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婉觉得自己在老太太那很透明,张姨娘反而更讨老太太喜欢,温昭兰她们也很乐意伺候老太太,老太太那边反而没有她的位置,她也看清了,老太太倚重张姨娘,她也不是非要把张姨娘手上的权力夺过来,所以对老太太的偏心,她也不会多说什么,老太太愿意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她尽到自己本分就可以了。
对于丈夫的话,她点点头应下。
翌日,虞婉过去寿安堂,陪了老太太一会,亲自给老太太喂药,等老太太又歇下了,她才离开。
连着好几日,她都过去老太天那,跟老太太说说话,关心关心老太太,直到老太太身子好转,她才去得没那么频繁。
……
徐老太爷这一走,无论是徐怀庭记在她名下这一事与章雪娇入族谱还有徐怀庭的亲事通通都搁置下来。
尤其是徐怀庭的亲事,徐晋诚直接以守孝三年来延迟徐怀庭议亲的步伐,三年内徐怀庭不会订亲结婚,所以跟二皇子长女订亲这事也有正当理由拒绝。
这段日子,没人再提起徐怀庭的亲事。
寿安堂西次间,老太太的寝间,徐晋盼正捧着药碗给老太太喂药。
老太太喝到一半就不想喝了。
“不喝了,我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不用再喝药了。”
“可是大夫说这汤药安神的,母亲这几日睡不好,还是喝一些吧。”
“喝了也睡不好,拿走吧。”
徐晋盼拗不过自家母亲,只好把药碗递给一旁的嬷嬷,她给母亲掖了掖被子。
老太太示意其他人都出去,只留下徐晋盼,还没开口,眼泪就先下来。
“母亲……”
“你父亲他是真的狠心,就舍得扔下我们一家老小,最后一面都不让我们见到。”
“母亲,你不能再哭了,你让女儿好难过。”徐晋盼坐在床边搂住老太太,声音有些哽咽。
“他可真是会挑日子,趁你们都在的时候离开,他熬了这么多年,也是难为他了。”
“母亲……”
“他先前就想死了,总是跟我要死不活的,恨不得立刻就去死,他熬了这么多年,看着你大哥把家撑起来才走,你父亲还是为我们着想的,只是他为何不愿意想多一些,他这把年纪了,该颐养天年,子孙满堂的,谁能想到他自己想不开,非要了结自己的命,你父亲他太骄傲了,你说我说他什么好。”
老太太一边抹泪一边哭诉道。
徐晋盼是知道自己父亲并非病逝,而是自尽的人,父亲自己在床边拿绳子勒死自己,他用绳子绑在床头,可见父亲是多么相死,父亲在她小的时候就出事了,没了一条腿,另一条腿又挑去筋骨也不能走。
小时候,父亲跟母亲总吵架,父亲总说想死,母亲说他是懦夫,拦着不让父亲死,出事后面的几年,这样的情况总是反反复复,后面才渐渐转好的,父亲也不再想寻死,自己坐在一个独立的院落,渐渐隔去跟外界的交往。
母亲说得没错,父亲是一个骄傲的人,原先他就是顶天立地的大将军,文韬武略,征战有功,当时一时风头无两,连先帝都很器重父亲,不过一次打战时遇袭,父亲被俘虏,被敌军折磨,砍去一条腿,又挑断脚筋,活生生折磨他,父亲是捡回来一条命,但从此以后也不能再行走,等于失去两条腿。
这对当时还年轻气盛,意气风发的父亲是不能接受的,他自己受不了自己成了废人,连走路都不会走,头几年,他是崩溃的,想寻死的,后面被劝住了,一个人经历天上地下的差别,很难不崩溃。
本以为经过这么多年,父亲已经放弃这个念头,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父亲仍旧接受不了自己的残疾,母亲说得对,父亲估计是看大哥在,她也在,一家人都在的时候选择自尽轻生,不过父亲的确熬了很多年,熬到大哥能撑起整个家才离开的。
所以她觉得谁都不能怪父亲,母亲知道父亲自尽后是先把消息掩下来,说是病逝,知道父亲自尽的人没有几个,母亲让知道的人都封口了。
徐晋盼看着再一次痛哭的母亲,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劝,只能说这对父亲而言是解脱。
“走了好,走了好,我不怨他。”老太太哭够后才平静地说了这句话,人哭累了,她才又躺下去闭眼歇息。
徐晋盼不敢离开母亲身边,一直在旁边守着。
过了一个时辰,母亲再次转醒,突然问起怀庭的亲事。
“母亲,大哥不是说怀庭三年不议亲吗?你忘了吗?”
老太太叹口气,“三年后,怀庭都十八岁了,你大哥十八岁的时候都有怀庭了。”
“大哥有他的考量。”
“算了,你说得对,晋诚也许是对的,你把你父亲留给我的遗书拿过来,我再看看。”
“母亲……”徐晋盼怕母亲情绪又激动,不是特别想拿给她,其实他们没见到父亲最后一面,但父亲给他们都留了遗书,想说的话都在遗书里面,也算是有遗言。
“拿过来吧,我看看。”
老太太把遗书拿到手,又细细看几遍后便让徐晋盼去烧掉。
“母亲不留着吗?”
“我已经看完了,没必要留着。”
徐晋盼只好照做。
老太太睡了一会,这会又有精神,让徐晋盼把张淑月叫过来。
徐晋盼知道在母亲这,张淑月比大嫂要更受倚重,大嫂人不错,就是没有孩子,还有就是不大能管事。
虽说丧礼已经过去,但府里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徐晋盼从寿安堂出来已经是申时,她回自己的宅院,看到自己的丈夫在院子里坐着,一副无事可做的样子。
大哥说严翰刚被圣上责罚撤职,不适合再给他在陵城安排官职,严翰就每天无所事事,她有时候见到丈夫这个样子,心里有点来气,她一个嫁出去的女儿带着一大家子长期住在娘家,吃穿住行都靠娘家,母亲跟大哥他们虽然没说什么,但别人肯定有闲言碎语,丈夫又这样不争气,不想想办法赚些银两,至少在外面安置一处宅子,还每天无事可做,搁谁谁都生气。
“你怎么只在这里坐着?孩子呢,你不看着孩子?”
“孩子有嬷嬷丫鬟她们看着,不需要我。”
“孩子你也不看,钱你不赚,你难不成就这样一直无所事事吗?”
严翰说道:“不是我想无所事事,大哥他们也不能给我安排官职,我什么事都做不了,这不能怨我。”
“你……难不成大哥他们不帮你,你就打算一辈子都这样?你自己不想想办法振作起来吗?”
严翰苦笑道:“我寒窗苦读十几年有什么用,这还不是被撤职,以后都当不了官,上进有什么用。”
“这不是你自己活该嘛,谁让你收下别人给你的银两,是你自己贪心,怨不得别人。”
严翰摆手:“不说这个,当官没有几个不贪的,你大哥他们一样有收银子的时候,想当清官很难,而且那些银子不是都花在家里了嘛,你以前穿金戴银是怎么来的。”
徐晋盼听到他这么说,更生气,但又没法反驳,“那你就打算一直这样,我们以后要赖在我娘家不成?”
“这里也是你的家,你住在这有什么不对,晋盼,你是过惯好日子的人,真搬出去跟着我吃苦,露宿风餐的,你未必愿意。”
徐晋盼被他的话一噎,气得直接回房间。
过几日,徐晋盼还是给严翰找事做,她嫁妆里是有五间铺子的,平日里是由母亲帮管,既然严翰当不了官,让他照看铺子总可以吧。
好在严翰没有拒绝,还是愿意屈尊去照看铺子的生意。
家里开始恢复正常,白布挂了半个月也拿下来了,母亲身子也转好,渐渐走出悲伤,大家都没有沉浸在父亲离世的悲伤中。
父亲活到这把年纪也不算英年早逝。
……
四月四日,清明节,一家人去陵园那边祭拜,父亲的坟还是新的,离父亲的死才过去二十天而已。
所有祭物都摆上,大家按照长幼来跪拜,徐晋盼一直在母亲身边搀扶着母亲,免得她又情绪悲痛晕倒过去。
这次清明主要是过来祭拜父亲,祭拜结束后,他们焚烧纸钱,等纸钱烧完后,大家才回去。
主子仆婢一共六辆马车,六辆骡车返回,徐晋盼跟母亲是坐在一辆马车里。
“你可有看到章氏穿的衣服?”
“章姨娘?我没留意,她怎么了?”
“今日过来祭拜上坟,她穿了一件淡绿色褙子,你父亲百日还没过,她就衣着靓丽,不见半点伤心。”
徐晋盼见母亲冷着脸,她是没留意到章雪娇穿了什么颜色的褙子,今日一般都是穿素服,淡绿色的话其实不算太过靓丽,她一眼看过去没发现谁穿的衣服太过突出靓丽,颜色都是偏淡的,不过母亲不喜欢章雪娇,才对她苛刻。
“母亲,是她不懂事,许是没学过规矩,母亲没必要为了她而生气,气坏自己身子不值当。”
老太太轻哼一声:“是啊,她不懂规矩,在花楼里净学会一些勾搭男人的手段,哪里懂什么规矩,她在我们家就是败坏我们家的名声。”
“五弟太过荒唐了,竟然把她带进府里。”
“你五弟年纪小,还不懂事,是她想攀高枝,这种女人手段厉害着,你五弟哪是她的对手,被骗得团团转。”
徐晋盼顺着说一句五弟的确年纪小。
老太太也很快打住这个话题,没有接着往下说。
章雪娇没想到自己今日穿了一件颜色很浅很淡的衣裳也被老太太看在眼里,甚至觉得她不懂规矩,那褙子只有袖边是浅绿色的,算得上是素服,她不至于在这种日子穿颜色鲜艳的衣服,这是大忌。
回到家后,大家又坐在一块吃一顿饭,结束后才各回各屋。
老太太也回去歇着了。
……
因为公公走后,府里多了很多事,虞婉一时抽不出时间过去铺子那边,清明节过去后,她才有空过去铺子一趟,询问铺子的生意,开始查账对货。
杨掌柜说三月生意不错,许是开春转季了,人们想穿新衣,所以过来买了不少春日能穿的料子。
“这段日子要进一些纱类的料子跟纺类的料子,新花样有没有人定制?”
“是有一些,有些人瞧着新奇,跟绣娘定制了几件,绣娘都绣不过来。”
“跟她们如实说大概需要多久,她们若是想要,会等的才做这笔生意,别到时候绣不过来,人家说我们不守诚信。”
“虞姑娘,这个我知道的,肯定会如实跟她们说的,只是我们要不要再招个绣娘?”
“先不了。”
绣娘跟裁缝加起来有四个人,她们每人五两月银,一个月便是二十两,她看铺子每个月的营收也不过是一百两,除去成本,其实一个月还赚不了太多银子,人工成本上去了,银子赚得不多,等于赔钱。
不过掌柜说得没错,三月的生意的确不错,可能是换季到春日的缘故,春日的大家总想穿新衣,换下厚厚的冬衣。
若是生意持续不错的话,她再考虑招一个绣娘。
在铺子一待就是一个上午,回去的路上,虞婉坐在马车上往外看时见到老太太身边的陈嬷嬷进了一家药铺,估摸是给老太太抓药。
老太太前些日子病倒,这阵子虽听说好了,但老人家身上总有一些毛病。
虞婉没太放在心上。
彩双看了一眼外面,忽然说道:“大太太,你知道吗?外面传我们国公府有花楼的姑娘,说是章姑娘成了主子,一些酒楼的说书人说这故事,说章姑娘是飞上枝头变凤凰,有些人还说是大爷娶了章姑娘当姨娘,抹黑大爷的名声。”
虞婉看向彩双,她不知道这事,一些坊间传闻,百姓口中的小道八卦她在府里不太能听到。
“只说这些吗?”
“奴婢还听说有章姑娘的恩客喝了酒后对着别人说他跟章姑娘有过几夜,说是等于他跟大爷有过一个女人。”
“只说大爷吗?”
“说大爷比较多。”
那就是冲着徐晋诚来的,想要抹黑徐晋诚的名声,他一个定国公位高权重,肯定有人想把他拉下来。
“你看五爷干出来的事,最后却让大爷成了背锅的人,老太太要是知道,还不知道要怎么样呢。”
虞婉觉得这种风流韵事不过给人们添一些茶余饭后的八卦而已,要是徐晋诚的名声那么容易抹黑的话,国公府也不能屹立这么多年,这种事官不究民不举,估计过段时间就淡下去了。
“这话你在我面前说说可以,老太太那,你管住你的嘴。”
彩双点头,“我知道的,大太太,奴婢不会乱说的。”
等虞婉回到府里,温昭兰就过来找她,也说了这事,说老太太已经知道外面传的那些话,脸色不是很好看。
“你也知道我们国公府在陵城这么多年,鲜少出过什么事,那些看不过我们的人巴不得将这事大肆宣传,毁我们国公府的名声,母亲估计气坏了。”
“都会过去的,现在新奇,不会一直新奇,这年头总是不乏新鲜事,大家这会说一说,等过一阵子就不说了,况且这是晋辉惹出来的事,他风流浪荡不是很多人都知道的事吗?”
“现在传的不是晋辉,而是大哥。”
“那是有心人故意这么说,假的成不了真的。”
温昭兰道:“大嫂,你可真是淡定,大哥被这么说了,你都不在乎吗?你就不怕大哥真再纳一个进来?”
虞婉轻笑,没有回答,其实徐晋诚有三房小妾,也不少了,在这里,男人三妻四妾似乎是件很寻常的事情,她若是在乎,把这当大事,别人才会用异样的目光看她吧,说她善妒。
“父亲不是走了嘛,你知道收了多少礼金吗?”
“多少?”
“反正不少,估计有十万两,母亲让张淑月管着这些礼金,圣上都赏了一万两,大嫂,你都不着急吗?这家里往后还有没有你的位置。”
“我不喜欢管钱,况且这些礼金有些不是也要还回去。”
人情往来,你来我往,不是说这些礼金都进了他们的帐,除了圣上赏赐的,其它的等到别人家有丧事也是要还回去的。
其实老太太也很明显了,就是倚重张姨娘,这个家往后估计要交到张姨娘手里,连温昭兰都要靠边。
“大嫂,你什么都不争,到时候会被张淑月欺到头上的。”
“昭兰,我依旧是大太太,银两对我而言,够用,不用张口跟别人要钱就行。”
虞婉知道在老太太那,她就是被放弃了,已经争不过张姨娘了,所以她就没想争,不像温昭兰,她还不死心。
亲疏有别吧,徐晋安不是老太太的亲儿子,老太太不会给温昭兰掌权,长房掌权是老太太心底的真正想法,但老太太也知道张姨娘总得有人帮衬,于是温昭兰成了不二人选。
像三太太郑诗萱跟四太太乔思芩甚至李凝芙都没参与这争权之中,估计她们也知道争也争不过,不过老太太对温昭兰还是有所倚重的,有些事她也会吩咐温昭兰来做,跟张姨娘也算是各有分工,但将来的大权还是在张姨娘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