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云芝已经收到了娘家的信,侄女嫁人,是喜事,她心里高兴。
郑巧慧站在人群后面,不敢上前,两母女四目相对,即像是有千言万语,又似乎隔着千山万水般疏远。
入夜,回了二房的院子,阮晓月来到爹娘门前,踌躇片刻才敲响了房门。
郑巧慧将房门打开,见是女儿,眼眶一红,将人拉进屋来:“快进来,让娘看看。”
裴家干的是谋反的勾当,可见裴冲以往的样子都是装出来的,实则就是个心狠手辣之人,女儿此去江南,郑巧慧拦也拦不下,只得任由她去。
自打她走后,她便没睡过一个安稳觉,哪怕睡着了,也会做噩梦。
梦中,全是她自尽时,苍白憔悴的模样。
阮承林叹了口气:“回来就好。”
“娘,晓月和清弛呢?”
“晓月近来在帮你大伯母打理家中生意,有时会回来的晚一些。至于清弛,三天有两天都赖在相府,与子墨越发亲近,都到了分不开的地步。”
阮晓月点头:“晓月心细,同大伯母学习经营也好。”
郑巧慧:“你放心,你大伯母说,裴冲抓回来,咱们家便能免受牵连,日后你就留在家中,同你大伯母一起学习经营,待将来若遇到合适的,再……”
“娘,我就是过来看看你和爹爹,眼下虽说裴冲已经抓到,江南的情况依旧不明,在事情尘埃落定之前,我不想想其他事。”
阮承林喝道:“孩子刚回来,你说这些干什么?”
又陪着她们说了会儿话,阮晓月便回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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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侍郎自打成亲休沐的假期之后,一改之前轻拿轻放的态度,对谋逆一案亲力亲为,大刀阔斧,惹得京城风声鹤唳,朝臣心惊胆战。
裴冲下了大狱,众人都觉得这是块难啃的骨头。
可在江杰的审问之下,第三天便撬开了裴冲的嘴。
裴冲虽说官职不高,但曾经也是军中硬汉,拼得就是一个狠字。
可在江杰这个清瘦的文官面前,却没能挺过三审,可见其手段何等狠毒。
牢中,受刑后的裴冲满身鲜血,头发披散而下,两肩上的琵琶骨被穿透,疼得晕了过去。
江杰耐心的看着记录官呈上的证词。
记录官擦了擦汗:“大人,这些都够他死十次了。”
“不够,还有齐州肃州之事未交代。”说完给了行刑官使个眼色。
记录官:“……”
这是还要继续动刑啊!
一盆冷水浇下,裴冲醒了过来,刺骨的疼痛让他一动不敢动,狼狈的模样哪还看得出往日的风光?
说话的声音虚弱而沙哑:“江杰,我知道的……都说了,你给我个痛快。”
江杰起身,掸了掸官服,缓步走到他身前,伸手扯住琵琶骨的锁链:“想死啊,裴将军是何等人物,本官怎么能让你轻易就死呢?”
说完用力一扯,裴冲痛苦的嘶吼声在牢内回荡 ,让人心惊胆颤。
一旁的记录官冷汗直流,握着笔的手忍不住发抖,不敢落下。
这一句,还是别记了吧。
从前就知刑部侍郎行事狠辣,却从未亲眼见过。
因为他终归是个文官,多是属下行刑讯之事,他最多也就动动嘴而已。
可今日一见,再没了往日那些想法。
他岂止是狠辣,简直是狠毒啊!
裴冲自打入狱,便陷入醒了晕,晕了醒的循环之中,先挑手筋脚筋、烙铁之刑,甚至是下琵琶骨,这一样样的刑具,全是侍郎大人亲手所为。
裴冲疼得大口呼气:“我别的……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道?”江杰点了点头:“既然这样,那就让本官好提醒提醒你,如何?”
说完拍了拍手。
两个差役押着个妇人走了进来,那妇人挺着大肚子,吓得六神无主,在见到被绑在刑讯架上的裴冲时,差点当场晕倒。
“夫君……夫君救我……”
这一声夫君让裴冲清醒过来,惊诧抬头:“你怎么……在这……”
他明明将人安排在齐州,之所以不肯供出辰王,就是怕她会受到牵连。
那女子扶着肚子,脸色苍白:“齐王,败了。”
裴冲:“……”
江杰转身,路过刑具台时,拿起一条长鞭朝她走去。
裴冲见状急吼:“江杰,她什么都不知道,你冲我来啊……”
她肚子是裴家最后的血脉,裴冲急火攻心,吐出一口血来。
江杰冷笑,鞭子在她肚子上划动:“有个词叫什么来着,心知肚明?”
“本官想剥开她的肚子看看,是不是真的藏着什么东西。”
啪的一声,记录官的笔掉到了地上。
裴冲怕了:“我说,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诉你,不过你得放了她。”
江杰邪笑道:“那就看裴大人的表现了。”
第165章 怕东窗事发,被你夫君发现?
深夜,江杰回府,侍从担心:“大人,裴冲所供之事,真要呈给圣上吗?”
“自是要呈的,不过不是现在。”皇上对辰王一直狠不下心,所以这一次,他要耗尽皇上对辰王最后一点父子之情。
不止辰王,还有齐贵妃,只有断了齐贵妃这条后路,辰王便彻底没了倚仗。
但眼下江南的消息还未传来,之所以让裴氏小妾说辰王败了,就是为了击溃裴冲心里的最后一道防线,毁了他的希望,也消除了他的忌惮。
“夫人这几天在干什么?”
“大人,夫人几乎不出院子,只对着窗子失神。”侍从问道:“可要将您回府的消息通知夫人?”
江杰眸光微抬,她在这府中住的倒还真是惬意:“不必了,你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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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天色晚了,您先歇着吧。”云衣忧心劝道。
自打夫人嫁入江府,整个人越发清瘦了,一天下来也说不了几句话,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像是与世隔绝一般。
“你先下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夫人……”云衣还想再劝,对上齐思薇的眸子,只得将话咽了回去:“奴婢告退。”
一晃父亲入狱一个多月了,京中看似平静,但往往平静表象下的暗流才更加可怕。
江杰几日未归,齐思薇也没机会向他打听父亲的事。
事关皇室,当中的复杂程度可想而知。
房中的灯忽的熄了,原本萎靡的齐思薇忽然警觉起身,房中的黑暗让她一时间什么也看不见,但手里却紧紧握着那把事先藏好的剪刀。
是他吗?
自从江杰忙碌几日未归以来,齐思薇日日提心吊胆,但那恶人却一直没再出现过。
腰间一紧,不知何时,那人已经到了身边,齐思薇举起手中的剪刀刺去,却被对方握住了手腕:“你真是会给我惊喜,也实在是不够听话。”
手腕一扭,剪刀应声落地。
因为紧张和愤怒,她的身体微微颤抖:“大人快回来了,如果你不想死的太难看,我劝你还是快点离开。”
那人抬手抚过她的额头、脸颊,最后停留在她唇边:“来都来了,你舍得我什么都不做就离开?”
话落,房间的窗瞬时关上,遮挡了衣衫被撕裂的声音。
齐思薇并未挣扎,因为知道挣扎也是无用。
可今晚这人似乎格外疯狂,眼看快一个时辰,依旧没有离开的意思。
说出的话更是对她百般折辱:“看吧,你表面装得清冷高贵,但骨子里还是肮脏的。”
“呕……”齐思薇忍不住干呕的反应终于让那人停下动作,周围的气氛也骤然冷了下来。
这不是她第一次有这种反应,真没想到竟对他厌恶至此。
“你是觉得,你的肮脏是我造成的吗?”那人冷冷道:“因为你姓齐,你生在齐家,就注定不可能清清白白, 就该为齐家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齐思薇的状态越发不好,加上他今晚的掠夺,有些迷迷糊糊的感觉。
有时候,她觉得自己已经麻木了,麻木到恨也恨不动,怨也怨不起的程度。
但这个人对她和对齐家的恨却一直如此强烈:“我……齐家,到底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让你如此作践我?”
“看来你什么都不记得了,那就慢慢想,总有一天你会想起来的。”
一切结束时,天边快要泛白,齐思薇等了片刻,他这次却并未急着离开。
侧过头,黑暗之中看不清他的容貌,齐思薇担心道:“你还不走吗?”
“怎么,怕东窗事发,被你夫君发现?”
齐思薇:“……”
是啊,她现在是怕的,至少在救出父亲之前,她必须守好这个秘密。
否则,依江杰的个性,若知晓此事,别说救父亲了,到那时,只怕他会落井下石也说不定。
此人太阴郁了,让人无法从表面窥探出一丝心迹,是那种一看便让人心生忌惮的人。
床边窸窣的声音传来,如鹰的眼侧过头,看着她下床后,将撕烂的衣裙一点点整理起来,藏到了床边箱子里。
而后迈进了浴桶之中。
他这才发现,每回来她房里,屋中都摆放着一个浴桶,只是放了一夜,桶里的水该是早就凉了。
他走了,齐思薇长出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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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丫鬟便来传话:“夫人,大人差人请您一起用早饭。”
正在镜前梳妆的齐思薇一听,手上的梳子掉到地上。
“夫人这是怎么了,大人几日未归,你也不至于这般高兴啊。”云衣的想法很简单,只要江侍郎宠爱夫人,不止夫人有了倚仗,齐家的日子也不至于太艰难。
齐思薇心跳如雷鼓:“他何时回来的?”
这个云衣还真顺便问了一嘴:“听说昨晚就回来了,想必是怕扰了夫人,便在书房宿下了。”
一股寒意油然而生,江杰昨晚就回府了,可她却和那人纠缠到快天亮之时,强烈的恐惧涌了出来,让她感到后怕。
早前江杰极少与她一起用饭,今日突然差人来请,难道……
不会的,若他真发现了什么,又怎么可能如此淡定?
云衣催促:“夫人快些吧,可别让大久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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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厅内,江杰看着走进门的齐思薇皱起了眉头,几天不见,她竟瘦了这么多。
身上的衣裙明显宽松了不少,虽涂了唇脂,依旧遮不住苍白憔悴的面容:“夫人病了?”
“劳夫君挂心了,妾身挺好的。”
江杰将她打量一番:“那就坐下吃饭吧。”
齐思薇如坐针毡,手中的勺子一下下搅动着碗里的粥,如今面对江杰,她除了害怕便是心虚。
强烈的心酸涌上心头,她到现也想不通,自己怎么就沦落到了今天这样的境地。
“昨晚……”瞧她心不在焉的模样,江杰刚开口询问,便听“啪”的一声,齐思薇手一抖,不小心打翻了粥碗,丫鬟忙上前将人扶起。
齐思薇满眼惊骇之色,紧紧攥着手中的帕子。
江杰起身,将她拉到身边:“我是想问,昨晚夫人睡得可好?”
第166章 这能必免让其有孕
“挺好的。”见他似乎并不知情,齐思薇松了一口气。
回去换衣裙的路上,两人断断续续有些交谈:“岳父的事,相信五六天后便有结果,死罪可免,活罪难饶,流放怕是再所难免了。”
“流放北地?”
见江杰点头,齐思薇身形晃了下。
江杰:“能保下你母亲和哥哥已经不易,谋逆一事,你齐家参与其中,能活着是圣上开恩,只等三司最后定夺。、”
齐思薇平静下来。
江杰说的不错,流放也比杀头好。
她心中清楚,父亲这些年跟在辰王身边,定是做了许多见不得光的事。
这次能保下性命,一方面是江杰的周旋,另一方面,是皇上也得圆了卢城一事的裁定,若此刻叛定父亲参与谋逆,等于说皇上之前的决断是错的。
但要让皇上轻易放过父亲,也不太可能。
流放北地,那便只能听天由命了。
她还得再等等,等到父亲流放之时,让母亲和哥哥一同离京,想必到那时,辰王一事也该尘埃落定了。
她便将一切对江杰和盘托出,要杀要剐,随他解气就好。
“夫人,我们成亲一月有余,本官事务繁忙,鲜少回府,你可觉得孤独?”
“大人身居高位,当以公事为重,妾身自是支持的。”
她的抗拒疏离让江杰感到莫名的烦躁,他不是优柔寡断的人,她于自己而言,不过是仇人,是棋子,至于其他,什么也不是。
可看她这副病恹恹、了无生气的模样,为何心里如此不快?
“这侍郎府太冷清了,不如我们生个孩子可好?”
“不好”齐思薇豁然抬眼,不好二字脱口而出,意识到说错了话,解释道:“我的意思是,大人现在公事繁忙,不如再等等。”
江杰的眸子却冷了下来:“你是想等等,还是不想生?”
齐思薇昨晚一夜未睡,又泡了冷水澡,此刻又极度紧张,只觉头晕目眩,心绪烦乱,不等开口便倒了下去。
江杰将人扶住,心中郁气散了些。
大夫诊了脉:“大人,夫人心火旺盛,心悸忧思,肝气郁结,这是过度忧思之症,虽说并不算太严重,但长此以往,也有可能危及性命。”
“危及性命?”
“人活一口气,如果这分精气神散了,五内皆虚,生机自会慢慢淡化。”大夫也知道齐家的事:“齐家如今的局面,夫人难过再所难免,人活着总得有些希望,若日后有了子嗣,说不定能重燃起希望来。”
江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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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中,江杰心绪烦躁。
“大人,咱们此番回京,便是为了报仇,可您为何要救齐家人?”
江杰缓缓睁眼,并未说话。
在回京之时,他的确立过誓,无论是齐家还是辰王,都要为当年的事付出代价。
他也的确这么做了。
如今辰王的谋划步步失算,这当中也有他的手笔,他暗中与之交好,为他搜集消息,只是这消息的真假就未尝可知了。
“齐原昌能不能活,就看他的造化了。”
“齐大人养尊处优多年,前往北地之路异常难走,气候越来越冷,属下看他未必熬得住。”
“熬不熬得住是一方面,主要是皇上未必会给他熬下去的机会。”
说完,江杰起身去了后面的休息室,一连几日不眠不休,却有些疲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