度来看,她对于这个女婿还是极其满意的,以至于没再来继续找过知雾的不痛快。
那这次给她打电话,又是因为什么呢?
知雾握紧手机,不知道是不是最近清净日子过惯了,她开始有些无法忍受晏庄仪像个定时炸弹般时不时地给她发出预警。
许是她的面色有些过分难看,仰姣抬着眼睛担忧地看着她:“董董,出什么事了?你的脸色好差。”
“我有些事要处理,如果明天八点半没来上班,你记得帮我请个假。”
仰姣不由张大了嘴:“这么严重啊?”
知雾头也不回地拿上包和围巾下楼,见到在楼下等候的车坐进去,报出自己的目的地:“不回家了,去四泰公馆88号。”
女司机依言在导航输入这个陌生地址,发动车子,奇怪地问了一句:“夫人,我们这是去哪?”
知雾淡淡回复:“我家。”
她升上车窗,旁边的黑色影子倒映出眼底的烦躁与冷漠。
她不想再继续忍耐了。
有些事,还是得要当面做个了结。
第72章 Windbell 27
Windbell 27
石英灰色的卡宴很快停在了董家那栋叠墅楼下,安保示意车子往地下车库走,知雾就在大门口下了车。
自动感应的玻璃门顺着她的脚步声一道道打开,有几个保姆看见她后和她问好打招呼。
这个点正好是家里晚餐时间,晏庄仪应该在餐厅用餐。
厨房里有两个厨房阿姨在忙碌,餐桌加热隔垫上已经摆上了几道做好的摆盘精致的菜。
家里就算加上住家保姆总共也没几个人,但桌上菜品除了份量少一些之外,种类照样做得十分丰盛。
知雾将包放在沙发上,远远听到晏庄仪站在厨房打电话的声音,她在笑,语气是她很少在他们兄妹两人面前流露的客气殷勤。
“对,知雾她平时最喜欢我炖的勃艮第红酒炖牛肉,你要是平时工作不忙也可以给她做一点。小时候我带她去过一次法国,有家餐厅菜做得非常正宗。”
“有空的话回来家里一趟,妈亲自下厨做给你们俩吃。”
“最近你们没吵架吧?”
“那就好那就好,知雾她呀在家里被惯得脾气大,有时候生气说的一些话都不过脑子,你也不用太当真,夫妻之间讲究互相体谅,你有时候多包容一下她。”
知雾拉开凳子坐了下来,不用猜都能知道,她在和谁打电话。
要不是她足够了解晏庄仪,光听这通对话,还真以为只是母亲不放心地和女婿嘱托照顾好自己的宝贝女儿。
实际上只不过是借着唠家常的名义,趁机打听她有没有和梁圳白提离婚而已。
没过一会儿,知雾听见晏庄仪又拨了个电话,这次她的嗓音没有像之前那么飞扬,而是逐渐低了下去,她没听得太清。
不过到此也差不多能够猜出为什么下午会给她打电话了,知雾有些麻木地坐着,发现自己已经不会因为这种事生气了。
晏庄仪挂掉通话,踩着拖鞋从厨房慢慢走出来,看见坐在餐桌上的知雾,先是一怔,随后笑容顿时淡了:“你回来了,那正好,也省得我再给你打电话。”
她落坐到了知雾对面的位置上,不冷不热地数落着。
“你啊,现在当上了律师之后可变成大忙人了,一个下午给你打了四通电话,你都没接。”
“到底是上班没空还是说不想接妈妈的电话?”
“知雾,嫁人了也不代表可以不讲礼貌,你五岁的时候妈妈就教过你的。”
知雾光是看着她的眼睛听她说话,心里都卷起一股厌烦,只能将头埋下去,看面前那盘芦笋:“我当时没接上。”
“那就好,我还以为是你觉得自己翅膀硬了,想要给妈妈脸色看呢。”晏庄仪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还带着不达眼底的笑。
“你哥哥昨天也回了趟家里,”她说,“专程来和我提你要离婚的事。”
知雾提吊着心抬眼,轻皱了一下眉,预感告诉她,晏庄仪不会轻易善罢甘休,肯定要就着这事大发雷霆。
果不其然,她的面色已经阴沉得快要滴水,刻薄的话骤然脱口:“董知雾,但凡你还要点脸,能稍微顾及一下董家的面子,就别想着打离婚的主意!”
因董知霁的爱而复燃的,对亲情的渴望希冀,又被她一句话轻而易举打散。
知雾一颗心被打压得像是变成了高空坠落的雨,掉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她眼中漫上撼然不解:“就算我离婚了又怎么样?”
“你以为你只随心所欲地代表你自己吗?你离婚的消息传出去,且不说之后很难再找到好的人家要你,而且别人会在背地怎么想我们董家?我和你爸的面子又往哪里搁?”
面子,面子,说不完的面子。
人到底是在为自己活还是在为面子活着?
知雾气得眼中情绪起伏,冷声道:“我们之前不是约定好了,答应了你们这件事之后,我和董家之后再也没有任何关系。现在你们也得到了你们想要的,没有权利再来对我后续的决定指手画脚!”
话音刚落,就见晏庄仪不可思议地笑了一声,似是觉得她天真地有些荒谬:“没有关系?”
“我告诉你董知雾,我们是家人,我含辛茹苦怀胎十月把你生下来,这关系不是你说不承认就没有的。血缘关系你一辈子都甩脱不掉,没有任何办法断绝,这点就算是法律也得承认!”
知雾感觉血液在体内倒流,一股热气直冲脑海,极度的愤怒之下,甚至生出了一股无言的悲哀。
如果她当时没有选择嫁给梁圳白,而是选择嫁给封骞亦或者是见过的任何一名空有钱财的相亲对象,那么此时就是一只被父母亲手推入火坑的笼中鸟,在孤立无援中走向绝望。
董知霁那么生气也不是不无道理,因为他早就看透了自己父母的本质。
差一点点,她就彻底葬送在这段所谓的亲情手里。
“你说得对,”知雾安静下来,整个人身心俱疲,“就算是签了合同,法律也对你们构不成什么约束,毕竟你们是我的家人。”
“我也不会和梁圳白离婚。”
还没等晏庄仪脸上的笑容弧度扩大,就听见她继续说:“不过这也不是因为向你们妥协,是因为我喜欢他,从一开始我就没打算和他离婚。”
“你闹这一出,除了让我彻底看清你的嘴脸之外,其余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从今往后,我不会再回这个家了。”
“你也别再打电话找我,我不会再接。”
“我是律师,最清楚子女对父母赡养基本义务的界限在哪里。以后我会踩着线尽我的责任,就算你们去法院告我也无所谓。”
“我对你们彻底失望了。”
一股脑说完,知雾头也不回地拿上自己的包,从董家的大门踏出去。
她没有喊司机,独自一人一头扎进冬夜黑黢黢的寒风里。
直到跑得周围渐渐看不到什么人,才喘着气蹲下来,憋了许久的眼泪终于能够肆无忌惮地涌出来。
也不是第一次对父母的爱失望,但是每当她咬咬牙决定让自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接受时,却发现他们总能再一次、无数次地跌破自己的下限。
和父母相处的过程无异于是往身上绑荆棘,想绑得越紧,就会被扎得越疼。
人生中有很大一部分的时间,知雾都觉得父母并不爱她。
他们只爱知雾为他们挣来的面子,爱知雾的乖巧顺从,爱以后老了之后那份的保险和倚仗。
尽管在她身上花费了很多的钱,但钱恰恰也是他们最不缺少也是最不用花心思的一样东西。
在读小学的时候,老师布置了一项作业,要家长亲手做废弃物的手工时装,说是到时候电视台的人会来拍几张照片采访,需要参加之后的走秀竞赛评选。
知雾兴高采烈地回去将规则告诉晏庄仪,她笑着听完,眼里却是遮不住的鄙夷,说家里怎么可能会出现废弃物。
又谩骂小学的老师到底怎么想的,居然让他们以穿这种废品为乐。
第二天去上学时,知雾看到周围同学穿着各不相同别有心裁的衣物,身边还跟着缝缝补补极力和记者解释灵感的家长们。
而她孤零零的,穿了一条量身定制的漂亮裙子走上T台。
因为这张漂亮的脸和背后显赫的家境,她的照片被电视台的人最后选中刊登上了报纸。
但知雾并没有觉得有多开心,而是开始由衷地羡慕起了其他没有被拍到的同学父母们。
她觉得自己空有虚衔,实际上一无所有。
只是那天不论是晏庄仪还是董煜明,都表现得很高兴。
于是她也只能装作很高兴。
但现在,知雾不想被这样勉强而目的性极强地爱着了。
她将放在膝盖上的手缓缓环抱住了自己的身体,将脸埋入衣袖间,哭得几乎失去力气。
……
天边开始降温飘雪的时候,一道刺目的车大灯肆无忌惮地划破黑夜。
梁圳白面色峻冷地从驾驶座一脚踏下车,脸上因为过度专注驾驶而泛着不正常的苍白。
眼前晃着重叠的阴影,他扶着车门,定神甩去脑袋里出现的不适眩晕。
很快一辆眼熟的卡宴从旁边开来,女司机石慧打电话归打电话,没想到梁圳白居然连司机都没带就亲自开车跑来了,忙不迭地下车说明情况。
“我问了安保,夫人已经从董家跑出来了,但是我开着车在这周边绕了一圈也没找到她。”
话音还未落,眼前那道清冷颀长的身影已经顷刻间拔腿跑远了。
也不知道找了多久,梁圳白几乎将四泰公馆附近所有的街道和角落都翻找遍了。
天空飘落的雪花隔绝了一切,四周阒然无声,只剩下他不断奔跑的有力脚步声。
终于,在一个回头定格中,他眯起眼,终于看见了不远处孤零零蹲在地上的知雾。
没有任何犹豫,梁圳白大步流星地朝着她的方向奔走,唇边冒着白雾,满身是汗地来到了她的跟前。
知雾似有所感地抬起头,哭红的双眼和他下瞥的视线刚好碰上,无比清晰地看见了他不匀的喘息和眼底快要溢出来的焦急。
“一个人呆在这,冷不冷?”
知雾吸了下发红的鼻尖,摇了摇头,正要开口,眼泪又和坏掉的水龙头一样止不住往下淌。
梁圳白被她哭得呼吸一缓,蹲下身单膝跪在地上,伸手将她整个人紧紧拉进怀里。
他从公司出来得很匆忙,甚至连外套也忘了穿,上半身只有一件针织的毛衣。
知雾冰凉的双颊蹭着柔软的毛衣,在这静谧的雪夜里,耳畔只能听见他胸口炽热的体温和沉稳的心跳。
慢慢的,她从负面情绪中抽离,整个人镇定下来。
雪都已经快要落满梁圳白的肩头,他却浑然不觉。
知雾动弹了一下身子,哑着嗓子不好意思地说:“我想回家了,这里好冷。”
梁圳白这才松开她,扶着她站起来,打算回车里。
才走了一步,知雾就不动了。
她整个人僵着,欲哭无泪道:“腿麻了,走不动。”
梁圳白骤然失笑,蹲下身抄着她的腿弯,任劳任怨地将她稳稳当当地背起来。
知雾趴在他宽阔的肩膀上,依靠着他温暖的侧脸,感觉刚刚还空荡荡的心,瞬间被填得很满。
她的手紧了紧,在他耳边极小声地说:“梁圳白,我们不离婚了,好吗?”
梁圳白垂眼遮下神色的震动,滚着喉结郑重地应了一句:“好。”
第73章 Windbell 28
Windbell 28
临京夜里的气温已经接近零下,石慧即便坐在开好空调的车里,还是感觉冷意从骨头缝里渗出来。
她坐在驾驶座剁了剁脚,不时抬眼看看周围路过的人影。
终于在快要凌晨的时候,在挡风玻璃前眼尖地瞥到了两个熟悉的小黑点,她连忙踩油门将车开过去打开车门。
梁圳白将背上的知雾小心地放下,石慧伸手护着她的脑袋,看着她被稳妥地送到车后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