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姨娘的两个丫鬟左右搀扶着林姨娘出去,比起方才闯进来扑进男人怀里时的动作灵敏,走出去时,林姨娘似乎想起来自己是孕妇了,走得缓慢又婀娜,小心翼翼。
没过多久,厨房那边就来人了,直接将做好的膳食送过来。
夫妻两坐在一块用膳,膳桌上一共摆了六道菜跟两盅猪脚藕汤,清炖狮子头、茨菇红烧肉、炖牛腩、豆豉清蒸鲈鱼、醋椒藕丝与一份青菜,荤素搭配。
虞婉见对方吃饭时一板一眼的,坐姿端庄,食不言,吞咽咀嚼时也没有发出一丁点声音,举筷不碰碗盘。
他进食的速度快,食量也不小,她还没吃到一半,对方就吃完两碗饭,饭后汤也喝了,放下筷子。
“我吃饱了,你慢慢吃,我先过去书房了。”
虞婉点头。
他离开膳桌,去隔壁的书房。
虞婉点了点彩双跟丹菊,示意她们跟上去伺候,她这里只需留青棠一人伺候即可,去书房总得要有人给他磨墨斟茶之类的。
人一走,她也能自在地用膳。
“大太太,方才林姨娘是故意的,大太太养伤这期间,她才来过几回,大爷一回来,她就跑过来我们这,当着您的面跟大爷搂抱,她先前也总这样跟大太太过不去,现在有身子了,她怕是更得意了。”
青棠实在憋不住开口抱怨道。
虞婉想接话也接不了,她现在就是一个“哑巴”,不过像林姨娘这样明面上耍手段的人,她倒不担心。
“大太太,你是大爷明媒正娶的妻子,她不过是姨娘,是小妾,哪怕是生了孩子也越不过大太太。”
虞婉拍拍青棠的手背,示意她别生气。
“大太太,你继续吃吧,我不该说这些影响你的食欲,太太慢点吃,别噎着,细嚼慢咽才容易克化,不然晚上会积食。”
虞婉这才继续用膳,她吃得慢,吃好之后才让青棠把膳食撤下去,让她叫水,她也准备沐浴。
等她洗完澡,出来后由青棠慢慢绞干黑发后,外面天已经黑了。
薄暮冥冥,青棠将屋内的莲花烛灯都点上,罩上镂空灯罩,原本昏暗的屋内变得明黄透亮。
那人进书房后就没有出来,也有一个时辰了。
看来今晚她的丈夫是要宿在她这了。
虞婉穿着单薄的寝衣倚在床头上,黑发垂在胸前,她身子还没全好,一天过去,她这句身子有些撑不住了,只是那人还没回来,她也不能先睡过去。
于是她叫来青棠,正想让青棠去书房那边看看她的丈夫还有多久才能安歇,她还在比划时,人就大步走进来了。
她动作一顿,见到来人已经坐在床边。
跟着进来的丹菊蹲下来给他脱掉靴子,又去端来一盆水给他净手净脸,又拿来漱口杯给他漱口。
伺候她丈夫这事,几个丫鬟显然已经很娴熟,有条不紊,都不用她来指挥交代,她自己往床里面挪了挪,空出一大半位置给他。
她的丈夫也换上寝衣,上了床。
丹菊跟i棠将青纱帷帐从金铜环钩上放下来,两人也将屋内的灯熄掉几盏,只留下一盏夜灯。
虞婉是有很大的不适应,原本她一个人睡的床现在挤进来一个大块头,这人身材高壮魁梧,占据了一大半位置,她感觉自己只能缩手缩脚地挨着床边,拘束得很。
原本很大很宽敞的一张床突然间变得很狭窄,她只能在心里叹口气,期盼着他明日到姨娘那过夜。
“你腹部的伤口给我看看。”
冷不丁的一句话让虞婉下意识嗯了一声,透着疑惑,吓得她赶紧闭嘴,差点就开口说话了。
大晚上的看什么伤口,还让不让人睡觉了,他看了,伤口就能没了吗?白天有那么多时间不看,非得大晚上看,透进床帐内的光不多,昏暗得厉害,能看清什么。
虞婉腹诽,没有任何动作,依旧平躺,没成想这人忽然坐起来。
虞婉跟他对视,她没有说话。
可能她的丈夫觉得夫妻之间做过最亲密的事,见过彼此最赤。裸的样子,所以撩开她的寝衣看她腹部的伤口并不是越矩过分的事情。
虞婉的小肚子露出来。
其实徐晋城白天就想看她的伤口,只是白天有丫鬟在,她的伤口又在隐私的位置,青天白日的,他不能拉着她进屋查看她的伤口,他做不出来这事。
晚上只有他们两个人,处在一个封闭的小空间,他才好意思开口。
原本平坦没有疤痕的肚子上多出两道伤疤,一摸能摸到伤疤的凸起,他视力极佳,目光锐利,盯着那两道疤,手掌不由自主地覆盖上去。
虞婉愣了一下,这人的手掌十分庞大,一只手掌大到几乎覆盖住她半个肚子,他带有一点安抚与怜惜的抚摸跟摩挲,让她忍不住盯着他冷峻的脸庞。
温热的手掌让她清凉的肚子也跟着生热起来。
徐晋诚回头见到他的妻子直勾勾地盯着他,毕竟是他的妻子,这十二年来,他的妻子除了不能生养,并未犯过什么错,这次受这么重的伤,险些丧命,他是怜惜她的,怜惜她受的伤。
只是他的妻子以前从来不会这么直接地盯着他,妻子性子还是偏胆小,先前不敢跟他对视的。
没等徐晋诚开口说什么,他妻子的小手又覆在他手背上,进而跟他十指相扣,稍稍用力将他往下拉,她弓起腰凑上来,另一只手环住他脖子。
唇舌相交,他的妻子忽然大胆地吻上来,炽热灵巧的舌头探进来,他其实很少跟人这样唇舌相碰,他原先不喜这样,觉得不干净,只是这一次,他莫名沉浸进去想要更多,汲取更多。
第7章
徐晋诚虽被挑起欲望,但他记得他的妻子还在养伤,她的身子一定承受不住,他及时克制住自己,身子往后退拉开他们的距离。
“你……身子不好,就到这,等你身子好些,我们再……我再给你。”
徐晋诚不知为何,浑身发热,他舔了舔自己的唇,那里好像还残存着她软舌的柔软与炽热,他明明已经经历过这样的事很多次,可妻子的主动让他有异样的感觉。
虞婉其实也没想做下去,毕竟她累了,只是方才他抚摸她的肚子,目光里流露出的怜惜很动人,等于是气氛烘托到这了,不做点什么说不过去。
她这个丈夫的皮相是她满意的,性格还没彻底摸清,不过她是想跟他处好关系的,毕竟是夫妻,她的后半辈子都要跟这个人捆绑在一块,古代的女子出嫁随夫,她可能还要仰仗他,自然不能当仇人,她希望与自己的枕边人有良好的关系。
她又在他唇上轻啄一下后便躺下去,伸手去拉石榴花锦被给自己盖上,意思是可以安歇了。
徐晋诚被这么轻啄一下弄得很无措,只觉得心啪的一下柔软了,他的妻子真的很好。
他终于也躺下去,本来丫鬟放了两床被子,但他跟他的妻子共盖一床被子,他睡觉时规规矩矩,双手双脚不会乱放乱动,虽心有所拂动,但他躺下去后强迫自己入睡,过不久就睡着了。
倒是虞婉本来很困很累,只是因身边突然多个男人,夜里,她辗转反侧许久才睡着。
翌日,天刚亮,徐晋诚就醒了,他偏头看一旁的妻子,睡得正熟,锦被遮住她半边脸,他伸手将被子轻轻拉下来一点,免得她通气不畅。
他放轻动作起身。
妻子的丫鬟们已经候在床边,很快上前服侍。
徐晋诚走出内间后才问一句夫人一般几时起,若是起得早,他与她用早膳,不然他得先过去给母亲请安,丫鬟有些支支吾吾。
“大爷,大太太她……她这阵子身子虚弱,并非故意起晚。”
徐晋诚瞥一眼为妻子解释的丫鬟,问道:“你叫什么?”
“奴婢是青棠。”
徐晋诚记下这丫鬟的名字了,她还挺护主的,他知道一时半会,他的妻子不会起来,于是他说他先过去寿安堂一趟,便不在这里用早膳了。
虞婉昨夜入睡得晚,她睡到自然醒,醒来时便见到青棠一脸愁苦地坐在拔步床旁边的罗汉床上,一副天塌下来的样子。
她刚坐起来,青棠听到动静就过来扶她,没等她问什么,她就一咕噜把今早发生的事全都说出来了。
“大太太,大爷过去老太太那边了,说不跟太太一起用早膳,大爷还问我你一般几时醒,大太太,大爷会不会怪你起得晚,大太太身子不好,大夫都说了让太太多静养,大爷该体谅大太太才是。”
虞婉不知原身以前有没有起早给别人请安的习惯,不过她肯定是没有这个习惯的,她如今还在养伤,她丈夫若是责怪她起晚,那只能说明她这个丈夫为人冷漠,从昨晚她丈夫的举动,她觉得她丈夫应该不会责怪她起晚。
青棠许是多虑了。
她简单漱口后开始穿衣梳发,明日便是老太太的寿辰了,她用过早膳后便让彩双跟丹菊将寿辰礼送去老太太那。
……
寿安堂的明堂敞亮开阔,上方悬着“仁和明德”的牌匾,下方挂着六幅字画,明堂分为三间,最西边的次房是老太太接见家中内眷的地方,里头满室的梨花木桌椅,还有一大大的铺炕,铺炕上面有一矮方桌,上头的青花松竹梅纹香炉正燃着香,桌上放着好几盘瓜果糖块。
因秋季寒凉,铺炕上面由原来的玛瑙铺席转为八宝花绒垫,老太太坐在铺炕上,身后靠着两个牡丹暗八仙纹的织金缎靠垫,几房女眷跟小孩子都齐聚在西次间给老太太问安。
大家坐在一块有说有笑,明日是老太太的寿辰,今日家中女眷便先将寿辰礼送过来,免得明日人多礼多,与外眷送的礼混淆在一块。
老太太乐呵坐在铺炕上收礼。
“祖母,这是我亲手雕刻的玉,送给祖母,祝祖母福寿无疆。”
老太太笑呵呵地接过那块玉,上头刻着福寿绵延四个字,背面还有孙子徐怀庭赠几个字,玉块坚硬,不好刻字。
“庭哥儿,你有心了,有没有伤着手,给祖母看看你的手。”
十四岁的徐怀庭将手藏在身后,说道:“祖母,我没伤着手,祖母别看了,我为祖母做什么都愿意。”
老太太看一眼一旁的张姨娘,“淑月,你不拦着点,要是孩子伤着手怎么办,庭哥儿的手将来可是读书写字,考状元的。”
坐在底下梨花木椅的张姨娘笑道:“母亲,庭哥儿不听我的,他说一定要给母亲送一件他亲手做的礼物,夜里还偷偷摸摸躲在房间里刻呢,他拿着那小刀刻来刻去,听说手艺不精,小刀被他弄坏好几把,花了快大半年才刻出来一块像样的,他可是糟蹋了好几块玉,这孩子是不让人省心的。”
“庭哥儿这么懂事,哪里不省心,庭哥儿有孝心是难得,只是下次不许这样了,庭哥儿送什么,祖母都喜欢,别伤着自己,这玉,祖母很喜欢,庭哥儿长高了,我的乖孙。”
老太太伸手摸了摸徐怀庭的脑袋,满眼笑意慈爱。
底下坐着的其他人神色各异。
林姨娘低头垂眸,忍不住撇撇嘴,张氏命好,生出徐怀庭这个儿子,这是大爷第一个儿子,也是老太太第一个长孙,甚至是国公府内第一个孙辈,虽是张氏所生,为庶子,但虞氏不中用,嫁进国公府十二年,从未传出过好消息,不曾生下一儿半女,也就让徐怀庭这个庶子显得尤其珍贵起来。
还有徐怀庭已经十四岁了,已经开始有大爷的风范,做事说话变得稳重许多,据她所知,徐怀庭的功课也很好,老太太希望他考状元不是说说而已,徐怀庭是真的会书,一个徐怀庭给张氏这个姨娘长了多少脸面啊。
林姨娘不由地抚摸自己的肚子,她希望自己第一胎生出的也是儿子。
陈嬷嬷从外头走进来,在老太太耳边低语几句。
老太太把玉收好,开口道:“让她们进来吧。”
过来送礼的彩双跟丹菊被领着进来,先给老太太行礼,说出她们过来的目的,把礼物呈上。
“虞婉真是有心了,还记着我这个老太太的生辰,你们主子身子好些了吗?”
彩双回道:“大太太身子好多了。”
“那明日的寿宴,她若是身子不适,可不用过来,养伤最要紧,等过几日,我再过去看看她。”
“大太太会过来参加老太太的寿宴。”
老太太满意地点点头,“她能来就好,她身子好些,我也能宽心,你们要好好照顾大太太,她这次遭了罪,你们这些贴身伺候的丫鬟要尽心伺候好大太太,让她早点康复。”
“奴婢记下了。”
老太太摆摆手:“行,礼我收下了,跟她说我很喜欢,明日也不用太勉强自己,能来就来,不能来就好好养伤,你们早点回去照顾大太太吧。”
“是,奴婢先退下了。”
等两人离开后,老太太看了一眼虞婉送过来的礼,这礼显然不是一件两件,送了不少,她心里有些熨帖,虞婉伤这么重还记得让人给她送礼,她这个大儿媳妇还是有值得称赞的地方。
“大嫂真是有心了,惦记着母亲的生辰,还送这么多礼。”二房徐晋安的媳妇温昭兰说了一句。
张姨娘也跟着说一句姐姐的确很有心,她前天去姐姐那看她面色好了不少。
“大哥昨晚是不是还宿在大嫂那?”温昭兰又补了一句。
张姨娘默了一下。
“大嫂先前受伤时,大哥没能回来,这次回来当然会过去看看大嫂伤势如何,大哥一向敬重大嫂,与大嫂感情甚笃,宿在大嫂那并不奇怪。”三房徐晋坤的媳妇郑诗萱也跟着说了几句,“母亲,大嫂送的礼可否拆开让我们开开眼,大嫂送的肯定都是好东西。”
“礼多,留着慢慢拆。”
“浩哥儿,你是不是还没给祖母送礼,把你送的礼物拿给祖母吧。”尹姨娘推了推八岁的徐怀浩,示意他上前送礼。
徐怀浩上前将他亲手画的一幅山水画送给老太太。
老太太摊开那幅画,对孙辈赠的礼物,她一律夸好,称赞一番,顺手给徐怀浩一把包成一块块的桂花糖。
喜欢吃糖的徐怀浩立即露出笑脸,甜甜道:“谢谢祖母,姨娘平日不给我吃糖。”
尹姨娘赶紧解释道:“是他吃糖吃多了,牙齿不好,我不敢给他吃太多。”
老太太也慈爱地摸了摸徐怀浩的脑袋,说道:“既然牙齿不好,浩哥儿要少吃糖,不然牙齿要掉光哦。”
徐怀浩捂着他拿到的桂花糖,不肯还回去。
其他人被他小孩子气的举动弄得不约而同地笑起来,刚才有点僵掉的气氛又变得和乐融融。
第8章
老太太这五十大寿其实从半个月前就陆陆续续收到寿辰礼,送礼的人是络绎不绝,荣亲王、通郡王、几位皇子、永忠侯爷、平阳侯爷以及陵城大大小小的文武官员,还有与国公府有着千丝万缕关系,攀附在国公府这棵大树上的远近亲戚旁眷们。
老太太收礼时一一让人记下,哪家送的什么全部登记在册,上了档子,莫要搞混,过后还要回赠谢帖。