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好啊,我东召军将曾以一敌百,这才太平不过十余年,竟懈怠至如此地步。”皇上痛心疾首。
目光落在太子身上:“太子,此番江南一事,你有何看法?”
太子:“回父皇,儿臣觉得,江南是东召最为繁盛之地,商业发达,作物丰产。而多年来,各地氏族势力崛起,严重者甚至可左右当地官员,若长此以往下去,定会成为我东召的毒瘤,还需着重处置。”
“辰王妃便是何氏女,既如此,那便一并彻查,若何家真参与谋逆之事,从重处罚。”
“是,父皇。”
皇上面露疲累之相,许公公喊道:“有事请奏,无事退朝。”
一语不发的江杰手握护板上前:“皇上,户部贪墨一案已经定案,一干人等按律叛罚,前户部侍郎齐原昌身为户部侍郎,借权谋私,叛发配北地,随往者八人,皆同罪。”
“嗯,此事你看着办吧,没别的事,都退下吧。”
**
出宫时,江杰越过鹤安和季凌川,神态极其孤傲。
若非知他是友非敌,季凌川还真不敢轻视此人,毕竟其城府深沉,心机复杂,不仅如此,个性阴鸷才是最可怕的。
“他就这么明着为齐原昌求了条生路,皇上竟还准了,你说这叫什么事?”
这一趟江南之行,虽是立功之举,实则却背着千斤重担。
事关皇权,皇子谋反,谁敢要这样的功勋?
他江杰倒好,悠哉悠哉留在京中,他们费力不讨好的干了实事回来,倒给他讨了个结案的时机。
鹤安:“皇上也是顺势而为,卢城之事,不可能再提。”
江杰打的什么算盘他心里清楚,齐家之事鹤安也不想插手,由他去吧。
季凌川有点闹心:“这案子一日不结,我如何去江南接楚离回来?”本以为人带回来便可交差,但眼下看来,怕是不行了。
鹤安脚步顿了一顿,无语的看了他半晌。
他这是什么眼神,如此轻蔑,季凌川不服气,专挑鹤安闹心的事说:“我就不相信,你不想去接嫂夫人。”
他何尝不想,但也得等事情结束之后:“你真以为她们俩会等着咱们去接?”
季凌川:“……”
一语点醒梦中人呐,依楚离的个性,只怕不会那么听话,可现下情况复杂,路上万一有危险怎么办?
鹤安:“我给徐前辈去了信,若官家保护反而惹眼,请些江湖中人更容易掩人耳目。”
季凌川:“……”
好嘛,感情他早就安排好了。
**
流放之日很快便到了,城门口,十余名官员被押解出京。
齐思薇带着母亲哥哥等在官道旁,齐夫人一身布衣,神情憔悴,齐公子也没了往日的风光傲气,垂头丧气的靠在那辆破旧的马车旁。
抱怨道:“妹妹如今一朝富贵,却不顾我们一家的死活。”
齐夫人瞪了儿子一眼:“行了,你别说了,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收收你公子哥的性子。”
齐思薇也不辩解:“母亲,为了避免惹人注意,招来麻烦,这一路只能委屈你们了。”
“这马车虽然破旧了些,但好在能遮风挡雨,我给你带了些银两,应该够你们余生安稳,到了北地,就将京城的一切都忘了吧。”
齐夫人泪眼婆娑,她是过来人,自然看得出女儿在江府的日子过的并不好。
“孩子,为难你了。”
齐思薇苦笑:“从前我的确怨恨过你们,但现在都放下了,只求你们一路平安,重新开始。”
“思薇,要不,你和我们一起走吧。”
“我是侍郎夫人,若就这么走了,将江府置于何地,母亲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此去北地,怕是此生不能再见。”
说完,齐思薇跪在地上,对着母亲三拜:“生养之恩,女儿此生难报,还请母亲不要怪罪。”
齐夫人闻言,哭得越发伤心:“娘心里都知道,依照你爹的罪行,株连九族都不为过,如今叛罚流放北地,已是圣上开恩,这都多亏了江侍郎。思薇啊,姻缘天定,你想开些吧。”
“知道了。”
不远处,押送犯人的队伍越来越近。
去往北地长路漫漫,齐思薇将押送的官差打点了一番,这也是她最后能为齐家做的了。
押送的头头知道她是江侍郎的夫人,面上自是不敢怠慢:“江夫人放心,我们定当尽职尽责,让这些人顺利到达北地。”
“多谢。”
马车缓缓走起,夕阳的余晖洒下,却再照不亮这些人的人生路。
好在终归是平安离京了,这是她最后能为齐家做的事,也算全了这份亲情。
一切尘埃落定,许多事,也可以了结了。
也不知站了多久,面前的官道早已空空如也,风也吹干了她脸上的泪。
云衣劝道:“夫人,该回了。”
身后传来马蹄声,齐思薇寻声望去,便见一脸怒意的江杰已经来到面前,开口便是质问:“我不是吩咐过,让你不得相送吗?”
第172章 诬陷,你敢诬陷皇亲
身后随行的侍卫还未见过大人如此失态,退到一旁不敢多言。
江杰神色阴冷,似是要将齐思薇看透一般:“我既答应救了你父亲,你更该听话才是。”
一旁的云衣被江杰可怕的样子吓到,帮着齐思薇解释:“还请大人息怒,夫人与爹娘血脉亲情,想送一程也是人之常情,还请大人息……”
“闭嘴。”江杰震怒。
侍卫将云衣带走,江杰来到齐思薇面前:“怎么,以为你父亲保下性命离了京,便再用不着本官了?”
“夫人莫不是想过河拆桥?”
待他说完,齐思薇抬起头来,神色淡然得仿佛没有知觉的木偶:“大人,我从未想过要逃走。”
江杰:“……”
齐思薇的话将他心中的怒火散了大半,江杰收敛了恼怒之色:“夫人还不算太笨,随我回府吧。”
回去的路上,车内安静得落针可闻,齐思薇身子本就没全好,此刻早已疲累不堪。
江杰看了她许久,实想不出什么合适的话来打破这份沉默,干脆闭上眼。
将人送回江府,刑部的官员已等候多时:“大人,辰王妃在牢中大闹,说是,说是怀了辰王的孩子,闹着要面见圣上,丞相大人和大理寺卿都到了,只等大人一块办案。”
齐思薇下了马车:“大人公务在身,妾身先进去了。”
看着她的背影,江杰有种难以言喻的不悦,但公事要紧,只得改道去了大理寺。
**
堂上,辰王妃又哭又闹,非要让人宣太医,可见有孕一事并非谎言。
可怎么就这么巧,这么多年,辰王妃的肚子一直没有动静, 恰在辰王事败之时竟怀了身孕?
事关皇室的案子本就不好办,如今又生了这样的变故,大理寺卿只得寻问鹤安:“丞相大人,辰王妃若真有孕,还是要看看皇上的态度吧?”
鹤安:“先请个太医看看吧,总得确定何时怀上的,怀了多久,否则皇上问起来,咱们一问三不知,如何做答?”
“丞相大人所言及是。”
江杰和太医前后脚进来,大理寺卿将事情同他说了一遍,江杰冷睨了辰王妃一眼:“天下哪有这么巧的事,偏偏这个时候,辰王妃有孕了?”
辰王妃闻言强自镇定,江大人,辰王的罪名尚在调查中,我如今还是王妃,你竟敢对皇室如此不敬,可知罪?”
“江某奉皇命行事,难不成辰王妃想抗命?”江杰神色却格外阴鸷:“另外,如果本官审的不是王妃呢?”
此话一出,辰王妃明显露出一丝错愕,好在她反应及时,收敛了神色:“你好大的胆子,说的什么胡话,对本王妃如此不敬,我定要面见父皇禀明此事,到时候,看你如何嚣张。”
“好啊,那不如咱们一块去?”
辰王妃见震慑他不住,心中越发没底。
大理寺卿劝道:“江大人稍安勿躁,先让太医把把脉再说。”
“本官自是不会急躁,只不过近日刑部核对近来的案子,发现一处蹊跷。”
大理寺卿:“何事?”
“两位大人可还记得武举场上那场刺杀,阮富将受伤中毒,而那刺客在牢中自杀之前,曾有人暗中探望过,而那探望之人,正是辰王妃的贴身侍女。”
鹤安:“竟有此事,有点意思。”
当时的案子,大理寺卿与刑部一同查办,当时他只走了过场,具体事宜多是经江杰的手。
所以对这个线索,他并不知情:“江大人,当时并未听你提及此事啊?”
“当时没提,是因为证据不足,日前辰王府之人全数下狱,不想辰王妃的侍女为了将功折罪,主动招认了此事。”
“你胡说,我与那人素昧平生,为何要派人去看他?”
江杰:“辰王妃,本官何时说,人是你派去的了?”
辰王妃:“……”
何震已经走了月余,到现还没回来,辰王的筹谋如今也败了,她知道自己没有别的依靠,想在这场政变之中全身而退,难如登天。
但好在有了这个孩子,她不相信皇上会赶尽杀绝,说不定能留她一条生路。
“江杰,你虽为大理寺卿,但事关皇室血脉,你真敢隐瞒不报?”辰王妃一手护着肚子,这可是她最后一线生机。
“辰王妃,你可知,何氏女身上有处印记?”
众人往公堂门口看去,风尘仆仆的阮清欢和楚离走进门来,说话的,正是阮清欢。
辰王妃被问的一怔:“……”
她白了阮清欢一眼,并未作答。
阮清欢却不急:“我猜辰王妃是知道此事的,只不过以为死无对证,不会再有人提及,便未放在心上。”
“本王妃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
阮清欢冷睨了堂上的鹤安一眼,就连隔着江侍郎的大理寺卿都感觉到了那眼神的犀利。
鹤安清了清嗓子,赔着笑:“夫人这么快便回来了,为何不提前通知一声,我好去接你。”
“不敢,夫君的人送我们回来,哪敢再劳烦您亲自去接呢?”
鹤安还要说话,被阮清欢打断:“既是审案,还是说正事吧。”
江杰差人给阮清欢和楚离赐了坐,楚离打量一圈也没见季凌川的身影,心里越发生气。
人家回京是忙正事,他倒好,连个人影都没见到。
几位大人听出,丞相夫人有话要说,便都安静的等着。
阮清欢小歇片刻开了口:“蓝嫣儿,你本不是何家女,却冒认身份嫁进王府,这可是欺君之罪,如今又拿有孕一事当成救命稻草,还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辰王妃脸色一白:“诬陷,你敢诬陷皇亲。”
“好啊,诬陷皇亲也是大罪,不如咱们找个嬷嬷验上一验,看看你的肩膀上可有一块指甲大的胎记?”
辰王妃:“……”
“你从哪听来的谣传,仅凭一个胎记就想诬陷本王妃的身份?”辰王妃越发紧张,这个时候,她只能咬死何氏女的身份,否则,可就真的只剩死路一条了。
阮清欢轻笑:“仅凭一个胎记定然不够,可如果加上何震呢?”
辰王妃:“……”
第173章 这件案子的结局,还要看圣意
关于辰王妃之事,大理寺卿还没理出个头绪来,如今又出来个何震,事情显然越发复杂了。
丞相夫人言外之意,是质疑辰王妃的身份,且看其如此笃定,想必是找到了证据。
但事情真相水落石出之前,谨慎些总没错,大理寺卿:“王妃稍安勿躁,既然太医来了,且就请太医诊治诊治,以免伤了胎气。”
辰王妃哪还听得进大理寺卿的话,惊愕的看向被押入堂中的何震。
他不是去何家斩草除根了吗?
要想保下她的身份,哪怕何夫人已经疯了,也是留不得的,只有将所有的隐患全部除去,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如今何震被押了回来,可见计划失败了。
平复烦乱的思绪,辰王妃冷静下来,不管怎么样,何夫人已经疯了,一个疯子话不可能成为呈堂证供。
如此想来,便又升出一丝底气:“丞相夫人随随便便找了个何家人来,难不成想要欲加之罪吗?”
“是不是欲加之罪,一会自有分晓。”阮清欢就是要一点一点压垮她的心里防线,何震只是第一个:“几位大人,此人是我在临城何家抓到的,当时有数名黑衣人到何府行凶,我就很纳闷,一个疯妇是得罪了什么人。”
“后来有江南守军相助,在城中抓到何震,一问之下,方知他是京中官员。”
大理寺卿:“何震,你即是户部官员,为何出现在临城?可是奉旨办差?”
何震:“回大人话,下官并无差事在身,回临城不过是想探望大伯母的,绝非丞相夫人所说,想要害人呐。”
“死鸭子嘴硬。”楚离冷哼:“你的那些手下就押在牢中,且等讯问过后,看看你如何解释。”
阮清欢:“是啊,何大人本是何家三房之子,何家三房最为势微,曾因你父亲好赌,被大房管治好长时间,无论财力还是机会,都是几房之中最少的。”
“可你后来突然同何家大房庶子何鸿志变得亲近起来,并暗中与其他几房的子嗣暗中勾连,没过多久,何家大房便出事了。”
“当时负责此案的,是二房的嫡次子何文,他时任临城县令,将此案以意外失火结案,可日前我命人勘察过,起火的房屋内,有磷粉的痕迹,明显就不是意外。”
何震:“大房出事时,我并不在临城,自是不知这些事的。”
就知道他会这么说,楚离从怀中拿出一份记录:“磷粉并非什么人都能拿得到,这是一份军械处私拨磷粉的记录,用的是当时二房家主的名义,而就在拿到火磷的当晚,有人看到你出现在何家大房附近。”
何震哑然,眼中闪过一抹不可置信。
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他不相信还能查到蛛丝马迹。
也正是这片刻的迟疑,更加让阮清欢和楚离相信,她们猜测的方向是正确的。
**
“不知丞相夫人是如何知道,何家大房当年之事另有隐情的?”退堂后,众人来到偏厅,大理寺卿心中好奇。
既上了公堂,阮清欢自当给他们一个交代。
“其实,并没发现磷粉一事,这不过是我同楚离诈他的手段。”
“这……”大理寺卿意外,公堂之上,岂可儿戏?
阮清欢:“时隔多年,哪还寻得到什么蛛丝马迹,我们不过是发现了有调用火磷的记录,便想诈他一诈。”
鹤安倒一点儿也不意外,夫人行事向来不寻常理,只是她私下去了临江城一事,出乎了他的意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