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愣三两秒,她心悸着挪前几步,伸手。
钻戒环在指围的一圈凉意鲜明,戳得梁尔璐心口愈是软乎,化水般泛滥到湿漉。
眼泪决堤般外涌,她哭兮兮替林瀚睿戴上宝石手镯:“它是我最爱的首饰,陪我的时间最久。”
“你是我最爱的女人,请你陪我一辈子。”
眼看他张口就来情话,梁尔璐红脸低头,干脆借助拥抱避免了四目相对:“嗯。”
林瀚睿唇间热息擦动耳畔,嗓音偏轻:“你想再吃一块抹茶小蛋糕吗?”
“半……可是我连半块都还没吃完呢。”她忽然绕不过林瀚睿这道思维的弯。
因此迷茫翕眨的湿润眼睫竟是被他蜻蜓点水似地吻落。
男人含情的眉目近在咫尺,声线拈弄了笑腔:“被你吃到了。”
第27章 旧夏日
◎留住她◎
也不知是谁得逞吃到了,林瀚睿这句调笑似乎不绝于耳。
睫羽处仿佛停歇微微向内抵的外力,梁尔璐睁眼的一霎眨速稍滞,随即眸色讶异:“之前在面包店门口,我亲到你了?”
当时双方的距离和这次几乎相同,是极容易引发意外触碰的贴近。
脸烫,她抿唇皱眉苦了神情,胡乱帮目光逃去旁边,却由林瀚睿捏了下颏逮回。
见他退开,心情不错地弯唇点头:“别等七老八十了,被我吻了还这么腼赧。”
戳肺管子般的,梁尔璐羞恼着反骨大动:“我剁掉你狗爪子!说起来我也得去个地方,但你不能和我一起。”
“哦,都没到七老八十就开始嫌弃我。”
好吧,确实被她吃到抹茶小蛋糕了。
梁尔璐瞪向林瀚睿故作委屈的双眼:“你别装可怜,我等会儿见的人才是真可怜,总之你一起去,但待在车里。”
“提前结束吧,下次必须和我坐够时间,坐飞机的坐。”林瀚睿仅能猜到是重症病人,通知机长取消既定航线,越海飞回庄园。
“你多余解释干什么……”她会听不懂吗?梁尔璐服了,抡抬个甜品小勺佯装打他。
“怕你再瞪我。”男人唇际扬起弧度,混在字句中的轻笑声漫不经心,坏意倒是徒增。
紧急收敛这被完全预料的怨怼冲动,她忍:“你活该。”
*
夏日昼长,距傍晚久了好些的天色依旧敞亮,梁尔璐拐进高速公路对面的村庄。
她瞅眼车后座下了班仍拿平板看文件的林瀚睿。
放在副驾的野营箱不算重,无非装着够用几个疗程的中药材,只是没走两步,病人的家属便跑近了接过,梁尔璐两手空空,轻松去迎缓慢且颠簸挪步的女孩。
基因突变导致的罕见病令她全身皮肤皲裂,观感尤其黑脏,烧伤一般得狼藉。
“澍澍,姐姐有没有弄疼你?”虽说她已经熟练掌握抱这孩子的要领。
“没有,谢谢姐姐。”受到异于常人皮肤新陈代谢速度的影响,小姑娘四肢和面部都僵硬不利索,无法正常闭合的上眼睑往外翻翘干涩,红得惹怜,总怯怯。
林瀚睿那白白净净的姿色,保准能正中她的自卑心理。
身旁同行的孩子母亲低呼一声:“梁小姐,这次的药不是你家中医馆的?这也太破费了。”
“同行嘛,父辈关系好,我照样白拿的。”梁尔璐扯笑安慰,再怎么能卖家长的人情,她都不好意思赶其它店里零元购。
离家出走就是麻烦,总之再叛逆几天,她得顶个铁头回家挨骂。
避免进屋被送些吃吃喝喝的,她半路与母女俩道别,迅速逃了挽留。
到车边时主驾驶位已由林瀚睿占坐,梁尔璐绕另侧:“你懂我意思了吧?那丫头是患了中西医无法治愈的先天性罕见皮肤病,平时靠中药泡澡缓解吊着命,以前他们自己拿医院的处方,大老远去我家中医馆抓药,之后我有空就送货上门。”
“先天性……只这一个?”
“嗯,全市以内也罕见得要命,很让人心疼的小孩。”她系扣安全带,能听出林瀚睿话语中的难以置信,“你往前开,有间冰室。”
单趟车程已经太长,飞机里吃下的一块蛋糕也捱不住饿劲,梁尔璐赶时间买了支雪糕。
甜筒的凛冽丝丝侵入指腹,她换地方捏,撕包装的同时察觉林瀚睿喉间溢出疑惑的嗓音。
“冰淇淋居然叫这个?是我想错了。”
视线从他恍然大悟的神情转移到手间,梁尔璐愣:“你以为叫什么?”
“花心大少。”
算是被林瀚睿尴尬的一阵沉默惹笑,她翘起挡住字眼的指节:“人家叫花生大少,里面有花生酱。”
梁尔璐眨眼,意外于他眸光怔忡,直盯这甜筒的模样:“没见过,好吃吗?”
偶然可见林瀚睿孩子气的一面。
吃不了冷食的小可怜。
“童年回忆能难吃吗?”继续剥开些包装纸,她递近,“你小口试试,含热再咽。”
“等我吃到下面的花生酱冒出脑袋了,你再来一口?”
“嗯。”半截升腾冷气的冰淇淋尖尖由林瀚睿俯身咬断,受沾染的唇瓣因此略微濡湿晶亮,周围是血色不足的面部皮肤。
她真怕这病恹恹的家伙随时晕了。
省得人不舒服,她抢过方向盘,重新导航另条新路线,以最快的速度回庄园。
梁尔璐眼睁睁看林瀚睿精打细算,掐准时间叫了桌外卖充当晚餐,她意念合拢惊掉的下巴。
不知道的还以为家里有二十张嘴等着喂,虽然她饭量大,但最近莫名其妙地消减了胃口,包括从不觉腻的甜品胃,兴许是因为今年夏季更热了。
陆续将剩菜全数搬进冰箱,林瀚睿费解梁尔璐的反常:“你不舒服?”
她百无聊赖地抬肘搁桌沿,支起脸颊,发顶一时遭揉,男人凉凉的手温能沁入发根,赶跑梁尔璐不少烦闷:“我很舒服,没关系,遇到困难睡大觉。”
可惜睡也不安稳,长时间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梁尔璐对外界声音知晓得一清二楚,且脑子活络,总感觉忘做了什么重要事。
扰她突然睁眼。
对啊,睡前没和林北北说晚安!
不过时值后半夜,她扶额,横竖等起床道早安就行。
辗转睡姿之际,梁尔璐隐约听见玻璃坠地的声响,当即冲到隔*壁林瀚睿的卧室。
床头柜连同浴室的灯都点亮,滑落的被褥一角旁四散碎裂玻璃杯,水痕持续蔓延。
至于浴室内,墙面好端端的镜子显然被砸了一拳,林瀚睿双眸泛红,失魂落魄地塌肩站在盥洗台沿,指间淌满血。
情况未免也太过糟糕,她上前拥抱颤栗的身躯:“做噩梦?都是假的,没事了。”
可他连掺杂哭腔的嗓子眼也碎得打哆嗦。
“都是真的,小时候我爸经常说,我内脏有先天性疾病,全怪我妈咪,连生个孩子也这么没用。”
“我很小就必须写家族生意的作业,第一次时我六岁,因为选择更柔和的经商手段,被我爸带到镜子前,他掐我的脸,用烧了我妈的遗物来威胁,他说……”
梁尔璐听林瀚睿笑了简短的半声,是刺耳的奔溃。
“这就是没用的女人生的废物,看清楚你是谁,控制和赶尽杀绝才是你该做的事,哪怕是杀你那些碍眼的堂兄弟,甚至杀我,记住了吗?”
“可是我不怪妈咪,我不能怪她,我死都不会怪她的。”
梁尔璐也只刚睡醒,浴室冷白的灯光多少算晃得炫目。
“嗯,你做得对。”轻抚林瀚睿背脊处的强烈不安,她缓些语速,“床头柜上的安眠药,你以前没少吃吧,今天别再用,我会陪着你的。”
触感鲜明,男人正收紧环她腰的力道。
林瀚睿耳边响起下意识的轻咛,语气沾些吃痛的抱怨感。
他感知混沌,自天花板顶灯投亮在地板的整片雪亮,似乎顷刻间崩坏,涣散为极其灼眼的稀碎光点,怀里比他体温更热的温软,变成最鲜明的实感。
完全听不清她说了什么,感觉距离遥远得能令他失去什么,但是……但是他记住了。
梁尔璐是他的爱人,不用被赶尽杀绝,所以只需要控制她。
那他用什么才能一直留住她?
对。
温柔。
对!对!
他必须放手。
不!不放手……不能放手!
是,不是那种放手。
他绝对不允许梁尔璐离开。
直观加剧的疼痛因男人双臂松开大部分力气,迅速且彻底消失,梁尔璐算是松口气。
既然他笑了,应该已经平复情绪。
该说不说,林瀚睿醋缸子没倾翻时还挺正常,怪容易哄的。
第28章 旧夏日
◎昏迷◎
梁尔璐确定林瀚睿暂时仍没放开她的打算,倒也继续任由。
衣物O@相擦,肩处俯落了男人软戳的发绺。
他平静说话导致的热息轻洒颈窝:“宛宛,你今天能和我睡一张床吗?”
“啊?我……我刚才已经这样说过了,你没听见?”梁尔璐急忙脱离他怀抱,掌心覆去额头,“没发烧,你哪儿不舒服?”
“听得见,我只是再向你确认一遍。”垂眼敛去破绽,林瀚睿对准盥洗台激涌而出的迅疾水流,简单冲净五指间停溢状态的血渍,视线挪到她怔住的脸,“怎么了?走,我们该睡觉了。”
梁尔璐难收略缩的惊异瞳孔,怀疑林瀚睿失去痛觉。
“哦,我弄脏了你衣服,对不起,你在这等等,我去拿件过来。”
目光直直追他渐远的背影,梁尔璐傻眼。
等等。
林瀚睿似乎不正常?
八成是碍于童年阴影的心有余悸。
一通安抚见了成效,她心态放松又犯起困,倦意在林瀚睿递过的粉色睡衣时退了些许。
她哭笑不得:“这套的码数适合你,我才送你的,自己真没法穿,否则上半身唱戏,下半身拖地。”
“不会摔,我可以抱你。”
果然……
“我就知道你要在这使坏呢!”梁尔璐恼他未再隐藏心思的调侃笑意,“出去,我只穿上衣,气死你。”
“好啊,出来罚你唱戏给我听。”
“小心我的水袖攻击!”
浸泡好染血的衬衫,她多望了两眼镜中睡衣能当裙子的长度,回到卧室却愣没张望着半个人影,原本狼藉的地面已恢复原貌。
*
林瀚睿在阁楼找到几张裹碎玻璃的旧报纸,下楼半途偶遇梁尔璐。
睡眼惺忪得湿漉漉,怀里紧抱个枕头,一见了他便跑来挽手。
枕边消失的大部分深刻褶皱,彰示了她慌张情绪的淡褪。
林瀚睿逗弄人的兴致倒是依然高:“说了我抱你,害怕的时候枕头派不上任何用场。”
确实,大夏天的还热。
梁尔璐撇嘴,嗓音发闷:“我真的真的不喜欢这庄园,但你别再锁我,好不好?”
“想什么呢,我遵纪守法,上次只是陪你玩游戏而已。”
“不好玩不好玩……”她想到这回事总犯怵,一时没敢与林瀚睿含笑安抚的眸色对视。
没关系,那晚他是同时吃醋了才玩性大发的。
“别怕,我刚才只是去阁楼找报纸,碎玻璃不能直接扔,你说对吗?”
她正满心担忧,倏地从男人话中捕捉恐怖关键词,受了吓唬而仓促松开林瀚睿手臂,可还没来得及迈步后退,提前被他攥住腕部。
这不容置喙的动作迅疾,惊得她下意识抬头。
林瀚睿向来就对她逃避他视线的小动作没耐心:“怎么了?”
掌心内,梁尔璐腕骨硌人的触感分明。
睡衣到底偏大,拢得她身形愈加瘦削,处于讶异状态中转促的呼吸,使得领口位置的半截锁骨尖锐不少。
如同她生气抱怨:“你欺负我还明知故问?你这个人……今天特别坏!坏到极点!”
“是吗?起码我舍不得强迫你说出为什么,其实那样更有趣,你认为呢?试试这个玩法?”
察觉梁尔璐双眸红得快,阈值低得林瀚睿沉默一瞬:“娇。”
她确定没听懂末尾字,眨眨半湿的眼眶:“什么?”
男人却只抬手,伸向楼梯扶栏外围,几张轻飘的报纸因此簌簌下落,伴随他平静的声线:“没什么,太晚了,当务之急是睡觉。”
怀里的枕头也由他抽走,随意扔地上,持续滚落高低倾斜的楼梯。
“一个枕头就够我们睡了,不过……”
梁尔璐递过疑惑的神情,等他后话。
“宝宝,你明天是不是要和竹马去吃饭?”
她脑子顿时宕机,眼泪哗流地擦也来不及,逐渐模糊了视野之内,林瀚睿坦荡而恶劣的唇角弧度:“不是!是,但不是和他两个人一起吃饭。”
出大问题,会导致被拉着玩游戏的“她讨厌庄园”和“他吃醋”两个前置条件都齐全了。
使坏得差不多尽兴,林瀚睿拥她,柔声:“放心,我真的不会再锁你。”
纯粹是想看她哭。
梁尔璐总觉得冥冥之中有玄学,爸爸年轻时堪称拥抱狂魔,到头来她谈了个公主抱狂魔,一天天的牛劲儿没处使。
挨着床缘,林瀚睿拿纸巾替她擦泪,软乎乎的质感渗走脸部不少湿润,片刻便遭他揉成个松散的球团子丢身后。
男人倾身与退离之间延续了蛮久,梁尔璐捂嘴适应被轻微扯疼的舌根,并未多么用力的五指由他握住,压扣去被褥上方,不再受阻碍的脖颈骤然发热。
听他唇齿间的灼烫嗓音含混:“就到这为止,所以多给我一些,明天遮住吧。”
*
长期养成的生物钟让林瀚睿第二天自然早起,他凝看怀里熟睡的梁尔璐,毫无防备的模样舒缓了攻击性不低的明艳五官。
双方都能整晚保持同个睡姿,看得出来她对他这人形抱枕相当满意。
轻声进浴室,林瀚睿掠看镜面虬根似蔓延的裂纹。
他需要吃安眠药,但不频繁,床头柜那药瓶只装有其余品类。
疯癫的父亲难得大方留了半瓶。
昨晚梁尔璐闻声赶来时,药效还没彻底压下病情,他仍处于躁期,亢奋得思维活跃,交流欲望高涨,这才使劲欺负她,甚至醋到第一次给她在脖子留吻痕。
并非出自他本意,却也只能怪自己。
但又挺愉悦。
卫生间外拖鞋曳地的声音轻重缓急不一,充满瞌睡劲。
梁尔璐哈欠连天,倚靠门框支撑困倦身体:“林北北,你怎么不叫醒我啊?珩仔他们约了早茶来着,迟到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