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清欢累了一天,哪有心情同他说笑:“大人快放我下来,让人看到不像话。”
“怕什么,本相抱自己的夫人,轮到别人管了?”话音刚落,两人进了院便和婆婆、公公撞了个正着。
公公手中提着鸟笼,婆婆脸色看起来好像刚刚生过气,见到阮清欢后,收起了恼怒神色,看着两亲昵的模样愣住。
几人就这么站着,阮清欢暗掐了鹤安一下,小声道:“你快放我下来。”
鹤安好似没听到:“爹娘怎么突然回来了?”
这叫什么话?
他们不回家,还能去哪儿?
鹤齐章刚要说话,孟素秋在身后推了他一把:“刚才的话说了一半,你跟我回来说清楚。”
阮清欢长舒一口气,有些生气的瞪着鹤安,让公婆看到这一幕,她以后怎么见人?
鹤安却一脸不在意的安慰:“夫人当学学母亲,看父亲什么时候敢多言一句?”
阮清欢:“……”
回了房,阮清欢提到齐家的亲事:“齐江两家订亲,大人会去吗?”
算算日子,距离齐家订亲的日子,应该没几天了,鹤安与他的关系不怎么样,阮清欢才有这么一问。
“当然要去,还得夫人同我一块去。”
“可我不想去。”在阮清欢眼中,那个江杰总给人一种阴鸷邪魅的感觉,难怪他一上任便破了诸多案子,一看就是心狠手辣之辈。
和这样的人有交集,需打起百分百的精神。
“为何?”
“不为什么,就是,不想同他有交集。”
鹤安亲手为她更衣后,将人抱进准备好的浴桶中:“即同朝为官,抬头不见低头见,本相若不去,岂不显得小气,不止要去,还要准备一份厚礼。”
阮清欢明白鹤安的意思,但总觉得此人很危险,齐思薇嫁给这样的人,不知是福是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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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府
齐大人一进门就让人去找女儿,下人却回话说,她早早就睡下了。
齐原昌闻言,气得一拍桌子却也无可奈何。
当初找媒人说亲时,齐原昌本没抱多大希望,结果江大人却答应了,他几个月来不安的心绪总算放下了些。
江大人既然敢应这门亲事,说明自有办法保住齐家,齐原昌第一次庆幸,自幼对女儿多加培养,这才在山穷水尽时换来一线生机。
想到齐家的生死存亡,心中的气恼都变成了希冀,说到底,这一次,多亏了女儿。
这么想着,齐大人收起心中怒火起身,想去找女儿聊聊,毕竟,嫁到江家她也不吃亏,大理寺卿夫人的身份,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
比如唐大人,他女儿上赶着想嫁,江大人还不喜得要呢。
后院房中,齐思薇压抑的哭声中全是紧张和无奈,刚刚下人来敲门,她吓得差点尖叫出声。
“主人……求求你……万一一会有人来……唔……”
对方完全不给她说话的机会,动作丝毫不怜香惜玉,坚实的木床发出了咯吱声,虽不大,也足够齐思薇害怕了。
眼泪如雨一般,除了忍受,她什么办法都没有。
脚步声由远及近,齐思薇听出是父亲来了,含泪的眼在黑暗中泛着盈盈水光,里面全是震惊和害怕,她用力撑起男人:“我爹,我爹来了……”
敲门声响起的同时,男人终于结束了,激动之下的齐思薇用力捂住嘴,才忍住没发出声音。
满足的舒出一口气,男人不急不徐的躺到一边,完全没有要走的意思。
齐原昌敲了半天也没回应,隔着门劝道:“思薇啊,你要知道,爹娘做这一切都是为你好,只要你嫁到江府,那就是大理寺卿的夫人,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
齐思薇稳住呼吸,擦了擦眼泪:“知道了爹。”
听着屋内传出重重的鼻音,齐原昌以为她还在堵气,叹气道:“自古子女婚嫁,全凭父母做主,你还是想开一点,不要钻牛角尖,免得日后到了江府受苦。”
这话刺激了齐思薇,听着身边男人呼吸声,想着自己刚刚的遭遇,她的心沉入谷底,像她这样的人,还会有将来吗?
“思薇啊……你开开门……爹……”
第101章 解脱,怎么可能?
齐思薇突然坐起身,朝着门口大喊:“我已经答应嫁到江家,爹还不满意吗,从小到大,我的亲事你谋划了这么多年,女儿定会让你得偿所愿的,您可以走了吧?”
齐原昌被吼得呆在原地,齐夫人闻听老爷来找女儿,担心父女俩又吵起来,忙过来查看,正好撞见这一幕。
她拉着齐原昌往回走,边走边道:“给她些时间,她会想明白的。”
外面终于安静下来了,房中只剩齐思薇狂乱如擂鼓的心跳,光鲜亮丽的活了这么多年,直到现在才知道,自己竟比黑暗中的老鼠都不如。
她起身,扶着床栏来到屏风后,打开柜子,摸出一件完好的简衣穿上,抽泣声在房中很是刺耳。系好带子,她没有马上出来,而是无力的靠在墙上,身子缓缓滑落,直到将头埋在膝盖上,无声大哭。
待她从屏风后出来,房中已经没了那人的气息。
还有几天,还有几天她就要嫁到江府去了,那里必竟是大理寺卿的府邸,齐思薇听说那人性子阴鸷可怕。
这样也好,说不定嫁过去,她就能摆脱那个恶魔了。
这么想着突然嗤笑出声,解脱,怎么可能?
她一个残花败柳,一旦事败,会不会被那个可怕的大理寺卿给浸了猪笼?
算了,现在想这些有什么用?
就算她再恨爹娘,为了保全齐家舍弃了她,她也只当报了这一世的养育之恩,待到出嫁后,自己了结了便是,万不能等到东窗事发,落得一身污名。
因为,这一生,她也只剩这些虚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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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家,裴老夫人一早便将阮晓月叫到房中,堂嫂林秋棠坐在一旁。
“见过母亲。”
“嗯。”裴老夫人面色慈蔼的朝她招了招手:“过来,坐到母亲身边来。”
阮晓月走过去落了坐,裴老太太这才叫来丫鬟,拿过她手上的木匣子,郑重的交给阮晓月手中:“冲儿早几天就说,让我将府上中馈交给你,可母亲这几日身子不适,便耽误了两天,趁着今天精神尚好,便将你叫了过来。”
阮晓月一直惦记着这事呢,裴冲近来忙的很,自那天提了一嘴后,便没了动静,她还以为是婆母不愿交权,为此还气得够呛。
现在婆母主动将中馈交给她手中,让阮晓月为自己之前的小心眼升出一丝愧疚:“母亲,我年纪轻,能力弱,这……我怕做不好。”
坐在一旁的林秋棠眼中闪过一丝冷笑,便又低头摆弄着帕子上的花样。
裴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怕什么,母亲我也是从年轻时熬过来的,年轻不要紧,只要你肯努力,定能将这个家操持好。”
阮晓月心中激动,面上却谦虚得很:“多谢母亲信任,晓月一定不负你的期望。”
捧着木匣子出门,阮晓月神色得意,只觉手中的捧着的不是府上公中的银钱账目,而是千斤重担,让她由然而生一股强烈的使命感。
从今往后,她就是裴府的主母了,是这府中后宅名正言顺的女主人。
阮晓月走后,林秋棠起身帮裴夫人捏肩膀:“婶母,这阮晓月若是知道公中跟本没多少可支配的银子,会不会跑来找您闹啊。”
“怕什么,是她上赶着嫁到裴家来的,要是真敢闹,被戳脊梁骨的,也不会是咱们。”
一旦闹起来,人家最多说裴家不比当年,家道中落,也能显出他们家风节俭,两袖清风的作派。
可阮晓月就不样了,一个商贾之女嫁到勋贵之家,那是天大的福份,若因为钱才生了嫌隙,只会更让瞧不起。
林秋棠观察着裴夫人的神色:“还有一事要禀明婶母,西院的明珠快七个月了,整天吵着要见二叔,如今亲事也成了,人总关在西院也不是办法。”
这事裴老太太倒是给忘了,明珠肚子里可怀着她的孙子,闻言立马坐了起来:“是啊,事情靠瞒是瞒不住的,明天你将冲儿叫回来,让他将事情说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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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房后,阮晓月迫不及待的取下匣子上的锁,激动道:“小青,明个你回趟阮府,告诉母亲,我已经接管裴府的中馈了。”
小青也替少夫人高兴:“是”
母亲最大的希望就是她能嫁得好,如今终于得偿所愿了。
匣子打开的瞬间,阮晓月愣住了,里面只有两本老旧的账册和一把钥匙。她将账册拿出来翻看,里面多是支出,少有进项,最近的一份进项还是三月的。
眼下已经盛夏时节,也就是说,裴府除了夫君当职的月银,已经几个月没有进项了。
小青也没想到会这样:“小姐,这账本是不是有落下的?”
“……”
阮晓月眼中的笑意瞬间消失,将匣子里的东西全倒了出来,除了两个账本之外,只有一处田庄……
可成亲第二日,裴冲明明说要去支取银子的……既没铺面也没生意,他要到哪支银子?
握着田庄地契的手无力的垂了下去,阮晓月脑子一团乱。
这哪里是掌家之权,这分明就是烫手的山芋。
从今往后,裴府的一切事物都需她来打理,府上的日常花销、与亲朋同僚的礼尚往来,还有裴冲官场上的各种打点……
阮晓月深吸一口气……头脑渐渐清醒,敢情,所有裴家人都将她当成了冤大头。
裴冲回来,便看到阮晓月脸色铁青的坐在房中,看到桌上散落的账本,看来她已经知道裴家没有什么资产的事。
“夫君不解释解释?”
“这有什么好解释,我从未说过,裴家是高门大户,金银满仓的话,怎么,夫人是后悔了吗?”
这一反问,倒将阮晓月给噎住了。
他的确没说过这样的话,再说,就算她后悔了,如今也没了退路,裴冲就是拿准了她这一点,才会如此肆无忌惮。
但这口气憋在心里实在难受,她站起身质问道:“既然裴家没有产业,那夫君日前所说,要支取银子,又如何解释?”
“当时我本打算出去借一些,凭着为官多年,借些银子救急还是有些门路的。”裴冲索性也不装了:“不过夫人深明大义,主动帮了我的大忙,这份情,为夫会念在心里。”
阮晓月:“……”
这话说的,她竟无法反驳。
只是她没想到,勋贵世家,世代为官的裴家,竟寒酸到这等地步?
第102章 日子怎么可能好过?
阮晓月的情绪全表现在脸上,她以为,裴冲至少要同他解释解释,或者安抚一下,结果他只扔下句“夫人心情不好,我今晚睡书房”后,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房间。
房门关上,阮晓月的心绪才缓过神来,小青扶着她坐下,劝道:“少夫人不要生气了,万一惹怒了将军,传到夫人那里,怕往后的日子不好过。”
往后?
就裴家这个空壳子的勋贵世家,日子怎么可能好过?
小青又劝:“要不,少夫人还是去书房将大人请回来吧……”
“请什么请,他想睡书房,就让她睡个够。”阮晓月怒火中烧,心烦不已,她想不明白,自己掏心掏肺对他,换来的却是这样的结果。
可恨有什么用呢,如今成婚了,日子只得往前挨……长长一声叹息,她知道自己没有退路了。
次日一早,一夜未睡的阮晓月刚起床,裴雯便找来了,本想让丫鬟推了不见,她却直接进了门。
“嫂嫂。”裴雯一脸笑意,亲近的坐到软榻上:“听说母亲将掌家之权交你了,恭喜嫂嫂。”
丫鬟小青闻言看向阮晓月,只见她眼中冷清一片。
丫鬟都看得出来,裴雯自然也看得出来,可她却假装看不见。
阮晓月心烦得很:“妹妹来找我,有什么事?”
“还真有些事,过几天就是齐姑娘订亲,我总要准备一份像样的礼物,特来找嫂嫂支些银子。”
支银子?
阮晓月闻言气笑了:“公中没有闲余的银子,妹妹若想准备礼物,只能自己想办法了。”
此话一出,裴雯一时没反应过来。
她自然知道公中没有银子,但中馈即交到了阮晓月手上,她就是裴家当家的主母,自要安排好裴家的一切事宜。
况且,在她没成亲前,也时常主动给她买东西,送礼物,如今即成了她的嫂嫂,不该比从前更大气些?
张口就碰了一鼻子灰,裴雯噎了下后,当即有些生气。
面上挂不住,脸色冷了下来:“嫂嫂说的这是什么话,你即接了府上中馈,自当想办法打理好府上事宜,不然,要你这当家主母有什么用?“
阮晓月洗漱妥当,闻言冷下脸来:“照你的意思,难不成我会变银子吗,我已经说过了,公中没有银子可支配,你若真想要,只能去找你哥哥想办法,实在不行,可以去找母亲。”
裴雯气得咬唇,她想不通,一直极尽讨好她的阮晓月,为何突然变了脸。
心下憋闷,没要到银子,她怎么准备礼物?
同为官家女眷,若她的礼物太过寒酸,势必会让人嘲笑的。
“好啊,嫂嫂既不拿自己当裴家人,那我这就去告诉母亲。”裴雯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丫鬟见状担心道:“小姐这么一闹,夫人怕要生气了。”
阮晓月冷哼,她不是舍不得那点银子,她是不想被人当冤大头。
早在成亲前,她就看清了裴雯虚伪的嘴脸,一边享受着她送礼物的虚荣,一边背地里和京中其他贵女贬损她是商贾之女。若非那日气得狠了,她也不会阴差阳错的着了柳月如的道。
好在她现在死了,她倒再不必为之前的事提心吊胆。
裴夫人房中,裴雯进门便开始哭闹:“娘,嫂嫂她欺负我。”
“哎呦,这大早上的,发生了什么事哭成这样。”裴夫人心疼的拉过女儿靠在自己身边,心疼道。
“还不是嫂嫂,我找她去支些银子,她却直接回绝了。”裴雯一脸委屈:“娘,过几天就是江大人和齐姑娘的订亲宴,我同齐姑娘是认得的,总要送些贺礼,面子上才过得去。不然定要被别的姑娘笑话,说我小气,不通人情。”
裴夫人一听是这事,倒也没太生气:“公中的确没什么银子了,你若真想送,再等两日,等你哥的月钱发下来,再给你些。”
“公中没有,嫂嫂不是有嫁妆吗?”裴雯闻言不高兴了:“她即嫁到裴家来,那嫁妆不也等于是裴家的,嫂嫂现在分得这么清楚,分明就是没当咱们是一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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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晓月本来没什么胃口,但丫鬟劝她不要堵一时之气,还是去厅中同大家一块用膳,也好缓和下同裴冲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