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念放轻脚步，把水和退烧药放在床头柜上。
男人闭着眼，眉头微蹙着，脸上还透着些不正常的红晕。
姚念开始纠结，不知道这种情况到底要不要把他叫醒吃药。
她站在床边发了一小会呆，看着他额间不断渗出的汗珠，转身进浴室打了盆水出来，把毛巾拧干，接着就有些无从下手。
自己过来不就是为了照顾他的吗。
好像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她学着乔淑珍从前照顾她的样子，先擦去了他额上的汗，又重新过水拧了一把，准备把半干的湿毛巾垫上去。
沈度感觉到眼前有人影晃动，迷糊地睁开眼。
视线与姚念的目光撞上，他神情茫然了片刻。
这么近的距离，他甚至能感受到小姑娘轻轻喷洒在脸上的气息。
热热的，痒痒的。
这么猝不及防的对视，姚念手一抖。
“啪嗒”一声。
半湿的毛巾不偏不倚地砸到他脸上。
沈度眼前一黑。
卧室里本就不太通畅的空气仿佛凝固。
姚念手忙脚乱地把覆盖在他脸上的毛巾拿开，“啊，对不起对不起！”
沈度眼眸微敛着，眼角下面还挂着溅出的水渍，接着姚念就看到他肩膀开始颤动，发出低低的笑声。
本来帮他擦脸已经觉得很别扭了，这会儿看他笑成这样，姚念不免有些窝火：“你笑什么！”
“没。”沈度克制自己嘴角的弧度。
姚念抿了抿唇，转身端起床头柜上的水杯递给他，“既然醒了就吃药吧。”
沈度撑着床直起身，接过她手上的水喝了一口，姚念很快又给他递来了药。
他吞下药丸，忽然感叹了一句：“叔叔还从来没有被人这么照顾过，还是被个小姑娘照顾。”
姚念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自己刚才的行为。
“我之前住院，还有上次脚崴了，你也是这么照顾我的，所以……”她顿了两秒：“你不用觉的不好意思。”
沈度笑着点头：“好。”
随后她又补了一句，“尊老爱幼是……”
“这句话可以不用说。”
外面的门铃响起，紧接着沈度放在枕头上的手机也开始震动。
他按了静音，冲姚念抬抬下巴，“去开门。”
姚念一开门，穿着红色制服KFC的外卖小哥站在门口。
“小姐，你的外卖。”
“啊？”姚念愣了一下：“我没点外卖啊。”
卧室传来一阵干咳，紧接着她听到沈度说：“我点的，拿进来吧。”
姚念接过纸袋关上门，顿时觉得有些无语。
“沈叔叔，你现在应该不能吃这么油腻的东西。”
“给你点的，”沈度淡淡道：“让你报复得更彻底一点。”
姚念很快想起许嘉怡在自己住院时吃肯德基还跟他告状的事情。
……
这个人记忆力怎么这么好。
沈度这会儿睡够了，靠在床头刷着手机，时不时瞄眼正在外头吃东西的姚念。
她低着头，吃东西的速度很慢，腮帮子一鼓一鼓，嘴角沾了沙拉酱也浑然不觉。
沈度笑着收回视线，继续回季哲远的微信。
吃下一整个汉堡后，姚念其实已经饱了，但还是撑着肚子又吃了块鸡块。
全家桶还剩了好几块原味鸡和奥尔良鸡翅，不过她最后实在吃不下了，把剩下没吃完的密封好，打算等会走的时候带回宿舍。
雪梨一个，橙子一个，姚念盯着微信界面默念，把需要的食材一个一个摆在灶台边。
冰糖适量……
适量是多少？
算了，等会看着加吧。
雪梨和橙子都要去皮切块，在厨房搜寻无果，姚念顺手拉开橱柜，各种大小的刀具整整齐齐地摆在里面。
她抽出一把看起来比较小的刀，在橙子上比划了几下。
十分钟过去了。
看到案板上那几块被她劈得残缺不全的橙子块，姚念有些沉默。
不过她很快安慰起自己，主要就是喝个汤，卖相什么的不重要。
于是她照葫芦画瓢，案板上再次出现了几个大小不一切口歪斜的雪梨块。
这么折腾一通下来，姚念觉得有些热，于是把外套脱了挂椅子上。
接下来的流程就简单多了，只要把这些块一股脑全放进锅里，加上水，再往锅里扔了几块“适量”的冰糖，等上十五分钟就可以了。
第45章 男朋友也得带一个回来
估计是退烧药起效果了，沈度进浴室拿毛巾把汗擦了一把，重新换了套睡衣，瞬间感觉这个人松泛了不少。
他走出卧室，看到姚念拿着汤勺，跟被点了穴似得站在厨房。
灶台上传来“咕噜咕噜”沸腾声，蒸汽从她面前的锅里升起，果香淡淡的清甜传入鼻尖。
“在煮什么？”
姚念肩膀一颤，像是被吓了一跳，“你怎么出来了？”
沈度凑近往锅里看了一眼，“雪梨？”
她点点头，“雪梨热橙汤，我妈说咳嗽喝这个能好得快点。”
沈度目光微顿。
小姑娘身上只穿了件单薄的贴身毛衣，长发随意拢在耳后，少女身段尽显，她的背很薄，修长的脖颈下是微微隆起的锁骨和……饱满圆润的轮廓。
热气氤氲的水蒸气随着温度升高越来越浓，沈度一时有些晃眼。
他移开视线，轻描淡写道：“这么冷不穿高领？”
姚念正盯着手机计时器算着出锅的时间，不明所以地看向他，“不冷啊。”
屋里的暖气明明打得很足。
计时器震动，锅里散出的果香味已经很浓了，姚念挽起两边的袖口，刚一伸手揭开锅盖，沈度没来得及阻止，一股滚烫的蒸汽猛地喷出。
姚念“啊”了一声，立马松开了把手。
锅盖“砰”得一声砸到了灶台面上。
沈度马上关了火，“烫到了？”
他拧开水龙头，抓过姚念的手递到水槽里。
冰冷的水淋过她泛红的手背，手腕上的触感却很烫，附带着他身上淡淡的清香，是洗衣液清洗后留下的味道。
她这才注意到沈度换了套衣服。
“你洗澡了？”姚念咕哝：“发高烧好像不能洗澡。”
“没洗，就简单擦了一把。”
沈度拿过她手里的汤勺，又从橱柜下拿出一个天青色的陶瓷碗，把锅里的汤盛进碗里。
小姑娘虽然不算娇生惯养，但明显十指不沾阳春水。
看着碗里这些歪歪扭扭奇形怪状的果肉，他不禁哑然失笑。
姚念有些尴尬：“可能卖相不太好看，你要不……先尝尝味道？实在不行就当药喝了。”
沈度垂眸笑，舀起一勺带着果肉的汤喝了一口。
“怎么样？”她脸上露出期待的目光。
“很好喝。”沈度端起碗把剩下的汤一口全喝了。
姚念明显不信，锅里还剩了一半，她拿了个勺子准备尝尝味道。
没成想沈度直接盖上了锅盖，“不是做给我喝的吗？”
姚念不可思议：“那我不能喝吗？”
“不能，你又不咳嗽。”
“……”
沈度在姚念的催促下又去量了一次体温，烧暂时是退了，脸色看起来比她刚来的时候也好了不少，但说话声音还是哑。
姚念看了眼表，想着林茉跟方依然应该快到了。
她伸手拿过椅子上的外套，往正在洗手池漱口的沈度喊了声：“沈叔叔，我得回去了。”
沈度很快走出来，“几点了？”
“马上七点了，”姚念想了想，叮嘱道：“万一药效过了继续烧回来，你还是得去医院看看。”
“好。”他笑着应声，想看看小姑娘还能操心到什么程度。
她套上外套，拎起那袋还没吃完的全家桶，“那你早点躺休息，我走了。”
“等会，”沈度拿起玄关上的车钥匙，“我送你回学校。”
姚念摇摇头，“你才刚好一点，别折腾了，我打个车回去就行。”
说完她戴上帽子，又变回了个小北极熊。
“叔叔再见。”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门“砰”得一声被关上。
姚念才刚出电梯，沈度的微信就发来了。
还连发了三条。
【上车前把车牌号发给我。】
【到宿舍了说一声。】
【还有，谢谢小姑娘的雪梨热橙汤。】
她一走，整个房间一下安静了下来。
沈度重新回到厨房，看着还剩下半锅的汤，莫名地笑了一声。
有点甜，但嗓子好像确实没那么痒了。
他又从锅里舀了一碗，坐在餐桌前一口一口地把它喝完。
―
元旦一过，接着就迎来了紧锣密鼓的考试周，连方依然这么佛系的人都不赖床了，每天早起跟着姚念和林茉去图书馆抢位置。
她将民法总论盖在脸上，哀嚎：“学不完，根本学不完，谁能告诉我如何用一夜缔造一个奇迹。”
林茉悠悠道：“三分靠努力，七分天注定，剩下五十分你只能靠浓浓的师生情。”
“估计够呛，”姚念说：“依然也就能在程旭面前刷点印象分。”
方依然不满：“连你都跟她一起欺负我！”
笔记本边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
沈度的消息，问她什么时候放寒假。
她最近这段时间忙着复习，沈度中间来给她送了一次相机后，他们就没再见过面。
姚念打字回复他。
【16号考完。】
【票订了么？】
【订好了，第二天下午的票。】
【行，到时候在学校等我，送你去高铁站。】
姚念本想拒绝，可转念一想，寒假整整一个月都见不到他了。
她删了对话框，重新回复了一个好。
沈度刚想熄灭屏幕，老妈的电话了过来。
“在忙吗？”
“刚到律所，”沈度摁下电梯：“是不是腰又疼了？”
“早就没感觉了，黄医生天天催着我去推拿，是你交代的吧？”
沈度笑了下，“主要是您不自觉，起码得先把这个疗程做完。”
“行了，说正事，”老妈说：“我跟你爸商量了，今年过年咱们去外婆家过，老人家现在天天念叨你。”
“行啊。”沈度走出电梯。
“沈律早。”前台的小邹立马放下手里的三明治，站直了身子。
他点了下头，往办公室走。
“你姥姥家人多，今年正楠一家都回来过年，你到时候多备点年货。”
徐正楠是沈度的表弟，他姨妈的儿子，比他小三岁，今年年初刚生了一个大胖小子。
他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老妈沉默了一会才开口：“你……今年几个人回来？”
沈度打开办公室的门，无奈的笑，“您就非得这么旁敲侧击吗，没谈呢。”
老妈叹了口气，“你年过了都三十二了，一直这么单着也不是回事啊。”
沈度打开扩音，倒了杯茶坐在沙发上。
“你要是不喜欢女的……就算男朋友也得带一个回来啊。”
第46章 你爸被警察带走了
“男朋友？”沈度呛了口水：“您想什么呢？”
老妈是大学教授，去年刚退休，思想虽然说不上老古董，但沈度没想到她居然这么前卫。
听筒里继续传出老妈的声音：“我跟你爸也不是不开明的人，你如果真喜欢男的……”
“打住，”沈度无情地打断她：“我性取向正常。”
老妈明显松了口气，“那就好，你三婶昨天还在咱家跟我念叨，说有个姑娘特别好，学历长相都没得挑，要不你这两天找个时间见见？”
“妈，”沈度无奈道：“您儿子还不至于沦落到相亲的地步。”
“你别那么排斥相亲，你平时工作那么忙，能接触到几个人啊，就当认识个新朋友，万一看对眼了呢？”
“我接触的人够多了，您真别操心了。”
见他油盐不进，老妈提高音调：“那你就没碰上个喜欢的？”
沈度沉默了一瞬。
这阵沉默让沈母瞬间来了兴致，“有喜欢的姑娘了？”
“没，”他下意识否认，“行了不说了，我这会儿有事，您记得去黄医生那。”
自从发现对小姑娘的关注已经超出长辈范畴后，沈度一直在试图忽略，并强行摆正自己的位置。
可当老妈问出他是不是有喜欢的人时。
脑子里的第一反应就是她。
他走到落地窗前，陷入沉思。
―
最后一场考试不少同学是直接拎着行李箱来的，考试结束铃声一响，大家都迫不及待往教室门口涌。
回宿舍的路上，林茉揽过姚念的肩膀，提议：“明天都回去了，我们去吃新开的那家泰国菜，顺便再来个girls night怎么样？”
“好耶，”方依然很快搭腔：“正晚上宿舍没门禁，我们吃完饭再去K歌吧？”
姚念正在给姚湛东打电话，林茉碰了碰她的手肘，“怎么样啊，去吗？”
“去呗。”她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上次露营回来后，姚湛东给她回过电话，声音听起来无精打采的，没说几句就草草挂了，现在怎么又联系不上了。
走到宿舍楼下，姚念手机响了起来，她以为是姚湛东，刚想接，一看来电显示，是她八百年没联系过的姑姑。
她怎么会给自己打电话。
大人的事情姚念很少掺和，只知道乔淑珍跟她这个小姑子关系一直不好，从她记事起，两家就很少来往，只有过年去爷爷奶奶家才会偶尔碰上一面。
“你们先上去，”姚念跟她们说：“我接个电话。”
电话一接通，她就听到姚丹尖锐的声音像是要划破耳膜。
“你爸被警察带走了！”
林茉看着蹲在地上收拾行李的姚念，皱起眉：“这么临时买得到车票吗？”
姚念胡乱地往行李箱扯着衣服，被林茉这么一提醒她才回过神来看车票。
现在正好是返乡高峰，从下午到凌晨所有到淮北的车次都显示售罄。
她把行李箱的拉链拉上，盯着手机喃喃：“算了，我直接叫个车回去。”
姚念拉着行李走出寝室的时候还被宿舍门口的台阶绊了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