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月临春阙——长安小郎君【完结+番外】
时间:2024-12-01 14:45:18

  谢探微已如丧魂般,开口即哑了声。然而,露微却并不看他,只来至阿h面前,端量着一笑:
  “娘子既认识谢探微十载,为了他甘愿做妾,如此深情,竟不肯费上些心思打听打听?不过娘子遇上了我,我也好心告诉你吧。我就是天子与他赐婚的妻子,赵露微。虽不及你们相识年久,却是他父母亲自到我家提的亲。我可没听他父母说,许他正礼未成先纳妾。不然,娘子跟我一道去谢家问问?”
  一番话说得波澜不惊,可字句之间自有千军,早把谢探微打得失魂落魄。他从未见过露微有这般兵不血刃的本事,既震惊,也更难猜露微的心思了。
  而那阿h,自露微站在眼前便已觉面貌熟悉,亦想起那日皇城的情形,等把话听完,直是阵脚大乱,面色一阵发赤,一阵发白:
  “你,你究竟是谁?是男还是女?!”
  露微舒了口气,略略抬高下颚:“我叫赵露微,是太子太傅赵维贞之女,是天子赐婚谢探微的妻子,也是――赵学士。”
  阿h脚下一软,连退了几步,终究不堪,一转身跑走了。
  直至人影不见,露微方调过脸来,却也像是打量阿h一般,先将谢探微上下看了一通,是穿戴整齐的样子:
  “这是要去哪里?”
  谢探微喉中咽了咽,眼珠子都在打颤,“你……你说,你说去哪里便去哪里。”
  露微轻轻挑眉:“去你家,见你父亲母亲。”
  谢探微一怔,但旋即用力点了头,一把牵住露微,拔脚就往外走,却不防,轻轻巧巧被一双玉臂锁住了腰身。
  “微微!”他受宠若惊,浑身一僵。
  露微在他胸前噗呲一笑,“吓到了吧?”
  谢探微缓缓放出一口气,仍心惊,“故意的?不生气?”
  露微仰起面孔,双眸晶亮:“为何生气?她只是表白于你,又不曾做什么逾礼的事,况且,你不是拒绝她了吗?”
  谢探微的双手本已不自禁地抚上露微腰背,这时忽却一滑:“她说要做我的……还要如何算逾礼?!”
  露微皱了皱眉,又深叹一声,交握于谢探微腰后的双手缓缓分开,沿着他腰系的革带,在两侧停住,左右食指便各勾住了革带上的一枚银。
  谢探微一无觉察,全神贯注地辨析着露微的神色,却猛觉两侧腰带一坠,同时唇上便有惊鸿乍落,极快却又极重,“微微!”方已垂下的双手早又弹起,将人裹挟进去,满团温柔,深深报之。
  或有许久,也不知久,迷津暗渡,徐徐方归。
  “这――便算是逾礼了。”露微给那人解答了。
  谢探微浅一点头,“赵学士果是饱学之士。”
  ……
  谢府后园,水榭风亭之中摆了竹方榻,四面檐下挂起的冰箔纱帘将日光淡去,亦时有凉风自池面透来,拂得帘幕袅袅微动。李敬颜正与长女谢探渺闲坐其间,母女年来未见,又兼眼下大事,自有说不尽的话端。
  “我到了也有五六日了,都还不见大郎的影子,眼看就要成婚了,他如何还不回来住着?”
  才说罢一段扬州的家事,谢探渺便见下人来与母亲禀报兄弟婚礼之事,不免牵动了连日积攒的心思。
  她自扬州来时,只知小弟信中提到的一二缘故,等到了咸京才知悉全部。然则事情到底是有些突然,她又多年不与大郎通音讯,也难免是有些隔阂的。
  李氏却与女儿不同,亲历了这年来的点滴,只觉长子的变化都是因婚事上起的,心里宽得很,“他从来都是自己主张,如今就别管他了,他到前一日定会回来的。”
  谢探渺抿唇一笑,倒也解得母亲心意,但话意未尽,又道:“娘越是这般纵着,我倒越发好奇那新妇究竟是怎样的女子,既能将大郎的性子转了,又能得阿耶阿娘如此厚爱。”
  “那孩子实在难得,娘不是已经告诉过你了吗?”女儿话音未停,李氏便接上了,“再有别的都是说不来的,你只等见了她的人,便都能体会了。”
  谢探渺脸上的笑意顿了顿,却将身子朝母亲倾前了些,“她这般好,才貌兼备,怎么还能被休弃呢?只是因那家人糊涂不济?”
  李氏虽同女儿说了新妇的过往,但只是母女私话,作一感慨,也望女儿知晓后能多疼顾弟妇,彼此亲近,和睦相处,却实在不是叫女儿当成件闲事来打牙的。便顿时就冷下脸来,责备道:
  “我是为这话才告诉你的?!渺儿,你已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将来也是要为他们聘妇择婿的,如此背后调嘴弄舌,岂是主母能为?还望旁人服你敬你不成?”
  谢探渺惊得脸色一白,还是开天辟地初回见母亲对她这般嫌色,方要解释缓和,又听母亲问道:
  “二郎尚在禁足,你去看他,他可与你说了什么?”
  李氏想来,女儿本就是因二郎寄信才回,二郎又颇对禁足的惩罚不忿,早前更是对长兄的婚事颇有意见,说过些狂言。若女儿一味听信了二郎的夸张之语,如此先入为主,也是有可能的。
  谢探渺不敢否认,脸色还没调和过来,“阿娘,二郎没说什么,只是叫我求父亲放了他。我也只是好奇,大郎毕竟是在军中长大,难免有行事偏执之处,赵家娘子也非一般闺秀,他们今后担了这份家业,定是要多吃些辛苦的。”
  李氏瞥眼女儿叹了口气,怒意虽减,仍余正色,“渺儿,凡事先论是非,再论亲疏,便有公正;若是先论亲疏,便就不能分是非,更遑论公正。你可能领会这般道理?”
  谢探渺只渐渐蹙深了眉头:“阿娘为何说起亲疏?”
  “大郎二十年来都在外头,自是不如你与二郎亲近,可你总要记得,你们三人都是娘的孩子,在娘心里没有亲疏,他们在你心里,也不该有。”李氏如是回道。
  ……
  谢探微携了露微回到房中,见她额上鼻尖皆冒了细汗,衣领也洇透了,便将人扶坐外间平榻,亲自端了水来与她擦拭,又倒茶,好半晌方才歇停,还要切切问询:
  “还热不热?这里并没留你的衣裳,只能叫你忍耐些了。”
  露微也见他胸前背后都汗湿了,却浑不自顾,含笑摇头,携起水中巾子替他打理起来,然而,也并不止这些闲事:“我有话问你,你也该还有话问我。”
  谢探微略思一笑,倒很清楚露微之意,将正拧水的人揽回身边,才坦然说道:“可还记得我同你说过,陛下自甘州调兵弹压逆党私兵之事?阿父调任金吾后,原先的副将顾夷中将军领了甘州总管,此次便是他带兵平叛。”
  露微点点头,心中已有了些大致刻画:“那位叫阿h的娘子就是顾将军的女儿?”
  虽就是要说这些事,可谢探微想着先前情形,听到这个名字,不觉笑容一滞,缓了缓才继续:
  “倒不是,她父亲江昶将军是甘州军下的一戍主帅。她自幼习武,性情不同,虽不能行军入阵,却很喜欢跟随她父亲和一众将军前后。如今,也是随顾将军进京见识,就住在府中。”
  原来是个女将军般的人物,露微倒觉得新奇,不免也将那日皇城的事讲了一遍,“如此说来,那位年长稳重之人就是顾将军,江h我也知道了,那还有一个绿袍小将是谁?”
  谢探微何尝不觉得露微所遇稀奇,一面叹笑,才算知道露微先前为何被江h问起男女,露微又为何强调自己是“赵学士”。
  皇朝女官的官服与朝官形制相同,女官若不施妆,让不熟的人乍一眼看,自是分辨不清,况且“学士”之职,称呼起来更是不分男女了。
  “只能是崔为了,他是甘州别驾的公子,不爱读书取仕,早年自己从了军,现在是顾将军麾下的一名营主。我尚在甘州时就同他一样,也是营主。”
  事情都核对明白了,露微细细品来,生出些感慨:“你们都是一起长大的,十年,你就一点都没喜欢上江h?”
  不料,话端竟又打回了源头,“微微,你还是不信我?”
  露微只是觉得江h英气俏丽,与众不同,从公论断,当不应有低首下心之态,而为情暗投,大约也是早对谢探微显露过的。
  “我换句话说吧,若你不认识我,你会喜欢她吗?”
  谢探微压低了眉头,若严正,却忽轻轻哼笑了声:“若我不认识你,我就先去认识你。”
  露微忍俊不禁,歪过身子不想理这人,却被牢牢抓了回去,“微微,五月十五,你就要嫁给我了。”
  “所以呢?”露微仍侧着脸不看他。
  谢探微拨正了露微的脸:“母亲卜问所得的吉期原是十六,你改成十五,我都明白――可你更要明白,你既择了此日,以后此日便不再只是我的生日,更是,我将此生许你之日。”
  露微眼中一怔,心已犹如擂鼓,“此生,许我……”
  “嗯,春水满泽,夏云嵯峨,秋月清辉,冬雪盈岑,此生四时佳兴,只许微微同归。”
  【作者有话说】
  江h:我可不是恶毒女二
  崔为:我这么明显,不用说了吧
  小谢:这辈子学的文化都在谈恋爱的时候用完了
  微姐:我觉得也是
  小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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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本开《共孤光》,求收!
  萧同霞・是帝女也是孤雏
  声名狼藉,却是忍辱负重
  叶齐光・是学士也是隐士
  霁月光风,实则表里不一
  “求求你,要了我――的命!”
  *
  先婚后爱,苦心孤诣,复仇权谋
  以身为刃,做自己的死士
  
第57章 礼成
  ◎千秋万岁,凤凰于飞!◎
  露微在通明渠畔戴上谢探微所赠的桃花纹镶金玉镯时,才知这人的生辰之日是五月十五,但一直也不曾想过到了那日该以何为贺――谁知,竟是以婚为贺。
  清晨,往家祠敬告先灵,而后聆听父训,再至镜前理妆,露微心中都在暗叹着此宗故事。无论外头有多喧闹,也不惊眼前摆着天子御赐的九树花钗,她只是从容安静,含笑凝思。
  “阿姊好美。”
  听得杨淑贤在耳畔轻惊,她才抬起眼来。肌肤已然冰雪作色,颊面早是桃花施朱,半额鸦黄之上贴了剪成微月形状的云母花子,与檀唇之间的一点猩红盈盈相顾。
  “娘子好容华。”挥就这新妆的乔晴霞亦赞道。
  露微十三岁初嫁时就是她作的妆。那时母亲宋容已久病了,气力不济,怕不能呈现女儿最美的样子,便只一旁陪着,到最后才亲手为女儿簪了花钗,递上纨扇。
  露微自镜中望着她,也想着四年前的情形,彼此都不必再说破,化在眸中,淡淡一笑。
  “阿姊!阿姊!”
  正此间,忽然镜上跃进一个匆促的身影,与他的呼声同时渲染了房中的喜气。一下子,府上便没一处清宁地界了。
  “太子殿下!”露微看清这人时已不及见礼,被李衡按坐回去,见他却是黑介帻、绛纱衣、白裙襦的公服穿戴,竟隆重的很,“殿下是来……”
  “是来送阿姊出嫁的!”李衡扬声一笑,颇有些骄傲,“父皇不便前来,就让我来观礼。阿姊看,这是阿衡的贺礼!”
  露微惊得倒吸气,想着李衡倒是说过要送贺礼,却不防是这样亲自跑来的,“是什么?”一只描金的J顶长盒,被李衡两手捧着,不大,却看不出名堂。
  李衡昂起了面孔,眸子闪着骄傲的光泽,“是母后昔年出嫁时用过的一支凤钗!”话未说完,一支赤金凤钗已在李衡指间,往露微鬟上腾去。
  露微却也早已僵住了脖子,眼珠都不敢擅动:“先皇后的……”
  “阿姊,阿衡说过要给你挑最好的贺礼,母后的东西就是世上最好的!我贺阿姊千秋万岁,凤凰于飞!”
  ……
  亲迎礼虽在申时,但男家亦同女家一样,自清晨起,仪程便已开张。一并祭祀告灵,父母训示的诸多章法过后,就到了午间。谢探微早是急不可耐,正欲到前院同陆冬至等一众傧相汇合,却在中堂前被晏令白唤住了。
  谢探微再急切,面对晏令白却骤然涌出许多情愫,又想来,早上父母虽是请了晏令白一道来受礼训话,但晏令白并没发言,只是一旁默默看着。
  “阿父说吧,敏识定铭记于心。”
  晏令白却并不急着交代,将冠带齐整的谢探微从头至脚细细看过,才自殷殷目光中,分出些许气力,淡笑:“我并没有什么要说的,你父母已经说得极周全了。”
  谢探微未见过晏令白似吞吐不决的态度,“那阿父是不放心?”他自知并不算练达,而赵家却是德礼为本的门庭,也许阿父是怕他在婚仪上失礼,闹笑话。
  晏令白又摇头,笑意已泯然,“露微是赵太傅唯一的女儿,又自小多舛,母亲也已逝去,缺少依傍。到了你家,你千万不能亏待了她,千万要护好了她!”
  声音不高,却顿挫,谢探微先一觉阿父其实还是不放心之意,然则竟恍然望见了晏令白眼中异常的光点,心中一紧,呼吸一促,“阿父,我不会的!我的命都是她的了。”
  晏令白终于长舒了口气,挥起手,指向前路通衢:“那么,就去吧,往迎汝妻!”
  谢探微毅然颔首,踏步之间只先下拜,直至额面触掌,“不敢忘命!”
  ……
  太平坊谢家同崇贤坊赵家都在城西,虽不相邻,却是有一条正直的大街串联,又因是天子赐婚,更比寻常成婚隆重,便自亲迎队伍出发,沿街两侧就绵延起了围观的人众。
  新郎意气风发自不必说,却是随他列队后行的一班傧相,以陆冬至为首,全都是年轻英俊的金吾郎,一路行过,惹得人群中时传艳羡之声,比后头乐士的奏乐还欢乐。
  新婿昂首出门时,露微也早已到了中堂,坐在一面雀屏之后,一手执扇障面,一手被李衡紧紧牵着。也因此,淑贤、乔氏倒只能陪在后头了。
  “阿姊,你怕不怕?”
  露微侧垂双目,只见李衡满头出汗,脸上红得如她施了胭脂一般,便索性打起扇来,摇头抿笑:“殿下在怕什么?”
  李衡却是被露微一说一准,但也答不上来。迟疑间,只听门楼下传来一阵阵喧闹,便有廊下小婢传过话来,说新婿已进门了。
  李衡这才叹了声,松开手替露微扶好团扇,又将先前亲手插进露微发间的凤钗正了正,终于一步三看地绕出了屏外。
  ……
  中堂外间,谢探微倒一改来时的急三火四,显出十二分的稳重,怀里抱着红罗包裹的大雁,一步似一顿。跟着的傧相也都不闹了,排成一列,个个忍笑。
  只因,那新上任的岳丈赵太傅自他下马升阶之时,便一直盯着他,虽似含笑,也没为难,却反衬出无限深意。好不容易捱到中堂廊下,正欲抬脚,却先在抬眼间险些将大雁摔了――
  “臣见过太子殿下!”
  李衡是特意走了中堂正门,此刻气定神闲,见众人都跪下了,一挑眉,只先免了旁人的礼,“听说今天是你的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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