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沈度说：“早点考出来也好，到时候这辆车给你拿去练手。”
“你不怕我磕了碰了吗？”
进了电梯，他摁下十六层。
“碰了就来信诚打工还债。”
姚念背对着他，故意做了个夸张的表情，无声地用口型说了句：“黄世仁。”
沈度清了清嗓子，提醒她：“电梯反光，我能看见。”
“……”
叮得一声，姚念跟在他身后出了电梯，沈度打开墙上的灯，整个空间顿时亮堂起来。
前台动区是大理石纹路，上面印刻着信诚事务所的双音标识，布局分为上下两层，视野开阔，是个开放式的办公区域。
在姚念印象中，一直以为律师的工作环境是比较严肃和压抑的，没想到这里看起来很舒服。
暖黄柔和的灯光，各个区域划分明确，除了办公区、接待区、会议室之外，她甚至还看到了独立的咖啡厅和茶室。
“过来。”
沈度领着她往楼梯上走，直至二层尽头。
门一打开，姚念探进头，“这是你办公室吗？”
装修风格很简约，整体是原色系，木质办公桌，墨绿色真皮沙发，不规则弧形茶几，还有落地窗旁边那盆几乎两米高的百合竹，每个细节都彰显出他不俗的品味。
姚念进门后，沈度正打算随手将门关上，握着门把手的指尖微顿住，他想了想，又重新把门拉开。
“你先坐会儿。”他指了指沙发，从消毒柜里取出了个杯子。
姚念没听他的，径直走到落地窗前。
这个角度俯瞰下去，灯火如昼，满眼都是繁华都市的无尽夜色和霓虹灯火。
可惜的是，今晚没有月亮。
空气中飘来一股淡淡的茶香味，还带着一股茉莉花的清甜。
沈度走到她身边，将茶杯递给她，“小心烫。”
姚念凑近杯口，顺着白烟深深地吸了一口，“好香啊。”
“这是一个朋友从南城带回来的，不过我喝不太惯甜口，你如果喜欢可以带些回宿舍。”
她轻轻抿了一小口，茶叶的清香和茉莉花的甘甜瞬间浸满整个口腔。
沈度手机在这时响了起来。
他看了眼手机，往门口走，“等我一下，我接个电话。”
姚念好奇地在他办公室晃了一圈，他办公桌上没什么私人物品，摞着几叠厚厚的文件。
她一眼就看到了那只夹在卷宗里的黑色钢笔。
姚念拿起钢笔，在看到笔身那圈碎钻时便确认，是她送的那支。
背后响起一个意味深长的声音。
“小姑娘，送人的礼物可不兴拿回去。”
姚念肩膀一抖，立马放下钢笔转过身，沈度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打完电话回来了。
她撇撇嘴：“谁说要拿回去了，我就是看一下。”
沈度低眉一笑，“不过确实有个东西需要你带回去。”
他一只手撑着桌面，另一只手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了个方形盒子递给姚念。
暗红皮质的礼盒上刻着金线波浪纹，古典又精致。
姚念愣住，“给……我的？”
“打开看看？”沈度挑了挑眉。
她打开前盖，里面是一块手表。
淡粉色的表盘，剑形蓝钢在表面上缓缓移动着，每一帧都像星星在闪烁，很漂亮，也很少女。
“所以，这算礼尚往来吗？”
“看不出你还挺记仇。”
沈度无奈地笑了笑，“它已经在我抽屉里躺了快三个月了，本来想送给你当开学礼物，现在……”
姚念看到他喉结微动了一下。
“现在，希望小姑娘在以后的时间里，过得再开心一点。”
他就站在身边，长身玉立，那双好看的眸子里闪着灼灼光亮。
女孩慌乱地垂下头，控制不住的热浪从眼眶涌出，一滴眼泪就这么砸在表面上。
她赶紧伸手将表面上的眼泪擦干。
太没出息了。
为什么总是忍不住在他面前哭。
“哎，”沈度赶紧抽了两张纸给她：“怎么又哭了？”
姚念拿起纸巾胡乱抹了一把脸，随即抬头露出一个笑容。
“沈叔叔，你也要一直开心。”
她笨拙地把表往自己手腕上套，表带的卡扣拧了好几次都没拧上。
一双大手覆盖下来，在表带处轻轻一拧。
她的手腕很细，即使已经扣到最里面那一截，还是有一指的空隙。
沈度微微皱眉，“好像大了。”
“不大，”姚念吸了吸鼻子：“刚刚好。”
他看着小姑娘通红的鼻尖和微微颤抖着的肩膀，突然很心疼。
沈度轻轻叹了一口气，揉了揉她的脑袋，“好了，以后不许再因为那个小男孩难过了，你会遇见更值得喜欢的人。”
不会了。
再也不会遇见比他更好的人了。
这一刻，姚念决定，即使这辈子都无法拥有一个像他这么好的人，也一定要一直对他好。
无论是什么身份。
沈度将表盒跟茶叶一起装进袋子拎着：“走吧，送你回学校。”
姚念看了眼时间，惊呼：“居然已经快九点了？”
华大的门禁时间是十点半，从律所到学校，不堵车的情况下需要一个小时。
“所以我们得动作快点，”沈度说：“华大的宿管阿姨，铁面无私。”
姚念连忙跑到茶几边，把刚刚还剩下的半杯茶一饮而尽。
沈度露出疑惑的表情。
姚念一本正经：“不能浪费。”
他笑着摇摇头。
二人刚走到门口，迎面撞上了正打算进门的季哲远。
“我去！”他往后退了两步，表情震惊，眼神在二人之间来回打转。
沈度一眼就看出了他在想什么，“这是姚总女儿，姚念。”
“就是淮北那个小姑娘？”
季哲远饶有兴致地看着姚念，笑嘻嘻地伸出手：“妹妹你好啊，我姓季，四季发财的季，哲……”
沈度一把拍开他的手，“季哲远，我合伙人。”
姚念点点头，笑着跟他打招呼：“哲远哥哥好。”
这声“哲远哥哥”一出口，两个男人不约而同地望向她。
她神情有些茫然：“怎……么了吗？”
“不是，”沈度被气笑了：“你叫我叔叔，叫他哥哥？”
第30章 礼物
姚念眨了眨眼：“因为哲远哥哥看起来很年轻啊，感觉叔叔叫不大出口。”
“诶！”季哲远立马露出了个得意的笑容，拍了拍沈度的肩：“这就对了，我看起来确实比你年轻多了！”
沈度一阵无语，“你怎么这个点过来了？”
季哲远晃了晃手里的车钥匙，“ 到停车场才发现车钥匙落了，看到你办公室灯亮着，还以为你忘关了。”
沈度“啪”得一声将灯灭了，“现在关了。”
“诶诶诶，”季哲远在后头喊：“你们去哪儿啊？”
“送小姑娘回学校”
季哲远又喊了一声，“小妹妹，有空记得过来玩啊！”
姚念回头，冲他挥了挥手：“哲远哥哥再见。”
回学校的路上，姚念坐在副驾驶，时不时举起手腕端详。
她从小到大收到过很多礼物，乔淑珍给她买的漂亮裙子，姚湛东雷打不动的红包，许嘉怡送的各式各样稀奇古怪的手办，甚至还有周时熠那束“菊花”。
但此刻戴在她手腕上的这支表，对她来说不仅仅是礼物本身，更是沈度将自己时间精力倾注在具象化的礼物中，是属于他们彼此间的特殊记忆。
她会好好珍惜。
离门禁时间还剩二十分钟，沈度稳稳将车停在华大门口。
“等等，”他喊了一声，从后座捞过那几本书：“你的书不要了？”
姚念连忙小跑回车前。
沈度随意扫了眼手里的这几本书，有些惊讶，“你才大一就看这些书了？”
“就……随便看看，”姚念挠挠头：“感觉里面的案例分析还挺有意思的。”
沈度把书还给她，“这几本都老生常谈了，你如果感兴趣的话，我可以整理一些这两年比较新的案件给你。”
姚念头一歪：“这算是开后门吗？”
沈度笑了一下，“多看一些总没坏处。”
他一直看着女孩的身影消失在华大门口，才重新发动汽车。
刚过一个红绿灯路口，季哲远的电话就追过来了。
“给咱妹妹安全送到学校了？”
“注意措辞。”沈度看了眼后视镜，变了个道。
“你这会儿哪呢，考不考虑请我吃个夜宵？”
“你不用陪筱琳？”
“她回南城了，且待几天呢。”
沈度想着明天早上没什么特别要紧的事，“行，你定地方吧。”
晚上的老街邻牛大骨正是生意好的时候，这个点儿店里早就坐满了，老板在外头少说也支了十来张桌子，沈度很快在人群中搜寻到了戴着一次性塑料手套啃着牛窝骨的季哲远。
这家店他俩平时经常来，环境虽然很一般，但味道确实不错，特别是他家秘制的韭花酱，因为老板不肯单卖酱料，季哲远甚至还扬言要去偷配方。
小姑娘喜欢吃辣，下次倒是可以带她来尝尝。
“你也太磨叽了，”季哲远抬头瞅着他，“要不是等你过来结账，这两个棒骨我都不会给你留。”
“你全解决了吧。”沈度在他对面坐下，向服务员要了一杯开水。
“喝什么水啊！”季哲远用筷子抵住啤酒盖，手掌一推，“嘭”的一声，瓶盖翘起，然后将酒瓶递给沈度。
沈度没接，“开着车呢。”
“找个代驾呗，”季哲远愣了愣，“哦，忘了，你这个人矫情。”
沈度笑了笑，没说话。
“诶，”季哲远冲他抬了抬下巴：“那妹妹真是姚总女儿啊？”
“你别老一口一个妹妹，”他皱了下眉，“人有名字。”
“我记得我就见过姚总一次吧？印象不深，没想到他女儿长这么漂亮，”季哲远感慨，“特别是那声哥哥，叫得我骨头都酥了。”
沈度抱着胸，就这么盯着他看。
季哲远被他看得有些发毛，“你这是什么表情？”
“我想看看你还能吐出什么象牙来。”
“靠”季哲远摘下手套，“我就感慨一下而已，不过我要是再年轻个十岁，说不定还真就……”
“喂喂喂？你拍我干嘛？”
“发给筱琳，让她看看你的嘴脸。”沈度说。
“别闹别闹，我开个玩笑，”季哲远转念一想，“不对啊，你还说我？你自己大晚上的把小姑娘带你办公室去，又是何居心啊？”
“动动你的脑子，她才十九岁，”沈度瘫着脸解释：“之前买了个小礼物，正好在附近吃饭就顺便拿给她了。”
季哲远不屑，“你对人家还挺上心？”
“我对你也挺上心，要不明天把那套柏林之声带过来还我？”
季哲远沉默半晌：“这么冷冰冰的语言是怎么从你37度的嘴里说出来的。”
沈度喝了一口水，想着有必要再补充一句：“她父母离婚了，小姑娘一个人在沪市上学，人生地不熟的，我想着能照顾就多照顾一些。”
季哲远忽然一拍桌子，“姚念是华大的吧？”
“嗯？”
“我说呢，之前老谢请咱律所去开讲座，本来都说好我去了，你突然说你去，我还纳闷呢，你不是一向对这种抛头露面的场合不感兴趣么？”
沈度淡淡瞥了他一眼，轻吐出三个字：“我乐意。”
―
姚念回到寝室的时候，方依然戴着耳机，披着件小毛毯盘腿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包薯片，对着电脑屏幕上的综艺节目不断傻笑。
“依然，你好点了吗？”她将门带上。
“好多啦，”方依然咔嚓咔嚓嚼着薯片说：“现在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
林茉一只腿挂在床栏边荡啊荡，“你不是等姚念吗？人都回来了你还不赶快问。”
“对对对……”方依然连忙放下薯片，一把拉开椅子始往衣柜里掏。
“问什么？”姚念将手里的东西放下，又看了眼李茹芬空空的床铺：“她还没回来吗？我看宿管阿姨已经锁门了。”
“锁就锁呗，”林茉一脸无所谓，“你什么时候见她出门会跟我们说？”
姚念稍微有些不放心，给李茹芬发了一个信息。
“姚念，”方依然手里抱着几件衣服，表情看起来有些局促，支支吾吾地问：“你能不能帮我选件衣服，我明天……明天……。”
林茉非常贴心地替她把话说完：“女为悦己者容呗。”
姚念眼睛一下瞪大了，“你有男朋友了？咱们学校的吗？”
“不是！”方依然慕得红了脸，声音很低：“还不是男朋友，是金融学院的，他明天约我出去看电影。”
“这是好事啊，”姚念笑了起来，从她怀里接过衣服，“这里面选一件吗？”
“嗯，”方依然说：“我觉得你平时的衣服都好好看，感觉你眼光会比较好。”
林茉瞥了她俩一眼：“我感觉受到了暴击。”
她顺着栏杆从床上爬下来，质问方依然：“你是怎么做到在我俩的眼皮底下跟金融院的人暗渡陈仓的？”
“什么嘛，”方依然红着脸解释：“是我以前的高中学长，国庆回去才知道原来他也在华大，后来才联系上的。”
“宝，”姚念翻着手里的衣服，一言难尽地说：“听我的，第一件和第三件扔了，第二件……扔远点。
第31章 他有女朋友了
最后，姚念终于在方依然的衣柜里找到了一件看起来款式比较简单的白色裙子，不过现在天气凉了，她又找了件自己的粉色小开衫给她配上。
方依然个子娇小，略带婴儿肥的脸颊陷出浅浅的梨涡，清纯又可爱，很适合这种小家碧玉的打扮。
她十分满意地跑进浴室开始敷面膜。
林茉这才凑过来，眨了眨眼睛：“怎么样？跟沈律师有没有什么阶段性的进展？”
姚念把长发拢起，淡淡道：“就一起去吃了个火锅。”
林茉兴致勃勃地等着她继续往下说，结果等了好几秒她都没吭声。
“没了？”
“没了啊，”姚念垂眸：“而且…… 我们不会有什么进展的。”
“为什么啊？”林茉伸手拿过方依然桌上那袋没吃完的薯片，“我看他下午是特地在礼堂门口等你吧，看起来对你挺上心的啊，反而是你，感觉不太愿意搭理人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