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嫂,这可不是一根寻常的玉米。”云旖说罢,又从宽大的袖中掏啊掏,掏出一个水粉色的玉石挂件来,这挂件也被做成玉米的形状,很是逼真,上头系着绳,下头挂着水晶和流速坠子,可佩戴在腰上。
沈景晴真诚地夸赞道:“这坠子倒是好看。”
云旖却摇摇头,神秘兮兮道:“嫂嫂,好看不,这是玉米做的。”
“这是真玉米?”沈景晴惊讶,这挂坠远看是通体的水粉色,进看却是由许多不同颜色的玉米粒组成,有的雪青,有的粉白,错落排布,很是好看,若这是工匠所做,那还真是十分有巧思,但这是一根真的玉米。她接过云旖的坠子,小心的摸了一下,触感温润坚硬,就像真的玉石一般。
“嫂嫂有所不知,这种玉米叫琥珀玉米,花色有不少,像这个水粉的,先前那个石榴红的,还有黄的黑的绿的,什么都有,而且啊,越盘越好看。而且你别看这东西小小一个,在外头卖可贵了,一来是这玉米的种子不易得,二来,这玉米好像也不好种。要想买一根中意花色的玉米,可要花不少银子呢。你猜,我这花了多少银子?”
“五两?”五两银子差不多是一个上品瓷器的价格,沈景晴也不敢往多里猜,不管怎么说这就是一个玉米,光是五两银子,就不知道可以买多少普通的玉米了。
“错了,这个玉米,花了我足足二十两。”
“二十两?”沈景晴倒吸一口凉气,就这么一根还没手长的玉米,能要二十两?像小福小欢这种侯府里的大丫鬟,月钱顶天了也就二两多,二十两,足够在京城买上一套一进的小宅子了。
“这真能买二十两?”沈景晴惊讶之后冷静下来,又觉得怀疑,二十两,大可以买块真的玉佩了,当然,就不会有这种成色和巧思了。
“我知道嫂嫂这会儿肯定是疑心我被骗了,但这是真的,像这样一根玉米,不可能再找出完全相同的一根,且这琥珀玉米本就少,想要找到一根大小颜色都合心意的玉米可不容易。我这跟,是我自己选的料子,再去外头找工匠做的。越大的琥珀玉米,原本的料子就越贵,工匠费的力气多,要的银子便也多了,有的琥珀玉米,甚至还能卖到上百两呢。就算是这样,也是有人买的。”
“哼,那还不是因为像你这样的冤大头太多,就为一根玉米,就破这么些钞儿,我是不懂你们怎么想的。到时候玉米发芽了,可就有得你们哭的了。”云旎冷不丁在旁边插了一句,但被云旖一个眼神望去,就噤声了。
“嫂嫂,像我二妹这种不懂的人也是有的,但进来这来买这琥珀玉米的人是越来越多了。上回圣寿节,虽说出了乱子,但百官给太后的贺礼还是用了心思的,里头就有一个成色上佳的红玉米,是巴陵郡王献上的,太后见了是爱不释手,日日都要带着身边。京城里效仿的人越来越多,这琥珀玉米的身价也跟着水涨船高。所以我想,既然这轻水庄能种出这种玉米,不若就多种些,再由庄户自己打磨精细,这银子可不就来了吗?之后要再做什么生意,本钱也就有了。”云旖越说越激动,在家中,她每月只能靠着些月例,买下一根这样的琥珀玉米,也是要精打细算的,但是如果自己就是这卖玉米的,那手里的银子可不得数
都数不清了?
沈景晴望着云旖迫切又期待的眼神,将这事仔细盘算了一下,若是这琥珀玉米真像云旖所说,那轻水庄全都种上也不要紧,可若是其中出了点岔子,这玉米卖不出去,轻水庄的庄户又该怎么办呢?这玉米摸着硬邦邦的,看起来并不适合当口粮,玉米卖不出去,粮食也没种不成,那对这些庄户来说与天灾无异。
“琥珀玉米的事,你让我这几日想想。若是有庄户愿意种,咱们自然能帮着,但是若他们不愿意,也不好强逼,毕竟这也是人家的生计,不好替他们做主。”
“嫂嫂说的是,那我就这几日再去轻水庄再看看有什么生财之道。”云旖笑嘻嘻地起身,终于准备动筷。
“你这根玉米是在哪儿捡到的?”
“离嫂嫂这儿不远,从这儿出去,往东北边走个几里,就能看见一片玉米地,里头玉米都收光了,这个我还是无意间寻到的,它被埋在土里头,颜色又深,不容易被发现。”
“说起来也真奇怪,这片玉米地应该是有人管的,我想着他们白日或是在外头劳作,便带到后晌太阳快落山了再去寻那户人,可这玉米地旁边那庄户的院子却是被锁着的,我明明记得先前还看到不少人在那附近。”
沈景晴拿着筷子的手一顿,东北边,几里地,院门锁着,这不是她昨日去的老吴家吗?
第121章 土皇帝
“再去叫富儿他们去庄子上问问, 这个吴友根究竟是怎么回事,有没有人知道他是靠种什么营生的。但也别直接问,旁敲侧击,莫要让人察觉到我们是在有意探听他的事。”送走云旖后, 沈景晴立马就换下了方才笑吟吟的神情。方才用完饭, 沈景晴便和云旖一起去看了昨个儿她捡到琥珀玉米的地儿, 叫云旖远远指给她看了, 果然就是吴友根家里的。这会儿回到院子里, 沈景晴越发觉得这事不对劲,差了人再去查着事。
若是云旖说的是真的,这种玉米能卖出如此高价, 那为何轻水庄里只有吴友根一人种了?吴友根家中一片狼藉的模样, 很难让人不怀疑是不是有人在刻意搜寻什么。
而今早这些事中,最为怪异的还当属这江德业一早就来找她,还道从庄户那儿听说了昨夜她去找吴友根的事儿。昨晚她出门时,已经是入夜有一阵子了,庄户们早就各回各家了, 一路上也没见着还有在外头的人。况且她和林燕飏走的近道,那附近的人家本就少些,更别说吴友根家附近了, 四下无人。庄户无意间看到她出门也就罢了,又如何得知她是去了哪儿?
而今早林燕飏要回京城上早朝, 是以四更不到就起身了, 沈景晴被这动静闹醒, 索性也没睡, 送了林燕飏出去之后便准备用早饭。这时连天都还没亮呢,庄户们就算起身了, 也都是在自家待着,不至于一大早就去找特地找庄头说昨夜的事儿。江德业却得知了这事,还一早来带着吴友根来找她,看来昨夜出门的也不止她一个,怕是有人一直在暗处盯着她的一举一动,还通通报给了江德业。
若是要同主家禀明什么事儿,犯不着天不亮就过来,一来怕人家还没起身,搅扰了人家休息,二来你自己也得收拾收拾不是。不论是在侯府,还是从前巡庄,除非是什么要事,一般人都是在辰时过后才来寻沈景晴。江德业做了这么多年轻水庄的庄头,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些规矩,他这样不惜露出破绽,也要跑过来解释清楚,反倒是叫沈景晴愈发怀疑了。
“夫人,先吃点东西垫补一下吧,您早上没怎么吃,这会儿离午饭还有阵子呢。”小福看沈景晴又是沉思许久,赶紧端上碟子点心来,本来夫人来庄子里就是为了不被这些事务所扰,好好修养。可今日,夫人又被这些事弄得连早饭都没吃好就去看地了,现在已经是坐在这里一动不动想了许久了。
“行,你先放一边,我等会儿吃,”沈景晴心不在焉地回答,心中却仍然盘算着这件事,但左思右想仍缕不出个清晰的头绪来,遂还是同小福说,“你去帮我把那几册账本拿过来吧,我看看。”
“不吃饱,哪有力气做这些。”
沈景晴才翻开一页,一道熟悉的声音就从门帘外,竟是林燕飏回来了。他应当是骑快马回来的,脸上被寒风刮出了几道红印子,几根鬓发散落在耳边。虽进了屋,身上的披风却还未来得及解下,腰间革带上的铜扣和佩剑撞击,发出稍显沉重的响声,却莫名给人一种安心之感。
“侯爷怎的这么早就来了?”沈景晴语气惊讶,她没想到林燕飏这个点就回来了,还以为最早也要用完午饭之后呢。
“今日无甚大事,下朝下得早,演武场那边也不需要我亲去,我回府一趟把官袍换下,就骑马直奔这儿来了。”林燕飏一边解下自己的披风,瞥见沈景晴从座上起身,道:“你坐着歇息吧,我方才在外头就听到了,今早出了什么事,连早饭都没吃好?”
“这就说来话长了。”沈景晴叹口气,只觉得脑子乱糟糟的,这才来两日多,从第一夜闹鬼开始,就发生了这么些古怪的事,她直觉这些事之间肯定有某种联系,但她又说不上来。
“你慢慢想,别着急,总不能因为这些事饭都不吃了。”林燕飏说罢,看了一眼桌上的点心,又对小福道:“去给你家夫人弄点热乎的吃食来,这东西太凉,这天气吃了伤胃。”
沈景晴并未拒绝林燕飏的提议,小福见状,是欢天喜地地出去了,不一时便端回一碗甜粥来。一碗热粥下肚,沈景晴觉浑身都舒服了些,方才那些事也都理清了一遍,同林燕飏一一讲了。
林燕飏听完,道:“这琥珀玉米的事情倒是不假,上回我就听军士们说有位佥事到处在问有没有买这琥珀玉米的门道,说是要送给家中夫人,我原先还笑他送这劳什子玉米做什么,后来才知道这里头竟还有这样的讲究,听说买这玉米也只有月初那几日能买到,买完了,就得等下月了。不过一般人对这东西也不敢兴趣,也就是他们文官喜欢捣鼓这些玩意儿的多,武官里面,除了那佥事,再没见到有旁的人去买这玉米了。”
“原是如此。”沈景晴是不记得圣寿节那日他们给太后献得什么礼了,当时她因齐王心中紧张,只想着该如何脱身,自然不会知道什么玉米。但林燕飏也这么说,看来这玉米的身价还真不一般。
林燕飏继续问道:“你还怀疑江德业在派人盯着我们?”
沈景晴点头,道:“这几件事都太凑巧了……”她还未说完,小欢就掀帘子进来,道:“夫人,富儿他们回来了。”
“叫他们进来回话。”
须臾,富儿几个进来,道:“夫人,他们的嘴都死紧,像是被封口了一样,我与他们闲聊了一上午,他们才终于肯告诉我,这吴友根总是独来独往,但每月二十夜里会一个人出去,还提着个篮子,他们说里头放的是纸钱,听说是去后山祭拜亡妻。但因着这事不吉利,也没人会总盯着他,只知道他有这个习惯。但他三女儿走后,他就被江庄头接过去了,好像也没再晚上出去。”
“二十夜里?那不就是过几夜了?”沈景晴正说着,忽的一顿,想起林燕飏方才说的话:“听说买这玉米也只有月初那几日能买到,买完了,就得等下月了。”这和老吴的举动会有什么关系吗?如果他每月二十带出去的不是纸钱,而是玉米呢?玉米送出去还要匠人加工,算算时间,正好是月初。
沈景晴当机立断,道:“你们二十那日,不,就是这几日夜里,都去后山盯着,看看那里究竟是有坟头,还是有别的东西。”
这本就是沈景晴的猜测,能不能真找的线索,她心里也没底,不过让她没想到的事,后晌,天才擦黑,富儿他们还真逮了一个人回来。
“饶命啊,大人饶命,我什么都没做,我只是恰好路过……”被押进来的是一个中年男人,他抱着头,痛哭流涕。
“夫人,我们先去看了吴友根他妻子的坟头,旁边都长草了,根本不像是月月都有人去祭拜的样子,就知道这庄户说的不对,刚准备在那儿守着,就见这人鬼鬼祟祟地过来,在后山那边游荡,像是在找人,他看着不是庄子里头的人,我们便赶紧把他抓来了。”
沈景晴见此人反应如此之大,就知道富儿他们几个是抓对人了,道:“做得好。”林燕飏在一边看着,也道:“他是做什么的?”
“问你话呢,还不赶快答!”富儿把这男人捂头的手掰开,露出一张惶恐的脸来,目光在沈景晴和林燕飏之间游荡,越看越害怕,指着林燕飏道:“这,这不是江庄头吧?”
富儿把他指着林燕飏的手一把拍下,道:“废什么话,问你话你就答,想在我们庄子里头做什么呢?”
那男人的眼睛滴溜转了一圈,好像明白些什么,满脸堆笑道:“小的姓田,侯爷和夫人唤小的田小二就好。”
沈景晴见他猜出了自己和林燕飏的身份,却并不意外,这人看着像是个做生意的商人,摸爬滚打的老江湖,一眼便能看出旁人究竟是个什么底细。
“你来做什么的?”
田小二搓搓手,道:“夫人这么问,那就是知道一些事,但又不全知道。”
“别油嘴滑舌的,你老实答话。”富儿瞪他一眼。
“是,是,”田小二对赶紧答了,但面上却不见方才的畏惧,“我今日来,是来找吴友根的,我来他这里收玉米。”
“你说的玉米,是琥珀玉米?”
“是,看来夫人都晓得了,我上月来时,没见着人,还差点被庄子里的人给逮着了,我就猜是吴友根出什么事了,我本是不想再来的,但那头要买玉米的人催得紧。有句话不正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吗?小人虽不是鬼,但也还是被推着过来了。不想还是被逮了,但抓我的人看着不像是庄子里的人,小人见着是侯爷夫人,也觉安心许多。”
“你很怕江庄头?他做什么了?”
“夫人这说的是哪里话,吴友根是轻水庄的人,我从他那儿买玉米,那不捡点江庄头手指头缝里漏下来的吗?万一哪天他不肯了,那小人的生计也要发愁了。但侯爷和夫人不一样,二位大人有大量,不会根小人计较这点蝇头小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