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条信息好像石沉大海一般,直到年夜饭吃完了姚念都没回。
客厅外看春晚的沈母喊了声:“儿子,电话!”
沈度正跟徐正楠在厨房洗碗,很快擦了手走出来,看到是季哲远打来的,他心里莫名有些失落。
“沈大律师,除夕夜怎么过啊?”
沈度走到阳台,“还能怎么过,看看春晚,到点了下去放个烟花,流程总得走完。”
“哎?听起来情绪不佳啊,”季哲远促狭:“又被催婚了吧?”
沈度笑:“今年还行,有老太太护着,谁提这事儿跟谁急。”
“对了,”他又问:“你不是在筱琳老家过年么,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
“快别提了,”季哲远悲催道:“我那准老丈人太能喝了,差点没给我干吐了,这不趁他们打麻将我赶紧溜出来透口气。”
“要不说你是新女婿,”沈度玩笑道:“人家老女婿已经坐上庄了。”
“少贫了你,”季哲远说:“跟你扯得差点忘了正事,我打来就是想问问,姚念怎么样了?没受什么影响吧?”
沈度话音一顿,“什么影响?”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季哲远声音骤然提高:“合着这么大的事你不知道啊?”
他皱起眉,“出什么事了?”
“她爸不是你朋友吗?叫姚什么东来着?”
“姚湛东。”
“对对对,他被抓了啊!”
沈度喉间一紧:“什么时候的事?”
“靠,我以为你早知道了,得有小半个月了,欧律上午给我打了个电话,说是问问我这案子能不能接,我一看名字就觉得眼熟,一问才知道居然真是姚念她爸。”
“喂?喂喂?你在听吗?”
沈度被他一嗓子喊醒,“行了,挂了。”
季哲远话还没说完,听筒里已经传来了盲音。
第49章 来陪小姑娘过年
大年三十,淮北下起了大雪。
震耳欲聋的鞭炮声都没能盖过门口那群人的嗓门。
“姑娘,你爸欠了我们这么多钱,是不是得有个说法?你门都不开算怎么回事啊?”
又是一阵“哐哐哐”的砸门声。
“我们也不为难你,你先把门打开,这大过年的哥几个也不容易,咱们好好商量商量这钱怎么还。”
砸门的动静越来越大,姚念捂着耳朵蹲在门后,试图忽略这些声音。
“妈的,”男人往门上踹了一脚,“这姑娘真够倔的,咱们都来几趟了,平哥,怎么搞?”
“明天接着来!”那个叫平哥的男人啐了口痰,“我就不信她一直不出门!”
这段时间有不少人找上门,无一例外都是来要债的, 听到门外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姚念捂着耳朵上的手臂无力地垂在身体两边,紧绷的神经终于松了下来。
新年的钟声敲响,窗外无数光点瞬间飞升至夜空,绽出一片火树银花。
而偌大的别墅里,只有一个小小的身影孤单地蜷缩在沙发上。
门铃再次毫无征兆地响起,姚念浑身一震,下意识往沙发里缩了缩。
“姚念?”
听到这个声音,她睫毛倏忽一颤,差点以为自己出现幻听了。
门铃声还在继续。
愣怔半晌后,姚念一把掀开盖在身上的毛毯,光着脚跑到玄关,打开了门。
很多年以后,她仍旧对这一页的画面记忆犹新。
那个男人,他就站在雪夜里望着她,纷纷扬扬的雪花落满他宽利的肩头,落满他驼色的大衣,也落满他深邃如海的双眸。
雪雾薄薄相隔,朦胧了视线。
“你……”
还没等沈度出声,一股柔软猛地扑入怀中。
他猝不及防往后踉跄了一小步,随即就感觉到腰间一紧,她的手臂死死地环住了他的腰。
男人抬起的右手悬在半空中,一下就不知道该如何安放。
姚念抱得那样紧,仿佛要将自己嵌进他的身体里,单薄的肩膀随着抽噎一耸一耸的,起初只是轻微地抽泣,后来抽泣声越来越大,像是压抑许久的洪流找到了决堤的出口。
冬寒深夜,不知是哪簇积雪落下,发出了轻闷的折断声。
沈度叹了一口气,抬手将她揽入怀中,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不知道过了多久,鞭炮声逐渐停止,周围很快变得安静,怀里的人像是哭累了,抽泣声也渐渐小了下来。
小姑娘抽噎地抬起头,眼尾通红,鼻子一抽一抽的,看起来特别可怜。
像只被遗弃的金吉拉。
他突然很心疼。
姚念往后退了两步,待他走进来后,又朝门外警惕地看了眼,立马将门关上。
沈度望向客厅,玄关只亮了一盏昏黄的射灯,沙发上的毛毯落了一半在地上,空旷又冷清。
她看到男人大衣胸前那摊晕开的泪渍,有些难为情,声音低得几成气音:“对不起。”
沈度温声问:“吃过了吗?”
她抽了下鼻子,小幅度地摇了摇头。
他打开厨房的灯,整个别墅顿时亮堂起来,又取下保温盒的前盖,第一层是金黄香脆的薄皮馅饼,第二层是满满的饺子。
“这是我外婆做的,老太太手艺不错,尝尝看?”
姚念刚想伸手接过。
“好像有点冷了,”沈度往厨房走,“我去热一下。”
加热过得馅饼冒着阵阵热气,姚念咬了一口,眼泪又淤积起来,噙在眼眶打转。
“哎,”沈度弯下腰,用指腹拭去她摇摇欲坠的眼泪,轻声说:“先把饭吃完好不好?”
他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甚至带着些哄人的意味。
姚念咬唇问:“你是不是……都知道了?”
否则很难解释他为什么会在年三十突然出现在淮北,出现在她家门口。
“为什么不愿意告诉我?”
沈度半蹲着,手扶着她的椅背,额前的发梢还带着雪化的潮意。
姚念没说话,垂着头,鼻尖还是很红,脸上挂着未干的泪痕。
“那先把饺子吃了,”沈度摸了摸她的头,“待会好好跟我说说案情。”
姚念懵了,“今天是除夕,你这么晚还赶来……就是为了我爸的事情吗?”
“也不全是。”沈度从微波炉里端出饺子,又递了双筷子放到她面前。
姚念刚夹起一只饺子,就听到他继续说:“来陪小姑娘过年。”
知道姚湛东出事后,沈度立马联系了欧毅安,在电话里了解了大致情况,他没有犹豫,套上外套拎着车钥匙就要出门。
沈度很难想象姚念这段时间是怎么熬过来的,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居然一点风都没给他漏。
家人都不理解到底什么事这么着急,非得大过年地跑出去,只有老太太没阻止,还顺带给他装上了馅饼又重下了一锅饺子,出门之前还前乐呵呵嘱咐让他放心去。
老太太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沈度没来得及多想,拎上东西便出了门。
沈度扫了眼散落在桌上的那几张纸,一张拘留通知书,还有法院的查封公告。
他拿起来细看,姚湛东名下的所有房产都被冻结,包括她现在住着的这套别墅。
既然到了查封阶段,说明这个雷不是现在才爆的,他应该早就被起诉了。
见他看得认真,姚念有些心虚地开口:“沈叔叔,其实我已经委托了欧律师……”
沈度转过头,平静地盯着她的眼睛,淡淡地说了句:“哦,被我截胡了。”
姚念神色茫然,“什么意思?”
她又仔细想了想,不可思议地瞪大眼:“你是说,要代理我爸的案子?”
沈度眉梢微挑,“听你这个语气,好像不是很情愿?”
“不是不是,”她顿时急了,手一通摇:“我绝对没有质疑你专业能力的意思,主要是欧律师那边已经谈好了,这样临时换人算不算违约?”
沈度看了她一眼,“你知道还找他?”
这句话给姚念干沉默了。
“别担心,”他温声道:“我跟他沟通过了,他没意见。”
“你们认识啊?”
“不然你以为我是怎么知道的?”
两两相望,他的眼神在灯下格外明亮,嘴角那抹浅笑温柔至极。
第50章 居然亲了她
姚念总算打起了些精神,把她知道的情况都跟沈度复述了一遍,
沈度听得认真,再加上从欧毅安那打听到的情况,他基本对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差不多都了解清楚了。
“我爸他……有机会做无罪辩护吗?”
沈度短暂地思考了一下,“还有几个问题我需要当面问他,下次会见是什么时候?”
“起码得过了初七。”
小姑娘湿露的眼底中透着不安。
沈度声音和缓,带着一种能抚平心绪的魔力,“别太担心,我们一步步来。”
“快一点了,”他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困不困?”
姚念摇了摇头。
“那去换件厚点的衣服,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里?”
“去了就知道了。”
外面的雪已经停了,道路两旁铺上了一层厚厚的绒毯,黑色的柏油马路从雪层的缝隙中艰难地探出。
姚念坐在副驾驶,偏头看向窗外,他开的很慢,堆积着雪帘的树木缓慢地从旁掠过。
大约过了二十分钟,沈度将车停在了北海的公路边。
冬夜的北海极其寂静,连海波拍打礁石的声音都被夜晚柔化,沙砾在夜空下闪烁着细碎的星光。
一下车,姚念就感觉到冰冷咸湿的海风扑面而来,带着丝丝缕缕的霜气。
沈度打开后备箱,里面放着好几箱烟花。
她缩了缩脖子,白色的雾气从口中飘出,瞬间冻结成了有型的云团,“怎么这么多烟花?”
“在沪市就买了,本来想放给我小侄子看的。”
沈度弯腰把烟花从后备箱搬出来,“虽然迟了点,但我们得把流程走完。”
凌晨的海边空无一人,他们沿着海岸线把几箱烟花一字排开。
沈度搓了搓手,从大衣兜里掏出打火机,“准备好了吗?”
姚念期待地点点头:“嗯!”
点燃引信的瞬间,火星闪烁,一道火光如箭般直冲上空。
短暂的寂静后,“砰”得一声巨响,无数璀璨地光点如繁星般四散开来,照亮了整个海面,也照亮了她的脸庞。
姚念仰着脖子,漫天绚烂的花海在泪水中模糊成一个个金灿灿的圆点。
沈度偏头,女孩穿着厚厚的白色羽绒服,领口处一圈雪白的毛领贴着她的脸颊,漂亮的眼眸在绽放的烟火下映出璀璨的微光。
他喉结微动,一字一句慢慢出声。
“小姑娘,新年快乐。”
姚念刚一回眸,就撞进了那双温柔缱绻的瞳眸中,方才失焦的视线慢慢明晰。
在最后一抹烟花消逝在夜空之前,她扬手对着海面大喊:“沈叔叔,新年快乐!”
世界蛮横,不讲道理,他就像是漆黑海上升起的月亮,润物细无声地为她的芜杂和难堪兜底。
天空最后一丝光芒消散后,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方才还响彻天际的轰鸣,只剩下几缕淡淡的青烟。
姚念望着男人温润的侧脸,眼底浮起了一抹湿气。
“沈叔叔,谢谢你。”
沈度叹了口气:“怎么老说谢谢。”
她声音逐渐变得哽咽:“谢谢你这么远赶过来陪我过年,谢谢你愿意帮我爸爸辩护,谢谢你给我带这么好吃的馅饼和饺子,谢谢你……让我看到这么美的烟花。”
“好啦,”沈度无奈地拍着她的背:“不要哭了好不好?”
她的眼泪跟水龙头似的止不住,大颗大颗地往下掉,抽抽噎噎地说:“我……我感觉,每次在我需要你的时候你都会出现,我住院了是你陪我,脚崴了你背我去医院,你怎么对我这么好啊……”
沈度手指拂过她眼角的湿意,喉结轻滑,“我愿意对你好。”
结果她像是打开了阀门,哭声越来越大:“我不是故意瞒着不告诉你的,我怕你觉得我是个麻烦,我已经麻烦你太多了,还耽误你跟家人一起过年,我真的不――”
不知道是不是方才的烟火过于绚烂,还是女孩的哭声太让人心疼,沈度本就所剩不多的理智在这一刻被彻底淹没。
他微凉的掌心扣住她的后脑勺,弯下腰堵住了女孩的唇。
未尽的语声戛然而止。
温热覆盖下的瞬间,姚念眼睛陡然瞪大,脑子里仿佛有什么东西砰得一声炸开。
他的气息近在咫尺,呼吸可闻,那柔软的触感只不过一瞬,又猛地起身抽离。
看着她茫然的眼神和微启的唇。
沈度觉得自己疯了。
―
回去的路上,二人谁都没有先开口说话,只有空调出风口微弱的风声。
这一幕发生得太快太突然,姚念甚至怀疑到底是不是真实发生过。
沈度刚刚……亲了她?
居然亲了她?!
剧烈跳动的心脏不会骗人,连带着耳膜都跟着共鸣。
车子就这么一路无言地开回别墅,沈度踩下刹车,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微紧,侧头瞄了她一眼,欲言又止。
这是他第一次语拙。
该怎么向她解释自己刚刚那个趁人之危的行为。
好像怎么解释都没用……
“沈叔叔。”姚念率先打破了车里的沉寂。
听到这个称谓,他心里的罪恶感更重了几分。
“嗯?”沈度刚一开口,发现自己嗓音莫名有些发紧。
“那个……你晚上还回沪市吗?”
他清了清嗓子:“回吧。”
“哦,”姚念慢吞吞地解下安全带,“雪天路挺滑的。”
“嗯,那我慢点开。”
“视线也不太好。”
“我戴眼镜。”
“说不定还会封路。”
“应该不……”沈度回答到一半,忽然有点儿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忍不住笑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姚念抿了抿唇,半天后才低声说:“你如果没什么特别着急的事,反正家里也有客房,你明天再走也是可以的……”
两人对视了几秒,细微的气氛在沉默中蔓延开来,仿佛连周围的空气都暧昧了起来。
见他没应声,姚念卷了卷手指,刚准备打开车门。
“等等沈度将她叫住。
似是斟酌了许久,他哑着声开口:“刚刚,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