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茉眼疾手快地拉住她的手臂，“诶，你慢点。”
姚念衲衲点头，“那我先走了。”
林茉有些担心地看着她：“你路上注意安全，别太着急了。”
姚丹没在电话里细说，只是说涉及到非法集资，让她赶紧回来。
到淮北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别墅里却灯火通明。
大门敞着没关，她一进门，原本喧哗的声音忽然停了。
客厅里坐着好多人，除了程伯伯以外，基本都是姚湛东那边的亲戚，大伯蹙着眉坐在沙发上抽烟，大伯母不住地唉声叹气，姚丹正在接电话，看见她回来立马放下了手机。
“你可算回来了！”
这个一脸焦急的人是她姑父，也就是姚丹老公。
“你爸之前有没有联系过你？”
姚念心一沉，深吸了口气：“到底怎么了？”
姚丹铁着脸说：“年前你爸公司有个地产项目让我们投资，意思是楼盘下半年就能开售，结果拖了大半年，还没等预售证下来他就出事了。”
“什么时候的事？”姚念声音有些发紧。
大伯父猛吸了口烟，面色凝重：“今天刚到淮北警察就把他带走了，我们去公司问了才知道，项目那块地政府根本就没批！”
“一百多万呐，”大伯母抹着泪道：“都是我跟你伯父的养老钱，是实在亲戚我们才跟着你爸投的，谁知道他居然这么坑我们。”
“行了嫂子，”姚丹皱着眉打断她，“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
她看向姚念：“不止咱家亲戚，我听警察的意思是你爸用这个项目集资了不少钱，被人联合给告了，我们叫你回来是一起想想办法，看能不能先把人弄出来。”
什么开盘，预售证这些词汇对姚念来说都很陌生，不过这些亲戚上门的目的，她却一点都不陌生。
程伯伯叹了口气，“你们跟小念说这些干嘛，她就是个孩子，她能知道什么？”
“我们不找她怎么办？”姑父急了：“二哥离婚了，说不定就得判刑，我们家少说也投了小两百万了，这钱我就是扔水里还能听个响，不能说打水漂就打水漂了啊。”
“是这么个理，”大伯母立马接茬：“小念啊，别人的钱暂且不提，咱自己家亲戚的钱可不能就这么没了。”
姚念扔下包，冷声开口：“我爸现在还没定罪，具体情况你们也不知道，怎么就断定他会坐牢？”
“还有，”她扫了大伯母一眼：“这几年我爸没少带着你们家赚钱吧？表哥结婚我爸直接送了一套婚房，他才刚出事，你们就来迫不及待来要钱是不是太着急了？”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大伯父猛地一拍桌子：“一码归一码，我们是真金白银听了你爸的话投进去的，现在项目没了，他人又进去了，我们多问几句怎么了？”
“您现在知道我是孩子了？”
姚念只觉得心寒，从前这些人赶着求姚湛东带他们赚钱，让他兜底，现在一出事就彻底换了副面孔，他到底养了一群什么样的白眼狼。
第47章 姚湛东出事
放假当天，学校里的车明显比平时多了不少，沈度在宿舍附近找了个车位把车停好后，继续给姚念打电话。
从早上开始她的电话就一直打不通，想着小姑娘可能睡过头了，还特地早了半小时到学校等她。
沈度看了眼时间，这个点已经有不少学生拎着行李箱从宿舍出来了。
方依然在宿管阿姨那登记离寝时间，林茉刚把箱子拎到宿舍门口，就看到了倚在车前的男人。
“沈律师？”她松开行李箱，往他的方向快走了两步，“你是……在等姚念吗？”
沈度抬眸，他记得这个女孩是姚念的室友，姚念脚崴的那次还是她打电话告诉自己的。
他往二人身后看了眼，“姚念没跟你们一起？”
“她昨天就回淮北了啊，”林茉狐疑：“她没跟你说？”
“昨天？”沈度一怔。
“本来是今天走的，”林茉说：“但昨天我们考完试后她接了个电话，回来火急火燎地收拾东西就走了，看起来还挺着急。”
沈度皱了下眉：“她没说什么原因？”
林茉摇头，“她看起来状态不太好，我们也没敢多问。”
沈度沉默半晌，“行，我知道了。”
回到车上，他想了想，又给姚湛东打了个电话。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
听着手机里的忙音，沈度微蹙的眉心更深了几分。
―
已经过去一天了，姚湛东还是没消息。
一般公安问话二十四小时内就会放人，超出这个时间，那大概率是被拘留了。
姚念一大早就去了看守所，除了得到了一张拘留通知书外，家属不能直接探视，案件内容和涉及金额办案人员都不肯透露，她现在连姚湛东到底犯了什么事都不知道。
司机程伯在公安局门口等她。
姚念上了车便立马问：“程伯伯，我爸他到底干了什么？您天天跟他在一起一点都不知道吗？”
程伯叹了口气：“姚总这段出差很频繁，基本就没回过淮北，具体的我也不大清楚，不过听他平时接电话经常说什么土地审批难过之类的。”
姚湛东做的是地产项目，按理来说土地审批不过这种情况也不是什么大事，多跑几趟手续罢了，可姚丹说的却是非法集资……
她拿出手机想查一下，摁了几下屏幕都没亮，才发现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没电了。
“哦对了，”程伯像是想到了什么，“上个月吧，姚总让我回来帮他拿了好几本房产证。”
姚念一愣：“他要卖房？”
“应该不是，他直接让我送到银行，估计是办抵押贷款。”
姚念没再吭声，手指紧紧地攥着安全带，一动不动地盯着前方。
这段时间以来，她其实能感觉到姚湛东有些反常，但一直没多想，毕竟这些年他常年不着家，更不可能跟她提公司的事。
再仔细回想，姚湛东的烟瘾并不大，平时抽烟都会避开她，可开学前那几天却一直把自己闷在书房抽烟。
还有送她来学校那天，莫名说了好些矫情的话，这根本不是他的风格。
还有那张卡……姚念心里咯噔了一下。
姚湛东给她钱向来都是直接转账的，什么时候用过卡！
她视线往窗外一晃，连忙喊：“程伯伯，你在前面农行门口放我下来。”
他踩下刹车：“那我在路口等你。”
“不用了，等会我自己回去。”说完她便头也不回地下了车。
姚念日常生活费和平时花销都是用自己卡里的钱，她花钱不会大手大脚，这几年姚湛东和乔淑珍陆陆续续给了她不少，再加上年节的红包，余额还是很可观的。
所以一个学期过去，姚湛东另外给她那张卡姚念一直没动过。
这张卡当时被她随手夹在了手机壳里。
她拆出手机壳，把卡插进ATM机。
指尖颤抖着输入密码。
看到显示器上的余额时，姚念震惊地瞪大双眼，瞬间捂住了嘴。
个十百千万……十万百万千万。
整整一千万。
姚念鼻尖一酸，捂着脸颓然坐在地上，泪水从指缝里不断向外涌流。
所以，他是不是……早就知道自己会出事，才给自己留下这么一大笔钱。
姚念到家的时候，比她晚两天放假的许嘉怡居然出现在别墅门口。
“嘉怡？”她脚步一顿，“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看着她泛红的眼眶，许嘉怡轻声叹了口气，“担心你啊，改了票回来的，怎么电话也不接？”
“你怎么知道……”
“咱们这个地方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姚叔在淮北又是个纳税大户，这一出事，外面传得满城风雨的。”
姚念眼中酸涩，话含在嘴里化为叹息：“谢谢你啊。”
“你还好吧？”许嘉怡一脸担心，“具体因为什么事情了解清楚了吗？”
她摇摇头，“我刚从公安局回来，警察说不能向家属透露案情信息。”
“那你还不赶紧请个律师？”
姚念猛得抬头看她：“我居然把这茬给忘了？”
案件侦查期间，只有办案人员和律师才能见到当事人，姚念觉得自己真是被那些亲戚给气昏头了，身为一个法学生居然连最基本的常识都给忘了。
律师……
她抓起手机就往二楼跑。
“诶，干嘛去！”许嘉怡在身后喊。
“充电！”
她着急忙慌地赶回淮北，都忘了跟沈度说一声，她从行李箱里翻出充电器，急忙插上电，过了好一会手机屏幕才亮起来。
果不其然，微信跳出了一整列的红点。
她率先点开沈度的对话框。
【起来了吗？】
【我马上到学校了。】
【你室友说你已经回淮北了？】
【手机怎么关机？】
【看到信息给我回电话。】
姚念正准备给他回电话，沈度的电话就打来了。
“喂？”他的语气明显松了口气，“你可算接电话了。”
“沈叔叔。”
姚念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委屈得不像话。
他声音凝滞一瞬：“这是怎么了？”
她咽下喉间的哽咽，平复了一下心绪才重新开口：“对不起，忘记跟你说了，我提前回淮北了。”
“我知道，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没，”姚念撒了个谎：“就是跟我爸闹了点矛盾。”
电话那头安静了两秒。
“真的？”
“嗯。”她吸了吸鼻子，语气轻快：“放心吧，我跟嘉怡约了出去看电影，先不跟你说啦。”
第48章 大年三十
知道姚念一整天都没吃饭后，许嘉怡点了外卖送到她家。
她坐在餐桌前，眼神游离，筷子在碗里漫无目的地翻搅着，偶尔夹起一口菜也不嚼，就这么硬生生地咽下去。
许嘉怡放下筷子，忍不住问：“你干嘛不告诉沈叔叔？好歹人家也是个律师，能帮上忙也说不定啊。”
姚念低着头没吭声，继续扒拉着碗里的饭。
她虽然不懂生意场上的事，但听办案警官的口气就知道，姚湛东犯的事没这么简单。
不想再麻烦他了，更不想让他觉得自己是个麻烦。
临近年关，姚念没闲着，先在淮北当地联系了律师会见姚湛东，总算了解到大概的事件经过。
姚湛东之前花高价在淮北新城购买了一块地皮，是公司二期开发最关键的项目，融资了不少钱，结果房子建好了，预售证却迟迟批不下来，政府说这是规划区范围内的非建设用地，至此工程停滞，还面临全部拆除的风险。
按理来说这块地前期能开建，政府各方面的关系都应该已经打点好了，不知道是哪个环节出了差错，就这么突然暴雷了。
新项目无法开售，公司一时回不了款，资金缺口越来越大，银行又不给续贷，姚湛东便找民间续贷又撑了一段时间。
好巧不巧又赶上换届选举，手续一拖再拖，公司已经没有活动资金可以动用，他甚至连自己的房产拿出来抵押都不够，回款仍然遥遥无期，民间借贷一笔笔到期。
姚念越想越不对劲，如果真是像欧律师所说，这种情况公司最多走的是破产程序，怎么又跟非法集资扯上关系。
结果欧律师告诉她，姚湛东在筹集资金时并不是以项目本身投资为目的的，而是承诺高额还付本息，这种行为已经给存款人造成了直接经济损失。
听到集资的金额时，姚念瞬间慌了，半点头绪都没有。
如果罪名坐实，并且按照这个金额判，姚湛东最起码十年起步。
―
律所在年前一周放了假，三十一早，沈度备了一车年货，接上了老爸老妈一起回外婆家过年。
老太太家在榕城，离沪市不过一个钟的路程。
一路上他都没怎么说话，姚念回淮北以后，除了那通电话就没联系过他，他心里隐隐觉得有事，可小姑娘什么都不说，他又自觉不好刨根问底。
沈度刚进门，就看见一个圆胖的小煤气罐光着脚朝他摇摇晃晃地走来。
“哟？”沈母惊道：“小睿睿居然都会走路了？”
沈度弯腰将他抱起，又对着他肉嘟嘟的小胖脸戳了一下。
被他抱在怀里的小睿睿先是瞪着眼睛看他，结果下一秒“哇”得一声大哭了起来。
徐正楠挽着袖子从厨房走出来，笑着调侃：“大哥，你这姿势一看就没抱过小孩。”
“可不是嘛，”沈母接过小睿睿哄了哄，“他哪儿有机会抱小孩，连女朋友都不谈一个！”
“大姨，”徐正楠打趣道：“要我说啊，我哥就是眼光太高，不然就他这条件还怕找不到女朋友？”
沈父坐到沙发上叹了口气，“眼光高有什么用，这么多年也没见他带回来一个。”
沈度无奈地摇摇头。
但凡只要是一家人聚在一起，他的终身大事永远都是亘古不变的话题。
“哎哟你们有完没完！”老太太搓着沾着面粉的手从厨房走出来，“天天这么催不嫌烦啊？难怪小度都不爱回来。”
“外婆，”沈度笑着扶过她，弯腰靠近她耳边说：“您怎么还亲自下厨啊？”
她年纪大了有些耳背，距离稍微远点就听不清人说什么。
老太太满脸慈爱，不住地拍着他手，“你好不容易回来过一次年，外婆给你烙馅饼吃。”
她最拿手的就是她家乡的海城馅饼，沈度小时候只要一回来就能吃上这口，但自从外公去世以后，老太太已经很久没再做过了。
沈度脱下外套，跟着她一起到厨房和面，“好久没尝到您这口了，晚上我一定全部吃完。”
厨房里弥漫着饭菜香，还没开饭就已经能听到街面上传来噼里啪啦的炮仗声，小睿睿被吓得直哭，几个人轮番上阵哄了半天都没哄好。
沈度走到阳台，关上窗，窗外烟雾缭绕，绚烂的烟火味中尽是万家灯火。
他掏出频繁震动的手机，清一色的拜年信息，里头还夹杂着季哲远给他发的一块钱红包。
他笑了笑，指尖继续往下划，最后停在一个卡通头像上。
她的头像是《侧耳倾听》里月岛雯跟一只大胖猫在电车上的插画，这只胖猫侧卧着，整个身体像一摊融化的奶油，尾巴随意着，半眯着眼，傲娇得不行。
沈度犹豫半晌，在聊天框删删打打，最后只给她发了四个字。
【新年快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