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同样穿着一款旗袍,同样的珍珠白,不同的是她的下摆开叉在后边,水钻贴满了下摆,珠光宝气。
沈温瓷微微一笑,气度不凡,“好久不见。”
景滢滢暗地咬牙,这人好不要脸,背地里做了那些针对自己的事情,还能如此淡定的跟自己打招呼。
同样都是孙女,沈温瓷在沈家照样是分她哥哥的权,她也是分哥哥的权,甚至于沈温瓷都不是沈家亲生的,为什么她们的差别却这么大?
沈明霁能为了他妹妹,跟联姻多年的妻子离婚,处处维护沈温瓷,而景周景黎却联合外人,想要把她赶出景家。
就连宋栾树都忤逆他爷爷的意思,为了她,一意孤行,错失坦途。
“你还真是手段了得。”景滢滢抱着手臂,下意识捏紧高脚杯腿,目光阴惻。
沈温瓷不认为这是一句讽刺的话,相反的,她觉得很中肯。
昨天她跟宋栾树斗嘴,宋今禾就在旁边看戏,后来到了滑雪场,那小孩儿莫名跟他感慨了一句,让沈温瓷颇为惊讶——她没想到,察觉她跟宋栾树不一样的人就是宋今禾。
宋今禾说,她和她哥哥从来不是谁压制谁的定位,有来有回的较量才是两个人最惬意也让旁人感觉惬意的相处方式。
之前,她太纵容她哥了!
沈温瓷不难理解宋今禾为什么会把自己的冷处理当成退让。
情绪的显露永远在于能利用情绪达到目的,否则任何情绪都是无用的。她的脾气,只会在最了解她的人面前显现,这就意味着这个最了解她的人,沈温瓷是对他有占有欲的。
很隐秘,但绝对是有的。
她在考虑两人是否有可能走到下一个阶段时,其实也是给宋栾树是否继续的选择,她对他有占有欲,但不是绝对的,在是与否的选项里,否也是可以的。
而景家要打宋栾树的主意,实在是狂妄得过分。
于是,沈温瓷对她道破一个她的误区,“宋栾树从来不是你的。”
所以与其说她手段高明,倒不如说景滢滢把自己看得太重。看重自己不是坏事,坏就坏在她要的太多,既要有要到最后什么都保不住。
沈温瓷露出个疏离的笑意,并不想和她纠缠太多,转身之际,景滢滢忽然说道:“可你只会害他!”
语气凌烈,让沈温瓷皱起了眉,稍稍顿步,“我怎么害他了?”
“你负气出走是爽快了,可你知道他在大雪地里跪了多久吗?宋爷爷费尽千辛万苦替他铺好的路,他都不愿意,为了你才接手宋明伯伯的金曌。他现在双膝都有旧疾,无法支持剧烈运动。”
景滢滢睁圆眼看着她,试图从她脸上察觉出动摇的蛛丝马迹,语气像蛇信子般,“可你知道他是一个追求刺激的人,你觉得假以时日,他会不会怨你?”
可惜,沈温瓷并没有将这种无能狂吠当作挑拨离间的一环,他今后会不会后悔她不知道,但她知道了自己犹疑时宋栾树的选择。
“我现在也很爽快,你说的这些只能说明他爱我爱得要死。”沈温瓷一笑,“谢谢昂,告诉我这些。”
……
沈温瓷提着裙摆跨越了半个宴会厅,终于在小厅那边看见了宋今禾,面前摆着个果盘,吃得正欢,有种脱俗的超绝松弛感。
“宋今禾。”
“诶,我在这儿。”宋今禾给她递了个帝王柑,“好甜。”
“你哥呢?”
“他正在帮你争取机器狗。既白哥说那个狗还在测试期,怕有什么意外,然后我哥就说给他派个专门质检员过来。”
“……”沈温瓷一默,难怪人家不愿意给,还盯上了人家专门的质检员,强盗吧。
沈温瓷接过来帝王柑,但没吃,在手里滚来滚去,不经意地问了句,“你哥哥腿是不是不舒服?”
“咋了?”宋今禾眼底闪过一丝警觉,暴露了?不过就她哥这样的做派,有理由怀疑他有卖惨哄老婆的嫌疑。估计就是温啊之前不鸟他,他急了,肯定是这样!
宋今禾还在拓宽思路,沈温瓷则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断断续续地说:“就是,昨晚,看他不是很方便的样子。”
!!
装逼遭天谴。
宋今禾往嘴里塞了块橘柑瓣,一脸早知如此的表情,“我还以为他好了呢,抱起你飞快,好像我能阻止他一样。”
“他的腿怎么弄的?我怎么不知道?”
“被爷爷罚的。你那时候不在国内,你当然不知道。”
宋今禾说:“不过如果他不是自愿,爷爷也罚不了他,爷爷常说,他的主他自己才能做,谁都奈何不了他的。”
一场所罗门式的堕落,其实无所谓高楼和泥洪,但如果放任自己错过每一个果决的时机,或许也意味着爱意的流失。尽管沈温瓷曾经对自己说,自己愿意的就是正确的。
其实她感情刚开窍的时候,对他的喜欢的确目的不纯。但尽管如此,她仍然祈祷自己可以保留追溯真心的勇气,仍然恳求自己拥护付出和真情。
世间他者何其多,爱是偶发的事件,切勿错过,切勿缅怀,切勿蹉跎。
在沈温瓷还在出神时,宋栾树已经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无声无息的坐在她身旁,接过她手里的帝王柑,动作娴熟的拨开皮,又细致的将橘瓣上的白丝剥离下来。
沈二小姐向来金贵,吃穿用度,样样讲究,就连喝的水都分成好几种,索性有人不嫌麻烦,反而乐在其中。
倒是宋今禾,跟耗子见到猫似的,讪笑了一下,看了眼她哥的眼色,跑的飞快。
柑橘的味道炸开,沈温瓷回神,他刚好把剥得干干净净的帝王柑递给她。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你发呆的时候咯。”他给她时,又错开了她的手,直接喂到她嘴边。
帝王柑长得青翠青翠的,看一眼都要酸出口水的样子,但是一入口,意外的甜。
有橘柑的辛香,甜到心坎里。
一个柑子下肚,沈温瓷问:“宋今禾说你去要机器狗去了,要到了吗?”
他擦了擦手,点头,“让人送到了栾山别墅了。”
栾山别墅是他的私宅,他不回宋家的时候,在那里常住。沈温瓷这几天都住在外婆家,虽然他每天下班了都会来找她,但相比之前住在山越居吃住一起,他还是有点不舒坦。
他就想她在自己眼皮子底下。
沈温瓷转瞬就明白了他这话的意思,沉默了片刻,就在宋栾树觉得她要拒绝自己时,她反而点了点头。
“正好,我也有事想对你说。”
她语气如同平常,宋栾树却感觉不妙,声音低了八度,“怎么了?”
宴会厅里灯光如昼,她一垂眸,羽睫落下一片阴影,叫人看不出她到底在想什么。
沈温瓷合了合眼,在抬眸时,澄澈的眼眸像那夏日中的湖水般,泛起一层层涟漪,“你的膝盖是怎么回事?”
宋栾树此人高鼻薄唇,按老人家的话来说是一张妥妥的薄情脸,看谁都是用鼻孔的倨傲模样,对旁人下手狠决,但她没想到他对自己也是如此。
皮囊漂亮嚣张,骨子里恣意散漫,她知道他在其他事情上是很聪明的,甚至谈得上满腹谋略,可是对待感情这回事……
傻的出奇。
她叹口气。
心上人稍微一点动静,宋大少已经心中如有暗潮汹涌,看了她几秒,确定她没有退的迹象,紧接着便是皱紧眉头靠近她。
“宋今禾跟你说的?”
他虽然是发问,但语气早已笃定,沈温瓷显然没有心情和他讲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是我套她的话。所以,你真的脑子进水了,跪着求你爷爷?”
宋栾树模糊不清地嗯了一声,“是跪了,但是脑子没进水。”
难怪宋爷爷那时候把话说说的那么绝,恐怕老爷子也是知道自己孙儿是什么德性,想要把他这艘偏航的船拉回正航吧。
宋栾树不喜欢她露出这样的表情,好像她亏欠自己一样,他的指节刮了刮她的脸,将一桩尘封往事慢慢解开,笑容清冷却不苦寂。
“能被别人看见的痛苦,怎么能算得上痛苦。”
“你知道我的,我这个人精力旺盛,熬通宵后隔天依然精神抖擞,可是有一天我发现我突然睡了很久。每次睡着了,醒来,依然感觉困倦不已。那种困倦令我感觉陌生,持续了一段时间,纠正不了,也克服不了,后来我甚至去看了心理医生。”
他揉了揉眉心,苦笑道:“我从来没有失算过。我太自负了。”
他因为自己的自负失去了她。
即使他心若明镜,知道这或许是这段感情该有的曲折,可他依然生理性地选择拒绝这样的结果。
他无法放弃她——对于一个最擅长权衡利弊的人来说,这是致命的。
找回她,几乎是一种本能的自救。
那晚的雪地里,冰雪彻骨,他没有站起来离开。
第79章 请笃信:爱必将至。
有人说,爱是常觉亏欠。
但如果只是停留在“感觉”这个程度,依然不能算是爱。
因为爱如果有知有觉,那必定会有所动作,否则再悦耳的话也不过是某种意义上的表演。
到了年底,各种应酬都逐渐多了起来,宋栾树整天早出晚归,沈温瓷倒还好。看着游手好闲,只能说明替她鞍前马后的人太多,所以相比起宋栾树,她倒是轻松了不少。
近来她常去拍卖行,看一些字画,偶尔也在意起了那些平日里不太关注的小玩意儿。
玻璃种帝王绿的翡翠,重逾10克拉的钻石,她不太了解这些珠宝玉石的门道,所以地质博物馆也常去参观。
有些东西,还是备着比较妥当,万一哪天就用上了呢?
也不知这风声是怎么透出去的,以往沈温瓷的私人拍卖包间忽然热闹了起来,以往隐私性极好的包间在某次被造访之后,开始了络绎不绝的人际交往。
或许是宋栾树本人太不近人情,心思城府过于深沉,太难缔交,但凡是想和他搭上关系的人,都会来找沈温瓷先试试水。
搞得沈温瓷也被迫忙了起来。
茶几上的手机"嗡嗡〞振动,沈温瓷下意识的将手机拿起来,刚想拿起手机接通,却听见拍卖师在询问最后一遍定价,沈温瓷的目光不得不从屏幕上移开,示意霍望远加价。
十分钟,拍卖成功,霍望远去提取竞拍品,沈温瓷解开锁后,利落的点开信息页面,给宋栾树回了个电话。
嘟嘟几声后,包间的门被敲响了,沈温瓷再次被迫中断了通话。
“沈二小姐……”
“刘太,这么巧又遇到你了。”
“是,我前几天看中了一款宝格丽艳彩黄钻,我老公刚好有时间陪我来。我听说沈二小姐喜欢抹茶,刚好我娘家就是铜仁的,”说着,刘太就从助手那拿过来一个礼盒放到桌面,“沈二小姐赏光,尝一尝。”
刘太太多老公是做进出口生意的,年关将至,有一批货物想找宋栾树签单。刘太的娘家是铜仁的,铜仁盛产抹茶,一个人想要办成一件事,总是有这么多巧合,沈温瓷并不惊讶。
两人闲聊了几句。
霍望远带着拍卖行的人过来,沈温瓷看了眼后续的安排,把清单上一个珐琅鼻烟壶圈了起来,说:“这个给詹二送过去吧。”
“怎么跟他有交集?”
“前段时间,托他办了点事情。”
霍望远也没深问,一行人下了楼,等她坐上车时,再看手机,多了十几个电话。
沈温瓷再拨回去,却没了音讯。
我是哪里叉惹到他啦?
不是,不接电话是几个意思?
臭男人!越来越难懂了!
爱接不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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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出差前那天,她和他吃完晚饭后一同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沈温瓷靠在他怀里,浅浅地打了个哈欠。
“困了?“他挑起她的一缕头发,在手指上绕了几圈又散开。
眼前蒙上一层水雾,沈温瓷闭了闭眼,侧过身环住他的腰,声音染了些困意,含糊地嗯了一声。
他的下巴蹭了蹭她的额头,放低了声音问:“回房间
好不好?〞
"你呢?”
“一起。”他索性关了电视,一把抱起她回了房间。
他体贴地盖好被子,靠在床头,半搂着,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
宋栾树不习惯早睡,而且明天出差还有些资料没看完,打算把人哄睡了再去工作。
他悄悄地打量,看她闭眼时卷翘的睫毛,微红的小脸一侧压在床上,没忍住凑近亲了亲你的鼻尖。
温热的唇又落在了眼睛上,惹得沈温瓷皱了皱眉,她下意识想要挥手赶走吵人睡觉的苍蝇。
而宋栾树像是早就习以为常般轻轻接住了她的手,反手捏在手心,温柔低沉的声音如同羽毛般在心尖划过,引起一阵酥痒:“睡吧。”
照明大灯被熄灭,房问里留下几盏床头灯,昏暗光线照映着两人的身影。
不知过了多久,四下安静得连纸张翻动的声音都被放大了好几倍,沈温瓷悠悠转醒,眯着眼睛,在他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