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突然被敲响。
姚念立马将手里的照片翻了个面盖在桌上，抽了两本书垫在上面后，才起身去开门。
姚湛东皱着眉站在门口：“大白天锁什么门？”
“换衣服啊。”
姚湛东意味不明地看着她身上跟刚进门时一模一样的衣服。
她默默补充一句：“正准备换……”
父女俩对视半晌，姚湛东清了清嗓子：“马上开学了，东西收拾好了没？”
姚念纳闷，一个连自己女儿在哪上大学都能忘了的人，什么时候开始关心她这些鸡零狗碎的事了。
姚湛东继续说：“把票退了，到时候我送你过去，顺便看看你学校环境怎么样。”
姚念：“？”
“你这是什么表情？”姚湛东皱起眉。
“您……这是父爱大爆发？”
姚湛东瞪她，“老子送自己女儿去个学校有什么稀奇的！”
他说完这句话转身就走了，留下一脸懵逼的姚念。
她本来还想着精简出装，既然姚湛东送她去，姚念很快又收拾出了一大箱行李，把之前觉得想带又觉得占地方的东西一股脑全装了进去。
临出发前，姚念还收到了一份乔淑珍远从澳洲寄来的礼物。
富士X―S20相机。
附带还有几张照片和手写卡片。
卡片上写着：
宝贝，希望你能用自己喜欢的方式记录生活。
也希望你的眼睛能一直看见星星。
──永远爱你的妈妈。
她的字迹还是一如既往的精致秀气，每一个比划都透露着温柔和细腻。
照片里，乔淑珍一袭纯白连衣长裙，戴着精致的黑色小礼帽，烈焰红唇，站在形如蚌壳的悉尼歌剧院前。
日影融融，她唇角漾着笑，整个人仿佛都在发着光。
姚念突然想到了沈度说的那句话。
每个人都有权利用自己认为合适的方式去度过一生。
相较于每天无休止的争吵和以泪洗面，照片里的她笑颜如花，热烈灿烂。
这一刻，姚念突然就释怀了。
她小心翼翼地将照片收好，连同跟沈度那张合照一起放进了行李箱的夹层。
应该再买两个相框的，姚念想。
出发当天，司机程伯伯看到姚念放在客厅里那三个硕大的行李箱后，毫不犹豫地把院子里的路虎换成了一辆七座的商务车。
姚念之前还吐槽许嘉怡是在搬家，这会儿看着自己收拾完的成果也有些忍俊不禁。
她看着从书房里不断飘出来的白色烟雾，大喊一声：“别抽了，该出发了！”
姚湛东顶着一身浓重的烟味从书房里出来，姚念捏着鼻子看他：“你最近烟瘾是不是有点太大了？隔十里地都能闻到。”
姚湛东没理她，偏头往门外看了一眼，“怎么换这辆了？”
姚念拎起包，“程伯伯说行李太多，放不下。”
第23章 有他在的城市
淮北到沪市虽然不算长途，但也有将近五个小时的车程。
一路上，姚念靠在后排座椅上昏昏欲睡，直到进入沈度给她发过的收费站牌，她才重新直起身。
看着车窗外不断闪现过的车流，姚念意识逐渐开始跳跃，这是有他在的城市。
来报到的新生和家长把华大门口挤得水泄不通，学校不允许私家车进入，姚湛东跟姚念率先下了车，程伯伯则去附近找车位。
“不愧是一流的大学，环境就是好啊，”姚湛东一边走一边感叹：“这绿化做的，一看就是请人专门设计过的。”
姚念知道他又开始犯职业病了。
来来往往的学生把过路的通道都挤满了，穿着红色小马甲的志愿者在给新生引路，绿化道两旁临时搭建了一圈阳棚，边上支着迎新海报，每个阳棚上都标注了各个学院的信息。
姚念低头研究着手里的新生手册，忽然，身前一个片阴影落下，耳边传来一道清晰明朗的男声。
“你好，同学，需要帮忙吗？”
她抬起头，眼前的男生个子很高，白色T恤搭着一条宽松休闲的黑色工装裤，笑起来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一派天然的少年意气。
他似乎是跑过来的，呼吸有些急促，胸腔微微起伏着。
“你好，”姚念点点头，拿着手册问：“你知道法学院怎么走吗？”
“这么巧，我就是法院的啊！”
男生眼睛一亮，“你还没登记吧？我现在带你过去，等会人多了还得排队。”
“不用麻烦，你告诉我怎么走就行……”
姚念话还没说完，男生殷勤地拎起她腿边的行李箱，热情地开始自我介绍：“我叫于奕，神采奕奕那个奕，同学你怎么称呼？”
姚念对于他的自来熟猛地有些不适应，“姚念。”
这时在旁边研究绿化带的姚湛东终于姗姗来迟，“我看你们学校……这位是？”
于奕见二人有三分相似的面孔，反应很快地重新做了一遍自我介绍：“叔叔您好，我是负责咱们法院新生招待的志愿者。”
姚湛东打量了他一下，“你也是法学专业的？那以后跟小念就是同学了啊。”
于奕笑了一下，“准确的说应该是学长，我比姚同学大了一届。”
在于奕的带领下，姚念的入学手续办得很顺利，核对完信息缴完费后，她手里多了一堆小卡，学生证、校园卡、还有法院的宣传卡册之类的小东西。
姚湛东帮不上什么忙，一个人站在树荫底下抽烟，还被过路的学生提醒了一句校内禁止吸烟。
看着他讪讪地将烟头掐灭的样子，姚念莫名有些想笑。
于奕将开好的收据和保险单交给她，掏出手机，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学妹，咱们加个微信吧，你刚来这里，后面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随时找我。”
姚念想着毕竟都是一个学院的，跟他加上了微信。
女生宿舍楼平时不允许校外人士进出的，不过今天例外，姚湛东帮姚念把行李箱背到六楼的时候，嘴里不停抱怨：“你们这学校也不行啊，这么高的楼层连个电梯都不装。”
“说明你平时根本不运动，”姚念一针见血，“这么几步路还能给你喘成这样。”
虽然没有电梯，但宿舍条件确实不错，四人间，上床下桌的结构。
他们进宿舍的时候，已经有两个人比她早到了。
靠近门位置正在铺蚊帐的女生抬头跟她打了招呼，声音细细软软的：“你好呀，你就是姚念吧。”
她指了指靠窗的位置，“你的床在那里，有贴名字牌的，我刚刚已经擦干净了。”
“啊，谢谢你。”姚念说。
她的名字叫方依然，钱塘人，长得很可爱，脸蛋圆圆的，笑起来的时候颊边有两个凹进去的小酒窝，让人忍不住想戳一下。
另外一个个子高点的女生叫林茉，茉莉的茉，不过这姑娘的长相跟她名字极其不符，留着一头干净利落的短发，眉眼间透着一股同龄女生中少见的桀骜。
姚念推行李箱的时候不小心被过道的椅子绊了一下，林茉眼疾手快地冲上来跨过中间的两张板凳，将她即将倒地的行李一把扶稳。
她看得目瞪口呆，甚至想当场给这位女侠鼓掌。
此时大家都在收拾着自己的铺位，姚念也扛着床单被套往栏杆上爬。
姚湛东则在一旁絮絮叨叨挑剔她的宿舍环境，一会儿又是床太小没法睡人，一会又是设施太老旧看着不安全，反正看哪哪不顺眼。
收拾间隙，姚湛东出去接电话了，姚念掏出手机点开沈度的微信界面，陷入了沉思。
她不知道应不应该告诉沈度她已经到沪市的消息，他确实说过等开学了会给自己接风，但……姚念无法分辨这到底是不是一句客套话。
平时姚湛东出去应酬的时候，最经常说的一句话就是，改天请你吃饭，或者有空请你吃饭，可从来也没见他真请过。
“姚念，”正靠在椅子上戳手机的林茉偏头问了句，“你是南方人啊？”
她抓着收纳袋从栏杆上爬下来，“我口音也不重啊。”
“你爸口音还挺重的，”林茉往门口的方向抬了抬下巴，“我刚刚听到他说要买台洗衣机放我们寝室，给我乐的。”
姚念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真羡慕你，”林茉忽然叹了口气，“果然是江浙沪独生女。”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居然会羡慕她的家庭。
“你一个人来的吗，家里人没陪着？”姚念问。
林茉双脚一翘，“我东北那边的，太远了，再说我爸妈对我实行放养政策，送我上学这事儿从我小学三年级以后就再也没发生过。”
提到东北，姚念很快想起了自己住院时照顾她的薛阿姨，是不是东北人豪爽的性格都是与生俱来的。
本着将“父慈子孝”进行到底的原则，姚念没有跟林茉和方依然去体验华大的食堂，而是跟姚湛东去学校附近的商场吃了顿火锅。
锅底上的白烟不断往外窜，姚湛东穿过上升的烟雾递过来一张银行卡。
“生活费。”
姚念没接，“我卡里还有钱。”
“拿着，密码你知道，”姚湛东的语气非常的霸总，“我懒得每个月再给你汇钱，平时用点什么买点什么别省着。”
姚念对于花钱一向没什么概念，反正要用钱的时候卡里总是有钱。
她放下筷子接过卡，“谢谢老爸。”
姚湛东笑了一下，忽然盯着她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句，“唉，都是大学生了，我女儿真的长大了。”
姚念被送进嘴巴里的牛肉烫了一下，默默抬起头，“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肉麻了。”
第24章 你就是怂
姚湛东一向全国各地跑，在今天之前，姚念一直认为姚湛东只是刚好要来沪市出差。
直到饭吃完，听到他跟程伯伯说晚上要连夜回淮北，好像真的只是特地为了过来送她一趟，实属有些反常。
难不成是良心发现想弥补一下她？
回去路上，姚念收到于奕发来的信息，意思是两天就要新生军训，问她需不需要一些防晒用品。
姚念拒绝了他的好意，表示自己会准备。
许嘉怡曾说过，她不是个善于交朋友的性格，林茉和方依然看起来都是很好相处的人。
见时间还早，她折返回商场一楼化妆品专柜，决定主动买点小礼物送给她们。
回到寝室，林茉和方依然都不在，估计是去吃饭还没回来，另外一个位置始终是空的，床位名字牌上是一个叫李茹芬的女生。
姚念洗漱完以后，看到手机上有个许嘉怡的未接来电，她很快回了过去。
“怎么样，报到第一天什么心情？”许嘉怡应该是在外面，声音里裹着风。
姚念打开扩音，将干发帽裹在头上。
“除了没有电梯，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都在沪市了，有没有跟你日思夜想的沈叔叔见面？”
“没……”姚念搁着干发帽揉了揉头发，“我不知道怎么跟他说。”
电话那头沉默了半秒，声音骤然加大，“还怎么说？你就给他发个消息说你到沪市不就行了？人家都说了要给你接风了啊！”
姚念很苦恼，“总感觉是特地让人家请我吃顿饭似的，会不会显得我很没吃过饭？”
“……”许嘉怡彻底无语了，“你就是怂，找得什么破借口。”
她叹了口气：“好吧我承认。”
许嘉怡恨铁不成钢地挂了电话。
姚念把刚洗完的衣服晾上阳台，晚风徐徐吹来，盛暑天透着一股难得的凉意，比空调房里要舒服太多，她索性就在阳台待着，手掌撑着栏杆，湿漉漉的头发就这么披在肩头，等待自然干。
鳞次栉比的高楼中悬挂着一轮圆月，光晕柔和，在繁星点点的盛夏显得尤为浪漫。
同一片夜幕下，不知道沈度有没有看到这轮皎洁的月光。
寝室的门锁被拧动，林茉和方依然拎着大包小包走进来。
“咦？”林茉看到站在阳台上的姚念，边换衣服边问：“你这么早就回来啦？”
方依然从袋子里费劲地抱出一个大西瓜，“快，刚买回来的冰镇西瓜。”
“你们就这么一整个扛回来的？”姚念震惊地问。
刚准备洗澡的林茉从浴室里探出一个脑袋，“可不是嘛，依然非要买，完了还拎不动，差点没把我累死。”
方依然不好意思地揉了揉鼻子，“我想着这么热嘛，吃西瓜解解暑，平时在家我一个人都吃不完的。”
姚念左右瞅了瞅，“我们宿舍有刀么？”
“什么刀？”方依然愣了下，“宿管阿姨说宿舍不允许带刀呀。”
姚念感觉自己头顶上冒出了一串省略号。
“没有刀，我们怎么劈西瓜？”
方依然“啊”了一声，眼睛猛得瞪得溜圆：“哎呀我忘了！”
姚念突然就有点好奇这姑娘是怎么考进华大的。
林茉从浴室出来的时候，见二人站在桌前双双对着西瓜发呆。
“你们在干嘛？吃瓜之前还要进行祷告吗？”
“我们在研究怎么徒手劈西瓜。”姚念说。
“这还要研究？”
林茉挽起袖子，抓着西瓜转了两圈，手肘对着西瓜猛得往下一砸。
在姚念和方依然震惊地眼神中，西瓜肉眼可见地裂开了一道缝。
她用力一掰，“咔嚓”一声脆响，西瓜瞬间被一分为二，露出又沙又红的果肉，屋子里很快飘散出一阵甜甜的清香。
姚念嘴巴微张，转头看向方依然，“还不鼓掌。”
二人一齐给林茉鼓了个非常捧场的掌。
林茉摆了摆手，故作高深，“下次给你们展示徒手劈榴莲。”
“诶，”方依然指了指那张空着的床铺，“你们说李茹芬晚上会来吗？
“这都马上十一点了，等会宿管阿姨就要锁门了，”林茉吐了口西瓜籽：“咱们学校有两天的报到时间，明天来也正常。”
“好好珍惜这两天吧，”林茉靠在椅子上伸了个懒腰，“等正式开学以后马上就要军训咯。”
“差点忘了，”姚念拿起桌上那两个包装精致的小礼袋，分别递给她们，“我买了防晒，不知道你们用不用得惯这个牌子。”
“给我们的吗？”方依然打开袋子一看，惊呼：“哇，这个牌子的防晒霜很贵啊。”
“这款效果不错，”姚念笑着说：“一支顶十支。”
“怪不得你皮肤这么白呢，”林茉拿着袋子晃了晃：“谢了啊。”
女孩之间的友谊建立得很快，一起吃个西瓜，相互分享好用的美妆产品，或者聊聊高中时期的暗恋对象，再加上刚到一个环境的新鲜感和从高中到大学生的转变，三个姑娘就这么坐在阳台上聊到了凌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