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见他沉默撤远了少许拥抱距离,唯独面面相觑,她没懂,也莫名语塞。
怔忡得很,林瀚睿却利索将她双手束剪去腰后,交缠绑缚。
这个情况下,梁尔璐被他重新拥回到怀里,甚至更近:“喂……喂!你不要绑我!放开放开,放开!”
挣扎间只听男人附她耳畔冷诮:“他们哪里比我好”
“我爱你,就只会爱你,我爱你到死。”
她瞳孔收缩,终于反应过来刚进车里时就没见他佩着领带,挺括的衬衫领口凌乱微敞:“你,你刚才都在装可怜,死绿茶你骗我!天杀的,你这个混蛋!狗东西!”
锢完她的林瀚睿显然对挨骂不以为意,退开了箍住她双肩,泛红的眼眶不知是因为哭过染就,还是更多由于翻涌不息的醋劲:“杀了我助兴没必要这么麻烦,在车里就足够助兴。”
“你不要脸!”梁尔璐遭他按去抵在椅背,情绪愈发起伏,“哎等等,听我说听我说,容易被记者拍到!”
她直往车门角落躲,但出乎意料的,林瀚睿并未加以阻拦,也眉目含笑,毫不犹豫松开他手掌心压住的裙角,极尽慷慨。
同时平淡落下视线:“这么会逃,我们回家去泳池你不会游泳,就只能一直抱紧我。”
软肋被他精准拿捏,梁尔璐顿时滞住,吓得脸色煞白:“别,别这……”
但畏怯在齿关的话还没说全,便被林瀚睿堵了唇。
*
她醒来认出林瀚睿在深城的家,如同他们四年前第一次荒唐,之后又回了这幢别墅的床上续摊。
旁边没人,不感温热,梁尔璐嫌弃他这案情重现似的吃醋程度,拢紧被子继续睡,恰巧听见开门声响,眯眼探望光源,狗东西人模人样地走进卧室,气得她揪过薄褥蒙头。
男人开了灯,按照钻入缝隙的光亮强度,无疑是天花板正中的主灯。
身侧的床榻下陷,符合他体温的凉丝丝男声随即而至:“宝宝,起来吧,或者我带你去泳池”
顶着张骂骂咧咧的脸色,她掀翻夏被,皱眉缓缓坐起:“不让我睡觉,杀了你!”
恶狠话到底是没用,梁尔璐放弃挣扎地由他圈进怀里揽肩。
“那幅油画,我画的。”
她揉眼适应灯光,望向墙壁上正对床的画框:“看不懂太子爷的阳春白雪。”
“你也看不懂我哥的阳春白雪分明收藏了不少他的书画作品。”
“你有完没完啊!人都快被醋腌入味儿了……”稍支棱些身子,她就因酸痛嘶声,颓得老实靠坐,“大哥,你不累吗我真的好困。”
绝对不累,男人此刻的状态尤其松弛,雪亮灯光投在半框眼镜的玻璃边沿,随着他偏头的动作,隐隐流转锋芒:“你硕士毕业后,做反向代购生意前,在这之间,我们就早已见过一面。”
再三盯看林瀚睿不像假的表情,她来劲了:“我怎么不知道”
“和你师叔去半山豪宅区,给富豪治病那次。”
梁尔璐记得这事:“但不是给你爸治病的啊,我才刚认识你爸不久……等一下,你是那个掉下山的大少爷!”
她硕士毕业后某天跟师叔出诊学习,离开时在豪宅门口远远看见稍高处斜对面的林家灯火通明,一帮身穿黑西装的人出动去找少爷,他那独自站的父亲正着急喊医生,但只收到家庭医生团队以及两个私人医生都提前被林瀚睿赶出去的坏消息。
那她师叔救人心切就喊了一嗓子“这里有医生”,她扶着师叔,跟保镖们在山里搜寻,等找到林瀚睿,师叔只喊她一声,让留在陡坡上,他们进一步下山坡。
事后师叔称林瀚睿哮喘发作,身体被冬季土壤表面的尖石和枯槁枝杈弄受伤,处于半昏迷状态。
“我当时听见你的名字,也看到了你在树旁的模糊身影。”
男人的嗓音拉回梁尔璐思绪,她傻愣眨眼。
当时的确看见他朝她伸了带血的颤手,她一再确认左右都没人,超意外林瀚睿居然是对她做的,但也迅速向他伸手。
她现在都奇怪:“你怎么会掉后山的乌漆嘛黑,我那会儿完全没看清你的脸。”
“自己跳山。”
“你有病啊!”梁尔璐咋舌,这家伙神情平静得像说别人故事一般……
“跳山之前,我每次都接受相亲,不配合是因为对你一见钟情。”
她倏地茫然,后仰注视林瀚睿转为灼热的双眸。
“怎么连寻死都是因为我又是因为我救命,我压力真的很大啊!不是……我可没拿枪指着你脑袋,非让你喜欢我。”
“痊愈后,我画了这一幅。”
庆幸他终于挪走难以忽略的凝视,梁尔璐也看向高挂墙面的油画。
黑色为底,多条刮刀画的白色细竖线,以及从左上角开始斜向下,但断在画幅四分之三位置,因此突然破坏了整个画面感的一条白线。
过分突兀,难受得她强迫症犯了,抓心挠肝:“那些竖线是什么山里的树”
林瀚睿挑眉望女人专心琢磨油画的侧脸,并不意外她能理解:“宝宝好聪明,竖的全是树,斜的一条是手。”
是那个冬日夜里的树林中,梁尔璐向他伸出的一只手。
“我当然聪明,但不是你的宝宝。”怪亲昵的,梁尔璐嫌弃撇嘴,“哦,当时我和你互相伸出的手,的确是四舍五入能构成一条斜线,所以你画错了啊,为什么要中断应该从左上角一直延伸到右下角为止。”
没听男人搭腔出声,她疑惑转头,更加纳闷他犯怔的脸容:“我说错了吗那会儿你对我伸手,我虽然觉得奇怪,但也回应你了,没错啊。”
正好在他左边,她心狠忍下浑身的不适,直起身坐远些抬高了胳膊,又抓起他同样傻愣愣的一只手,对着油画比划:“你看,一条完整的斜线,完全一致,哎……”
林瀚睿沉默不语,唯独借双方这似有若无的相触,顺势握过近在咫尺的手腕,扯过她紧紧抱住。
确实画错了。
长久的年岁里,他喜欢一个以画“黑画”闻名世界的油画家,而这位曾说“把光线汇入黑色绘画中,光线从黑色中发射出来,黑色演变成一种发光的颜色。”
他遇到了光,所以彼时身处的不再是冬夜,像一个夏日。
那凛冽冬夜,于他而言灿若夏日。
林瀚睿低眸,感触怀内圈拢的热度。
肩头轻响梁尔璐困倦的哈欠声:“如果你酸死了,就去找你哥和那个太子爷打架,谁都不要和我沾边,尤其是你,别老折腾我。”
“我要走,不伺候你了,祝你做人不缺爱,做。爱不缺人。”
“没你就都缺。”
任由林瀚睿搂着她窝入被里,梁尔璐闭眼咬牙。
必须得把离婚提上日程了。
痛定思痛,她抬头,满眼坚定的决断杀心精准正对男人视线。
她霎时溃得慌乱,刚才明明就看见他拿了遥控器关灯的……
林瀚睿神色浅淡,却继续将她往怀里揽近,轻飘飘的嗓音沾笑:“晚安,犟骨头。”
耳廓被他揉玩,梁尔璐蹙眉咿呀。
“现在给你老公打电话,和他提离婚。”
她痒得瑟缩,但困到脑子不太灵清:“你有病吧……”也不见得这狗东西会真的同意离婚。
按照宴会上的情形来看,他从小到大身边不缺莺莺燕燕的,还都门当户对。
因夜色入室,林瀚睿轻易察觉她走神,冷下的表情染了烦躁:“不打那我们就去泳池睡,甚至让你几天下不了床。”
梁尔璐吓得猛然清醒,反应过来狗东西指的是她假老公:“打……打的。”
大晚上的戏瘾真足,又在玩那该死的小三游戏。
床头柜的灯昏黄,她难情愿地拿到手机划拉通讯录,摁出电话的当口,猝不及防遭林瀚睿倾身叼咬耳朵。
她受惊闭眼,捂嘴止声小会儿才抬起躲进他胸膛的脸,慌乱查看被她吓到扔去二人之间的手机,屏幕上已经是接通状态。
“Aria,你那边很晚了,怎么突然联系我出了什么事吗Aria”
出大事了!哥们!救命!
远水救不了近火,她丝毫不敢避开林瀚睿呵近耳畔的呼吸:“不说话你老公该等急了。”
梁尔璐委屈咬唇,去摸手机,却被他半道捉住了手,压陷入枕面,吻随即密密实实落在唇瓣。
听筒传声清晰,对面的男人疑惑嘀咕:“打错了吧还是先别说话吵她了。”
纠缠间听林瀚睿溢出几丝笑嗓,就见他退开,垂眸凝看她涨红的倔强泪眼:“你老公真体贴,倒是显得我坏透了。”
“我按过静音,你老公听不见我们这里发生了什么。”
说完果真当着她的面,又按触这个键,递过手机。
梁尔璐缓些呼吸,咬牙忍耐后颈受到摩挲的阵阵痒意:“Loewenatein,没打错,我要跟你离婚,剩余的明天再说。”
竹筒子倒豆似的,她迅速讲完就挂断电话,使劲拍掉林瀚睿的手,抹泪瞪视:“你究竟有完没完!”
这狗东西反而只是一副没兴趣承接她怒火的自说自话模样,腔调懒散:“他究竟哪里比我好”
“醋醋醋醋醋!好好的人不做,非要当舔狗!”她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
如果Loewenatein知道自己莫名其妙成了朋友的假想情敌,绝对会好气又好笑地满头问号了。
“你又走神。”
被直截了当地戳穿提醒,梁尔璐咽口唾沫压惊:“请问走个神是违法吗”
意料之外,见林瀚睿唇角衔着一抹笑意,温善摇头。
“宝宝,能看出来你喜欢男人身上有那种湿漉漉的落水小狗即视感,那我现在带你去泳池看落水舔狗和受惩罚的小野猫。”
【作者有话说】
“把光线汇入黑色绘画中,光线从黑色中发射出来,黑色演变成一种发光的颜色。”引用自名家
第60章 夏日
◎怀疑◎
医者难自医,从业多年,梁尔璐切身体会到作为骨科医生的至暗时刻,这会儿腰酸背痛得胜似散架,但没多少余力自我调理。
深更半夜的风感偏凉,街边烧烤摊弥漫阵阵辛香热浪。
她往桌沿支撑抬高了会儿的疲软手臂,幽怨望向斜对面停车位的奢豪汽车。
饿死了,本来就没吃几口林家酒店的甜品,狗东西还接二连三……天杀的色中饿鬼!杀了,要杀了他,再扔进泳池里用水泥封住,别出来了!
点的不辣,但手里这串烤肉明显沾到了别人那些麻辣料,几乎导致灵魂出窍的程度,梁尔璐甚至手忙脚乱误喝了辣喉的酒,赶忙拿饮料过渡。
估计是没遵纪守法口嗨的报应,她接过闺蜜递的纸巾,绝望擦眼泪。
钟敏绮实在不忍直视好姐妹这惨样:“银银,你怎么好像饿死鬼投胎?该死的前男友虐待你?不是顶级豪门太子爷?月黑风高夜,我要杀了他!”
“别提了,我遭完老罪却还能坐在这里靠自己的双手拿东西吃,就已经是太子爷网开一面,手下留情了。”
“什么东西?家暴啊?”
误会到了天南海北,梁尔璐连连摆手:“不是不是!他不是家暴男!事到如今,有件事必须告诉你了,我打算和太子爷离婚。”
“等等,你等等!怎么直接快进到离婚了?你们什么时候……啊?”
眼看着闺蜜瞬间掉落手间烧烤签子的目瞪口呆模样,她递过一串新的:“平平无奇四年前,这么多年,我就只告诉你一个人了,保密保密,否则爸妈这次真的会削死我。”
她就谈个恋爱,结一场婚,鬼知道两家居然牵扯仇怨?有这精准运气但也不见得买彩票中大奖啊,五元已是极限……
钟敏绮咬了一块鱼豆腐压惊,略微舒展眉头。
当年好姐妹独居在包租婆母亲手里的其余小区,隐瞒所有亲朋好友,偷偷过孕期日子,但实际上到了预产期进医院时也不显怀。
她清晰记得那天病房的气氛格外凝重,和梁奕珩作为发小级别的挚友,僵站在旁边大气不敢出,没几分钟,梁家一言不发的父母就接受了女儿未婚先孕的惊天变故,甚至丝毫不对这件事过问半个字。
如今又告诉她,闺蜜当年原来是结了婚的。
“其实我怀疑过一段时间,毕竟你不是那种怀孕了还被男人忽悠着乐呵单身恋爱的傻白甜,而是会第一时间要求男方结婚负责到底。”
“仪仪真懂我,但当时我还没发现怀孕就打算和他结婚,恋爱脑是这样的。”
半夜的车路也多川流,梁尔璐趁空投望林瀚睿那辆静默的车,男人稍低头,手中pad的电子屏幕盈亮他脸廓。
她收回视线,无奈抿唇:“总之你也不能说他坏,毕竟他超爱我,对我好,至于隐瞒家世骗我这行为,也算不上多坏,我能理解他,但这属于两码事,我没办法彻底说服自己跨越个人底线,去原谅他。”
“没关系,就遵从你现阶段最想要的选择,别在同一件事上长期焦虑。”
焦虑倒还好,她更怕林瀚睿知情后发大疯,就又得遭老罪了:“离是绝对要离的,问题是真的很难离掉,小孩抚养权更麻烦……我怎么可能把梁卓熹给他?唉,住脑,先吃吧,明明是我约你出来玩,却倒苦水把你烦死了。”
钟敏绮险些被唾沫呛着:“感情淡了!笨蛋银银,我只会嫌你不烦我。”
她转头注视路对面如漆的黑色宾利,主驾驶位的男人此刻情绪未明,似在凝看车前窗玻璃外景,侧颊颌线凌厉。
岂料一个没注意,见梁尔璐迅速喝光了剩余的小半瓶白酒,正醉到坐姿斜乱着摇晃。
喝白的速度竟也这么快……钟敏绮当即赶去扶稳她。
倾倒的坠落感突然消失,梁尔璐不适应地懵圈一阵,捞过桌角手机。
沉寂已久的车内空间忽响来电铃声,林瀚睿偏转视线,烧烤摊那边醉意汹涌的女人朝他挥手,指间手机因偏大的幅度滚远到地面,对他所处的停车位高喊“老公”。
异常陌生的称呼仿佛投石入湖,激荡绵延涟漪,他怔回神,挂断通话。
林瀚睿快步穿过车流,揽住坐不稳的梁尔璐,再次低眸便对上梁尔璐灿烂笑靥,随即被她黏乎乎地连唤几声“老公”,社牛的分贝不算轻。
因此与她闺蜜一并致歉周边看热闹的食客,他轻揉女人发顶,哄得她安静不少,虽还小声重复这两个字。
梁尔璐作软之后的嗓音会比平时偏清淡的娇甜一些,此刻好似小猫呜咽。
钟敏绮原本不想让林瀚睿搭手碰闺蜜,但严重怀疑若是不许他加入,难保会发什么疯,干脆全交给了他:“你肯定也知道我的宝贝银银脾气爆炸好,所以连对你这种人都……换个人谁受得了你啊!说得我气死了,你好自为之吧。”
林瀚睿俯身捡回幸存的手机,坐桌旁扫掠一眼对面恼怒着咬烤串的女人,转而垂看环紧他胳膊靠来身侧的梁尔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