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签完到以后，还是拜托了旁边的同学才得到两个连排的空位。
系主任拿着话筒走上台，大礼堂很快安静下来。
他拍了拍话筒：“同学们，今天我们学院邀请到了我校的优秀毕业生，信诚律所的合伙人，也是你们的学长，沈度沈律师，来给大家讲解法律职业人员应该具备的道德品质和规范事例……”
系主任后面一大堆介绍姚念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因为当她听到“沈度”两个字时，思绪完全停滞，当场石化。
第27章 你挺没良心啊
在大家的掌声中，男人从讲台右侧方走了出来。
他出现在众人视线中那一瞬间，礼堂的气氛明显躁动起来，四面八方不断传来低低的惊呼声。
“妈妈我恋爱了啊啊啊啊。”
“也没人告诉我今天的主讲人这么帅啊！”
“你占得什么破位置，”后排一个女生边戴上眼镜边抱怨：“隔这么远我都看不清了！”
柔和的光束打在台上，沈度一身笔挺的藏青色西装，长身鹤立，面对台下上百号学生的注视，依旧从容不迫，清隽的眉目含着淡淡的笑意。
“诶，诶，”林茉凑近姚念，发出一声长叹：“没想到咱们学院讲座质量居然这么高。”
女孩表情僵硬，盯着台上的男人一言不发。
大屏幕上罗列出了沈度丰富的履历，姚念这才发现，原来自己对他的了解少之又少。
华大本科毕业后，在中政法院获得硕士学位，紧接着又去美国杜克大学做了一年访问学者，回国后便创办了信诚律所，并担任沪市多家知名企业的法律顾问。
这是姚念第一次这么直观的感受到，他到底是个多优秀的人。
沈度的声音响彻在整个礼堂中，他分享成长经历，创业初期的艰辛，用自身经历分析当下法律人的现状，冗杂繁复的法规条例被他诠释得深刻明晰。
沈度举着话筒：“我时常也会感到困惑，从事这个职业以来，看过太多人性的善恶悲悯，甚至会因为找不到完美的解决办法而无能为力，现实生活和我们理想的法治社会有很大的差异，但见过黑暗却依旧站在光里，也许就是学法的意义。”
他往台前走了一步，声音缓慢而坚定，“千年暗室，一灯即明。”
台下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姚念还记得沈度曾经问过她，为什么选择学法，她给出的答案让他哑然失笑。
她发现，无论自己下定了多大的决心，无论筑高了多厚的城墙，只要他一出现，就能轻而易举击溃她的心理防线。
“啊，”林茉喊了一声，“你怎么哭了啊？”
姚念吸了吸鼻子，慌忙撇开头。
林茉懵了，“这讲得确实挺好的，但……有这么感人吗？”
她深吸了一口气，眼前恢复一片清明，刚想解释些什么，就听见系主任说：“大家有什么想问沈律师的问题，可以踊跃发言。”
台下齐刷刷举起手。
沈度笑了笑，视线往台下的学生当中一扫，很快便将目光锁定。
“第三排中间穿白色毛衣那位女生。”
大家目光纷纷往他说得方向看去。
“第三排？那不就是我们这排么？”林茉左右瞧了眼，发现姚念身上不就穿着白色毛衣么。
她兴奋道：“诶！是不是叫你啊？”
一直在走神的姚念回过神来，“什么？”
“沈律师让你提问题呢！”林茉压着声。
姚念张了张嘴：“我没问题啊。”
话语间，话筒已经从前排传到了她的手上，再一抬头，台上的男人正一脸笑意地望着她。
这么猝不及防地对视，姚念显得有些不知所措，压着回弹椅缓慢地站起身。
沈度还特地提醒了一句：“不用紧张，想问什么都可以。”
在这么多人的注视下，姚念简直尴尬到脚趾扣地，看他表情明显就是故意的，这么多举手的人不点，为什么偏偏点她！
“咳，”姚念努力平复了一下呼吸，特意换上了尊称：“您刚刚说，会因为找不到最完美的解决办法而无力，那应该用什么方法，去面对当前的困境？”
这个人，就是她当下的唯一困境。
沈度没料到她会问这样的问题，表情有一瞬凝滞。
他短暂地思索了几秒，“无论是哪种困境，我会选择一个最优的解决方案，而不是最完美的，在追求不了完美的前提下，该放弃的要适当放弃。”
姚念坐下以后，林茉凑过来，“你今天怎么了啊？进了礼堂就感觉你不对劲了，好几次跟你说话你都没听见。”
她声音闷闷的，懒得再找别的借口，“青春疼痛文学。”
“那跟讲座有什么关……”
林茉虎躯一震，转过头缓缓与她对视：“我说没眼光的人，不会就是台上那位吧？”
她眼睛一闭，算是默认。
“卧槽。”
林茉估计觉得一句卧槽还不能表达出她的震惊。
“卧槽！卧槽！”
“你喜欢咱们系主任啊？”
“……”
姚念胸口积压了十年的淤血差点没喷出来。
她都没注意到沈度已经不在台上了，只剩下年过半百，头顶地中海的系主任正举着话筒在台上激情开麦。
林茉笑得不行，“我就开个玩笑，知道你口味没这么重！”
姚念十分无语，摊着脸：“早知道是他的讲座我就不来了。”
讲座结束，礼堂的学生也陆续散去，林茉肚子里憋了一堆的问题，特地等到大家都散得差不多了才往外走。
“对了，”姚念看着手机，“依然说让我们给她带碗刀削面……”
林茉手肘在她手臂上轻轻撞了一下。
姚念茫然抬头。
沈度单手拎着西服外套，站在礼堂门口的石雕柱下，看到她们出来后，很快露出笑容。
“沈律师？”林茉惊讶，“讲座都结束了您还没走吗？”
他收起手机，朝她们走近了两步，视线落在旁边的女孩身上。
“我在等姚念。”
这五个字，如果是在两个月前听到，她不知道会有多高兴。
林茉眨了眨眼，“这样啊，那不打扰了，你们慢慢聊，我先走了哈。”
沈度：“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吃饭？顺便把你们其他室友也一起叫上。”
姚念乍然，这个人怎么回事，她什么时候说要跟他去吃饭了。
“不不不，”林茉连连摆手，“我们寝室还窝着一个病号，我得赶紧回去投喂她，沈律师再见。”
林茉跑得很快，一溜烟就没影儿了。
姚念怀里抱着一摞书，是早上刚从图书馆借来的，一直没来得及回宿舍。
沈度自然而然接过她手里的书。
下一刻，姚念听到他幽幽开口：“小姑娘，你挺没良心啊。”
第28章 他真的很好
抱在怀里的书忽然被抽走，姚念两只手一下就不知道应该放哪。
“我……”她目光闪烁，我了半天也没憋出一句话来。
感觉到头顶有轻轻被手掌覆盖的一点重量。
“走，叔叔带你吃饭去。”
姚念站在原地没动，“接风宴吗？可是我来沪市都快三个月了。”
“原来你还知道。”
沈度……是在怪自己没有联系他吗。
两个人并肩往教职工停车场走去，傍晚的风吹来，掀起一片密集的落叶，带着丝丝缕缕的凉意。
姚念身上的毛衣是粗针织的，白天还不觉得冷，这会儿风刮进来，她搓了搓胳膊，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沈度脚步一顿，将手里的外套递给她，“披上。”
姚念下意识拒绝：“不用的，反正马上就到……”
话还没说完，一股带着他身上气息的外套落在她肩头。
这样略显亲昵的动作，沈度做得很自然，让人一点遐想的余地都没有。
讲座刚结束没多久，身边经过的学生基本都是刚刚从大礼堂出来的，姚念明显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多了起来。
偶尔有一两个胆子大的，经过他们身边的时候会叫一声“沈律”，沈度都会微笑示以回应。
姚念默默放慢脚步跟在他身后。
一路无言，到了停车场上车以后，沈度并没有着急发动车子，他指尖轻敲着车窗，目光带着审视。
“说说吧？”
姚念正在扣安全带的手顿住，“说什么？”
“碰上什么事了？给你打了两次电话都没接。”
沈度觉得小姑娘好像变了，话少了不说，今天在讲座上的问题，更是很难不让人浮想联翩。
姚念没说话，一直低头抠着安全带的锁扣。
她根本不知道要说什么。
难道要质问他：你是不是谈恋爱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对于姚念这种不正常的状态，沈度只能想到一个原因。
他黑沉得眼珠子盯着她看了两秒，缓缓开口：“你……是不是失恋了？”
姚念的表情如遭雷劈。
看到她现在的表情，沈度心里便更加笃定了。
他发动汽车，“哪个小男孩这么没眼光。”
姚念：“……”
这是她今天第二次听到这三个字。
姚念心底莫名生出一股无名鬼火，硬邦邦地说：“确实太没眼光了！”
沈度笑了起来，打了个转向灯，“想吃什么？”
她不假思索：“火锅。”
“好。”
沈度带她去了一家看起来非常有烟火气的火锅店，装修是市井风格，门头是块牌匾，青灰瓦砖砌成的院子，上面贴着大红色的福字和中国结。
姚念一跨进台阶，就闻到了现炒锅底的香辣味，胃狠狠地抽了两下。
服务员询问他们想坐包间还是露天，一想到密闭空间里跟他相对而往的场景，姚念毫不犹豫地选择坐院子里。
嘈杂的环境至少可以让自己在面对他时，不用这么紧张。
不过在点单时，二人产生了分歧。
沈度坚持要点牛骨清汤锅底，理由是她的胃暂时还不能吃辣。
姚念则认为吃火锅不吃辣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沈叔叔，”姚念放下餐牌，气鼓鼓地说：“你知道吃火锅不吃辣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去北京不爬长城，去巴黎不看铁塔，去开庭不请律师。”
沈度被她的话逗笑了，“前两项我可以答应你，但最后一项不行，这关系到我的职业生涯。”
旁边的服务员弱弱插了一句嘴：“其实……可以选择鸳鸯锅。”
不等沈度开口，姚念直接拍板：“就鸳鸯！”
沈度无奈地站起身，“你等我一下。”
姚念还以为他被自己气走了。
等他再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瓶玻璃瓶装的牛奶。
“吃之前先把牛奶喝了沈度拧开瓶盖递给她。
视线仅短暂交汇一秒，姚念立马接过牛奶，偏过头不去看他。
怎么办。
还是会忍不住为他心动。
姚念原本没觉得自己有多饿，可看着服务员推着小推车将毛肚、嫩牛肉、黄喉、油豆腐皮、毛血旺……一道道往桌面上摆，顿时能感觉到胃疯狂在呐喊。
锅底沸腾开来，升腾出阵阵白烟，姚念将披散着的头发扎成一个丸子，迫不及待夹起一块嫩牛肉下了锅。
沈度细细打量着眼前的女孩，几个月不见，她虽然还是很瘦，但气色看起来比住院那段时间好了不少，皮肤中透着一种健康的红润，看得出确实有在好好吃饭。
“沈叔叔，你不吃吗？”姚念从清汤锅里捞出一勺虾滑放进他碗里。
沈度拿起筷子，“现在还会照顾人了？”
姚念咬了一口沾着麻酱的毛肚，含糊不清地说：“尊老爱幼是我大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
“老？”沈度气笑了，“上了大学以后不仅没良心，还学会搞歧视了啊。”
姚念咽下毛肚，一本正经地说：“您还是要正视自己年纪，要是放在古代，您这个年纪都可以……”
沈度轻敲了两下桌子，打断她：“就是在古代我这个年纪也当不了你爸。”
姚念无所谓地耸耸肩。
他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跟叔叔说说你那个小男朋友？”
姚念猛地呛了一下，随之剧烈地咳嗽起来，整张脸都咳红了。
“哪来的什么男朋友。”她干巴巴地说。
沈度眉毛一挑，“嗯？”
“我没谈恋爱。”
姚念以为话题到这就能结束了，没成想沈度不依不饶。
“那你刚刚说谁没眼光？”
她盯着沸腾的锅底，过了几秒才抬起眼睛，“我喜欢他，可是人家不喜欢我。”
沈度有些震惊，“是你们同学？”
“不是。”
“沈叔叔，”姚念声音越来越小：“能不能不问了。”
她不愿意再聊这个话题，沈度是个很聪明的人，她怕说多了会被他察觉出什么，毕竟他现在已经有对象了，没必要徒增烦恼。
小姑娘耷拉着眉眼，明显看着情绪不高。
沈度眸光微顿，似乎是在组织着措辞。
“其实一段好的感情，一定是会变得越来越爱自己，如果你变得自卑、敏感，那只能证明这个人应该不太适合你。”
姚念鼻尖一酸，极力忍住想哭的感觉，“可是……他真的很好。”
沈度心里莫名揪了揪，一时半会有些不知道怎么安慰她。
“吃饱了吗？”
“嗯。”
他抬手唤来服务员结账，“那走吧，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第29章 你叫我叔叔，叫他哥哥？
汽车拐进路口，看到不远处那几栋熟悉的写字楼时，姚念微微一愣，“是去律所吗？”
这话一说出口，她立马反应过来，懊恼地抓了抓脑门。
果不其然，沈度眼神中闪过一抹诧异，“你怎么知道律所在这里？”
“嗯……我……猜的啊，这周边都是写字楼，很容易就能猜到。”
沈度笑了笑没说话，轻车熟路地将车开进地下车库，侧方停车，一把到位。
这个地方让姚念不可避免又想起了那天在门口看到的那幕。
感觉心脏被小刀划拉了一下。
“对了，”沈度边下车边说：“你是不是可以考驾照了？”
姚念点头，“不过这学期的名额已经满了，我打算下学期再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