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贺不疑打断,“我不想听。”
贺新城却偏要喋喋不休:“你是我的种,你其实清楚的,你今天是因为那个女孩子来的,思澜去找过她,她有心理疾病所以你格外护着她,我们是一样的。”
“一开始,我也只是想保护她,但怜与爱,本身就是一体的――”
贺不疑直接起身,把那堆文件往桌上一丢。不爽已经从他身上溢了出来。
这打断了贺新城的话。
贺新城这才停止,望着他。
贺不疑站立,从高处往下看他,他的头发稀少、苍白。
“你老了贺不疑说。
贺新城默然。
贺不疑审视他。
他没有道歉,但他服老、服输。
这里面有多少是因为徐思澜,有多少是因为他这个儿子呢
贺不疑猜是前者吧。
毕竟徐思澜少他不行,需他呵护。
而他,则自可振作。
贺不疑的情绪变的很静,“爸,这种描述,并不会让你变高尚。”
“你的私事,不用向我解释。”
“而你的财产,你爱怎么分怎么分。我只希望你管住徐思澜,起码在我上市以前,不要让我看见她作妖。”
“我们父子一场,我不想弄的太过分。”
“不疑……”
贺不疑摇了摇头,轻轻嘘声。
贺不疑离开书桌,径直推开了门,走了出去。
贺新城愣愣的注视他的背影。
佣工为贺不疑打开别墅大门,门外的寒气瞬间侵袭,钻进他的皮肤毛孔之中。
半山的气温比城市低很多,尤其入夜后,一点儿春的影子都看不见了。
贺不疑启动汽车,有人匆匆的跑上来,怀里抱了一件厚厚的大衣。
“不疑,”老管家叫道,“夜里风大,你多穿点。”
贺不疑开了车窗,让他将那件旧衣放进来,点头道谢,但没有穿上。
“你……”
有千言万语,但对方只是说:“你慢点开,一定要注意安全。”
贺不疑颔首。
贺不疑在两侧飞掠的紫色花卉中,离开了贺家。
……
仅仅是转日,贺不疑的律师正式收到了股权转让的文件。
洞虚真人
上市公司的股权转有告知和公示义务,消息恐怕会迅速传开,贺不疑没有突然得到巨大财产的心动,只觉得麻烦死了。
他关上电脑,捏了捏眉心。
感觉不是很舒服。
到午后,他开始头疼、力乏。
贺不疑是那种铁打的身体,头疼脑热从来都找不上他,上一次感冒都不记得是多少年前的事了,对感冒的流程,他都已经很陌生了。
所以,面对回家休养和开视频会这两个选项时,贺不疑选了后者。
他指令清晰的开完了这场会,并在会后留两个人骂。
那两个是技术出身,估计立刻找冯又又哭了一番,冯又又很快就跑到他办公室。
贺不疑有时候都分不清冯又又到底是护犊子还是耳根子软,反正同事们找她哭就是很有用。
但冯又又自己又很软柿子,气势汹汹的质问只存在她自己的脑补里,她提问时,语气和用词都好像学渣在问学霸作业,而明明更懂技术的人是她。
贺不疑听她说完,站起来要拿光盘,但因为起来的太急,头晕导致晃了晃。
他扶书桌,有几秒没有说话。
冯又又吓一跳,人都结巴了:“我我我也没有那么大意见,这样也也可以的。”
她双手抱住贺不疑的胳膊,一副生怕他倒下的样子。
助理抱着贺不疑要的文件推门想要进来,只踏出半只脚,立刻消失。
贺不疑:“我不会被你气晕,高血压是中老年病,我每天健身,你可以放开。”
冯又又:“真的”
“真的。”
冯又又还抱着,很拙劣的说:“我站不稳,你扶我。”
贺不疑:“”
冯又又接受了他看白痴的注视。
无所谓,再白痴,他都还暗恋自己呢。
岂不是他更加白痴一点
冯又又理顺逻辑,大人有大量:“我就说嘛,平时不要那么大脾气,你看你,气的站不稳吧,怎么可能所有事情都顺你的心意呢,你――”
贺不疑因为头疼,再次按住太阳穴。
眉头皱的紧紧的。
冯又又马上闭嘴,心提了起来。
过了两秒,意识到什么,她抽出手,摸他额头。
果然很烫。
“你发烧了!”
贺不疑被她叫的耳膜疼,拧着眉头:“我还没聋……”
冯又又已不由分说的把他往旁边拉,按在椅子上。
她跑出门,在秘书那里找到了电子体温计,并给贺不疑测出了三十九度高温。
秘书也很关心,问怎么了,一看这情况,道:“我去安排司机。”
贺不疑:“不要小题大做,我没生病。”
二十分钟后,贺不疑坐在输液室挂水,还这么对护士说。
护士微笑。
“你跟旁边那个不想扎屁股针的小学生说一样的话,”冯又又说,“羞不羞。”
贺不疑要拔针头了,冯又又赶快说:“别啊!打完这瓶就好了!”
贺不疑面无表情,冷冷逼视她。
冯又又双手握住他的左手,放回一边去,哄小孩子似的,“真的,输了液就会好了,打完这瓶我们就回家好吗。”
贺不疑十分冷酷的盯她。
半晌,拷问:“确定就这一瓶”
冯又又:“嗯嗯嗯!”
所以护士换第二瓶的时候贺不疑的脸臭的像被人睡了老婆(是指开他的车)一样。
护士蛐蛐他:“哟,怎么了这是,今天日出的方式不合心意”
我国国情,公立医院就是叼一点,霸总来了也没用。
贺不疑更不爽了,冯又又赶紧按住,“最后一瓶真的最后一瓶,调快一点吧谢谢您!”
护士把输液速度调快了,径直去下一个人那里,冯又又跟上去,问她问题,亦步亦趋的,像个尾巴。
问完了,她回到贺不疑身边,贺不疑看了她一会儿。
冯又又:“”
贺不疑没说什么,但后面表现变乖不少,不怼人不犟嘴了。
打完药,司机把车开到门前,两人上车,回贺不疑家里去。
他输液完就退烧了,但依然不能吹风,车上有件大衣,冯又又拿过来给他盖上,贺不疑脸色有点苍白。
冯又又再次用手背碰了碰他额头,轻轻的。
贺不疑抬眸看她,很近。
“你睡吧,”冯又又用手遮他眼睛,软软绵绵的说话,“我们马上到家了。”
第35章
冯又又在司机的帮助下一起把贺不疑搞回了家,贺不疑是个讲究人,去过医院所以死活不肯睡自己的床,只愿意碰沙发,冯又又于是搬出毯子来,给他在沙发上铺好,再请他老人家下榻。
贺不疑嘴巴上说自己没有病,但实际上这时候已经比较虚弱了,没有再多挑剔,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冯又又盘膝坐在地毯上,托腮看了他一会儿。
沙发很大,但对贺不疑的体格来说,还是有些委屈,他的手臂很快垂落在沙发外。
他的手非常好看,指甲盖是椭圆的,淡粉色,修的整齐干净。
骨节凸起来,明明没有用力,筋骨却很分明。
冯又又用自己的手比了比,动作轻轻的。
哇,他的手好大。
难怪薅她的时候那么顺手,他只要一张手,就可以把她半个脑袋给包进去……
还有牵手的时候,他用大拇指揉她的手心、手背,好像捏一个解压球。
真的好欠啊,这个人。
表达感情的方式好像小学生一样。
但是说起来,小学生贺不疑,这个词条听着还、还挺可爱的。
冯又又歪脑袋,看看贺不疑。
有些词语,一旦挂钩,就会越来越魔性……
气鼓鼓、拽了吧唧的短腿Q版人物在冯又又脑子里成型,拧着眉头、抱着双臂,大叫着“你才有病我没病”。
冯又又凑到贺不疑面前去。
她小心的用手指拨弄贺不疑的眼睫毛,这会有些痒,所以贺不疑下意识把眼睛皱了起来。
“贺不疑。”
冯又又特别小声的叫他,确认他真的睡着了。
于是冲着他的耳朵说:“贺不疑是猪。”
“倒数三秒,你没有回答就是默认了。”
“三……好了,你是猪!”
当小学生真快乐。
冯又又满足的想道。
贺不疑装睡或者突然诈醒的剧情也没有发生,她独自在精神小角落里快乐。
如果她是贺不疑爱不释手的新玩具,贺不疑就是她蘑菇洞穴里的大型动物。
因为有个大个子在,森林里想要吃掉她的动植物们都不敢闯进来。
他有时候用厚厚的爪垫碰碰她,把她的伞盖放到牙齿上试探的咬,还会拿狗尾巴草戳她挠她,让她觉得讨厌死了。
她的洞穴里,她最讨厌这个大个子。
除了……
他懒洋洋躺在她身边的时候,一种暖烘烘的温度从他身上散发。
他用冰冷兽瞳逼视陌生来客时,尾巴刚到搭在她的蘑菇上,毛茸茸的。
他吃饱了剔牙时,用自己捕猎的故事来吓唬她,其实一点都不吓人。
因为她会摸摸他的尖牙,而他迅速的往回缩,但她,只是想从那里知道一些外界的讯息。
还有一天,他从哪里知道她喜欢鲨鱼,从很远的地方拖回了一只鲨鱼给她看。
鲨鱼属于海洋,海洋是比森林更远的地方。
如果是她自己的话,菌丝慢慢的长,能从地下慢慢的长到洞穴外、森林里十米远的地方,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她永远碰不见鲨鱼的。
今天,大个子生病了,是小小的风寒,因为死要面子,不承认他这伟大的森林之王居然还会生病,所以臭着个脸、死犟死犟的。
他现在躺在她身边,很没防备,尾巴又垂在她的蘑菇上。
好吧,大个子也没有那么讨厌。
冯又又伸手,抓住他的食指,好像抓住了他的尾巴。
冯又又抿抿唇,露出笑靥。
……
贺不疑睡了三个钟头就醒了,输液降温很管用,虽然还是乏力,但头不疼了。
他抬起右手臂,按了按额头,而左手臂,则传来一阵酥麻。
转头一看,是冯又又枕着他的手臂睡着了。
贺不疑顿住。
他本欲起身,动作停止。
这种奇怪姿势,冯又又却睡的很香似的,五官舒展,神态静谧。
她头发垂落,在他手指间。
五指轻展,可以感受到那份丝滑的触感。
她头发怎么这么长了冬天的时候还是齐耳朵的短发呢,头发弯弯的翘在脸颊边,婴儿肥,可爱的很。
而这样的话……
说不好。
贺不疑觉得,这样很女孩子。
柔和、香甜、窝心,与硬邦邦的男人完全对立的一个概念。
冯又又在他心里本来没有那么“女孩子”的。
什么男的女的乱七八糟的,贺不疑晃了晃脑袋。
这药打的他脑子都不好用了。
降温出了一身汗,贺不疑嫌弃自己,很想洗澡。他轻轻的用手掌托起冯又又的脸,让她转而靠在毯子上。
毯子也很软,团一团,放进她怀里,也会给人安全感的。
偷天换日、良好过度,冯又又依然睡着。
贺不疑这时候离她很近,如果二人中任何一个人轻轻抬头、低头,嘴唇就要碰上了。
他顿住,垂眸。
三秒钟,什么也没想、什么也没做。
他抽身,走开。
贺不疑洗了个澡,走出浴室,看见冯又又醒了。
应该醒来有一阵子了,因为她已经分好了药、端好了水,看见贺不疑居然一条浴袍、敞着胸口走出来,霎时间大惊:“快穿衣服!”
她抄起大衣,啪就往贺不疑身上盖。
贺不疑:“……”
“发烧不能洗澡啊啊啊你这不是白输液了吗!还不穿衣服!你想不想好了!”
贺不疑:“”
柔和
香甜
窝心
冯又又跑进去拿毛巾,啪嗒啪嗒跑出来,跳起来包住贺不疑脑袋,接着双手推着他后背,将他怎么出来就怎么进去的搞回了浴室。
浴室热气腾腾,温度高,不会着凉。
吹风机就在手边,冯又又让贺不疑坐下来,她开到二档暖风,认认真真的给贺不疑吹头发。
贺不疑被裹着厚大衣、坐在湿漉漉的浴室里,脑袋上被热风吹的轰隆隆。
是很温暖。
也很无语。
“冯又又,”贺不疑扯扯嘴角,讲冷笑话,“离了你谁还拿我当小孩。”
冯又又:“啊”
“什么我听不见!”
算了。
还有更“窝心”的,走出浴室、脱离中暑风险后,冯又又把药和水拿了过来。
贺不疑自认为已经好了不少,都打过针了没必要滥用药物――
趁着他如此阐述时,冯又又直接把药塞进他嘴里了。
还用手捂着他的嘴,生怕吐药。
众所周知感冒药有那么一颗白色小药片真的苦到姥姥家了。
泰山崩于前而不色变的贺不疑整个脸都皱起来。
他快咬牙切齿。
好一个趁他病要他命,他跟她什么大仇要现在来报!
冯又又紧急把水递他嘴边,他一口喝完。
而冯又又当然也知道心虚,赶快往旁边躲。
“喂――!”
当然没躲过,被贺不疑凶狠的按住,压在吧台边,“冯!又!又!”
冯又又呜呜呜:“……”
贺不疑气不打一处来,单手掐住她脸,拇指食指陷进脸蛋肉里面,挤得她嘴唇分开嘟起来。
他威胁:“信不信我让你试试有多苦……”
“”怎么试
冯又又惊恐的发现,贺不疑这个姿势、这个距离……
他的嘴唇的确还不错,唇形饱满,唇线清晰,亲应该很好亲但是!但是那是三个月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