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晋辉吃饭的时候拿个东西在那里变来变去逗老太太开心，说是从民间艺人那里学来的戏法。
她坐的位置在徐晋辉的对面，没看到他在桌子底下的小动作，觉得蛮新奇的，他手快，变起来像模像样。
她有几次都忍不住笑了笑。
徐晋诚也注意到妻子眉眼弯弯的样子，心想他妻子竟然能被这么拙劣的戏法骗到。
“好啦，变完了，打赏，都给我打赏，捧个钱场，每人二两银子。”
徐晋辉摊开手掌索要银两。
虞婉笑着拨下正戴着的银手镯放到徐晋辉手掌里。
“谢谢大嫂的打赏，大嫂你真好。”徐晋辉挑眉道。
“你戏法变得好。”
温昭兰也掏出二两银子放到徐晋辉手上。
老太太呵呵直笑。
正当大家笑得很开心的时候，徐老太爷突然开口道：“整天不务正业，嬉皮笑脸的，净学些没用的，也不学学你兄长，什么时候才能长进。”
大家的笑容忽然都僵在脸上，原本还想掏银子给徐晋辉的人也停住了。
虞婉觉得徐老太爷看上去就很不好相处，事实也是如此，他一句话让原本欢乐的气氛都骤然消失。
徐晋辉反而笑呵呵的，也没有生气，“天塌下来，有大哥二哥三哥还有四哥他们替我顶着，我怕什么，我不需要长进，有大哥他们在，我跟在大哥他们身后享福就够了。”
“你这是在跟我顶嘴吗？”徐老太爷一掌拍在桌上，气得胡子微颤。
“我哪敢啊。”徐晋辉低声咕哝一句。
老太太出来说话：“大过年的，你这是干什么，什么时候训孩子不行，非得在这会训。”
“就是。”徐晋辉又咕哝一句。
“就是你纵的他，你看看他现在成什么样子了，一事无成，成天只想些不着道的东西。”
“好啦，大过年的，大家高高兴兴吃顿饭都不行嘛。”老太太也忍不住冷脸，睨了徐老太爷一眼。
徐老太爷这才没继续训下去。
后面大家就静静吃饭了，吃完后，膳食被下人撤下去，摆上一些点心跟瓜果，大家都还没离开。
年纪稍小的小孩子过来讨要过年赏银，一个过来，其他人也跟着过来，一个个朝长辈讨要过去，从徐老太爷开始。
徐老太爷看了老太太一眼，老太太让陈嬷嬷给孙辈给赏银，每人都有一个红色小荷包，里头装着碎银。
“怀庭、怀浩，你们也过来吧，祖母给你们银子，过年拿着压岁。”
小孩子拿着银子都很开心。
有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过来跟她要银子，虞婉以为她叫怀晴，是三房郑诗萱的女儿，她记得自己见过，当时也记住名字，所以随口说一句：“来，怀晴，这是给你的，里头不仅有银子，还有一颗糖果。”
“她是怀莲，二弟的女儿。”
她耳边突然出现低沉的一句话，她诧异地看向她丈夫，心一惊，她叫错名字了，她轻笑掩饰叫错名字的尴尬：“是怀莲，我一时口快，怀莲，来，这是给你的。”
虞婉拿出准备好的小荷包给小女孩。
“谢谢大伯母。”
“真乖。”
虞婉觉得这几个小女孩年纪相仿，都扎着两个小髻子，戴着丝绦，她一时认错应该也情有可原，徐晋诚应该不会察觉到什么吧。
她准备了二十个红色小荷包，每个荷包里面放了一颗糖果，孩子多，她给出去十几个，她没忘记年纪最大的徐怀庭。
小孩子拿了荷包，高兴地在花厅里跑来跑去，你追我赶，不管大人之间有什么龃龉，小孩子之间相处都是和乐融洽的。
徐老太爷也难得露出一点笑脸。
虞婉也见到坐在另外一桌的章雪娇，她今日也出现在家宴上，怀孕还不到三个月，她孕肚还不明显，倒是林姨娘怀孕七个月了，孕肚十分明显。
过年要守岁，大家还准备守岁，不过徐老太爷许是累了，便先离开了。
花厅里面让着几盆炭，将屋内烘得暖暖的。
男人们开始在一旁三三两两地下棋。
虞婉坐着嗑瓜子。
“大嫂，你今日这身衣服很好看，这衣服料子很好。”温昭兰跟她聊天。
“是吗？我随便从柜子里拿出来穿上的，不知道是哪一年的。”
“大嫂这么节俭呀，是不是张淑月没给你银子，过年要穿新衣，大嫂今年没有让绣娘给你做新衣吗？我怎么记得张淑月几个月前就请了两个绣娘在家中给几个孩子做衣裳了，你看她那几个孩子穿的都是上好的锦缎。”
“小孩子是小孩子，我是大人了，不在乎这些，衣裳能穿就行。”
张姨娘前日才拿一百两给她，说是铺子里赚到的银两，虞婉也明白她的意思，就是不想把铺子给回给她，用一百两来“收买”她。
她知道想要要回铺子可能还要经过一番折腾。
“你啊。”温昭兰语气瞬间有些同情，不过也没有就着这个话题说下去，而是低声跟她说章雪娇今日来家宴的事。
“我看这个章雪娇多半能成为五弟的第六房姨娘，母亲点头是迟早的事，这肚子里的孩子金贵着呢，说不定是个儿子，五弟正好没有儿子，母凭子贵。”
“母亲那边怎么说？”
“我只知道母亲前几日把章雪娇叫过去寿安堂，说了什么就不知道了，其实章雪娇若是能让五弟收收心也好，不然没有章雪娇，也会有林雪娇王雪娇。”
“五弟不像是会收心的样子，他还这么年轻。”
温昭兰叹口气，“是啊，他这么年轻，母亲又那么宠他，怎么可能收心，你是不知道，母亲给五房那边的银两一年大概有三千两，五弟没有官职，只会在外面吃喝玩乐，一家子都靠母亲养，偏偏他最讨母亲喜欢。”
“三千两？”
“可不是三千两，足足三千两，我见过账本，母亲给五房花的银两最多。”
“是吗？给三房呢？”
“几百两。”
温昭兰就这样顺着说出来，说完后觉得哪里不对劲，在老太太，二房跟三房其实都差不多，他们二房一年从老太太也不过是得八百两，老太太的银子大部分是给了大房跟五房，大嫂没问二房，而是问了三房，大嫂是不是拐着想探听老太太给了二房多少银两。
温昭兰不确定地看了看大嫂，大嫂不管事，张姨娘掌控着长房的财政，其实大嫂知道也没关系。
“你们在聊什么？”
张淑月跟郑诗萱走过来，温昭兰笑着说一句闲聊而已，她看大嫂穿的衣服料子很好，问了一句。
“大嫂这一身衣裳是不是显大了？”郑诗萱打量一眼后说道。
虞婉笑道：“是，我不是瘦了嘛，以前的衣服都显得宽大，不过冬日在里头穿了棉衣，正好撑起来。”
“大嫂可以让绣娘给你改改衣服，改得合身一些，家里有绣娘的。”
“没事，先将就着穿，说不定再过一段时日，我就胖回来了。”
郑诗萱就没再说什么。
“吃瓜子吗？”虞婉拿起一碟子瓜子递给她们。
话语刚落，前面不知道哪个小孩跑着把桌子撞倒了，郑诗萱匆匆过来，训了那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几句，应是郑诗萱的儿子。
张姨娘也随着过去，说没受伤就好。
桌子扶起来后，那小男孩又笑嘻嘻地跑开，跟其他人追逐起来。
张姨娘也忍不住说一句：“徐怀浩，你小心一点，别摔着。”
虞婉瞧着热闹的画面，嘴角也微微上扬。
到了戌时末，家丁开始燃放鞭炮，一连放了好几打，小孩子心痒痒，大冷天的要到露天院子那边放炮，各种摔炮窜天猴跟地老鼠被他们拿着玩，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个个胆子大得很。
就这样又玩了一个时辰，孩子们才累了，被大人领回屋内睡觉，守岁的人只剩下大人，老太太过去祠堂那边给祖先上香了。
“若是累了，可以回去歇息。”
虞婉抬眸看向徐晋诚，摇摇头，“没事，我还能撑一会，我刚刚喝了一杯茶，还精神着呢。”
虞婉心想老太太都没去歇息，她怎么可能去歇息，她看温昭兰她们都还在，除了小孩子，其他人都陪着老太太守岁。
“那你可以眯一会，等会我叫醒你。”
虞婉环顾一眼，这里哪有让她眯一会的地方，她就坐在椅子上，她笑道：“除非你站在我面前，让我靠一会，不然哪里能眯一会。”
徐晋诚默默站在她面前。
虞婉也不客气，直接头靠在他身上，他衣服好像熏了松香，还怪好闻的，他站得稳，她就这样靠着他，嘴上说很精神，但眼睛闭起来后，不知过了多久就睡着了。
张淑月视线看过来时便是见到这样一副画面，她的心被蛰了一下，很快撇过目光，不想再看。
一阵巨大的鞭炮响声把虞婉吵醒，她朦胧地睁眼，人还站在她面前，她揉了揉眼睛，问几时了。
“亥时末了。”
“那岂不是要跨年了，怎么不早点叫醒我？”
“正好，起来吃饺子吧。”
他们一帮大人过去祠堂那边跟着老太太拜祖先，新出锅，第一碗盛出来的饺子放在八仙桌上，跟其它贡品放在一块，先敬祖先跟神灵。
拜完祖先后，他们又各自吃一碗饺子，吃完饺子开始放鞭炮，鞭炮响声过去后便意味着一年又过去了，又是一个新年。
守岁守到这就差不多了，老太太让他们各回各屋，他们这才散开。
虞婉跟徐晋诚一起回锦华苑。
青棠跟丹菊提着两个灯笼走在前面。
夜里有一些虫鸣声，月色朦胧。
虞婉自然地牵起徐晋诚的手，“你的手好热，我的手总是冰凉冰凉的。”
“男子的手跟女子的手不一样。”
“可不是嘛，我一到冬天就手脚冰凉，捂都捂不热。”
徐晋诚握紧妻子的手，他们就跟寻常夫妻一样牵着手走回自己家，伴着月光。
夜里，两人洗漱好之后躺在床上。
虞婉的手放在徐晋诚的胸膛上，摸了摸之后，他忽然翻身上来，攫住她红唇。
虞婉为了不吵醒守夜的青棠，没怎么出声，真舒服到顶点的时候，她才咬了咬徐晋诚的肩膀。
两人最后都累到很快睡着。
第二天，两个人还是早醒了，虞婉被鞭炮声吵醒，徐晋诚为何会早醒，她就不知道了，她懒洋洋地从床上起来，衣服没穿，只是裹着被子。
徐晋诚醒来就开始穿衣服，OO@@的。
青棠过来了，手里拿着一个红漆托盘。
“大太太，大爷，吃些荔枝干跟橘子，讨个吉利。”
吉利，橘子代表着吉，荔枝干代表着利，大年初一早上吃橘子跟荔枝干是陵城过年的风俗之一。
橘子已经剥好了，徐晋诚抬眸看一眼后很快拿半边橘子塞进嘴里，又拿了几颗荔枝干一并塞进去。
“大太太……”
虞婉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拿了另外半边橘子，一吃发现橘子很凉，大冬天的有些冻牙齿酸牙齿。
徐晋诚见妻子一张脸皱成一团，不由地笑了笑。
“你怎么不跟我说是冰的。”虞婉埋怨一句，又拿了三颗荔枝干放进嘴里含着，手直接往他衣服上蹭，还是不想起来。
徐晋诚也不生气，只觉得妻子娇娇的。
“要起来吗？”
“当然得起来，今天早上不是还是要跟大家一起吃素饺嘛，跟大家拜年。”
虞婉还是起来了，丹菊上前给她穿衣服。
“青棠，银两准备好了吗？”
今日也是族里人过来拜年的日子，肯定有小孩子，她身为长辈得给小孩子压岁银，至少每个小孩要给一两，她没有孩子，银子给出去就收不回来，不过讨个喜气，她也就没抱怨什么。
“我给就好了。”
“你给跟我给能一样吗？”
“怎么不一样？”
虞婉歪头想了想，好像他们都代表着大房，其实她跟徐晋诚一个人给就可以了，她笑着看他：“你把银两给我，我来给，这样别人就记着我的好，我要别人记我的好，而不是你。”
“成，我等会叫罗大给你银两。”
“得快点，万一小侄子他们跟我要银两，我没有怎么办，昨晚，我就给出去不少银两，算了，你事后再补给我，我先用我的银子贴补上。”
徐晋诚笑了笑，他怎么不知道他的妻子还有点财迷的样子。
虞婉穿好衣服，不急着去花厅那边，而是拿来她提前备好的荷包，给青棠跟丹菊一人一个，彩双今日不当差，过几日她过来当差再给。
“拿去吧，讨个喜气，你们上一年也辛苦了。”
青棠跟丹菊笑着收下，给她屈膝行礼道谢。
“行吧，该走了，别到最后是我们最后一个到的。”虞婉回头看一眼徐晋诚，示意他可以走了。
四人一起离开锦华苑，前往花厅。
去往花厅的路上，他们就陆续见到其它人，互相拜年，简单说一声新年吉祥，等他们一行人到花厅，族里的人已经过来，又是乌泱泱的一群人。
厨房的人直接整个大锅，将素饺煮上，还有一些正在包。
“晋诚回来了，让姨娘看看，没怎么变，还是好好的。”
“三婶过年好。”
虞婉听着他们的对话，也跟着喊了一声三婶过年好，她记得自己在上一次十月的时候见过对方，当时不知道她的身份，应该是徐老太爷的某个堂弟的媳妇，是徐晋诚的长辈。
“你弟弟今年秋季的时候中举了，过了乡试。”
“中举了？那恭喜晋卫了，他读书厉害。”
三婶摆摆手：“比不上晋安他们，名次在很后面，还不知道能不能通过春闱呢。”
“晋卫一向爱读书，三婶不用担心他。”
“希望如此吧，真考上了，三婶希望你帮帮他，让他留在陵城当官，别被放去离家十万八千里的偏僻地当官。”
“我到时候再看看，我久不在陵城，这事，三婶可以跟二弟说一说。”
“我与晋安说过了，晋安说他官职低，帮不上什么忙。”
“我再与他说一下，不过要是晋卫真的通过殿试，其实可以先历练历练，在外地历练一番，有政绩后回到陵城更会得到圣上的重用，晋卫年轻有为，三婶不用过于担心他。”
“儿行千里母担忧，我是担心他，总之你得帮帮你弟弟。”
徐晋诚点点头说他知道了，三婶这才放心地笑了笑。
基本上徐家各房，旁支嫡系的人都过来，虞婉老实跟在徐晋诚身边，大多数人对她而言还是比较陌生的。
老太太过来后先让大家到祠堂跪拜祖先，轮流跪拜，按照顺序，一个个跪拜，磕三个响头，祠堂内香烛一直在烧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