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王妃?”赵氏放下喝汤的勺,思忖片刻道:“我记得齐王妃是国子监哪个博士的女儿,家世不显,所以许配给了齐王。小官家的女儿,不会太过张扬,说不定就是因此才出门少吧。总是,过阵子待齐王来了京城,见到真人再说吧。”这齐王虽是在京城长大,但在一众皇子中并不显眼,连赵氏这样的有心人对他也没有太多的印象。
余氏见赵氏这般,也跟着道:“母亲说的是,这也算不上什么八怪七喇的事情,还是等人来了再看。”
……
“夫人,下月底太后圣寿节,侯府可要备什么礼?”柳绿居这边亦是在为下月的圣寿节做准备。太后寿辰年年都有,但这次圣上却唤了藩王回京,表面上看起来是十足的重视这次圣寿节。永平侯府肯定是要给太后献礼的,只是要送什么,却也是有讲究的。
“简单低调便好,不必太过奢华张扬。侯府现在还是不要太引人注目了。你跟小福先去库房里头挑几件,之后我来选。”沈景晴很快就做好了决定。一来现在“林燕飏”在外人眼里一直都是昏迷不醒,这圣寿节心意到了便好,旁人也不会苛求,二来这圣寿节的重头戏可不能在她这儿,总要给赵氏留好地方。
圣寿节召藩王回京沈景晴是早先就知道的,但她也没在意。可这会儿知道了叶家和齐王之间的猫腻,沈景晴就不得不多想了。毕竟她都能够推断出来的事,估摸着上头在查叶家的人肯定知道更多,圣上就更不用说了。知道齐王的意图,却还在这个节骨眼上把人召回来,应该是早有准备了。
她地饵已经放下去了,若是齐王这次回来事情败露,顺便就能把赵氏和沈海白一锅端了。若是不能,也不会把她牵扯进去。
小福和小欢得了沈景晴的令便拿了钥匙去库房了,彩云则向沈景晴道:“夫人,那田妈妈走后,她儿子泓泉便顶上了她的位置,这几日一直在太夫人跟前伺候。听说他办事很得太夫人的心,说话也好听,太夫人这几日就是礼佛都要带着这个泓泉。”
“是吗?”沈景晴应了一声,却也没太在意这件事。田妈妈去惠州府,叫自家人替自己的位置,这倒也不稀奇,在赵氏面前挣了脸,今后在侯府谋个好差事,那可比外头的百姓要过得好多了。
除却这圣寿节,沈景明的婚事也已经提上日程了。沈景明早日嫁进卫国公府也是好事,若沈海白真出了什么事,她也可以躲过这些纷争。是以沈景晴这几日也是比以往要忙碌许多,嫁妆单子,还有迎亲那日要准备的物件和人,现在都要一一备好了,还有侯府里平日要处理的事宜。这不,一用完饭,便又开始看白日里头没看完的账册。林燕飏就在烛火边,默默地看着沈景晴。
沈景晴瞥到他,一手把他捞过来,道:“别被火烧着了。”说完又摸了摸鸟儿的头。只是这温存还没有持续多久,里间就传来了咚咚的脚步声。林燕飏望去,果然又是那只鸟人出来了,还一脸期盼地望着沈景晴想要抱抱。
林燕飏看得是心中窝火,这鸟人每日除了吃就是睡,一点用处也无,偏偏沈景晴还对它很是耐心,鸟人一撒娇她就哄,简直是在把这鸟人当废人养了。林燕飏每次见到这鸟人,都免不了大眼瞪小眼。
自己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再变回去?就在林燕飏日日的祈祷中,萧瑟的秋风卷起,京城的十月到了,藩王们陆续入京。对于沈景晴来说,这月可是有不少事要发生,自己能不能过上安稳的生活,就看这月了。
第083章 出嫁
十月初, 便下了场淅沥的小雨。虽说很快就放晴了,但一层秋雨一层凉,寒意袭来,草木显出疏落凋零之象, 墙角干黄的秋草昭示着深秋的到来, 还有满院灰白的落叶, 即使拿笤帚去扫, 地上还是会留下已经被碾碎的, 化成尘埃的细小灰粒。唯一的亮色便只余那蓝的天,然这晴空看着虽明媚,但稍显凌冽的西风很快就会卷走秋阳带来的暖意。若想不被这风吹着, 只能罩上一件厚厚的披袄。
天虽冷, 但是京城里却四处都是热闹的。圣寿节快到了,礼部和鸿胪寺的人尤其忙碌,不仅要准备圣寿节那日的主持,还要接待从藩地回来的亲王们。已经就藩地藩王在京城是没有居所的,且若非圣上召见, 也不能自由进出皇宫,该如何这些亲王和其家眷也是个问题。最后是鸿胪寺卿决定在接待外族的会同馆边上划一块地出来,供这些亲王回京后留居。这屋舍是早就已经修缮好了, 不过里头还需得添置许多物件,眼看这藩王们就快到了, 屋子的布置也要加快手脚。
是以这几日常常能见着鸿胪寺的官差在街上采买一应物品, 不过据说这采买里头也是有些门道的, 有些亲王从偏远之地来京, 在圣上那也说不上话,便有官差会在采买时打及时两甚至上百两的背工来补贴自己的腰包, 只挑些大差不差的物件买,左右他们在京城中也住不上几日。
除却鸿胪寺和礼部的人,京城中也有不少官员盯着圣寿节,那日有宫宴,六品以上或是想要家中子弟能得圣上青眼,或是想要家中的姑娘能觅得好姻缘。
沈景晴倒是没有这样的心情,她是不打算在宫宴上做什么的,最好是能默默坐在一边看热闹。虽说圣寿节她不用担心,但也有要忙的事,因着沈景明出嫁也就在这几日了。
十月初八,宜婚嫁。卫国公府迎亲的队伍准时到了永平侯府的大门前,敲锣打鼓的声响直逼云霄,急促的乐声将人的步伐都催得急了些。
而这婚礼的主角沈景明却仍然静静地坐在梳妆镜前,面上既无欣喜,也无忧愁,只一双眼看着铜镜中的自己。给她梳妆的丫鬟也不敢多言,给她带好冠,又披上红盖头,才敢小声道:“姑娘,穿戴好了。”
这丫鬟名唤寒轻,是新来的,这次陪沈景明一道去卫国公府的一共有四个丫鬟,都是沈景晴新挑来的,并不是原先侯府里的人。初来乍到,又是陪着还没摸清楚脾性的主子去卫国公府,心中难免惶恐,又听说沈景明先前有一个贴身的侍女,现在也不知道去哪儿了,这小丫鬟自然紧张。
然沈景明久久不语,叫寒轻以为是自己哪里做的不好,正要开口解释,就听沈景明道:“去大姐姐那里吧。”
“是。”寒轻惶恐答道。这新主子可是永平侯夫人的亲妹妹,这次婚礼也是夫人一手办的,可见其对这个妹妹的重视。即便这沈景明看着沉默寡言,她也不敢轻视。
由寒轻扶着,沈景明很快便到了柳绿居。兄长沈海白不在身边,也没有沈家其他的男丁,便由沈景晴给她送嫁了。是以沈景晴今日穿得也比平常隆重些,一袭紫藤长衫,外罩毛裘披袄,宽大的袖垂在两侧。沈景明在盖头下,只能看到沈景晴暗红的裙摆。
姐妹俩相顾无言,最终还是沈景晴率先开口问道:“春桃走了,新来的人可用的习惯?”
“没有什么不习惯的,大姐姐挑的自然是好的。”沈景明虽这么说,可一身红衣的她站在堂内,总觉得有形单影只的意味,即便她寒轻在一旁侍立,可二人之间总还是有距离。
之前春桃听了沈海白的话,给
沈景明下了药,做出这等事,按理来说送到官府也是活不成的。可沈景明确心软了,并未将春桃关太久,只让人放春桃出去。春桃出侯府那日,还挣脱了看着她的小厮,往沈景明的院子奔来,拼命捶门,求沈景明再见她一面。只可惜大门纹丝不动,里头也一点动静也无,沈景明就好似没听到一般。虽然春桃有和沈景明从小一道长大,相依为命的情分,可春桃做下这样的事情,还自以为是为她好,就算她想把春桃留在身边,她心里也过不了那个坎儿。不如一了百了,再也不见。
沈景晴望着沈景明这般,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毕竟卫国公府不是什么好地方,从这于浩的品性便可见一二,要说什么祝福的话,难免显得不切实际,可要提醒她卫国公府的不好,她先前就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况且今日再说,也为时已晚了。
沈景晴张了张嘴,最后却只说道:“卫国公府的人来了,我送你出去。”说罢便起身牵起了沈景明的手。林燕飏在里头看着这二人,也觉心中感慨万分。想当初沈景明刚到侯府时,谁能想到会有今日呢?
沈景晴一路把她牵到门口,于浩坐在高大的马上,见沈景明来了,甚至都不看一眼,似乎还发出一声冷嗤。沈景晴抬眼就扫过去,不咸不淡地道了一声“于七公子”。沈景晴声音不大,还在这嘈杂的锣鼓声中,却精准地落进了于浩的耳朵里。他有些不耐烦的回过头来,对上沈景晴凌厉的目光,不自觉直了直身子,道:“做什么?”虽然于浩是不想搭理她,但他也见识过沈景晴的手段,心里还存着几分恐惧,不敢不答沈景晴的话,只能尽力让自己看着不好欺负。
“于七公子,今日我妹妹从永平侯府出嫁,三日后归宁,也是要回侯府来的。”沈景晴说这话,意思是沈景明背后还有侯府在撑腰,而沈景明则是微微转过头来,像是没想到沈景晴会这么说。
“知道了。”
听到于浩不情愿地应了声,沈景晴这才把沈景明送上花轿。于浩接到了人,驾着马头也不回地就走了,周围尽是喜气的音乐,然这一对新人脸上却无办法喜悦期盼之情。
沈景晴目送着迎亲队伍渐渐远去,直到拐了弯看不见了,她才转身回府。这几日准备婚礼事宜很是疲惫,她换了一身家常的衣裳,又拿了张小被,在塌上侧卧着小憩。半梦半醒之时,却听到小福的脚步声,匆匆忙忙的,像是遇着了什么事。她见沈景晴还在睡着,便压低了声音对小欢道:“沈二爷把迎亲的队伍拦住了,说是要见四姑娘,还嚷什么若不是他四姑娘哪里能嫁进国公府,那于公子也不赶人,准备看好戏似的,这可怎么办啊?要不要派人去帮帮四姑娘?”
“夫人现在还睡着,她这几日累了……”小欢还未说完,就听到里间传来沈景晴的声音:“不必理会沈海白,也不必派人去。四姐儿要进卫国公府,若是连这点麻烦都解决不了,那往后在卫国公府就更别想保全自身了。”
林燕飏听到了沈景晴的话,心中亦是认同。若是放在以前,他或许还会觉得沈景晴冷血,因为自己曾经对林青云可谓是事事都帮他铺好路,结果却是养出了一个要害他的弟弟。而沈景明虽不至于有林青云那般歹毒的心思,可她想要在卫国公府立足,沈海白就是她要面临的第一桩麻烦。沈景晴这次可以出手帮她,却不能次次在沈海白找上门时都能及时相助,终究还是要靠她自己。
……
“姑娘,这怎么办啊?”寒轻看着被堵在路上的迎亲队伍,心里是焦急地不行,若是误了吉时就不好了,而这姑爷也一动不动,难不成是等着姑娘抛头露面吗?寒轻此时只能期盼侯府能来人把这无赖赶走。
寒轻在心中祈祷,花轿内却一阵响动传来,她刚要掀开窗户帘去看发生了什么,就听道一声果断的“停轿”。
抬花轿的几人面面相觑,不知该不该听,轿子里的人又重复了一遍,他们才把轿子放下来。这一落轿,轿帘里头就伸出一只手来,紧接着,一个红色的身影便探了出来,那盖头已经被掀开,露出一张素白的脸。
新娘子还没到夫家,就自己掀开盖头下了轿,周围的人开始议论纷纷,可沈景明却恍若没听到一般,只对着沈海白道:“二哥,我今日还叫你一声二哥,是因为还念着有一丝血脉亲缘在。但二哥究竟是怎么被赶出侯府的,不仅大姐姐知道,我也知道是为什么,若是二哥还要脸要皮,就不要拦住迎亲的队伍前了。我若是二哥,便会识相点走开。”
“你!”沈海白被沈景明噎得说不出话来,他哪里想得到,这丫头几日不见,竟然变得这般牙尖嘴利。偏偏他也不好反驳她什么,沈景明今日这一副鱼死网破的架势,若真把事情的真相说出来,他搞不好也捞不到什么好处了。
“寒轻,叫人来把他拖走。”
“啊,”寒轻用了会儿才反应过来,道:“是。”
“你!你给我等着!无义之人迟早遭报应!”沈海白哪里能真的叫人把他押走,那岂不是丢大脸了,只能撂下一句狠话,怏怏走了。沈景明见状,也回到了花轿内。少了这么一个拦路的人,迎亲队伍很快就重新走起来了。
摇晃的花轿里,沈景明缓缓摊开自己的手,手心里全是滑腻的冷汗。
而在街边的茶楼中,一个身着墨绿披风的男子喝完了手里的茶,看着迎亲队伍走远了,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微笑,像是自言自语道:“京城里,还真是从来不缺有意思的事情啊。”
第084章 拜访
十月十一这日, 便是沈景明回门的日子。她虽不是侯府的小姐,但是沈景晴的亲妹妹,又是沈景晴亲自给她送嫁,下人们也自然不敢轻慢, 一早便再准备着今日在柳绿居的宴席。
柳绿居这边忙忙碌碌, 青松院却是静悄悄的, 赵氏和余氏一早便出门去了。沈景明三朝回门, 沈景晴肯定是不会请她们去的, 就算是派人来请了,她们也不愿去凑这个热闹。除却这个之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 那就是赵氏前几日得到消息, 说是齐王已经进京了,就住在会同馆旁边的藩王居所里头。恰逢柳绿居办宴会,她便和余氏一道往齐王那边走了,随行还多两个丫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